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齐粟娘正在看人,那边陈演笑道:听说齐强哥师爷相交,咱们村学里的周先生也是刘师爷推荐的,伏名,这些事儿是不是都托刘师爷理的?伏名笑道:姑爷明见万里,小的人生地不熟的,哪里安排得这些,确是大爷吩咐我托上刘师爷办的陈演皱了皱眉,宅子的钱待会我——伏名忙道:姑爷放心,银钱都是大爷出的,专送给姑爷姑奶奶。
只是刘师爷人面儿熟,托他寻个稳妥地方罢了。
又看了看陈演的脸色,大爷说,他打小和姑爷一块儿长成,知晓姑爷便是未做官了,也不会让姑奶奶受委屈,只当是姑奶奶陪嫁的齐家别院,大爷若是回高邮拜祭,也要来住的。
姑爷好歹别和姑奶奶计较这些。
陈演慢慢点了头,大舅爷怎么让你赶到这边来接我们?伏名低声道:上回姑奶奶写信过来问河上的事,大爷就觉着不好。
一面回信给了姑奶奶,一面在京城里打点。
姑爷参奏二十二处河丞的奏折,大爷也使人抄来看了。
除了那十二个弹劾姑爷的,是太子爷门下,大爷使不上劲,其他十处大爷都使钱托人压了下来。
顿了顿,越发把声音放低了此,大爷也打听到,太子爷门下有人出主意在皇上南巡看察前赶工修补十二处河堤,料着姑爷是要去职的,就命奴才追着皇上的龙驾,从京城里过来,在高邮城里安排。
只是断断没料到高家堰竟也被修补好了。
前几日在州衙里看到了赦罪的邸报,才敢松了口气,这几日一直在码头上等着呢。
陈演听得此话,看了齐粟娘一眼,见她正对比儿说话,转头道:大舅爷可有书信?伏名连忙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呈上,大爷命奴才亲手交给姑爷的。
陈演打开看了,微一沉吟,我写封回信你带去。
又道:你几时起程?伏名道:不瞒姑爷,出京已是三月,怕大爷在京城里等得心焦。
今日安顿下来,明日便要起程。
又道:姑爷、姑奶奶一路劳顿,还请梳洗了早早去歇息。
齐粟娘坐在螺甸三栏厂厅床前。
看着比儿将她随身地行李包袱抱进了房。
把衣裳、首饰等在螺甸衣橱、妆~、抿镜、梳笼各处一一安置。
不多会弄完。
比儿转身将澡桶掇了进房。
注了香汤。
将香皂、巾子放在汤板上。
她看了齐粟娘一眼。
见她未开口要她侍候淋浴。
便深施一礼。
退了出去。
齐粟娘歪头一笑。
自语道:倒是个不多话地。
只是她这样子。
平常也是个有体面地。
也不能叫她替我做饭洗衣。
一边想着。
一边解了衣沐浴干净。
待得陈演回房。
比儿重新替他换水注汤。
取了澡巾。
仍是看着齐粟娘。
齐粟娘站起笑道:比儿。
以后爷地事儿你不需理会。
我自己来。
比儿一听。
便放下了锡壶。
澡巾。
仍是一句话未有。
退了出去。
齐粟娘一边替陈演解衣。
一边笑道:进了这门。
我说了一箩筐地话。
她合起来十句不到。
看着倒是个干练地。
陈演点头道:你喜欢就好。
她看着是个有体面地。
在齐强哥那边。
怕也是个管事丫头。
我明儿上街。
去给你买个上灶丫头回来。
你就不用做洗衣做饭。
平常我带着你出去走走。
也不用怕别人说。
齐粟娘微微笑着,挽起衣袖,侍候陈演洗澡擦背,陈演微眯着眼,坐在白气腾腾的浴桶里,舒服得直哼哼,突地抓着齐粟娘的左手,齐强哥写了信过来,你怎地不给我看?他信上写的,你又不是不明白,看不看有什么打紧?齐粟娘右手抓着巾子替他擦背,笑道,别碍事,你的皮厚着呢,我一支手使不上力。
陈演失笑,把齐粟娘的右手也抓了,下回你洗澡,我也替你擦背。
转过身来,凝视着她,从今以后,我就天天守着你过日子。
抚摸齐粟娘的脸,家里有骡车,你若是想回乡下去住,我就给你赶车。
早上去,中午到,晚上就能回。
咱们一天换一个地方住。
齐粟娘看着陈演,慢慢低头吻在他唇上,轻声道:好,你作主就是。
第二日清早,齐粟娘起迟了,她想起被陈演压在汤板上地欢爱缠绵,顿时有些脸红。
好在比儿看着满屋的水迹和齐粟娘脱下的湿衣,仍是那副平常看待的模样,一句话不说,收拾好了关门而去,让陈演和了口气。
陈演在她枕边留了字条,粟娘,我去给你买丫头。
齐粟娘轻轻一笑,起了床。
看着捧水进门的比儿,比儿,爷什么时候走的?比儿将面巾子水拎干,递给齐粟娘,奴婢听着,爷是卯正初刻起床,到灶间去打水洗漱,卯正二刻奴婢送上早膳,爷和伏官家一起用了。
爷吃了两碗梗米粥,一笼五个)+卷子。
然后到书房取了画具,卯正三刻出门送了伏官家上路,到现在未回。
顿了顿,外头天阴着,爷回来时怕是要淋雨。
齐粟娘听得她心细,笑道:你到我妆盒里看看,有个蓝布莲枝纹的钱袋,数数还有多少银子。
今天爷去外头买上灶丫头,等买回来,你也可以松快些。
比儿仍是唇角一丝浅笑,也无多大欢喜神色,应了声,到描金妆奁前开了盒,打开钱袋一看,奶奶,里头有银票七百两,散银二十八两七钱,还有这宅子的地契。
齐粟娘一愣,怎的他未带银钱出去?正想着,那比儿走过来道:奶奶不用担心,今儿爷也买不回来,上灶丫头多是要托媒婆领人来看,人市里是没有的。
齐粟娘呆了呆,她亦不知晓这些,见得这比儿精明干练,便一边用梗米粥,一边和她细细说些家事。
那比儿见齐粟娘托心见问,便道:以奴婢地小识见儿,第一桩,这宅子里除了上灶丫头,断短不了一个跟爷的小厮。
爷做了四年的县老爷,平常使惯了衙里的人,没有小厮随从也罢了。
如今出来了,爷在家虽是奶奶亲自侍候,家里的重活也没得叫爷去动手的道理,更何况还有外头的礼。
爷不说,奶奶多是要替爷想着才是。
齐粟娘听得连连点头,陈演虽是简朴,但做了四年的县老爷,多少人跟前侍候?一时哪里又转得过来?家里多少有些底子,也不该让他受这些委屈。
比儿替齐粟娘挟了个瓤细卷,第二桩,这乡下的产业必是要去理清的。
爷和奶奶四年未回,中间儿多少琐碎,爷和奶奶虽是不计较,大面上也要过得去。
况且如今爷不做官了,手里地银钱虽是不少,到底比不上乡下田里一年一年收租子,才是长久。
齐粟娘咬了一口卷子,嚼了半会,陈家三百三十亩地,五十亩祭田,齐家二十亩地,两所屋子。
都是族叔手里掌着,还有一千多两的租子没拿。
过几日,便回家去看看。
她正这般想着,只听得外头大风吹起,不多会,果然便下起雨来,齐粟娘想起陈演在外头,禁不住站起走到堂屋檐下看雨。
奴婢看着,爷和奶奶都是省事儿的性子,若是家人、田地两桩事儿定了下来,余下的也无甚大事,不过是每月里的用度,亲戚家地往来罢了。
比儿泡了盏咸樱桃茶,走出堂屋,捧给齐粟娘,只是还有桩事儿,原是不好说,但大爷既是差奴婢来侍候奶奶,奴婢就认奶奶一个主子,少不得为奶奶打算一二。
齐粟娘连忙接了茶,一手握着比儿的手道:我也是这般想,你是我哥哥特意送到我跟前地,断没有一事儿瞒你的,你有什么话也只管和我说。
奶奶请安坐。
比儿扶着齐粟娘回堂屋坐下,斟酌道:大爷最忧心地一桩事儿,就是奶奶与姑父成婚三年多,至今没有生养。
大爷担心老爷为了这事冷落了奶奶,又或是纳了妾生了儿子,让奶奶受委屈。
齐粟娘半响没有说话,叹了口气,这事儿原是天意,在这时节,半点勉强不得。
便是看病吃药……慢慢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比儿乌滑滑的黑眼珠儿看了齐粟娘一会,奴婢虽是昨日方在爷和奶奶跟前侍候。
却看得出,如今爷还是万分疼奶奶地。
奴婢原想劝奶奶趁着爷的心还在奶奶身上时,寻个稳妥老实人,给爷纳房生子,免得爷将来抱怨,或又是养了外室分了宠。
奶奶既是没这意思,奴婢也不多言。
只是将来免不了要过这一关……齐粟娘苦笑一声,抬起头,凝视着比儿,哥哥送你来的意思我明白。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只是这纳妾的事,实是没法子去想。
比儿定定看了齐粟娘一眼,与她对视片刻,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便也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