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25-04-03 08:04:31

我还没能迷糊着的时候,安珀宣布,她要在我们房间里睡觉了,声称那些关于噩梦的谈话让她激动不已。

我先是紧张。

能把我尿床的事瞒住笛瑞儿,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安珀,要睡在两床之间的蒲团上。

但我很快就疑虑全消了。

因为,安珀的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儿,她就开始了呼噜——胸脯起伏,张大着嘴,鼻孔翕动着。

当闹钟在枕头底下震动时,是警告我已经早上五点了。

我坐起来,从地板上越堆越高的衣服堆里淘出一件羊毛衫,从头上套下来,去洗衣房取我的东西。

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校园还在睡着,但树林似乎已经醒了。

我能听见小鸟在枝头或灌木丛中啾啾鸣唱,露珠从树干和枝叶上升起,要融到清晨的空气里。

几乎是完全的平静,能在一个到校日起这么早,几乎值得一晚上不睡觉。

几乎。

走到洗衣房的门口,我心里充满了平静的,和自然融为一体的美好感觉。

然而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在我的视野里,没有任何要洗的衣物。

我匆忙走过亚麻油地毡,走到我昨晚用的机器那儿。

我屏住呼吸,一下子把机器盖掀开。

空的。

我叮叮咣咣地掀开又关上每一个的洗衣机和甩干机的盖子,希望只是有人把它们换了地方,可什么也没有。

一定是有人拿走了它们。

我从墙上拿起电话,叫了警察,以为可能是有人把它送到了失物招领处。

没那么好运气。

他们问我是不是要正式地投诉,但想到这会引起的反响,我委婉地拒绝了。

我希望仅仅是有人犯了一个无心的错误,意外地把我的衣物拿走了。

不管他是谁,只要不能认出那堆东西是我的就好。

回到寝室的时候是五点半。

笛瑞儿和安珀都还在睡觉。

我爬回床上,拽了一个枕头堵住耳朵,但这不足以挡住安珀的鼾声,也没能减弱电话铃刺耳的响声。

喂?我说,把听筒拉到了耳朵边。

沉默。

喂??我重复。

还是没有声音。

我挂机。

是谁呀?笛瑞儿问,在床上翻了个身。

可能是和你通电话的那个变态狂。

他到底是谁,笛瑞儿?他怎么那么神经?安珀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骨碌起来,橘红色的小辫翘着,象皮皮牌的长筒袜。

怎么这么热闹?电话铃又响了。

笛瑞儿要去接电话,安珀拦了下来。

喂,这里是笛瑞儿和斯泰西的温馨小窝。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醒得那么快,她满是雀斑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离谱的、厚颜无耻的笑容。

Quelle coincidence, monsieur, (法语,纯属巧合,先生。

译者注),她对着电话说。

我们昨晚还谈论你呢。

她夸张地对着我俩眨眨眼睛。

你这么早就来电话倒是有点奇怪。

睡不着觉?还是有什么心事?是谁? 我喃喃地说。

是查德。

她上下挑动着眉毛,冲着笛瑞儿飞吻。

我在这做什么? 她对着电话说,不能告诉你。

人们知道我有的时候梦游。

笛瑞儿伸出手要电话,但安珀躲开了。

不知道能走到哪,你最好是把门锁好了。

给我,快!笛瑞儿想抢过电话,但安珀更快。

她跳起来,跳到房间的另一面。

啊?她堵上没听听筒的那只耳朵,挡住我们的声音。

她转向笛瑞儿,他想知道你是不是收到了他的电子邮件。

笛瑞儿从床上跳起来去查。

他想知道你是不是做了心理课的作业。

安珀说。

笛瑞儿点头。

好吧,那么。

可以借给他吗?第一节课就要交的。

笛瑞儿的笑容收敛起来。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点击了他的邮件。

滚吧! 安珀对着听筒笑。

你们男人太滑稽了。

笛瑞儿快速转身,苍白的拳头抵着肋窝,给我电话,现在!早餐,啊。

安珀重复,笛瑞儿,他要在早餐时候约你讨论学习的事。

你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宝贝? 安珀夸张地向笛瑞儿闪闪眼睛。

笛瑞儿做了个没出声的击掌的动作。

她扎进壁柜去找熨烫得最妥帖的校服。

她拽出一件,在身上比量比量。

我用手指向她做了OK的手势。

海军蓝的上衣,绿色的格子围边,里面白领的连衣裙,海军蓝色的过膝袜。

还有什么比这个搭配更棒呢?她已经在挑衣服了。

安珀告诉查德。

她用脚盘绕着电话线,一只袜子上是花奶牛斑点的图案,另一只点缀的却是各式各样的奶酪图案。

她简直等不急了,想穿高年级学生才能穿的绿色过膝袜。

高年级学生的特权之一。

笛瑞儿用一只史酷比的拖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得走了,查德宝贝。

你知道的,要见的人,要做的事。

Ciao,(意大利语,再见)宝贝儿。

安珀挂上电话,站起来,睡裤后面压出了三指宽的皱褶。

我饿死了,有什么吃的?扑克牌是准的。

我说。

查德刚刚约笛瑞儿吃早餐。

但他不会取消。

笛瑞儿说。

是呀, 安珀说,他要你的作业。

好极了。

笛瑞儿撕掉巧克力的锡箔纸,轻咬着她的失落。

大多数男人要我都是因为我的相貌,查德是因为我的头脑。

真恶心。

安珀说。

我没理会她们之间的玩笑,在角窗前坐了下来。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远处那棵高大的枫树上,在那,是我和查德的第一次,就在去年刚刚结束期末考试的时候,在他和笛瑞儿分手之后。

我们在树下坐着,吃着花生奶油和香蕉三明治,谈着暑假的计划。

你冷吗?查德问,一只手指滑动在我起了鸡皮的皮肤上。

我摇摇头,发现他正盯着我的嘴唇。

你有些花生奶油没吃到。

他说。

多么地优雅。

我舔了舔嘴角,舌头感到了花生奶油的碎渣。

好点了吗?他点头。

我吃东西很挑剔。

我扭过头,想藏起来自己涨红了的脸。

你真美。

我看着他,还等着这个玩笑后面的包袱。

结果他的手从我的臂上滑下,握住了我的手。

笛瑞儿才美,我说,我——美丽,他完成我的话。

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我看着他,信以为真地笑了。

我总是这么想。

他把几缕刘海从我眼前拂走,又看向我的嘴唇。

可以吗?我点点头,感到他靠得更近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吻,然后感到它温暖湿润地落在了上面。

那天,在我们回到现实的漫长道路上,我告诉他,我希望把我们的吻保留作一个秘密,我不希望伤害笛瑞儿,我希望它永远完好地保留在我的记忆里,保留在在没有人能毁掉它的地方。

他告诉我说,他等着这一吻,等了整整一年。

但是现在,是我在等待。

别再白日梦了,斯泰西。

安珀喊,把我从幸福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如果那个扑克牌的事是真的,现在查德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取消和笛瑞儿的约会,是吗?我点头。

那如果你预测错了,怎么办? 笛瑞儿问,胳膊放在校服上。

这一切都可能是我弄错了。

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弄错。

我回头,再次看向窗外。

又来了。

昨晚的那个男人。

他又来了。

我喊。

是谁? 笛瑞儿问。

当她看清楚的时候,把校服掉在了地上。

他站在外面的草坪上,只有几码远。

他径直看着我们,笑着。

真是变态狂。

安珀说。

我们应该做什么吗? 笛瑞儿问。

比如说什么?我说。

叫警察。

他们才不会信。

安珀说,他们会以为我们发神经。

那是多亏了你。

我说。

他向前迈了一步,指着我们的方向。

我看看笛瑞儿和安珀,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不知他的眼睛在注意着谁,是不是我。

我眯起眼睛使劲分辨。

还没等我猜出来,他翘起了帽檐向我们致意,然后竟走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