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蕊儿连忙站起,迎了出去。
梗枝从榻上直起了站起。
比儿从脚榻上起身,站在榻边。
她听得一阵衣履之声渐近,蓝回纹锦暖帘揭了开来,一个柱鼻鹰钩,身形颀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只见那男子上着**苏绸长袍,玉色比甲马褂,脚踏粉底朝靴,腰系五彩鸾绦,上缀一个银穿心金裹面的香茶袋儿,一个织金松纹荷包和一块松竹三友白玉块。
他步履沉稳,气势不凡,进屋后双目一扫,便落到她的身上。
比儿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梗枝已从榻上站了起来,正要施礼,连震云一摆手,你有身子,坐着罢。
梗枝唇角带笑,前迎了连震云,在榻上坐好。
连震云一扫榻前横几上雪绽盘碗,莲香连忙笑道:这是府台夫人特意送来的。
看向一旁的比儿,这位比儿姑娘,是夫人的贴身大丫头。
比儿走到榻前,下给连震云磕了头,奴婢给连大爷请安。
连震云点了点头,让她起身,莲香笑道:爷,妾身原还纳罕夫人怎的开始使唤丫头了,方才一问,这位姑娘还是齐三爷特意从京里送过来的。
连震云打了比儿几眼,你家大爷好?回连大爷的话,大爷好着呢,时时念连大爷和李四爷,只说还要来和两位喝酒呢。
震云微微一笑,看向莲香,拿两个尺头赏她。
莲香连忙应了。
使丫头取布匹。
又道:方才听比儿说。
夫人过两日要宴请各府里地女眷。
妾身原打算带着蕊儿一齐去。
但想着梗枝有身子。
蕊儿脱不开身。
就想带桂姐儿去。
爷那边可有事儿用她?连震云皱了皱眉。
虽是没地用她。
你也不用带她去。
你自去就是。
比儿这会儿才看见。
蕊儿身边站着一个眉梢长着红痣地标致美人。
衣着打扮皆和蕊儿一般体面。
知晓她便是叫桂姐儿地侍妾。
那桂姐儿满脸委屈。
却不敢说话。
只是不着痕迹盯了她一眼。
莲香见着连震云似是未用饭地样子。
给蕊儿递了个眼色叫她准备摆饭。
比儿知机。
连忙告退。
莲香笑道:比儿姑娘回去和夫人说。
这府里有水港连着小秦淮河。
大画舫还未动过一回。
莲香等着夫人过府里来。
一起去游河观景。
比儿应了。
半叶揭帘送她出门。
走出院子。
隐约听得里头莲香道:爷。
妾身让人摆饭上来……原在外头用了一些。
不甚饿。
你点一盏茶上来。
我吃些茶点便罢了……待得比儿回府,已是起更,陈演仍未回来,只差了小连回来报信,说是和周先生一起在虹桥醉白园与河道属官、府衙属官饮接风宴,让齐粟娘不用等他,早些歇息。
比儿向齐粟娘细细说了连府里的事儿,又将连府里大爷、姨奶奶赏下的尺头、首饰给了齐粟娘过目,奴婢看着那位莲姨奶奶是个精细人,只是年纪小了些,还不够稳。
不过连大爷府里的几位姑娘都没有根底,便是生了子,有府台夫人的体面在,莲姨奶奶只要安坐偏房之位,压住内宅也是容易。
齐粟娘知晓比儿于内宅里的事儿较她要明白得多,便也放了心,说起宴请扬州城官眷地事儿。
比儿笑道:夫人,过两日府里办席,理儿一人自是转不开的,怕是要请些茶酒人、外疱帮厨回来。
齐粟娘点头笑道:府里不会时常摆大宴,也没必要为这回事儿添置食器,叫茶酒人把茶酒器具选好的带过来。
扬州席上进退之礼,她们也更明白一些,外疱帮厨还是选杭州的吧。
比儿吩咐枝儿记下,又道:这席面是五碗八碟的事事如意席,还是六冷六热的六六大顺席?若是夫人还想好一些,再加二道烧菜、两道点心、一个甜羹、一个头菜、一盆汤和一个果盘,凑成二十道菜,做十全十美大席面?齐粟娘微感头痛,只觉还是乡下十口肥猪、二十只鸡,堆子菜做席面便利,哪里讲究这些,叹道:扬州虽是豪富多,咱们也没必要死撑场面。
就做一个六六大顺席面吧,点点数,各府里总有七八十人,宁可多请,不能少请。
比儿笑道:官宦家里自是不能少的,还有士绅盐商府里,若是多请,二十席也是打不住,百万家资以下都不算什么。
程、汪、郑、马这些盐商大姓,怕屑于与暴富之家共席。
齐粟娘笑道:总归就是这一回了,委屈一下就好。
我是新来乍到,分清谁先谁后,但凡家中捐了功名的盐商,都请了罢。
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梗枝跟了大当家几年,终于也熬出头了……忙碌了几日,将上百张红贴子送去了扬州新旧城官坤后,到得八月二十九,扬州城里各府里奶奶、小姐或是坐着香车大轿,家人持藤棍喝道,小厮骑小马护轿,媳妇丫头坐小轿相随,一路香烟彩尘,进了府衙后宅。
又或是家中有船,便坐了大三张、小三张画舫,四面帘纱低垂,船头媳妇丫头立侍,船顶安置香辇,家人小厮坐平头小船前后相护,分波逐浪,沿着官河到了府衙后宅小码头。
扬州府衙后宅足足摆了二十席六六大顺席面,主席上坐了府衙同夫人、府衙通判夫人,盐司同知夫人、漕司同知夫人,以及八大总盐商夫。
在秦淮河边芍药巷里,请来鼎鼎大名的苏戏双清班,持<、月琴、弦子、笛萧、檀板,在席前轮番献唱。
金官、玉官作《相约相骂》,喜官唱《寻梦》、申官、酉官姐妹唱《双思凡》、黑子唱《红绡女》,皆城之最,每曲皆是头等的角儿价,七两三钱。
而后,撤下酒席,摆上细果茶点,城西教场书馆里请来地高晋公说了一回《五美图》评话,房山年说了一回《玉蜻蜓》评话,邹必显说一回《飞跎传》评话,每回亦是七两三钱。
这般热闹了足足一天,直到二更时方才散了。
也消齐粟娘装乏,这一天下来,她和三个丫头都累得不行,待得结算了茶酒人、帮厨的银钱,休息几日,恢复了一些元气,已是到了九月重阳,漕连府里下了贴子,邀约齐粟娘九月重阳看社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