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
斯泰西?我眨眨眼,往四周看看。
我还是在我的房间里,还在穿着白色浴衣上衣,和笛瑞儿的睡裤。
查德还是在我的旁边,在我的床上。
我轻轻挪了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尿床了。
我的确尿了。
时钟指着六点一刻。
我们睡了四个小时。
你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了?他坐起来,擦着眼睛。
我知道我在梦里看见了那个变态狂的面孔。
但是现在,坐在床上,被现实窘迫得无地自容,竟然完全忘了他的模样。
你该走了。
我说。
他没动地方。
求你了。
我把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拿开。
嘿,他说,你干嘛这么怕我?我没有。
走,走吧!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因为——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我抢白。
不是什么也没发生。
他说。
我们之间沉默了几秒。
我咬紧牙关,感到了下颚的疼痛。
那我们谈的那些事呢?他问。
你知道的,如果事情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啦,它们没什么不同。
我想它们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说,我会等到它们与以前不同,如果你觉得那样更好的话。
因为昨晚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也没发生。
我恨他如此的完美。
我恨他在意我,而我也在意他。
我恨我自己,必须坐在这儿,企求他的离开,然后我才可以收拾我的残局。
你什么也不用说。
他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我把被子围紧在腿的周围,感到睡裤里的温热,感到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你冷吗?他把被子从自己的身上挪开,盖在我的身上。
我点头,把一个靠垫压在大腿上。
你走吧,查德。
我不想在你这样难过的时候离开。
走吧!我恳求。
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做?因为我不在乎你,我脱口而出,一句最具杀伤力的话。
查德泄了气。
我不相信。
停了一会儿, 他说。
他的声音沙哑,象是被我刺出了血。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看向旁边,藏住他的脸。
他的身体看上去疲惫不堪,象是被我揉搓过后又扔掉的一团纸。
他弯腰去穿鞋,就在此时,笛瑞儿推门而入。
笛瑞儿!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仔细地看着这幅画面:查德,在伸手抓一只旅游鞋,身后的衣服上一条巨大的皱痕;而我,还躺在床上。
她从查德睡了一夜的发型,一直看到他的裤腿,看到它还粘在他的膝盖上。
笛瑞儿——他说。
她转向我,一杯咖啡和一个纸包从她的手里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我给你带了早饭。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可是,所有我能想到的词儿只有——和你看到的不一样,这是意外,我们睡着了——这些话听上去都那么软弱。
笛瑞儿,在你光火之前—— 查德向她走近一步,我看到了他被压皱了的脸颊。
别和我讲话! 笛瑞儿说。
笛瑞儿——我开口。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笛瑞儿大喊。
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说。
她说的是真的。
查德说。
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过来学习,后来我们就睡着了。
怪不得你们昨晚不接我的电话。
什么?别跟我在这儿装纯洁了。
我昨天晚上给你们挂电话,象我答应你的那样,可是你没接。
太忙了,我猜。
我看看床头柜,可是电话却没在那。
我前后左右地找,发现电话线从那堆脏衣服里支楞了出来。
笛瑞儿,我没听见电话铃响。
去你妈的!斯泰西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斯泰西,我们只是在学习,然后睡着了。
是呀。
安珀早就警告过我你有多么喜欢查德。
该死!安珀真的那么说过吗?好啦,笛瑞儿。
查德说,我们别把这事儿给夸大其辞了。
我打电话过来,只是因为我明天要有这个乱七八糟的物理考试——我是说,今天——我猜,你在接他的电话时,没有没听见电话铃吧。
她说。
不管怎么说, 查德接着讲,我当时以为你们俩可能会在熬夜。
但斯泰西告诉我那个变态狂又来电话了,她睡不着。
所以我告诉她,我过来,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复习。
你想得多周到呀。
她说。
那有错吗? 查德说。
也去你妈的!你看这怎么样,笛瑞儿,他说,等你发完了火,给我挂个电话。
他从床头柜上抓起了棒球帽,戴在了他睡得乱糟糟的头上。
别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听着,他说,斯泰西是我的朋友,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难过——什么?!现在不是我们还在约会的时候了,他说,我们都只是朋友。
你不是朋友。
她说,你也不是。
她转过去,背向我们,在冰箱里一气乱翻。
她拿出一支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撕掉了包装。
敲门声。
孩子们?是释放夫人。
你们的房间里好吵,她说,没什么事吧?好着呢。
笛瑞儿说。
斯泰西也没什么事吧?查德四处找他可以藏身的地方,其实找也没有用:柜子里被塞得满满的,而且他也藏不到我的床底下了。
我可以把你放油锅里煎了。
笛瑞儿低声对他说。
我没事儿,拉芳太太。
我大声说,我正穿衣服呢。
好吧,让我进去看看。
查德在跨出窗户之前,最后看了我一眼。
两秒钟之后,笛瑞儿打开了门。
释放夫人四下里打量我们的房间——小灰眼珠藏在粗大的红色眼睛框后面,是什么那么吵?我们只是在为我是不是应该把头发剪短了而争论。
笛瑞儿说。
哦? 释放夫人估量着笛瑞儿的头发。
剪一点或许能让你看上去更可爱。
她挠挠头。
我们真得穿衣服了。
我拿起一个枕头摞在腿上,一缕查德的古龙香水味游过了我的脸。
OK,夫人说,小声点。
对你们可有不少投诉。
我们会的,拉芳太太。
谢谢你。
笛瑞儿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笛瑞儿——我开口。
别说了!你不能这样不搭理我。
我说。
我为什么不能?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才不会互相欺骗。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什么也没发生。
哦,我相信。
她站在我的床尾,两手抄在胸前。
什么也没发生,但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让某些事发生。
你说什么呢?我夹紧大腿,感到她的睡裤湿湿地粘在我的皮肤上。
我在说,你和查德撒谎,说有骚扰电话,所以他替你难过,才会过来的。
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儿?她把我的被角掀起来,露出了我光着的两脚。
没什么。
我们已经告诉你了。
我重新把被子踢回来,现在才更真切的感到,自己被囚禁在了床上,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开。
你吻了他?笛瑞儿——我知道谎言会不攻自破的,知道我会得到报应的。
但现在,我只能如此。
我只想不要有人打扰我。
没有。
我终于说。
撒谎。
她把巧克力摔在地上。
那你和他做什么了?她掀起靠垫往下面看。
不要,笛瑞儿!求你了,别这样!笛瑞儿看着我的反应,挑了挑眉头,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她猛拉夹在我的腿间的靠垫,枕头也同时飞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睡裤吗?在我等待着她发现这一切之前,泪水就已经顺着我的脸流下来了。
现在她发现了,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屈辱。
你尿床了?笛瑞儿——我哭着说,想用手盖住我的大腿,求你了,别告诉别人。
哦,我的天啊!看不出她是要呕吐,还是要狂笑。
你尿床了!我把头埋在枕头里,鸵鸟一样,仿佛她看不到我了,仿佛我能够就此消失。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