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东在平城逗留了五六天后启程回乡。
临走时,虎宝少不得又是一番依依惜别。
梅超逸率领众孩儿们送他们到巷口。
虎宝泪眼盈盈,抽着鼻子大声喊道:你们都别送了,我虎宝一定会再回来的!李秋萌一阵惊囧,这句台词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众人送走了虎宝后,继续过日子,该干啥干啥。
林童仍然像以前那么勤劳,劈柴打水编筐。
有时他还会帮着刘婶做饭。
弄得刘婶时不时叨唠:唉呀,这孩子长得又好又能干,人还老实。
我要是有个女儿,一定不能让便宜了别人家。
她一边唠叨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李秋萌,意思就是:可别让这股肥水流向了外人田里。
李秋萌素来爽快,直接回她:刘婶您可别多想,我现在对他可真没别的想法。
刘婶噗嗤一笑,晃晃肥硕的老腰,说道:哟,你这孩子想哪儿去了。
我是说你那两个丫头也不小了,你这个当主子的为她们留点心。
李秋萌:……敢情不是说她呀,好吧,是她自多了。
刘婶看了看李秋萌,忍不住喃喃叹道:你再怎么样也是李家的大小姐,怎能找他这样的人呢。
依我看,那个许老爷人挺不错,年纪不大,家财万贯,难得的是虎宝又喜欢你……不当刘婶的话说完,李秋萌就黑着一张脸提醒她:虎宝的后娘还没休呢。
她把自己想成什么了,她长了一张爱当小三的脸吗?刘婶以为李秋萌是难得害羞了,她可从没觉得自己不对:快休了,许老爷一回去准休。
你等着瞧。
李秋萌拿了东西出了厨房:我回屋了。
刘婶一脸不解,兀自嘟哝道:女孩儿就是这样,表面上再大方,一说起亲事准会羞得躲进屋……厨房外的李秋萌一脸囧态,算了,她和刘婶之差隔着数千年的代沟,真的没法沟通。
隔天,林童红着脸扭捏了再三,递给李秋萌一只包袱然后拔腿就跑。
哎哎,你给我站住,你跑什么呀?林童只好停住脚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前天给人家编了一套竹器,挣了点钱,给你做了一套衣裳。
不行,我不能收。
林童一听不收,脸上急得直冒汗,急急地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上次,你给我包手,把衣裳撕破了,我、我赔你的。
你若是不收,我下回受伤了就不让你包了。
说完,林童像是生怕她再拒绝,拔腿溜了,那姿态就像逃窜的兔子一样。
李秋萌不由得一阵感慨。
她打开包袱一看,这是一件桃红色的薄裙,料子虽不是顶好,但也能穿出去。
裁剪得十分得体,针脚细密工整。
这对于一穷二白的林童来说也算是一件大手笔了。
想到这里,李秋萌不禁又开始思索起夏锦寒和林童的关系来了。
据她观察,似乎,夏锦寒知道林童的存在,但林童却不知道夏锦寒的存在。
双重人格貌似有主次人格之分,在这里夏锦寒应该是主,林童是次……唉呀,早知道当初就多查查资料,现在,她也只得靠脑中的那一点点资料来分析这无比复杂的奇怪现象。
十天后,虎宝寄来了一封信,李秋萌看着那纸上那一行行稚嫩的字体,心中不由得一阵伤感和怀念。
秋萌姐姐,我和爹爹刚到家,我爹爹一回去,就把后娘给赶走了。
她哭着不肯走。
最后还是走了。
她一走,又有很多人来劝爹爹再给我找一个后母,我好害怕。
秋萌姐姐,我觉得女人好可怕,她们一会儿变一个样儿,当着爹爹就装兔子,见了我就装狼。
我还是觉得姐姐你这样的好,你一直都是老虎,当着爹爹的面也没变样……李秋萌来到这里后也学会了写字,但她实在用不惯毛笔,那字写得跟蚯蚓爬行似的,弯弯曲曲的。
但虎宝再三表示热切的盼着她的信,她又不忍心让一个孩子苦等。
于是只好咬牙上阵,给虎宝回了一封信:小虎宝,你的信姐姐收到了。
你不能因为一个坏后妈就否定天下所有的后妈哦,人总有好有坏的。
你要相信你爹爹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看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的。
他一定会为你找一个喜欢你疼爱你的后妈的……还有,黑丫她开始掉牙了,门牙豁了两个,天天不敢说话。
胖丫又胖了五斤,摔在地上能弹起来。
狗儿说他很想你,他说你不在,他尿了床就没办法推给别人了,因为了没人跟他一起睡。
几天后,远在林城的虎宝收到了这封信,里面有几个字他不认识,于是他很谦虚的去请教父亲。
许岩东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这封信,一向严肃的他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意。
许岩东将信看了两遍最后仍然摇头:乖儿子,这两个字爹爹也不认得。
虎宝歪头想了一会儿,接着一脸敬佩的点点头:其实秋萌姐姐还是很厉害的,你连爹爹不认得的字都会写。
许岩东怔了一下,只好说道:的确很厉害。
虎宝仍不罢休的继续缠问:爹爹你说秋萌姐姐练的是哪一派书法呢?许岩东一脸为难,最后下结论道:大概是狂草吧。
虎宝双眼放光:姐姐太厉害了,连练的书法都跟别人不一样!许岩东:……六月中旬时,夏锦寒再次光临于公养济院。
鉴于上次的不愉快经历。
李秋萌对他有点排斥。
她觉得自己也快这人搞得精神分裂了。
她有时会把夏锦寒和林童当成两个人对待。
请问有何贵干?李秋萌毫不客气的将来人堵在门口。
不知怎地,夏锦寒的气焰竟比上次低了很多,他尽量放柔声音:我是来告诉梅公子,上次的事就算了。
让他以后不要再躲了。
李秋萌横眉一挑:不算还能如何?你可别忘了,你有把柄在我手里,你招了我,我就把你的事难捅出去。
夏锦寒一脸黑线,这人怎么这样?他不是已经来和解了吗?算了,他好男不跟女斗,肚子里能撑船。
夏锦寒自我安慰完毕,又清清嗓子说道:这里人多眼杂,林童在这里迟早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所以我建议你们搬到一个僻静之地,房子我来提供——他话没说完,李秋萌就断然拒绝道:我们不搬。
开玩笑,他们若是搬了岂不是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吗?夏锦寒的声音也随之冷了许多,他冷静的指出关键问题:这个地方既破又狭窄,孩子们都活动不开。
再者,你表哥已经在官府那里挂了名号,也不能再去行骗了。
甚至还有他师父以前在外地骗过的人此时也在追查真相,你们再不小心些,以后有的是麻烦。
你说,你们以后靠什么来养活这些孩子?单靠富商大户捐赠吗?说到最后一句,夏锦寒的语气中忍不住多了一丝讥讽。
李秋萌听得分明,当下把眼一瞪,反唇相讥道:我们怎么养活孩子们,还轮不到你夏大公子来操这个心。
人家捐赠养济院说明人家善良好心,为富而仁。
不像某些人。
动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怎么就听不懂好话歹话?本姑娘只听懂人话。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忽听得一阵大声咳嗽声。
原来是站在巷口放哨的夏青和夏白在示意有人来了。
两人的咳嗽声一停,就听见一阵得得的马蹄声。
马车最巷口停下,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这孩子这是虎宝。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秋萌姐姐,林哥哥,狗儿猫儿黑丫……我来了。
紧接着,许岩东高大的身影也出现了。
夏锦寒一看到,身子不由得一僵。
许岩东自然也看到了对方,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解的看了看李秋萌。
李秋萌淡定的解释道:这位是夏公子,他是林童的远房表哥。
林童借了八百文钱,结果他追帐追到这儿来了。
许岩东不禁哑然失笑,他拿不准李秋萌是不是在开玩笑,他看了看两人,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即便如此,他压下了心中的怪异感觉,朝夏锦寒伸出手,朗声笑道:在下林城许岩东,十分荣幸能在此见到夏公子。
夏锦寒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几眼,面无表情的答道:幸会。
虎宝才不管大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早就兴奋的扑到李秋萌的怀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管家说我家要在平城开铺子,我就硬缠着爹爹带我来了。
爹爹说,若是铺子开成了,我以后就可以常来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蹬蹬回跑几步,从父亲手里拿过一只包袱,将里面的物事一骨脑的全抖落出来,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姐,这是那些想当我后母的女人送给我的,她们给我就收下,我可记得姐姐的话:不拿白不拿。
拿了也白拿。
我只收东西,不替她们说好话。
哼。
李秋萌多少有些尴尬,这小家伙能不能别揭她的底!秋萌姐姐,虎宝想对你说一个秘密,你先别告诉别人哦。
嗯,你说吧。
虎宝把脸贴在她的耳朵边上,脆生生的说道:秋萌姐姐,我想让你当我娘。
啊——李秋萌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虎宝。
虎宝连忙一脸骄傲的拍拍胸脯解释道:秋萌姐姐,你别小看我。
我一直都在爹爹面前说你的好话。
说你的本事大,能管住我们家的人,谁不服你就揍他;说你的字写得好,你写的字连我爹爹都不认得;还说你的力气大,上回,我让那些想当我后母的姑娘比赛扔鞋子,她们不是不会扔,就是扔不准。
哪像你,你站在院里能把院外的人给砸到……虎宝——混蛋——李秋萌和许岩东几乎异口同声。
许岩东一脸歉意的朝李秋萌笑笑,李秋萌抓起仍旧一脸懵懂的虎宝,咬着牙说道:走,到后院,姐姐有话对你说。
21、第二十一章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李秋萌揪着虎宝快步来到后院,很郑重很严肃地对他说道:虎宝,以后不能说这话,记住了!我是你姐姐,姐我今年才十七。
怎么可能当你的后娘?李秋萌觉得自己像受到了某种侮辱一样。
前世的她才二十一岁,连结婚都觉得是很遥远的事情,尼玛现在竟然有人建议她当后娘,还一致认为,这是很好很好的选择!这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
虎宝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泪眼汪汪的晃着李秋萌的手:姐姐,你不喜欢我吗?李秋萌一脸无奈,只得放柔了声音说道:我当然喜欢你,但这跟当你娘是两麻事,懂不?虎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李秋萌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去吧,找你爹玩去。
虎宝一步三回头的去前院了。
李秋萌叹了一口气慢腾腾的回屋。
晚晴此时正在做针线,一见她进来,连忙笑着站起来说道:小姐,你看鞋子做得怎么样?李秋萌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淡淡说道:怎么这么丑?你的手艺退步了。
晚晴小声答道:可是不做这么丑,就不像小姐您做的。
你说什么?李秋萌此时有一种揪着她的衣领大声质问的冲动。
晚晴后退三步,站到相对安全的距离,面对着张牙舞爪的小姐,战战兢兢的说道:小姐,奴婢都是为了您好。
奴婢觉得许老爷人挺不错的,他家里人口简单,父母皆不在世。
虎宝又很喜欢你,小姐若是嫁过去也算是圆满了,毕竟您也不小了。
再耽搁下去可如何是好?所以奴婢才打着小姐的名号做几双鞋子送给虎宝……晚晴的话没说完,李秋萌的怒气就开始爆发了,她双手插腰,双眼冒火,瞪着晚晴说道:你家小姐我今年才十七,你竟然要让我去做别人的后妈,你竟让我嫁一个有过两任妻子的老男人?你小姐我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我为什么放着水灵鲜嫩的小黄瓜不要,非要别人用过的老黄瓜瓢晚晴一时无言以对,心里暗忖:为什么又扯到黄瓜了?站在窗外偷听的夏锦寒心里也是一阵狂躁:黄瓜黄瓜又见黄瓜!他此时联系上下文,心里已经隐隐的明白了黄瓜的真实含意。
顿时,他气血上涌,拳头紧握,额上青筋侧露,她竟然说他的是扭曲短小的黄瓜!是可忍孰不可忍!接着,他转念一想,那她口中的老黄瓜瓢岂不是指姓许的那家伙那水灵鲜嫩的小黄瓜就是指自己……不,确切的说是指林童……反正都是自己。
短小扭曲,水灵鲜嫩,他到底是该气还是该高兴?晚晴虽然害怕自家小姐的发飙,可是为了小姐的幸福,她决定豁出去了。
因此她把牙一咬,双眼一闭,做出一副忠臣死谏的凛然气势,继续说道:可是小姐,您不觉得像许老爷这样的老黄瓜、老男人很好吗?他成熟稳重,做事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让人觉得可以依赖,他有时会像父亲一样呵护你,有时又像大哥哥一样……李秋萌瞪眼再吼:好,好个头!一将功成万骨朽,大叔造成百女休!你懂不懂?尼玛,他的稳重熟练都是孜孜不倦的在别的女人那儿练习起来的!练习多了谁不成熟啊!给我一个百个男人试试,老娘比谁都熟!凭什么他们男人可以万花丛中过,骚叶沾一身,凭什么他们过尽千帆,回过头又要求女人纯洁无暇?凭什么我们女人就只能有一个男人?完了还傻比兮兮的享受着他练习的结果!我呸!……夏锦寒听到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他愣怔了半晌,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他想走,可是又想接着听,他明知道偷听别人的话是不道德的,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当儿,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锦寒一惊,接着就看到了表弟卫景的那张大大的笑脸。
你——嘘——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夏锦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步欲走。
他不能再听了,绝对不能和别人一起听,他都走了,看他卫景好意思听下去!卫景一把拉住他,给了一个威胁的眼神,意思是:你要敢走,我就喊人了。
夏锦寒被噎了一下,一脸无奈,只得继续听下去。
李秋萌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晚晴也从刚才的震撼中清醒过来,连忙温声劝道:我的小姐,您自小在李家长大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稍稍有点钱的少爷们哪一个是干净的,大都早早的有了通房,还有的到外面找。
您上哪儿找干净的去。
咱们现在的处境,由得了小姐这么挑选吗?嗯,我就想找个林童那样的。
我又忘了,还有那个夏冷面,那个傻帽!我只想要林童,不想要他!晚晴大吃一惊:小姐,您越来越吓人了,您竟然想要他们两个?难道您也想东食西宿吗窗户外面。
卫景张大嘴巴:……夏锦寒又喜又怒,百感俱生。
梅超逸回来,先和许岩东打了个招呼,留下女扮男装的贴金招待他们父子俩,他自己急忙奔后院来。
结果一到表妹的门前,便看到了后窗户下竟有两个男人在偷窥。
梅超逸顿时七窍生烟,想也没想,脱掉一只臭鞋对准其中一人的脑袋狠命砸去。
哎哟——卫景抱着脑袋跳起来。
李秋萌听到惊叫叫急忙飞奔出来。
刚好梅超逸也赶了过来。
四人八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梅超逸本来对夏锦寒有一点点的畏惧和心虚,每次见了他都不由自主的想躲。
但现在,他发现那个整日一本正经板着脸的夏锦寒竟然干这种事。
他顿时油然而生一种人品上的优越感。
因此,他的腰也不弯,腿也站直了,底气也足了。
他义正辞严、掷地有声的质问道:不知二位光临我家后窗户有何贵干?……在下进来找我表哥,结果迷路了。
卫景很不厚道的把祸水往夏锦寒身上引。
夏锦寒冷冷地看了卫景一眼,垂下眼眸道:夏某是来找李姑娘。
她正在训斥丫头,于是我就在站在门口等候。
这时,李秋萌双手抱胸,扬着下巴过来了。
卫景看她是来者不善,眼珠一转,道:李姑娘,咱俩的恩怨两清了,你上次指使猴子偷我的衣裳,我不计较,这次你也别计较。
你有什么事都找我表哥算帐去。
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平常极少偷听别人说话,我见他听得这么认真,便觉得听的内容肯定很有意思,于是,我一受蛊惑便跟着来了。
姓夏的,你怎么说?李秋萌气势汹汹的看着夏锦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