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4-03 08:04:28

作者第三次外出航海,为海盗劫走。

一个心肠毒辣的荷兰人。

他到达一座小岛。

他被接入勒皮他。

我在家住了还不到十天,载重三百吨的大商船好望号的船长,康渥尔郡人威廉·鲁宾孙就到我家来了。

他从前是另一艘船的船长,而该船股份的四分之一归他所有。

我在他那艘船上当过外科医生,跟他一起到过利凡特。

他待我简直不像属下的船员,而把我当作自己的兄弟。

他听说我回来了,就来拜访我。

当时我以为他来访问完全是出于友谊,老朋友多年不见面了,互相访问本来是很平常的。

但是,他时常来拜访我,说他看见我身体健康感到非常高兴,问我是不是就这样长久住在家里了。

他说两个月以后他打算到印度、印度支那和马来亚一带去航海。

最后他虽然说了几句抱歉的话,但还是明白地提出要邀请我到他的船上去当外科医生。

他说,除了两名助手以外,我手下还有一位医生。

我的薪水也比一般多一倍。

他很知道我对航海有丰富的知识,跟他不相上下,所以保证要采纳我的意见,甚至要我跟他一起指挥这艘商船。

他又说了许多客气话,我也知道他是个老实人,简直无法拒绝他的邀请。

虽然我过去有几次不幸的遭遇,但是像往常一样渴望再到世界各处去观光。

唯一困难就是怎样说服我的妻子。

我终于取得了她的同意,她替她儿女的前途着想也就答应我去了。

我们于1706年8月5日动身,1707年4月11日到达圣乔治要塞①。

我们在那里停留了三个星期,让水手们休息一下,因为许多水手病了。

【① 圣乔治要塞是印度东南部的大城市马德拉斯的旧名。

】我们又从那里开往越南东京。

因为船长要在那里买的许多种货物还不齐全,而在几个月内也不可能把事情办完,所以,他决意要在那儿耽搁一个时期。

为了补偿不可避免的负担,他买进了一艘单桅帆船,平常东京人到邻近岛上去进行贸易就乘这种船。

他在这艘船上装了几种货物,又派了十四名水手,其中有三位是当地人。

他任命我充当船长,并且授权我在两个月内自行交易。

这期间,他自己在东京料理一切。

我们航行不到三天,海上就起了大风暴。

我们向东北方向漂流了五天,接着又转向东方。

此后天气晴朗,不过从西方吹来的风仍旧相当猛烈。

到了第十天,有两艘贼船在追赶我们,因为我们的单桅帆船负载重,速度慢,同时我们也没有办法自卫,所以贼船不多一会儿就赶上了我们。

这两艘贼船上的人差不多同时上了我们的船。

两个贼头率领着他们的部下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

可是他们看见我们都趴在甲板上(这是我下的命令),就用结实的绳子把我们捆绑起来,只留下一个人看守,就都到船上搜刮去了。

我发现他们中间有一个荷兰人。

他虽然不是这两艘贼船上的头子,却似乎有些势力。

他从面貌推测知道我们是英国人,所以就用荷兰话向我们叽哩呱啦地赌咒,说非把我们背对背地捆起来抛到海里去不可①。

【① 当时尽管英荷在军事上结成联盟,但在商业上竞争激烈。

在斯威夫特的笔下,荷兰人的形象总不大好。

】我能讲一口相当好的荷兰话,就告诉他我们是什么人,请求他看我们是基督教徒、新教徒,英、荷两国又是比邻盟邦的面上,向两位船长说说情,怜恤我们一点。

这些话却惹得他发火;他把威胁我们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回过头去和他的同伙十分激烈地说了半天。

我猜他们大概说的是日本话,并且听到他们一再提到基督徒这个词。

两艘贼船中较大的一艘的贼头是一个日本人。

他会说几句荷兰话,但是说得很不好。

他走到我跟前来问了我几句,我就低声下气地回答。

他说:他不会把我们处死。

我向船长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就对那荷兰人说:他真叫我伤心,一位基督徒兄弟反倒不如一位异教徒来得仁慈。

但是不久我就后悔为什么要讲这几句傻话,因为这个存心不善的无赖几次想说服两位船长把我抛到海里(他们既然已经答应不把我弄死,当然就不会听他的话)。

虽然他没有达到目的,可是究竟占了上风。

他们竟决定用一种比处死还要糟的刑罚来处分我。

他们把我的部下分成两伙押到两艘贼船上去,那艘单桅船则另配备了新水手。

至于我呢,他们决定把我放在一只有帆、有桨和四天给养的小独木船上让我随波漂流。

那位日本船长对我非常宽厚,又从自己藏的食物中拿出一些来,加倍赐给我一些给养,并且不准任何人搜查我。

我上了小舟,那荷兰人还站在甲板上,把荷兰话里所有的诅咒和谩骂时使用的词语都加在我的头上。

大约在发现贼船以前一个钟头,我测定过一次方位。

我们的所在地是北纬四十六度东经一百八十三度。

离开贼船相当远了以后,我用袖珍望远镜嘹望,发现东南方有几座岛。

当时正是顺风,我就挂起了帆,打算把船开到最近的一座岛上去。

大约过了三小时我才到达那儿。

那座岛到处是岩石,不过我还是找到了几个鸟蛋;我又找了一些石南草和干海藻来,就用火石取火点燃了草,把鸟蛋烤熟。

我没有吃别的东西,只吃了两个鸟蛋当晚饭,因为我要尽量节约粮食。

我在一块岩石避风处过夜,身子下面铺着石南草,睡得倒还舒服。

第二天我又向另一座岛驶去,接着有时使帆,有时划桨,又驶到了第三、第四座岛屿。

但是,我不想把那困苦的情况仔细告诉读者了。

总之,在第五天上,我到了我能望见的最后一座岛屿,那座岛坐落在前面到过的岛屿的南偏东方向。

那座岛竟远的出乎意料,差不多过了五小时,我才到达。

我绕岛差不多航行了一周才找到了一个适于登陆的地方。

那是一个小港汊,大约有独木船的三倍宽。

我发现岛上到处峭岩,只点缀着几丛青草和气味芬芳的药草。

我拿出少量食粮吃了一点。

这里四处都是岩石洞,我就把剩下的藏在洞里。

我在岩石上找到了许多鸟蛋、干海藻和干草,打算第二天拿来生火把鸟蛋好好地烤一下。

(幸亏我随身带着火石、火镰、火柴①和取火镜。

)【① 当时的火柴只是一片蘸了硫磺的木片或者布片,要用火石火镰取火。

】我整夜躺在存放食粮的岩石洞里。

我的床铺也就是预备用来生火的干海藻和干草。

我睡得很少,心中烦躁使我忘记了疲劳。

我一直睡不着,左思右想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怎么能生活下去,我的结局一定异常悲惨。

我无精打采,神志沮丧,更无心起床。

等到我强打精神爬出洞来,天已经不早了。

我在岩石间走了一会儿。

天空晴朗,太阳炽热,我只有把脸避开太阳。

忽然我的眼前暗了起来,但是当时觉得这和头顶上飞来一片云的情形大不相同。

我转过身来却发现头上有一个不透明的大东西遮住了太阳,它正朝着岛飞来;看起来它大约有两英里高,把太阳遮了六七分钟。

但是我并不觉得空气变得凉爽一些,也不觉得天光暗了下来,这情形跟站在一座山的背阴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东西渐渐走近我站立的地方,看起来竟是一个固体。

它的底面平、滑,映着下面的海水闪闪发光。

我站在离海岸二百码的一个高地上,看见这个庞大的东西降了下来,差不多和我平行,离开不到一英里的样子。

我取出了袖珍望远镜,很清楚地看到无数人在它的边缘上上来下去,似乎边缘是倾斜的;但是这些人在作什么事,我却分辨不出。

求生的本能使我打心眼里高兴,我满怀希望,认为这件奇迹总有办法能把我从这个荒凉的地方和困境里救出来。

但是同时读者也很难想象我那时是多么惊讶,居然看见空中有一座住满了人的岛屿。

(看起来他们似乎能随意升降,或者向前运行。

)但是那时我却没有心绪对这现象进行哲学研究,我只想看看这座岛要向哪个方向行进,因为它似乎一度停止不动。

过了一会,那座岛走的更近了,我可以看到岛的边缘上有一层层的走廊,每隔相当距离就有梯子连接,可以上下。

在最下面的一层走廊上,我看到有些人在用长钓鱼竿垂钓,也有人在一旁观看。

我摇着我的便帽(因为我的礼帽早就戴破了)和手帕;当它更靠近的时候,我就拼命高声呼喊,接着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我看的最清楚的那一边聚集了一群人。

我看见他们手指着我,而且彼此指手画脚的,他们显然是发现了我。

尽管他们并没有答理我的呼喊,但是我却看到四五个人急急忙忙地跑上了梯子,跑到岛顶就不见了。

我猜的不错,他们是为了这件事向岛上的当局请示去了。

人群增多了,不到半个钟头,那座岛又移动起来,最下面的一层走廊和我站的地方已经平行,相去不到一百码。

于是我就做出苦苦哀求的姿势,尽量低声下气地说话,但是并没有得到回答。

从他们的衣服看来,那些最靠近我、高高在上的人们似乎是几位显贵。

他们热烈地谈论了一番,不时望着我,最后,其中有一个人大叫起来,他说话很清楚,语音文雅悦耳,声调很像意大利语。

所以我就用这种语言来回答,希望至少使他们听了这音调也觉得顺耳。

虽然大家彼此都听不懂话,可是他们很容易地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因为那些人看到了我的苦况。

他们做手势要我先走下岩石来,向海岸那边走去,我就照着他们吩咐的做了。

飞岛上升到相当高度,边缘正在我头上的时候,他们就从最下面的二层的走廊垂下了一根链子,链子的一头拴着一个座位,我把自己捆在上面,他们就用滑车把我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