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瑞儿?我搂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她勉强地点点头,但仍在呼哧呼哧地喘气。
我抓住她的手,领她离开了镜子,离开了粉色口红写下的潦草字迹。
离开那儿似乎对让她好了些。
几秒钟之后,她的呼吸变得不那么剧烈了,不那么绝望了。
我们能够度过难关的。
我向她保证说,但连我自己也不肯定她是否听见了我的话。
她闭着眼睛,象是在集中精力控制呼吸。
我在这儿。
但留下礼物的人也在这儿。
我看看门。
我最恨的事就是淋浴间在一楼。
如果到走廊的门不关——当大楼的维护人员在清扫的时候经常如此——那么差不多任何人都可以从外面走进来。
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看见这是谁干的。
这是不是和那个与笛瑞儿通话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但也许它甚至不是一个他。
也许是对查德感兴趣的某个女孩,因为笛瑞儿的缘故不能接近查德。
比如说,象我。
我绞尽脑汁地在大脑里写着一个对查德感兴趣的女孩名单。
可是除了我和笛瑞儿,我能想到的只有维洛妮卡?李曼。
维洛妮卡,几分钟前还在这儿,向笛瑞儿的脸上唾牙膏,因为我们闪她的爸爸而大发雷霆。
笛瑞儿,你还好吧?我捏住她瓷器娃娃一样冰冷的手指。
她点头。
被吓着了。
我自从上中学以后,还没有过。
要看医生吗?不。
我只是想知道这是谁干的。
我们打开它。
她说,指着那个盒子。
你肯定吗?她点头,擦掉从脸上流下来的一行泪。
我必须知道。
她蹒跚地走向礼品盒,然后回头看我,你能帮助我吗?你要我帮你打开吗?她点头。
我来打开卡片,你来打开盒子。
成吗?成。
我坐在凳子上,把盒子放在大腿上——白色的信封正面朝上,写着笛瑞儿的名字。
我把信封塞到她的手里,看着她用大拇指撕开信封。
她抽出一张折叠了的横格纸,参差的纸边说明它是刚被从什么人的活页本上撕下来的。
她打开,抚平纸痕,读信。
莫名其妙。
她摇摇头,然后扬起脸。
它说什么?我能看看吗?笛瑞儿?我从她的手指间偷着看字条。
和查德的字条一样的笔体——红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还有四天。
我看着她——新鲜的泪水在颊上留下了痕迹。
我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上下摩挲着她的后背,象我奶奶在拥抱我时做得那样。
我们不用现在就打开盒子。
我轻声说,我们可以等到上课以后,我们感觉好一点以后。
或者,以后,我自己一个人打开。
不,她说,擦着脸。
现在就打开。
我现在就要知道。
我拽开盒子上的丝带,然后慢慢地开包装,小心地撕掉胶带,体会从包装纸上发出的任何一点震动。
当包装都被打开的时候,躺在我大腿上面的是一个长长的白色纸盒。
我笑了,不知为什么,有一点儿放下了心。
我抬头看笛瑞儿——她也同样的表情。
我拿掉盒盖,看里面的内容:四只刚刚被剪下的百合花。
百合。
笛瑞儿说,强忍着,死亡之花。
这不是你说的吗?我点头。
没有意义再撒谎了。
力量来自于诚实。
这么说,四只百合,就是离死还有四天,对吗?她的嘴唇颤抖,她没有哭,却大笑起来,歇斯底里地大笑。
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百合,抽打在自己的鼻子上。
我猜他太穷了,买不起一打。
或者,他等不急扎好一打。
嘿,如果他在星期五做这件事,我就不用参加三角学的考试了。
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跟他商量商量,让他提前点?我抚摩她的后背,看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把她的大笑变成了眼泪。
她用手捂住脸,崩溃在我的怀里。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使她好受点。
我只能尽力地阻止危险的发生。
我前后摇晃她的身子,突然感到脖子后面的一根神经紧张了起来。
脚步声从一排排的淋浴后面向我们走近。
我站起来,意外地踩在了包装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脚步声停了。
笛瑞儿抓住我的胳膊向后拽我。
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让她出声,向水池子迈了一步,准备偷看墙的那一面。
也许留下礼物的那个人还在这儿,等着呢。
斯泰西,笛瑞儿小声说,你在干什么?我看过去,没有人,只有一排排空的淋浴间。
我甩开笛瑞儿抓住我前臂的手,开始走向那一排排淋浴间。
这时我发现——最后两个淋浴间的浴帘是拉着的。
叮当一声,象金属的声音,从最后一个淋浴间传出。
我把手插在兜里,摸到钥匙环,找到最锋利的一把来保护我自己。
我知道你在那,我喊,出来,亮出你自己。
一双脚——黑色的皮拖鞋——向浴帘迈了一步。
出来!我命令。
斯泰西!笛瑞儿喊。
一个白色的薄沙围巾从浴帘里伸出来,前后挥舞着。
我更仔细地一看,围巾边上是黄色的小鸭子的图案。
只能是一个人的。
我投降, 安珀叫着,从淋浴间里跳出来,只是别伤害我。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撒开手里的钥匙。
安珀,你在这干什么?笛瑞儿从墙后面走出来,你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对不起,她说,用她的金属达菲鸭午餐盒敲敲墙,一个躲躲猫游戏而已(美国一种把脸一隐一现以逗小孩的游戏,译者注)。
没想到你们还拿它当真了。
你以为我们还能拿它怎么样?我问。
她把围巾系在脖子上,在校服的领子外面稍稍露出了一个边,刚好可以惹恼刚瑟先生,她的代数课老师,给她打一个大大的、粗粗的不及格。
我刚才在找你们,她说,去吃早饭吗?你在儿这多长时间了?笛瑞儿问。
不知道,可能有,二分钟吧。
你看见有人从这条路过来,拿着个礼物吗?笛瑞儿问。
你收到了?笛瑞儿点头。
真神了。
安珀夸张地闭上眼睛,露出眼睑上另外两只小鸭子,用棕色和黄色的眼线笔画上去的。
是什么礼物?我们以后再解释,我说,我不想在这儿谈。
太酷了, 安珀说,象个好玩的恐怖电影。
我觉得——在原版《万圣节》里,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你是说杰米???李?可蒂斯?我说。
我觉得象她。
安珀,我说,这可是严肃的事。
不是在逗你玩。
她看着笛瑞儿,几乎要掉下眼泪,哦,是的,对不起,瑞儿。
我有时候冷漠地象一只甲克虫。
是蟑螂。
笛瑞儿纠正道。
对。
安珀的电话在她的午餐盒口袋里响了。
出于礼貌,她没有理会。
告诉我怎样做才能帮助你,我去做。
我们需要做个约定,我说,就在这儿,现在。
我把手伸出来,手心朝下。
笛瑞儿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面。
安珀也一样,直到六只手摞在一起。
闭上眼睛,跟我重复。
我说,感到她们手上的温暖围绕着我。
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
笛瑞儿说。
保守秘密。
安珀说。
并且诚实勇敢。
我说。
并且诚实勇敢。
她们依次重复。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
我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
笛瑞儿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
安珀打了个嗝。
我们睁开眼睛,互相看了几秒钟,没有说话。
然后我们把手抽了回来。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