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芬在周嫂子和梦圆的搀扶下,慢慢地、端庄地、目不斜视地朝喜堂走去。
喜堂里的人远远地能看见艾芬微笑着和人说话,那恬淡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说是搀扶,艾芬基本上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倚在了周嫂子和梦圆身上,她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
交代的事情你可都记清楚了?眼看喜堂就要到了,周嫂子很是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在周嫂子看来,艾芬表面上看起来性格沉稳内敛,其实内在里和梦圆一样跳脱,再加上艾芬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周嫂子想放心都难。
艾芬轻轻点头,半天吐出三个字:记得了。
不是她矜持害羞,而她实在是想留点力气一会儿磕头使,要不磕到一半儿瘫了怎么办。
周嫂子心里依然悬的厉害:这行拜见礼可不像是拜堂,要是错了一点儿,被笑话、被人看轻是轻的,重要的是以后你如何……妈妈,你放心,为了你们俩,我也不会乱来。
艾芬微笑着打断周嫂子的话,她无所谓别人对她是青眼还是白眼,只是她不愿意梦圆与周嫂子两人跟着她一起遭受人家的白眼。
得了这句话,周嫂子便将提起来的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
刚才磕了多少个头?我这两腿直打颤,膝盖更是疼的厉害,一会儿不知道还要磕多少头,这膝盖会肿成馒头,那是肯定的了……离喜堂又近了一些,艾芬真的很想哭,她一辈子都没磕过那么多头:要不我先把腿抬起来,让你们两架着我到喜堂算了。
周嫂子使劲扶着艾芬,又好气又好笑:好好走路,谁家的女儿出嫁都是这样过来的。
顿了顿,她给艾芬打气:晚上我用热水给你敷敷,过了今天了就好了。
马上就到了,梦圆也笑得很甜,并趁机幸灾乐祸:再坚持会儿,听说这次磕头有红包可以拿,单是你那财大气粗的婆婆,肯定就不会少给你。
算了吧。
艾芬心里根本没抱什么希望,从这些天在阳家的待遇来看,只要她婆婆不为难她,她就谢天谢地了。
到了!周嫂子和梦圆艾芬将放开,进门之后,她们俩就只能看着了。
一个大丫头上来,对着艾芬福了一福:夫人好。
夫人的拜见礼由我和喜娘来服待。
说完,上来扶住艾芬。
这么快就到了!艾芬心里哀嚎了一声,理了下衣服,站直了,由那丫头引着进了喜堂。
屋子里,张灯结彩,高朋满座。
堂上正中央摆着两个大椅子,左面的椅子上是空的,右面的椅子上坐了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高挑眉头,上吊的眼睛,凌厉的眼神,不可一世感觉,不用猜,就是阳凯青的母亲,魏氏了。
魏氏坐在椅子上正和众人说笑,见艾芬进来,迎着艾芬的眼睛冲艾芬微笑颔首。
说老实话,魏氏的笑容大方得体的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可是艾芬对着这个笑容,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排斥感,只觉得很不舒服。
看来一会儿不好过关了,艾芬头一次抱怨她的运气,她从来不奢求像别的穿越女一样混的风生水起,可是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是不好相处呢?行拜见礼,奏乐——高亢的男音突兀地响起,吓了艾芬一个激灵,毋庸置疑,阳家不论男女,都具有超越帕瓦罗蒂的潜质。
奏乐声中,艾芬分明听见她的膝盖骨发出了细微的咯咯声,心里开始发怵:一屋子的人,她怎么能跪的过来!三叩首之后,艾芬从一旁的朱漆托盘里端出茶敬上去:请母亲饮用新人茶,儿媳祝母亲松龄长岁月,瑶池春不老。
这种乖巧小媳妇戏码,艾芬演起来无比熟稔,她前世在电视,小说中见了无数次,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没想到她有亲自挂帅出演的一刻。
魏氏笑着接过茶来,点头道:好。
顿了顿,一面用杯盖刮着浮沫,一面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道,你从小也是丫鬟婆子围着娇养长大的。
只是你既然已经嫁到了阳家,那就是阳家的人了。
既然伏了阳家的媳妇,就要长进些,别再拿自己当姑娘小姐一般,须记得,夫家才是你的家,夫君才是你的天……杯盖刮过杯盏的声音,听到艾芬耳朵里,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至于魏氏说了什么,她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出了,反正她也打算照着做。
在艾芬看来,婆家有可能是自己的家,但是婆婆却一辈子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妈。
何况这个婆婆,还不是阳凯青的生母呢。
只是看魏氏当着这么多亲朋好友着样卖力地演出,艾芬觉得她怎么也得捧捧场才是,于是她挺了下脊背,跪的笔直,一副恭敬聆听教的模样。
果然,艾芬这一副低眉顺眼的受教模样,立即引来一大片赞美声。
简单的威慑,就起了这样好的效果,魏氏很是满意,刮着浮沫总结道:总之,你要谨记,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侍奉姑翁是你的本分就行。
艾芬跪在地下,听见‘总之’,以为演讲马上要结束了,忙在已经僵硬的脸上堆出笑来:儿媳谨记母亲大人的教诲。
谁知道魏氏只是不再刮茶沫,端起茶慢慢地啜了一口,丝毫没有让艾芬起来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魏氏放要茶杯:论理,媳妇既然已经过门,就已经算是自家人了,所以这自家人本不应该见外。
艾芬在心里猜测,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又想起前几天无人过问的日子,是和等的逍遥自在……还是拿她当外人吧,拿她当内人,她怕她消受不起呀。
看着地上恭顺的艾芬,魏氏满意地一挥手,一旁的一个大丫头捧上一个朱漆托盘。
托盘里放着一个镯子、一个红包:只是当初你弟妹过门时,深得你父亲喜爱,开了先例。
如今虽然你父亲不在了,该你的,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一样不会少你。
艾芬跪在垫子上,趁欠身的机会稍稍挪了下膝盖:长者赐,不敢辞,儿媳谢母亲疼惜。
都给东西了,因该是讲完了吧?只是艾芬又一次猜错了,魏氏指着那个镯子说:这个镯子是阳家历代传媳之物,你弟妹有一个,现在我把这一个给你,也免得别人说我这做婆婆的偏心。
说完,伸手虚扶了一把:好了,起来吧,我也不是那种刻薄的婆婆,非要儿媳怎么才行,只要你做到你今天答应和话,就足够了。
艾芬再次拜了一拜,微笑着答道:请母亲放心,儿媳省得。
全礼之后,艾芬站了起来,偏心不偏心,她现在可看不出来,不过只有看偏心的人,才会把‘不偏心’挂在嘴边。
接着就是按照亲疏、辈份开始行跪拜见礼。
一般都是艾芬跪下去,拜一拜就让人扶起来了。
当然,这也不是白跪拜的,艾芬起身的时候,还能得一个红包。
看着梦圆 捧着的朱漆托盘里,红包越来越多,艾芬觉得这买卖除了忒累点儿,还真是做得,一本万利啊。
轮到给一个姨娘打扮的中年妇女敬茶时,艾芬见那妇女接过茶后,激动茶杯都要端不住、眼泪更是流了出来,一叠声道:好,好。
这一眨眼的功夫,凯青也成亲了。
想当年……姚婕娘!魏氏轻微地皱了下眉,看得出她心里有点不爽快。
这大喜的日子,瞧我这点出息。
姚氏忙用帕子抹眼泪,笑道:我只盼望你们俩以后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就完,伸手想将艾芬扶起来,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缩了回去。
姚姨娘!艾芬飞快地转了下心思,这可是阳凯青的生母!敬完茶后,艾芬趁起身的机会特意多看了姚氏几眼:吉服下的身子略显单薄,眉毛和眼睛都有点像下耷拉,颧骨有点高,总体给人一种老实苦命的感觉。
艾芬心下感叹,做人姨娘,确实命苦呀。
接下来依然是不停地跪拜,直到满屋子的人都拜见完了,艾芬才被允许回新房休息。
喜房里静悄悄,除了艾芬三人,就再也没有活物。
阳空的亲戚好多!梦圆有点头晕:芬儿,你记住了几个?我一个也没记住。
我只顾着磕头跪拜了,艾芬沾着床就想躺下休息会儿:一样是一个没记住。
其实也不算个没记住,艾芬起码还记住了魏氏和姚氏。
不能躺!艾芬身子一歪,被周嫂子拦住:躺了不吉利的。
不躺就不躺,艾芬揉着膝盖,觉得有点奇怪,她记提拜见礼什么的都是成亲第二天早上的事情啊:妈妈,明天早是还要行拜见礼吗?那是当然。
周嫂子蹲下身子来,帮艾芬揉膝盖:明天早上是家礼。
到时候家里所有的人都会出来和你见礼。
不是吧?明天还要跪?艾芬揉了下太阳穴,她怎么就那么乌鸦嘴!她其实是希望周嫂子给予她否定的回答呀!这样挺好啊!梦圆站着说话不腰疼,将托盘捧到艾芬眼前:你看,这么多红包!只要你多跪几次,比开什么铺子都强,还不需要成本。
去!没个正行。
周嫂子退了一把梦圆,对着艾芬道:明天只需要跪拜长辈,平辈的作揖就行。
艾芬无比庆幸地点头。
还好,阳家目前就只有两个人是她的长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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