他们终于回到一条隧道内。
当夫铭与谢顿驾着出租飞车,从皇区前往川陀大学时,就曾经穿越过这样一条隧道。
如今他们置身于另一条隧道,正从麦曲生前往……谢顿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不太敢开口发问,夫铭的脸庞像是花岗岩雕出来的,最好别说话招惹他。
夫铭坐在这辆四座飞车的前座,右边的座位是空的,谢顿与铎丝则分坐在后座两侧。
谢顿对看来闷闷不乐的铎丝试探性地笑了笑:能再穿上真正的衣服真好,埘吧?我再也不要——铎丝以极其正经的口吻说,穿上或看到任何像裰服的东西。
而且不论在仟何情况下,我绝对不要再戴上人皮帽。
事实上,即使再看到一个普通的秃子,我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谢顿一直不愿开口提的那个问题,最后由铎丝问了出来。
契特,她以颇为暴躁的口气说,你为何不告诉我们要到哪里去?夫铭挪到侧面的位置,然后回过头来,以严肃的表情望着铎丝与谢顿。
到某处去,他说,一个你们或许不容易惹麻烦的地方,但我不确定这种地方是否存在。
铎丝立刻像是泄了气似的。
事实上,契特,这都是我的错。
在斯璀璘的时候,我让哈里一个人到穹顶上去;而在麦曲生,我虽然陪他一起冒险,可是我根本就不该让他进入圣堂。
我当时心意已决,谢顿热切地说,那绝不是铎丝的错。
夫铭并未评断两人该各受多少责难,他只是说:我猜你是想去看那个机器人。
有没有一个好理由?你能告诉我吗?谢顿感到自己脸红了:这件事我错了,夫铭。
我并未见到我预期的,或是希望见到的东西,要是事先知道长老阁里有些什么,我绝对懒得到那里去。
这次真可说是一败涂地。
可是,谢顿,你希望见到的是什么呢?请告诉我。
有需要的话不妨慢慢说,这是一趟长途旅行。
我愿意洗耳恭听。
事情是这样的,夫铭。
我得到一些概念:世上有人形机器人存在,它们的寿命很长,至少有一个可能还活着,而它可能就往长老阁中。
那里的确有个机器人,但它却是金属制品,已经死了,而且仅是一种象征。
我要是早知道……没错,我们要是都早知道,任何种类的问题或研究便一概没有必要。
有关人形机器人的数据,你是从哪里获得的?既然没有任何麦曲生人会和你讨论这种事,我只能想到一个来源:麦曲生的典籍,古奥罗拉语和银河标准语对照的电动印刷书。
我说对了吗?没错。
你是怎么拿到的?顿了一下之后,谢顿喃喃说道:这件事有些令人脸红。
我没那么容易脸红,谢顿。
于是谢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夫铭听完后,脸上掠过一丝很淡的笑容。
夫铭说:难道你就没想到,这一切必定是个哑谜游戏?没有姐妹会做那种事,除非是奉命,而且经过极力劝说。
谢顿皱起眉头,粗暴地说:这点根本不是显而易见,人们随时随地会有违常的举动。
你咧嘴笑笑倒很容易,我没有你所掌握的情报,铎丝也不知道。
如果你不希望我落入陷阱,就该事先警告我哪里有圈套。
我同意,我收回刚才的话。
无论如何,那本典籍已经不在你身上,我可以肯定。
没错,日主十四把它拿走了。
你读了多少内容?只有一小部分,我没多少时间。
那是一本大书,而且我得告诉你,夫铭,它实在无聊极了。
没错,这我知道,因为我想这本书我比你读的还多。
它不只无聊,而且完全不足采信。
它是麦曲生官方单方面的历史观,主要目的是为了阐扬那个史观,并非提出理性客观的论述。
在某些地方,它甚至故意语焉不详,好让外人即使有机会读到这本典籍,也永远无法完全了解读的是什么。
比方说,令你感兴趣的有关机器人的记载,你认为内容究竟是些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
他们提到人形机器人,从外表看来,这些机器人无法和真人区分。
它们总共有多少?夫铭问,他们没有说。
至少,我没发现哪一段记载着数量。
也许为数不多,但是其中有一个,典籍中称之为‘变节者’。
它似乎具有负面意义,但我无法查出是什么意思。
这点你完全没告诉我,铎丝插嘴道,假如你说了,我就会告诉你它并非专有名词,而是另一个古老的词汇,和银河标准语中的‘叛徒’意思差不多。
不过这个古词具有更可怕的意义,叛徒对叛变行径多少还会遮掩,可是变节者却会大肆夸耀。
夫铭说:我把古代语文的细节留给你研究,铎丝。
不过无论如何,假如那个变节者果真存在,又假如它是个人形机器人,那么显而易见的是,身为一名叛徒和敌人,它不会被保存和供奉在长老阁中。
谢顿说:我原本不知道变节者的意义,但正如我所说,我得到的印象是,它是敌非友。
我想它后来可能被打败了,将它保存下来是为了纪念麦曲生的胜利。
典籍中提到变节者被打败了吗?没有,但也许是我漏读了那一部分……不太可能。
麦曲生的任何胜利必定会在典籍中大肆宣扬,而且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
关于这个变节者,典籍中还提到另外一点,谢顿以迟疑的口气说,但我无法绝对确定我看懂了。
夫铭说:正如我告诉你的——他们有时故意含糊其辞。
然而,他们似乎提到,那个变节者有办法利用……或影响人类的情感。
任何政治人物都能做到,夫铭耸了耸肩,它叫做领袖魅力——只要奏效的话。
谢顿叹了一声:嗯,当初我偏偏愿意相信,事情就是这样。
那时为了找到一个古代的人形机器人,我情愿付出很高的代价,只要它仍旧活着,而且我能向它发问。
为了什么目的?夫铭问。
我想了解太初银河社会的细节。
它当时只包含少数几个世界,从这么小的一个银河中,心理史学比较容易推导出来。
夫铭说:你确定能相信道听途说的事吗?经过上万年的时间,你还愿意信赖那个机器人的早期记忆?那里面会有多少扭曲?说得没错,铎丝突然说.这就像我跟你提过的那些计算机化记录,哈里。
日久天长,机器人的那些记忆会慢慢被抛舟、遗失、清除、扭曲。
你只能追溯到某个限度,而且越往前追溯,那些数据就变得越不可靠——不论你怎么做都没用。
难道就没有町能,谢顿若有所思地说,某些数据由于特别的原因,而会一直保存下来?麦曲生典籍记载的一部分,很可能是两万年前的事迹,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手史料。
越是珍贵、越是谨慎保存的特殊资料,就越能持久且越为正确。
关键在于‘特殊’两个字。
那本典籍想要保存的资料,不一定是你希望保存的;一个机器人记得最清楚的事,说不定是你最不希望它记得的。
谢顿以绝望的口吻说:不论我朝哪个方向寻找建立心理史学的方法,到头来总是变得绝无可能。
何必再自找麻烦呢?现在似乎是没有希望,夫铭以毫无情绪的语调说,但只要有必要的天分,也许我们终能找到一条通往心理史学的大道,它是大家此时此刻无法预见的。
再多给你自己一些时间——我们就要到一个休息区,让我们开出去吃顿晚餐。
在吃羔羊肉饼的时候(外面的面包平淡无味,尤其在吃惯麦曲生的美食后,更令人觉得难以消受),谢顿说:你似乎做了一项假设,夫铭,我就是那个‘必要天分’的拥有者。
你该知道,我也许不是。
夫铭说:这倒是真的,你也许不是。
然而,我不知道还有其他的替代人选,所以我必须抓着你不放。
谢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会试试看,但我已看不见任何希望的火花。
有可能却不切实际,我一开始就这么说,现在我比任何时候更加确信。
《基地前传1·基地前奏》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第十三部 热闾雨果·阿马瑞尔:——数学家,除了哈里·谢顿本人之外,他可算是对心理史学具体内容最有贡献的一位。
是他……然而与他的数学成就比较起来,他的早年境况几乎更为传奇。
他生于古川陀的达尔区,属于毫无希望的贫困低下阶级。
若非谢顿在相当意外的情况下遇到他,终其一生他都可能过着寒微的日子。
谢顿当时……——《银河百科全书》《基地前传1·基地前奏》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