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维洛妮卡是怎么想,笛瑞儿,安珀和我决心不做任何冒险。
我们达成一致,在明天的全天,我们三个人中,至少要有一个人要跟着维洛妮卡。
笛瑞儿在前三节课,安珀和我盯着四、五节,接下来就剩我和罗尼,是两节连上的戏剧课,直到打铃。
下课以后比较麻烦。
结果我们跟着她到了绞刑吏咖啡厅,她和多娜边喝咖啡边做作业。
这也太傻冒了。
安珀喝了一大口穆哈咖啡奶,在嘴边留了一圈白色泡沫胡子。
她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我们好象从来都不来这儿。
管他呢。
我撕下一块烤饼,塞进嘴里。
至少我们做的是对的。
我瞟了笛瑞儿一眼,她的身体冲着远离我的方向。
瑞儿,你要一点吗?不要。
她抓过一张纸巾,开始把它撕成碎片。
我们能不能让这件事过去?我问。
至少是在现在。
好象是你没有在餐厅里众目睽睽之下羞辱过我似的。
我现在在这儿是为了维洛妮卡和我自己。
她说,如此而已。
好吧,我在这也是为了你,你别忘了。
我看向维洛妮卡那边,她们在收拾桌子,穿衣服。
她们要走了。
安珀说。
那我们也走。
我们跟着维洛妮卡去吃晚餐,和她的学习小组在图书馆里坐了两个小时,然后跟着她回到了寝室,我们坐在走廊里。
简直不相信我们做这样的傻事。
笛瑞儿说,从脸上拂去了一缕卷发。
我们中真的应该在有个人在房间里面。
我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路过的女孩都用奇怪的目光看我。
她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笛瑞儿说,我们恐怕是在浪费时间。
也许这是个大玩笑。
有人把我的手绢放在她的信箱里,这也解释不通啊。
进步。
她实际上是在和我说话了。
也许她在撒谎呢。
安珀说。
我也这么想。
我说,她肯定在有些事儿上撒谎了。
几点了? 安珀抱怨着说,简直是折磨。
我们离午夜就剩几个小时了。
我说,看看手表。
我宁可死掉。
笛瑞儿说。
这几个词儿用得好。
安珀咚咚咚地走到维洛妮卡的门前,敲门。
我要点吃的。
你没开玩笑吧? 笛瑞儿说,她能把我们拘起来。
值得冒险。
我需要点零食。
维洛妮卡出来开门,把自己穿得象房间的升级版:亮粉色的圆领羊毛衫,配一件粉色格子的羊毛短裙。
他们告诉我你们在外面了。
谁呀? 安珀问。
走廊上的人啊。
你的同屋的没和你在一起呀,维洛妮卡?我的目光绕过她,向房间里面看。
和你又没什么关系,多娜今天晚上有个约会。
你们这些女孩子知道什么叫约会吗?真是个好朋友, 安珀说,她难道就等不到明天再说吗?明天他就能把你干掉了。
告诉你们吧,我也要出去了。
什么? 笛瑞儿站了起来,你不能出去!出去也不能不带我们,不管怎么说。
安珀把手放在屁股上,堵住了维洛妮卡的路。
你们没有权利统治我的生活。
你们最好赶在我准备好离开前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报警了。
说完了这些恶狠狠的话,她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们忘了管她要吃的了。
安珀抱怨道。
我要去自动售货机那去买点零食,你们俩要点什么?笛瑞儿和我摇摇头。
安珀走向走廊,玩具熊背包上的几只爪子在她的肩上和屁股上跳来跳去。
现在就剩我和笛瑞儿了。
只有我们俩。
尴尬地过了几分钟。
我继续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盼着安珀快点回来。
我甚至在脑子里算着去趟自动售货机得多长时间。
穿过大堂要二分钟,花三分钟挑选零食,再用二分钟回来,两分钟上楼……幸运的是笛瑞儿打破了这痛苦的沉默。
你不认为维洛妮卡真的会叫校园警察吧?她会把所以的事都赖在我身上,不是吗?就因为那块手绢?得了吧,我觉得她拿着手绢,反而使她看上去有点嫌疑。
我和安珀是你的证人。
我们知道不是你干的。
再说,她法语考试还作弊呢,她知道我们知道这件事。
可以被开除的。
笛瑞儿放心地点了点头。
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笛瑞儿能够再一次和我说话,我已经十分欣慰了。
她居然知道你的名和姓之间的中名,你怎么看这件事?她不再咬自己的指甲,开始认真地想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而且,我甚至不知道她怎么能想到这事是我干的。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是我想伤害她,我怎么能一天到晚地跟着她,生怕她遇到什么意外?真是这么回事。
你觉得他真的要出去吗?我不知道怎么来看维洛妮卡了。
她说。
剩下的几分钟我们都来来回回地在走廊走着,和对方擦身而过,各自数着脚下地毯上的图案,那种带斑点的,似乎永远不会被玷污的图案。
要么就是抬头看天花板,棚上玉米花般的灯泡。
等着门被打开,等着安珀回来。
笛瑞儿低头看看表。
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
安珀到底死哪去了?也许我们得去一个人看看。
话音刚落,安珀风风火火地从走廊的门外进来了,手里拿着熊熊口香糖和酸咸味的薯片。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我问。
不知道应该买什么。
等我决定下来的时候,又发现没带钱。
所以,我就得回寝室了,在柜子里的所有衣服兜里搜刮,然后,我爸来电话,我还得和他说话……要口香糖吗?不要,谢谢。
我说,扭过身去。
安珀把耳朵贴在维洛妮卡的门上,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
我落掉什么事了吗?没什么。
笛瑞儿说,她也没试着想出来。
里面象教堂一样静。
安珀说。
也许她睡着了呢。
笛瑞儿说。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想着那粉红色的房间,想象维洛妮卡在其中,梳头,或者躺在床上,或者在看电视。
我握着项链上的精灵水晶,希望它能给我点灵感,让那些形象在我的脑子里生动起来,可是我做不到。
斯泰西,你怎么看上去象刚吞了一条虫子下去? 安珀问。
我觉得她不在里面。
她当然在里面。
笛瑞儿把耳朵贴在门上,敲门。
没有动静。
她看着安珀和我,嘴张开着,嘴唇颤抖。
也许她带着随身听睡着了呢。
安珀说。
或者,她也许真的不在里面。
我重复说。
有办法弄清楚。
笛瑞儿说,我能把锁撬开。
你知道怎么撬吗?什么时候会的? 安珀嘴里的东西正嚼了一半。
笛瑞儿把学生ID卡从塑料夹里抽出来,楔进门缝里,来回地拉动它。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
我们旋过身,发现贝卡??埃尔斯顿,班上的另一奇才,正站在我们身后。
她噘着嘴唇,伸着脖子,在看我们正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
安珀说,我把自己锁外面了。
我的朋友们正帮忙让我重新进去。
笛瑞儿做出一个假笑,站在门把手前面,好象假笑能有什么用似的。
可这不是你的房间。
贝卡说。
我今天刚搬过来的。
安珀说。
难道你,不欢迎我到你们楼层来吗?安珀把薯片包递到贝卡面前。
不,我要叫校园警察。
去吧。
安珀说,把薯片收了回来。
他们会告诉你这是真的。
贝卡转过脚跟,一脚踏回她的房间,摔上了门。
狗屎,安珀说,嘎扎嘎扎地嚼着,我们得撤退了,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不! 笛瑞儿转过身继续开锁。
她左右旋着手腕,又把卡伸得更深了。
差不多了。
咔哒。
笛瑞儿笑了。
我们进来了。
门摇摆着敞开了。
正如我所预料的,维洛妮卡不见了。
但是她在地板中间留下了两只粉色的箱子。
那么,她是从窗户出去的了? 笛瑞儿说,这可,有三层高呢。
如果有防火梯,完全能够做到。
安珀说着,关上了门并锁上了它。
信我的。
箱子是怎么回事?我一边问,一边查看,拎拎把手,哪一只都挺沉。
也许她在经历这次打击以后,真的想回家了呢。
笛瑞儿说。
那么她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假的呢?是有点奇怪。
安珀说。
我们搜索着任何能告诉我们她的去向的线索。
可是她的日程表是空的,书也还是摞成了一摞,堆在桌子上。
她可能去任何地方。
笛瑞儿说,正试着用钢笔尖捅开珠宝盒。
发夹更好使。
安珀说,从耳朵后面取下了一只。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秘密武器。
我翻着维洛妮卡的床头柜,粉红色的带香味的不干胶贴纸、成卷的粉红色面巾纸,还有草莓图案的包装纸。
一切都很正常,让我觉得我们现在象是在浪费时间,似乎我们应该出去找她,而不是在这里翻这些没用的东西。
嘿,你们俩,看看这个。
笛瑞儿已经打开了珠宝盒。
手里攥着手绢,她展开一张字条,和其他字条一样的红色大写字母,写着:管你自己的事。
什么意思啊? 笛瑞儿问。
可能有好几种意思。
我说。
可能是有人送给维洛妮卡的,做一个警告,因为也许他知道我们几个在比较这些字条;或者,是维洛妮卡自己写的,把它藏在了这儿。
没有道理呀。
安珀说。
她没必要把自己写的字条藏起来,她应该发出去才对。
如果有人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就得马上把它藏起来。
笛瑞儿说。
我不知道,我说,但如果真是别人发送给她的,我们必须找到她——赶快。
安珀在维洛妮卡的电脑桌边坐了下来,我在清理着维洛妮卡的废纸篓,挑出至少十来张废纸团,扔在地上。
我把每一张都放在胸口碾平,希望发现有关她的去向的线索。
嘿,来看这个。
安珀进了维洛妮卡的电子邮箱。
有从查德那来的信。
我和笛瑞儿都凑过去看。
查德为什么要给维洛妮卡发邮件啊? 笛瑞儿的脸绷了起来。
也许是在她上床之前和她说晚安呢。
安珀冲着笛瑞儿的方向笑笑。
我们每个人都默读着邮件。
亲爱的维洛妮卡,他写道,昨天,放学以后,我在莱斯诺夫人上课的教室,你坐过的书桌里,发现了一沓考试打小抄用的纸。
我很确定那是你的字体。
我本想帮你一个忙,把它们毁掉,但我拿起它们的时候,莱斯诺夫人回来了。
我不想让她抓住我手里握着小抄,只好就近把它们藏了起来,在黑板的壁架那。
我知道明天一早莱斯诺夫人就得去。
如果我是你,我今晚就把它们拿走。
104教室的窗户总是裂个缝。
祝你好运。
查德。
查德为什么要帮她的忙? 笛瑞儿问。
不知道。
我说,但我敢打赌,她就在那。
我摸着我的精灵水晶,闭上眼睛。
我能想象得到她在那儿,穿过主走廊,她的鞋跟咣咣地落在绿白相间的漆布地毯上。
我们走。
等等, 笛瑞儿说,没有道理呀。
104的教室没有窗户是开着的。
真的有。
安珀说,校园警察从来不关它。
你怎么知道?我曾经和校园警察约会过,忘了?我们没时间说这些了,我说,她就在那儿,我们走。
我们扔下乱糟糟的房间,大踏步地出了门口,在一片漆黑之中穿过了泥泞的足球场。
我们谁也没说话,我也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在我的心里有一丝恐惧,肚子里还有些恶心。
欧布莱恩楼的104房间就在我们眼前了,窗户裂着一道缝,正如查德和安珀说的。
我们怎么不带一只手电筒? 笛瑞儿说。
我这儿有。
安珀从她的背包里掏出一只迷你形手电筒。
她递给我。
我出门时从来都带着它。
我把光线对准了教室。
从我能看到的一切——黑板,一排排的课桌,座位下的课本——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我们得进去。
我说。
我不进去。
笛瑞儿说。
为什么?安珀问。
为什么?你疯了吗?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圈套?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参与?你在说什么呢?我问。
她摇着头,嘴唇紧绷成一条线。
笛瑞儿,我说,你得跟我们进去。
我们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外面。
她还是在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吸气和呼出,不看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笛瑞儿?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好象是不能集中精力。
她的呼吸加快了,越来越快。
她抓住自己的喉咙,开始大喘气。
我上不来气。
她喘息着说。
她的身体开始前后摇晃,脚底下磕磕绊绊。
我不行——在我还没来得及扶住她之前,她就象一只旧纸盒一样,瘫软在地上了。
我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安珀,你带手机了吗?我去拽安珀脚踝旁边的背包,但被她一把抢了回去。
安珀,我们得叫校园警察。
我们不能让警察看见我们在这儿,我们现在不应该在这儿。
她没事的。
她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给她几分钟的时间。
安珀跪下来,把手放在笛瑞儿的额头上,象是在查她的体温。
安珀,她不发烧。
把电话给我。
马上!安珀终于让步了,把手机扔给我。
我拨号,可是没动静。
我看看屏幕,没电了。
你去找人帮忙,我留在这等着。
安珀看着笛瑞儿:她上气不接下气;嘴唇,干燥而苍白;眼睛,颤动地闭着。
安珀站起来,朝着校园路跑去。
我把笛瑞儿的头支在我的大腿上,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她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
马上就来人帮忙了,笛瑞儿。
坚持住。
笛瑞儿费力地吐出了几个字,但是听不清楚。
嘘——别说话。
我擦掉她前额上的几滴汗珠,感到她在发冷和颤抖。
我抬头向路的方向看去,多诺万冲着我跑过来,安珀紧随其后,查德也跟在后面。
怎么了? 多诺万把他的活页簿扔在地上,脱掉夹克衫,垫在笛瑞儿的头底下。
安珀,你没找到校园警察吗?我先找到了多诺万。
怎么回事? 多诺万重复着问。
我不知道,她就是喘不上气。
我去找人帮忙。
查德转身走向校园路。
多诺万的脸上汗涔涔的,非常着急。
他把笛瑞儿上衣的领子松开,把手放在她的心脏上。
好啦,笛瑞儿,他说,尽量控制你的呼吸。
别怕。
吸气,然后呼出。
我能看出来笛瑞儿听进去他的话了,他声音里的自信在帮助她恢复平静。
你还是在肺里吸入了太多的空气。
多诺万向下握住了她汗涔涔的手掌。
想象你是在通过胸腔呼吸,吸进,呼出。
别慌。
只要你能呼吸了,你就没事了。
几分钟以后,多诺万让笛瑞儿的呼吸平静了下来。
他脱掉羊毛衫,身上只剩了一件紧身T恤,把羊毛衫盖在了笛瑞儿身上。
没事儿的,他轻声说,拍着她的后背。
你会没事儿的。
别说话。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查德和一个校园警察向我们跑过来。
她好多了。
多诺万一只胳膊垫在笛瑞儿的脖子后面,一只胳膊环在她的后背,帮她坐了起来。
她是被吓着了。
以前我也有过这种情况。
有你们帮忙,她真幸运。
警官说。
对了,你们怎么在外面?我问。
我在画素描。
多诺万抬头看着天。
你上一次见到象今晚这样的夜空,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抬头看向夜空,星星的布阵,由亏转盈的月亮。
离上弦半月还有几天,作背景的天空一片漆黑。
最好的角度是在庭院里的长椅上,向北看。
多诺万接着说,那个方向没有建筑物。
他转向查德,你从哪过来的?我正好穿过校园,看你们俩在前面跑,估计是出什么事儿了。
正常情况下,在熄灯以后出来,你们都得去做个笔录。
警官说。
但考虑到所有这些情况,我们就放过英雄和他的朋友们吧。
我不敢肯定多诺万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
他的精神完全在笛瑞儿身上,在看她是不是在以正常的频率呼吸,把她脸上的头发拢到后面,还看看她的手是不是因为接触到了地面而被弄脏了。
救护车来了。
我说。
你会没事儿的,笛瑞儿。
多诺万微笑着摩挲着她的后背。
别走,多诺万……求你了。
她的手紧紧扣住多诺万的胳膊,似乎这里是海港,她要出海,而多诺万要留下来。
几个急诊医生带着担架走了过来,但是她拒绝看他们,直到多诺万答应他陪着她。
一时间,我全然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被插入了电影《青春与窒息》的片段。
急诊医生叫每个人都让开路。
多诺万退了几步,直到笛瑞儿被抬上担架,依然握着笛瑞儿的手。
我想我们也应该上救护车。
安珀说。
我和她走向了救护车,象是我也要加入他们之中的样子,但是我的一只眼睛一直瞟着警察钻进了他的巡逻车。
不,我低声说,你去吧。
我们中得有一个跟着她。
我需要留在这儿,把事情弄明白。
你疯了吗? 安珀轻声说,你自己一个人不行。
我看了一眼查德,他正站在救护车的后面,看着里面的笛瑞儿。
我不是自己一个人。
安珀也看看他。
你肯定吗?我点头,心里却没什么把握。
你快走吧。
安珀又犹豫了一会儿,爬了进去,加入到笛瑞儿和多诺万之中。
我看着他们离开。
所有的人,除了查德。
他现在就站在我的身边。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