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了正他的棒球帽,一缕他的味道飘进了我的鼻子。
它闻起来象是皮肤上的汗液,象是陈年的古龙香水,象是浆状的麝香除味剂和青苹果洗发香波的混合体。
我真想把它用瓶子装起来,那样我就可以在我愿意的时候把瓶子打开,用它浴洗我的全身。
那你觉得你的成绩为什么下降了?他问。
我不知道。
我说,可能是我的脑子里装了其他别的事。
哦,是吗?他合上书。
比如说?我前前后后地翻着课本,开始浏览第十章的课后复习题,尽管要考的是第七章。
如果有什么事困扰你,讲给我听听。
他说。
我们挂断电话以后,你又接到骚扰电话了吗?没有。
那就放松一点。
他现在不再给你挂了,不是吗?也许他知道我在这儿。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我不知道。
也许他只想在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给你挂。
或者是只有女孩子在场的时候。
也许男人会把他吓跑。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查德的目光正游走在我的颈上,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我真希望他在我在这儿的时候能来电话。
为什么?我问。
因为至少你会肯定地知道那不是我了。
天呀!巨大的假设,我无法反对的假设。
你觉得我有这样的感觉吗?他扑通一声坐在纸堆上面,从笛瑞儿的床上换到了我的床上,迫使我赶紧一闪身,躲开臀部的接触。
我不知道。
你怎么感觉?物理笔记重新成为我注意力的中心,上面画着一个在三维空间里的不等边四边形,旁边还有螺旋形的图案。
我不能再看着他,不能回答他向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一个同样萦绕了我三年的问题,自从我认识他那一天起。
我翻了一页笔记,拖延了一下。
我对什么的感觉?我能感到他的挫败感。
他把棒球帽的鸭舌转到了后脑勺。
对我的感觉呀,他说。
你对我什么感觉?我简直不能相信他在讲这句话,用真实的、活生生的、口头的语言。
我四处看着,想找到让我能够暂时摆脱这个问题的借口。
有了。
在他的屁股下面,支出半截我的实验报告。
你坐在了我的毫微分子上了。
啊?我真的是说了刚才那句话吗?我对着压在他浑圆的屁股下的实验报告一努嘴,他把它们从屁股底下抽了出来。
实验报告完全被压皱了,而纸上刚刚形成的屁股印痕几乎让我想把那张白纸镶在画框里。
告诉我,他说——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我需要知道。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以为你是那个缠着笛瑞儿的人,是吗?我感到这样讲话傻乎乎的,以提问的方式回避真正的问题。
但是,在我有十分把握确认他和笛瑞儿已经结束之前,我不能允许自己承认事实。
OK,他说,那开始就先说这个事。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直视他的双眼,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和自己的感觉。
我想到他出现在我的窗口的那个梦;想到他的球衣从我们的窗户上消失,然后他却出现了,而且穿着它,宣称是有人和字条一起放在他的信箱里的。
我想到他是怎样用曲棍球面罩吓唬我们的;他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来电话;在骚扰电话之后没几分钟的时间里,我们看到他出现在图书馆的投币电话之前。
我想,这也许解释得通吧,这也许是他重新赢得笛瑞儿的好办法;或者,是在和笛瑞儿这么多年的斗智游戏之后,为了报复她。
然后我想到,如果真的是他,我将会是怎样的失望。
我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些畏缩和迟疑,任何可以给我暗示的迹象,告诉我他并没有卷入。
但是我看不出来。
我只是不知道。
怎么的?他问。
是你吗?我希望你不必问了。
你是在说‘No’吗?他摇摇头,用一只手指抬起了下巴,顷刻,他的薄荷香型的牙膏味洋溢在我们之间。
他靠近我,离我的唇只有几英寸远,那么近,以致于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上嘴唇上的血丝。
等等,你是在说’Yes’?我必须知道,查德。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所谓的忠诚,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为什么要瞻前顾后,左右为难。
他靠得更近了,近到接触了我的嘴唇。
柔软、湿润、带着热薄荷茶香。
这让想大声地哭出来,仅仅因为我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望了。
但是我没哭。
我不让自己的眼睛眨动,不让自己的嘴唇在他的唇上颤抖。
我是在说,yes。
他最后终于说,我是那个人。
他闭上眼睛,把他的唇全部压在我的唇上。
一开始,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吻他。
但接下来,我的唇就去做了。
一个充分的、令人全身过电一般的舌吻。
当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停留在他的唇上,害怕如果我去看他的眼睛,我就会从这个最甜蜜的梦里醒来。
他用他的手指轻拂着我的面颊,然后拿起我的嘴唇,最后尝了一下。
从上次之后,我一直在等着做这件事。
他说。
真的吗?我想停住他脸上的笑容。
记得吗?他的目光从我的唇上移到我的眼睛。
上一次?我点头。
他移过来,要另一个吻,但我用我的话阻止了他:你在说你是那个人的时候,你不是在说,你是那个人,那个跟踪笛瑞儿的人,对吗?你认为呢?我认为你不是。
我真的不认为他是。
但我还是想从他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他对我笑了,如释重负地,然后靠过来,吻我。
笛瑞儿呢?我说,再一次阻止了他。
我的意思是说,笛瑞儿对你是什么感觉?她其实对我没什么感觉。
他叹气,把嘴唇从我的上面挪开。
她只是以为她对我有感觉。
如果我还是约她——当然我没有,但是如果我约了她——她还会同意,对她的胜利得意几天,然后又想分手。
我和她总是这个样子,象个游戏。
你不觉得那是因为你对她还有感觉吗?当然。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我在意她。
很在意。
只是不是她认为她想要的那种。
他拿过我的手,把我的手指叉在他的五指之间,我感到温暖的、闪烁着火花的电流穿透了我的后背。
我和笛瑞儿还是做朋友才能相处得更好。
这是你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原因吗?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在意别的什么人。
我们的目光锁在一起。
我不敢肯定是什么席卷了我的心。
是他皱起的眉头,请求我的理解;是他的唇,在企求我的亲吻;还是他纯洁的、男性十足的荷尔蒙激素。
突然间,我贴紧了他。
我的手,我的嘴,我的唇,我的心。
我们的吻——持续、温柔、含着果肉一般,又如冬天在火炉旁边盖着厚厚的毛毯。
但我随即又推开了他。
我们不能。
我说,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们不能这样。
我是说,我想,但是……查德的双臂环在我的肩上,把我搂在怀里。
我听着他心跳的节奏,不再说话。
我只想哭。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