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听得桂姐儿这般说话,暗暗皱眉,正要开口驳了回连震云点了点头,对蕊儿道:后宅事多,莲香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你向来稳妥,去看着梗枝,我也放心。
莲香听得连震云如此说,便有些踌躇。
蕊儿笑道:爷既是如此说,奴婢自会小心,今儿晚上就搬过去照料梗枝妹妹。
莲香暗叹气,只得陪笑道:虽是有了蕊儿,养娘还是要用的,爷看……连震云点头道:换]:子和买仆妇的事,你看着办便是。
莲香微松口气,待要退出,桂姐儿走到席边,施礼道:爷和二爷赏月,奴婢愿弹几个曲子供酒。
连震云笑道:正;着唤你呢,叫你丫头取琵琶去。
桂姐儿欢喜应了,走到连震云身侧,接过连大河手中的酒壶,给他倒酒。
莲香带着蕊儿默默退了:去,半叶~过蕊儿手中果盆,退到两人身后。
莲香握着蕊儿的手,一边走一边叹道:委屈你了。
她这些日子来越发不知进退了。
蕊儿摇头道:婢原是丫头,梗枝又是奴婢极好的姐妹,便是爷不说,奴婢也是日日去的,又有什么委屈。
只是她——她曲儿唱得好,席间应答不比盐商的姬妾们逊色。
外头爷们都夸赞一二,爷有了体面,自然多宠了两分,心气儿难免就高了些。
顿了顿,又笑道:姨奶奶放心,她这般行止不过争些小意气,却不敢越过你去。
爷最宠的还是姨奶奶,一月里总有五六日去了你屋里。
内宅里的事儿全是姨奶奶作主。
莲香慢慢摇了摇头,爷到我这儿过就是应个景儿,好让我压住内宅。
你我都太拘谨了些,爷的性子,多是爱她那般的风流媚态,你看看爷在外头河房私窠里,包的这三个姐儿,哪一个不是那个调调?一月里倒有十四五日宿在外头,还有六七日便在她屋里了。
说话间。
两人已是下了上飞桥。
入了后宅花墙。
身后地琵琶声铮铮响起。
桂姐儿幽怨地嗓声越过湖面。
隐约传来。
蕊儿听得。
唱地是一曲扬州调[清河误]:初相会。
可意人。
年少不上二八。
黑油油一片乌云。
红馥馥一点朱唇。
肌肤雪暗香醉人。
俏心肠百事难学。
恨只恨和她相逢不早。
常则愿席上樽前。
浅斟低唱相偎抱。
一觑一个真。
一看一个饱。
虽是半霎欢娱。
权且将愁减闷消……遥遥看着水亭中。
依在连震身边低吟浅笑地俏丽身影。
勉强笑道:便是如此。
爷来了扬州三年多。
也没抬进来一个。
宴客时叫那些姐儿来宅子里唱。
哪一个敢不先到姨奶奶跟前奉承见礼。
奴婢们也算是能安生过日子……莲香半晌未说话。
眼见着到了梗枝院门口。
笑道:今儿是十五。
不说这些了。
我算着日子。
夫人后日便要到。
正巧前儿爷买了艘大三张彩画舫。
咱们和夫人城里城外地坐船玩去。
微微叹了口气。
到那时节。
爷爱到谁屋里去。
我也没功夫理会了……不过三四日。
陈演和齐粟娘所乘官船过了扬州城钞关。
经了漕河直入城内小秦淮河大码头。
齐粟娘走进前舱。
便听得一阵锣鼓喧天。
远远从舱窗里看去。
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码头上披红铜锣铜鼓擂得山响。
正四品知府卤薄仪仗排开。
红葫芦杏黄罗红里飘檐伞高举。
飞虎旗、护卫旗烈烈风响。
四人抬蓝昵大轿帘卷杠低。
其后层层叠叠。
站了黑压压一大片迎接地官员士绅。
足足有三四百人。
陈演在前舱与周助说话,见得齐粟娘满脸诧异,走上前去,看着身穿石青色官袍的人群,无奈苦笑指点道:扬州府下辖二州六县,再加上府里佐,这些官员已是不少。
还有河道属官、漕司属官、扬州河标绿营千总麾下,或还有盐司的同知、副使……又指着另一片身着锦服华袍的士绅道:那些都是本地盐商大户,不说总商和窝商、运商,便是场商,怕是远在东台县的也赶过来了。
顿了顿,倒没料着他们来得这么齐全……周助捋着短须,盐商向来骄纵,依财仗势,贿遍上下,欠税拖课,平日里见官多是不拜。
今儿来得这般齐全,想也是知道陈大人不会收他们的钱,自然矮了心气。
这几年两淮盐运司地曹大人为了补亏空,课盐税、买盐引一点儿也不含糊,他们已是知道些厉害了……陈演点头笑道:盐、漕税收是朝廷最大两桩进项,扬州府两样都是占了先的,由不得不让人盯住……齐粟娘听得漕税两字,不由想起李四勤,凝神在士绅中分辨,却只见得黑压压的人头,只得作罢。
陈演换上青金石偻金座顶子官帽,穿上五爪八蟒白底云雁补石青官袍,系上银卫镂花金圆板朝带,叮嘱比儿小心侍候,向齐粟娘微微一笑,今儿必是忙的,你到了府衙后宅里,就好好歇息。
我晚上回来陪你说话。
连震云看着]从船上下来,与众官寒喧后,上了马,向官衙而去。
料想无他的事,不耐烦再去凑热闹,便拉着李四勤缓下脚步,从士绅中退了出来。
李四勤低声道:大哥,姓崔地儿也来了。
在那边站着。
连震云一眼扫了过去,他不跟着去衙门里见礼,伫在哪里看什么?他在看船呢……***……自打他来了扬州,俺押船跑漕,就没有一天省心过。
天天要防着被他辑拿到俺们船上带私盐……连云似是没听到,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他怎么直盯着舱里……说话间,连大河牵马过来。
连震云坐在马上,远远看着齐粟娘走下驳板,弯腰进了锡顶蓝昵四人抬大官轿,知府衙门的三十名护轿衙役簇拥起轿,喝道衙役敲响九声半府台锣,方一扯缰绳,扬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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