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51 更新时间:08-10-07 12:32渐渐满松江府都传说赛嫦娥合人有奸,桶出个孩子来落草就掐死埋起。
就是知府也半信半疑,猜想必是姚小姐合陈公子做出什么事来,那个逃走的管家是个见证。
妙在陈家和姚家都是财主,知府大人自然秉公执法要慢慢的审,就拨签写了票子,拘姚小姐不日上堂合陈家对质。
两个衙役一个叫钱得喜,一个叫王来富接了拘票,得意洋洋到莫家巷敲门。
姚小姐出来,隔着屏风问道:两位官差大哥有何事?钱得喜笑道:没大事,就是你家租房里刨出几样东西,太爷传小姐去问几句话。
姚滴珠笑道:我家的租客藏在租房里的东西,我们做房东的哪里晓得?要问也当问他左右隔壁的邻人。
钱得喜道:小姐说哪里话,当问哪个太爷说了算。
太爷写了票,小姐就当上堂。
姚滴珠省悟说错了话,忙赔笑道:原是我年轻不知事,本当请两位官差大哥吃杯酒儿,只是两位大哥想必还有别事,小桃红速去取十两银来。
钱得喜听见说有十两,心里喜欢,正要开口说话,王来富拦他,小声道:姚小姐是明白人,这点银子够酒的还是够菜的?姚滴珠心里暗骂他们贪的无厌,又命再取十两来,方笑道:这位大哥想是有什么话要嘱咐的?王来富笑道:姚小姐如此大方,小的们有话哪能不说?住了口只是吃茶。
姚滴珠忍住气,又把他们十两。
王来富方道:我们侯师爷原是陈家的女婿,他在太爷跟前极是说的上话。
小姐若是央得有人情,写封书到太爷处或许免提。
起来拱拱手。
道声多谢就拉钱得喜出门。
钱得喜抱怨道:已是卖她人情,何不多说几句,也多得她些?这样一出手就是几十两地财主一年能遇见几个?王来富拉他到一间小酒店坐定。
钱得喜要了一碟拌海蜇一碟猪头肉,又打了两角酒。
慢慢吃着。
王来富笑道:你没看出来么,单是嫁祸有那几样字画就使得,偏要埋个死孩子这是想叫她姚小姐嫁不出去呢,必是侯鬼子想的坏主意。
钱得喜恍然大悟,忙替王来富倒酒。
虚心问道:他大舅子就是那个屎女婿?言罢两个人都乐不可支。
王来富笑道:他两家求亲不成结下仇来不是一两日了。
一路看文学网想吃下这股绝户财的人家说起来也不少,只是这陈家一来有些势力,二来姚小姐名声不佳,旁人要脸不肯自扣绿帽子罢了。
钱得喜愤愤道:这么个小娘子又有财又有貌,不晓得将来落到谁手里呢!王来富道:陈家这不是下手了?若是侯鬼子晓得我们坏他事,将来难免有为难咱们之处。
从中发点小财倒是不妨地,他们吃肉也要把口汤咱们咂。
钱得喜摸摸怀里那十五两雪花细丝纹银,不舍道:侯鬼子最喜的就是吃独食,不如咱们诱姚家小姐去买通太爷。
也赚她几百两银使。
王来富摇头道:那个姚滴珠头一回搭上薛三老爷,如何?第二回搭上王举人,又如何?若是一个不慎叫她搭上太爷。
将来太爷吃了亏,咱们地差使只怕就做不成了?钱得喜想到这位姚小姐的本事。
也自心惊。
似这般一头阴险狠毒。
一头精刮不吃亏的正是棋逢对手,怀里这十几两银得来侥幸。
两个吃了酒回衙不提。
且说姚滴珠在家气了一晚上……第二日使家人持了五十两银去求左近一个四十多岁黄举人的书信去知府处求情。
那黄举人还不曾答话,后边举人娘子听说姚滴珠家来人,等不及使人,自家出来说道:姚滴珠是什么名声,你看五十两银面上与她写书容易。
明日满城都传你合她有私,咱们家的名声要不要?孩子们还想寻好亲事否?说得黄举人哑口无言。
管家持着银子家去,不敢说人家嫌小姐名声不好,只说黄老爷怕陈家势大。
姚滴珠气了个半死,思之再三,陈家有势力原是依附李百万家而来。
李家还罢了,王慕菲却是他家亲戚,不怕陈家地。
到底女孩儿家不好到公堂上抛头露面。
自家虽然发誓不和他有纠缠,事急免不得要从权。
忙忙的取了名香熏过的桃花笺,写了一个字叫小桃红送到王家去。
小桃红到王家敲门,王家守门的管家却是认得她的,料她来必无好事,一溜烟到二门报把夫人知道。
真真听说是姚滴珠的使女来寻自家夫婿,极是不快活,恼道:以后再来不许来回,直接打发了就罢。
春杏忙劝道:夫人莫恼,不如把那个小桃红叫进来问问,咱们也瞧个乐子。
想是为了那死孩子的官司而来。
真真使性子道:我不耐烦见小人。
也罢,咱们躲在书房碧纱橱后,你出去问她。
真个把小桃红叫到东厢内书房里。
那小桃红满心欢喜,手里捏着的笺纸正要送上去,却不见王举人的影子,想到小姐吩咐务必要交到举人老爷手里,又把那纸条捏地紧紧的。
春杏笑道:有什么话你就在此处说罢。
小桃红老老实实道:我们小姐有个字,吩咐要亲手交到举人老爷手里。
春杏听见里间有本书跌落,猜测小姐必是着恼,忙道:我们老爷此时不便见你。
那婢子改日再来。
小桃红结结巴巴道。
春杏因里头再无动静,只得道:也罢,今日老爷想是不得闲了,你且去罢。
取了一大包点心把她。
小桃红接过点心,道谢时不小心手里落下一片折的小小地纸来。
没有察觉自去了。
春杏捡起来递到真真手里,好笑道:这个丫头傻傻的,果然几块点心就赚了来。
真真心里发虚。
撕坏一个角儿才摊开信笺,上边却是草书。
写着:曾记前日与妹手谈品茶之情否?有事寻兄一晤,速来速来。
妹湘莲即日真真认得这字,王慕菲有个小匣装着些心爱地小东西,里头就有一张写着几首情诗地纸,一模一样的草书。
她原也瞧见过。
因字像是男人写地也不曾留心。
想来他两个早就有来往,真真看罢气得发抖,原来自家相公是真和那个姚滴珠有私。
所以姚家地使女大摇大摆来王家捎信。
又难怪王慕菲对苏家妹夫偷人不以为然,还要把青娥嫁他,分明他自家立身不稳,拿什么说人家?她恨到极处,把那张纸撕的粉碎,拍案道:吩咐门上,不许姚家人进门。
歇了一会道:吩咐跟老爷地小厮。
有什么动静速来家禀报。
又道:使人去打听姚家的官司。
却说小桃红捧着点心出来,走了半条街,摸摸袖里摸不到那张纸。
唬得魂不附体,一路寻回去哪里寻得着。
又不敢回家。
又寻不来王举人,只得在王家门口候王举人出来。
王家守门的得了主母吩咐。
出来赶她道:大姐,你有事寻老爷留个口信也便得,改日再来也使得,这样站在我家门口,叫满松江府的人看着,替我家老爷妆幌子么。
速去速去。
小桃红又急又羞又恼,道:我就在这里等。
守门的赶小鸡一样赶她到几十步外,丢下一句:莫在我家门,小心冲撞了贵人。
几个小贩合路人都哄笑起来,小桃红依旧存身不得,移到一条小小弄堂口站着,直等到天将黑,才见王慕菲带着几个管家路过,忙冲上去道:王老爷,我家小姐有要事相商。
王慕菲看见小桃红,愣住了,托辞道:今日已晚,有事明日再说罢。
脚下并不肯停。
小桃红双手扯住王慕菲地袖子,哭道:我家小姐就要吃官司了,她素来合举人老爷最好,你不帮她谁帮她?王慕菲恼了,一脚踢开她道:你这丫头好生不晓事,我合你家小姐不过点头之交,这般纠缠我做甚?小桃红伏在地下只是哭。
王慕菲虽是有些心软,只是姚滴珠的名声儿不好,不想叫人笑话他捡破鞋穿,又正是人家吃官司的时候,所以他立意不理会小桃红。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果然世上男子多薄幸。
姑娘,你随我来。
王慕菲回头,见一个青衣书生对他冷笑,忙道:我合她家小姐只不过认得罢了……那书生冷冷看了王慕菲一眼,扶着小桃红走进一家酒馆。
叫伙计烧了碗酒糟荷包蛋来,叫小桃红先吃下。
问她道:俺看你在他家门口站了三四个时辰,却是为何?小桃红病急乱投医,就把小姐心属王举人,不肯嫁人,惹恼了陈公子,陈公子故意要纳她为妾等事说与他听。
那书生一边听一边冷笑,手里取大杯不停吃酒。
待小桃红说完,已是吃下了一大坛酒,丢下酒杯拍案道:你家小姐瞎了眼,那王举人有妻,爱他做甚?那陈公子这般下做实是丢了天底下男人的脸,也罢,你家去罢,本公子定替你家小姐出气。
小桃红战战兢兢还不敢走,书生大喝道:还不快去!唬得边上两张桌子的人都走了。
伙计蹭到桌边做揖道:公子爷,你老听听也罢了,莫要惹事,那陈家、王家都是有本事的人家,得罪了他们,小店只有关门大吉。
青衣书生冷笑道:南边人果然胆小。
掏出一两银子丢下,大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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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去写下一章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二十九章 嫁妆风波(上)章节字数:4554 更新时间:08-10-07 12:33王慕菲到家极是不快活,闷闷坐在东厢三间小书房里生气。
他从小生的聪明俊秀,怎奈爹娘一来小心,二来不过平常做田人家,没少受左邻右舍的孩子欺负。
待和真真私奔到济南,银钱花尽之后更是受尽白眼,扛活做苦力的他没少受白眼。
今日那个书生瞧不起他的眼神扎得他又气愤又屈辱。
我是举人,他一个小小生员算个什么东西。
王慕菲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挣来的举人身份,有了三分底气,喃喃道:待我成进士,做大官,谁还敢小瞧我?他想到还要殿试,蓦然醒悟,自京城回来也有大半年,哪里摸过书本?忙喊使女道:去外书房合他们说,收拾书房升炭盆,明日老爷要在家里读书。
背着手在房里想了许久,这铺子还当叫真真管起来,不然他日日计较这些蝇头小利,岂不是误了功名大事。
卧房里安着黄铜炭盆,通红的炭块噼啪作响。
一把银酒壶坐在灰里。
热气顶的壶盖轻轻磕在壶身上,发出扑扑的声音。
房里使的几个小丫头想是都去后边厨房端菜去了,静悄悄的无声音。
真真倚在床边伤心,看见王慕菲高大的影子进来,忙把脸上的眼泪拭去,强笑道:阿菲,冷不冷?提着小皮袄迎上来。
王慕菲叫热哄哄的香气熏的骨头都酥了半边,一边脱衣裳一边笑道:怎么不点灯?真真道:冷天黑的早,又不作什么,迟些儿点也罢了。
你怎么才来家?王慕菲想起方才,没好气道:路上遇见姚家使女,死乞白赖非要我去姚家。
真是晦气。
真真心里一紧。
忙道:白日里是有个丫头来寻你呢,奴叫春杏问她,她只说有姚小姐字条要面交你。
久等你不来她自去了。
王慕菲冷笑道:分明陈家想要人财两得。
正是风头上,理她呢。
昏暗里看不清真真脸上半信半疑的表情。
弯腰在地下寻了双千层底青布鞋换上,舒舒服服躺到圈椅上,对真真道:我今日一算,已是有半年都不曾好好读过书,想要静下心来读两年。
若得更进一步不好?家事和铺子依旧还是你管罢。
若是从前的真真,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他。
迟不说早不说,偏是人家有事来寻他才说把家事交付。
此时真真存了他合姚滴珠有私情的心,心想若是自家去管铺子管家事,岂不是叫相公得空就去合姚滴珠相会,她哪里肯管?真真妆做忙碌,并不理会。
王慕菲等地不耐烦,又问一回,道:何况妹子过了正月就要出阁。
从前你管极是省力的,还叫你管罢。
真真慢慢走到桌边,倒了一碗茶送到王慕菲手上。
笑道:上一回青娥的亲事,奴办地就不好。
这一回相公料理罢。
有什么叫奴打下手不妨,若是相公拿不定主意。
自当先问过爹娘。
王慕菲看着真真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总抱怨真真自作主张,如今真真事事都要先问相公再顺公婆,如他所愿了,他反又想着真真从前自作主张的好来。
王慕菲执着娘子地手,温柔劝她道:真真,这几日管家为夫才晓得管家不易,难怪人家说先治家后齐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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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抿嘴笑道:相公将来必要做官的,或是一县父母,或是一郡太守,正好现在管家练手。
伸出手指头在王慕菲额头上轻轻一戳,软语道:冤家,就见不得公公婆婆过几天舒服日子,奴管家哪有夫君管的好,这些天你爹娘过的极是舒心呢。
一边说,一边挨着王慕菲的肩轻轻磨蹭。
王慕菲叫娘子地几口迷魂汤一灌,就忘了本意,得意笑道:或者做生意为夫不如娘子,论管家娘子还差的远呢。
外头春杏轻轻咳嗽两声,隔着帘子道:晚饭摆在西里间了,婢子去请青凤小姐来。
真真忙站起来道:叫你搅的忘了,奴去厨房瞧瞧公公婆婆晚上吃的什么菜。
真真在厨房打个转出来,林管家跟上来禀报:小姐,家里粮食并柴炭都只够半个月用。
真真想到白日里姚滴珠的使女行事可恶,冷笑道:我又不管家事,你只照直和老爷说罢。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晨起来,王慕菲移到外书房,揭开一本时文,才吃得半碗茶,书僮进来禀道:老爷,林总管有事求见。
王慕菲方想起昨日又忘了把家事交给娘子管,长叹一口气,叫林管家进来。
林管家把两本帐恭敬放到书桌上,回道:老爷,家里柴米炭都只够几日吃用。
还有,冬至节的节礼如何备办?王慕菲把帐本扯来翻了几页,不耐烦丢下,问道:从来不曾少过柴米,怎么好好的就没有了?林管家道:原来有尚家的庄子供奉,上回小姐把庄子卖把人家,现在不只是柴米炭,还有鸡鸭鱼并火腿时新菜蔬,这个月起俱要拿现钱买。
上面一本就是这个月买菜的帐。
王慕菲无可奈何翻了一页,只看到昨日总计一两三钱,心惊肉跳道:啊也,怎么要这许多?林管家道:老太爷处每日都有客来。
老夫人每日还要冰糖炖一两燕窝呢,因燕窝上回李家送了二斤来,还能用十几日,所以不曾记帐。
王慕菲心里乱成一团,帐本翻来翻去算不清,问道:一个月要用多少银?林管家掐指算算,道:家里吃穿用度全都算上,一个月也要一百两。
若是老爷再要请回把客,就不止了。
王慕菲问道:哪里用到许多?不等林管家回话,自家又道:从前听学里朋友说中产之家请过二三回客就要倾家荡产,原来果真如此。
叹息良久。
道:咱们家养地几匹马都卖了罢。
换两顶轿子来家。
今年的冬衣,我合老太爷老夫人都有的穿,就罢了。
单给夫人做两身出门地。
这两块能省下多少?林管家道:咱们家六匹马两辆车,就值六七百两。
再加上一年草料也要四五十两银,还要三四个人侍候,若是都卖了,这一项一年可省一百多两,冬衣原是大头。
旧年只皮衣就花了一千多两呢,今年青凤小姐成亲,老太爷老夫人总要做两身新衣撑掌场面,就是老爷夫人也不好过于节俭,也当做两身,极少也要花二百两。
王慕菲唬了一跳,不管家不知道,原来有钱人家地钱花地流水一般,只做几件过冬地衣裳也要几百两。
仿佛看穿了他地心思。
林管家慢慢道:二百两极少,从前小姐没出阁时,每一回做衣裳就是裁缝钱也要一二百两呢。
因他家老爷听了发愣。
住了口站在一边要看他如何行事。
良久王慕菲回过神来,干巴巴笑道:你且先去把马和车变卖了罢。
横竖今年松江也不时兴坐车。
林管家去了。
少时真真就晓得他要卖马卖车。
春杏笑道:老爷待夫人还是真心呢。
为了省钱一家子都不舍得做衣裳,也要把夫人做两身。
真真心里也喜欢。
微笑道:他今日算了半天帐,我亲自去做道红烧海参与他吃。
春杏忙拦道:使不得,大小姐说了,不许二小姐下厨,再者说,老爷还说过日子要省地,不是年不是节地烧海参,只怕……轻笑两声,指着后边道:心痛。
真真也自好笑,道:这样游手好闲的过日子,实在不惯呢,也罢,取上回买的丝线来我配色,正好绣一个六幅花鸟的桌屏过年摆。
正说着,薛家管家送木器来,王慕菲进来问真真哪里可暂挪一千银子把人家。
真真忙把上回收着的一千多两银地折子番出来把他,笑道:这个大姐是用不上了,就把青凤添妆罢。
大姐还留了好些首饰与青凤,想来妆奁上不要再多花银子了。
王慕菲大喜道:原来你们早就算好,这样一来,为夫少说要也省下二千两银呢。
真真看相公脸又瘦了一圈,情不自禁贴上去摸他下巴,深情道:阿菲,这是大姐安排的呢,她抢了妹子的夫婿,其实心里也有愧。
王慕菲本来发愁办不成体面婚事,妹子的嫁妆不必他掏,戏酒花个二三百两足够。
算算家里卖了车马,所有银子拼在一起也有千把两,再加上从爹那里抬来的一千两,无论如何也能过一年。
过了一年铺子里缓过气来,哪里还会少钱使?喜欢的他当着春杏合小梅的面,接着真真亲了个嘴,笑着去了。
且说老太爷和老夫人本在房里烤火,听说外头进来几辆车,以为是庄子上送年货来,王老夫人合几个朋友吹嘘道:我家那个小庄,只鱼虾,每日也要卖几十两银子呢。
只有腌鸭蛋比高邮的差点,虽然蛋黄是红心,到底出的油要比高邮咸鸭蛋少半勺油。
老胡就道:其实我倒喜欢吃油少地,上个月买了二十个,每日早上吃粥剖一个,与我老妻一人半边蛋黄,中午正好拿蛋白做汤,再加几片海带,极是有滋味。
王老夫人得意洋洋道:没的说,就留大家便饭,今日正好尝新。
站起来道:各位坐坐,老身去厨房吩咐一声。
出来到后院看时,哪里是庄上送东西来,却是几大车木器。
老夫人看见两个管家搬下一个雕花漆柜,上头的花样儿却是吕布戏貂蝉。
正是她爱地戏文。
她上前摸了又摸,爱不释手,道:先抬到我房里去罢。
王家人都晓得有什么东西落到王老太爷手里或者还肯吐出点来,王老夫人出手那是滴水不漏。
抬柜子的管家哪里敢应,忙道:这是青凤小姐地嫁妆呢,还要老爷瞧过才好把钱,不然少了一两只柜,对不上数目帐上不给钱,小地们赔不起。
王老夫人恼了,道:我呸,一个破柜要几钱银子?金镶玉的不成?林管家走来替自家人解围,恭敬道:老夫人,这是最好地明水木器,大小足足六十四件,值银九百零八两,还是薛三老爷看朋友份上给的八折。
老夫人听说要这许多钱站都站不直,跌跌撞撞回房,顾不得有人在,冲老太爷喊道:了不得,你儿子极是舍得,只几样箱柜就共花了九百多两。
王老太爷听说极是心痛,本来红光满面的老脸霎时发紫,慢慢变白,想到女儿将来能在婆家风光,自然他老泰山就说一不二。
因强笑道:没见识,上回青娥出阁,木器不也花了一千来两。
这回还少了些呢。
我去儿子处瞧瞧,只怕银子不够使,还要取些把他才好。
扯着头上青筋乱跳的老伴到外书房寻儿子。
王慕菲去看着管家们搬箱柜到他们南屋去了,许久才满面笑容回来,看见爹爹黑着脸坐在上头,老娘垮着脸坐在一边等他,心里就有些不快,问道:爹娘有何事?王老夫人抢着道:青娥嫁把商人家,哪里用得上这样好木器。
马马虎虎八个箱柜也够了。
王慕菲冷笑道:张家妹夫不见得将来就没有出息,何必巴高踩低?再者说,妹子的嫁妆,真真合大姐早有安排,又不花爹娘一钱银子。
王老太爷跳起来道:这般,你抬走的一千两还我!摆酒唱戏不要钱?王慕菲站在门槛上,扶着柱子指着炭盆道:咱们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要银子?爹爹,那几个铺子你老人家管了半年,搂自家腰里也够四五千两,铺子里反拉了一屁股债,到明年过年只怕还要儿子朝里贴钱呢。
一家子上上下下五六十口人,难不成都喝风过活?王老太爷咳嗽两声,慢慢道:我的儿,离城七八里那个不是我家的庄子?一年鱼虾也卖三四千两银,还不够你花?地里的粮食小菜,拾的棉花,织的布,哪一样是你要花银子买的。
谁教的你叫穷来刮老子的钱?王慕菲没好气道:真真娘家有事,那庄子已是卖了。
王老太爷合老夫人都跳起来,夫妻同心,一左一右按着儿子齐喝道:那是我王家的庄子,他尚家凭什么卖?王慕菲冷笑道:何时姓的王老爹一口深痰吐到地下,恶狠狠的道:那不是真真的嫁妆?真真不是我王家媳妇?那庄子自然是我王家的产业,叫他尚家赎回来还我。
嘎嘎,莺莺等真真的公公婆婆发作等很久了。
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章 嫁妆风波(下)章节字数:5368 更新时间:08-10-07 12:34外书房里动静,书僮早报与真真知道,真真等这一日久矣,端端正正坐在西里间候着。
春杏怕小姐吃亏,把几个媳妇都叫到跟前伏侍,又使人去李家报信。
她这里调兵谴将,王慕菲那头老夫人暴跳,推开儿子闯到上房来,就要一头撞到真真身上去。
几个媳妇子忙上前,假妆扶她,其实把她夹的紧紧的,劝道:老夫人这是为何?王老夫人扭头看到一脸铁青的老伴合儿子进来,方敢放声大骂,道:我家的庄子,叫你这个小贱人偷偷变卖,是何道理?真真站在一边冷冷看着,并不说话。
王慕菲一头是汗追来,在院子里不曾看见他老娘滚地撒泼,提着的心就放下一半来。
春杏冲真真使眼色,做出哭泣掉泪的样子。
真真醒悟,从袖内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鼻烟荷包,使帕子挡着送到鼻下,只轻轻一嗅,一股酸气直冲卤门,果然涕泪交加。
春杏忙扶着哭泣的真真,故意劝道:夫人。
真真软软的转向王慕菲:阿菲,婆婆为何骂我?王慕菲正不知劝哪一个,真真扑到他怀里,嘤嘤的只是低声哭泣。
头发抵着他的下巴,袅袅香气直钻入王慕菲的鼻子,想到娘子这一向极是柔顺,万事都不肯拂公婆意思。
他还不曾开口,心就先偏着娘子了。
乡村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见识?老夫人只说有老伴和儿子撑腰,就把从前在桃花镇的本事都使了出来,胡言乱语说真真盗了家里财物必是养汉。
王慕菲越听越皱眉,春杏察言观色,冲紧紧扶着老夫人的两个媳妇子使了个眼色。
两个媳妇子松开手。
老夫人张牙舞爪冲上来要撕打真真,口内犹道:把我家的庄子田地还来。
不然老娘跟你拼了。
王慕菲掉头看爹爹,指望老子出头。
谁知王老太爷脸色阴沉的站在一边不动,他只得伸出一只胳膊拦道:娘。
有话好好说。
那庄子本是真真地嫁妆,她娘家吃了大亏欠人家银子,卖了帮衬又有何不可?又对伏在他怀里的真真道:卖庄子原也该合爹娘说一声的,这却是你地不是,真真呀。
你与爹娘赔个不是罢。
得儿子撑腰,老夫人的声音就大起来:分明是这个小贱人养汉,把家里地金银都盗了出去。
房里众下人都极是恼怒,春杏忍耐不得,冲出来拦在真真跟前,道:老夫人,捉贼捉脏,拿奸拿双,我们小姐到哪里不是四五个人跟着。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小姐……老夫人脸上做出一幅怪相来,冷笑道:当初她引诱我儿私奔,这样的淫妇什么事做不出来?王慕菲大怒。
看着老娘说不出话来。
真真晓得火侯已到,扑到桌上去寻剪刀。
就要刺喉。
房里乱成一锅粥。
王慕菲扑上去抢剪子。
老夫人满地打滚要银子。
真真倚在墙边一手执剪一手使帕子捂着脸,其实心里冷笑。
一直在墙外偷听的青娥听见母亲这样说嫂嫂。
极是不平。
眼见得嫂嫂想不开要寻死,顾不得女孩儿家当回避,冲进来抱着嫂嫂,哭道:好嫂嫂,你莫想不开。
王慕菲方得机会强把剪子取下。
老夫人看真真像是真要寻死,才有些胆怯,强撑着道:要寻死也莫当着这许多人寻,当老真是吃吓长大的么。
因真真和儿子都不讲话,又得意起来,唧唧瓜瓜辱骂真真。
王慕菲气的手脚发软,抬起手指着老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真看他如软脚虾一般坐视母亲为几两银子这样侮辱娘子,极是失望,想到这几年恩爱比不得几两臭银子,却是真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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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娥听不得母亲那些污言秽语,哭泣道:娘,女儿不要嫁人,那些嫁妆你拿去罢,莫要再为难嫂嫂了。
老太爷生怕小女儿再唱一出金蝉脱壳,忙道:胡闹,这是两回事,青凤你一个女孩儿家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房去!青凤大着胆子道:我扶嫂嫂回房去。
尚莺莺清脆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原来我们尚家的女儿都是面团,任由人揉搓的?王慕菲心里叫得一声苦,恨不得把报信的管家揪出来剁成肉糜。
这个母老虎晓得了,将来他不晓得要在真真跟前赔多少不是呢。
忙上前笑道:大姐,姐夫怎么来了?一点小事罢了。
尚莺莺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闹到如此地步,还是一点小事么。
春杏,扶二小姐家去。
她带来的人本不少,一阵风样把真真带走。
李青书落在最后,黑着一张脸对王慕菲道:令堂说的那些话不堪入耳,原来我家妹子在你家过的是这般好日子呢。
此事必不能善吧了。
冷笑两声,瞧也不瞧两个老的。
青凤见嫂子回娘家,料想爹娘不会放过她,上前两步拉着小梅也要同去。
跟到门口,林管家上来劝她道:青凤小姐,你走不得。
速回楼上锁门,小老儿叫两个管家娘子陪你罢。
那些金珠原是我们夫人和大姑奶奶费尽心思才留下地,你这一去,三四千两银子到了老太爷老夫人手里还能扣出来?青凤摇头道:我不要那些,叫我陪着嫂嫂罢。
尚莺莺在车上听见,极是怜惜她,下车道:你在家,劝着你哥哥些,你嫂嫂有我们守着呢。
当初我爹爹说你哥哥成亲没有婚书,叫他补一个来他偏不肯,如今我妹子吃了这个亏,他待如何?一个庄子值什么?休说我尚家穷了,我做姐姐的就是照那样给妹子置两个庄子也容易。
只是府上这样的婆婆没地叫人伤心。
青凤聪慧,点头万福道:妹子知道如何劝哥哥了。
大姐和嫂嫂自去。
尚莺莺点点头,等李青书上了马,一行人去了。
青凤回上房。
看见哥哥满面泪痕,娘亲和爹爹见她进来住口。
她就把方才尚莺莺的话学了一遍。
道:哥哥,尚大姐姐恼了呢,若是你才回来就把婚书庚贴补齐,哪有这样事?王慕菲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回房去罢。
他原也心痛真真卖了庄子。
只是一来看夫妻情份上不好说得;二来他和真真没有三媒六聘,也谈不上有嫁妆,他自知理亏说不晌;三来靠老婆发财不体面,横竖他自家也挣得来银子,所以就罢了。
王老夫人但有不快就拿真真合他是私奔之事拎起来骂一回,他也受得够了。
这一回倒觉得妹子出地好主意,就取笔墨来,要写婚书庚贴。
王老太爷伸出精瘦地五指按在纸上,道:我儿。
你再想想,他尚家穷的都要卖女儿嫁妆,哪里还有油水。
不如弃了她娶姚家小姐罢。
王慕菲冷笑道:爹爹你又来了,那个姚滴珠生地虽然美貌。
哪有半点端庄小姐的本份?真真才是我王慕菲地良配。
说起来当年不是我一眼看到真真爱她。
哄着她到济南去,我一个穷小子哪里得配这样的好女人?王老太爷咳嗽半日。
拦住还想骂淫妇的王老夫人,语重心长道:真真只是面上温柔,其实她合她家姐姐都是大小姐脾气,不是我等草民消受的起的。
何况尚家又穷了,她又多年不曾生养,又不肯叫你纳妾,难道叫我王家地香火断送在这个女人身上?王老夫人帮腔道:那个姚滴珠虽然爱钱了些,却是有些本事的,不是那等只会花不会挣的空壳子。
你娶了她,二三年生个孙子。
她家又是绝户,听说也有一二十万的家财,将来都是你的。
一头是吃苦受穷,一头是子孙富贵。
我的儿,你做什么要合那小贱人吃一辈子苦。
钱财上头还罢了,提到真真没有生养,她又必是不肯叫自己纳妾的,王慕菲就有些活动,口气软了下来:我岂是为了钱娶妻之事。
真真千般都好,只是不肯纳妾叫人头痛,不如合她姐姐说罢,三媒六聘都依她,只是再有两年不生养,我要纳妾她不许拦我,王老太爷冷笑一声,道:如今是她家求着你呢,凭你堂堂一个举人,还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娘子?你不舍她也罢了,先把姚滴珠娶进门来就是。
王慕菲无奈,央求道:爹爹,我合姚小姐不过认得罢了。
且不说她的名声好不好,她自家贴上来认你们做干爹干娘,我们家就吃了她一个大亏少了几千两银子,这样地人儿子如何喜她!提也不要再提。
王老太爷道:娶妻头一个看她嫁妆丰厚,第二看她能干否,她又生的不丑,就是真是破鞋,有那一二十万的赔嫁,由人家背地里笑话罢了,谁敢当面说你王老爷地不是!王慕菲红着脸道:我合她没什么的,就是老薛也没沾她便宜……王老太爷喜欢道:如此,她如今名声也不好,又是一心爱你,想来做妾也是肯地,爹爹替你做主聘她罢。
那尚真真若肯回来,一顶轿子抬来便是,不肯,另择官宦人家小姐为正室。
站起来一连声叫人去喊媒人来。
王慕菲口内喊着:爹爹,莫要胡闹。
手脚却不曾动弹,不多时媒人来了,王老太爷就许下二两银子地重金叫她去姚家提亲。
媒婆为难道:那姚小姐虽然名声不大好,到底和府上的尚夫人一样,都是商人家地女儿,不见得肯做第二个。
老夫人口快,道:我家媳妇六七年不曾生养,正要休了她呢。
你合姚小姐说,若是她进门就生儿子,头日落草第二日我们就把大的休了扶她为正媒婆心里猜姚小姐必是不肯,就不甚热心,说话淡淡的。
王老太爷道:我儿子已是举人,转眼又是要做官的。
她只要生了儿子不日就是夫人。
再者说,都传说她姚小姐对我儿子有意。
你只管去说,必成的。
媒婆倒也听说过姚小姐合王举人相好的流言,横竖上门说几句闲话探探口见也没什么地。
就问王老夫人讨了几十个钱,到巷口雇了顶轿子到姚家敲门。
姚家守门的一见又是媒婆。
拦道:我们家不许媒人上门的,妈妈,你到别家去罢。
那媒婆笑道:老身方才从王举人家来,你进去合小姐说说,她若不肯见我再走不迟。
守门地想了想。
掩了门进去寻小桃红,道:大姐,外头有个媒婆说她是从王家来的。
小桃红昨日失了书信没有请来王举人,并不敢合小姐说实话,只说王举人得空就来。
姚滴珠心烦意乱也没有细查考,今日已是催问了七八回。
小桃红正急地无法处,听得那媒人是从王家来的,大喜道:放她进来,我在二门边那间耳房里侯她。
媒婆因她说是从王家来的姚小姐就放她进来。
心里里算盘珠拨了几下,就另有一番打算。
小桃红问她:你从王家来,是王举人使你来的么?媒婆笑道:自然是王举人使小妇人来的。
小妇人常在王家走动。
王家两位姑奶奶成亲都是小妇人说合地,他家的事通不瞒小妇人。
小桃红道:这样。
王举人是有话叫你捎来还是有信叫你捎来?媒婆眼珠转了几转。
正色道:王举人家出了大事。
要把尚氏夫人休掉,所以王举人没有捎话来。
小桃红心里暗喜。
王举人休了妻,自家小姐自然有望,想来昨日在街上是做戏把人家看,故意撇清,好第二日悄悄使媒人来说合,果然举人的心思与别人不同。
想毕道:这样,我去回了小姐,你自合我家小姐说罢。
引着她到小姐卧房外间站定,进去合小姐说了,姚滴珠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王慕菲何故休妻,喜的是他使媒人来,必是来求亲。
忙照了一回镜子,笑眯眯走出来,道:这位妈妈贵姓。
那媒婆是听说姚小姐对媒人从不客气的,见她笑眯眯的心里越发有数,忙笑道:小妇人姓李。
今日并不是王举人使小的来的,姚滴珠心里一跳,收了笑脸道:那你来做什么?李媒婆笑道: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使小妇人来说亲,替谁说?滴珠按着自家地胸口,一颗心乱跳。
自然是替王举人说亲,李媒婆心里大乐,这位姚小姐分明左脸上写着我愿意,右脸上写着巴不得,这桩亲事有八成指望。
她凑到姚小姐耳边,小声道:他家前头那位尚夫人,六七年不能生养,又极妒忌,所以老太爷主张休了她。
姚滴珠听了点头,王老太爷老两口不只一回在她跟前夸奖尚氏,她也晓得尚氏原是私奔来的,所以心里有些看轻尚氏,一直觉得尚氏配不上王举人,不由自主道:那个妒妇,早该休的。
那李媒婆积年做媒,可称媒精,看姚滴珠已有九分肯了,忙道:老太爷说了,满城闺秀里只有小姐你最合他老人家心意。
只是休妻有三不出,那尚氏如今无所归,少不得要把个庵堂与她住着地。
若是小姐嫁过去生出儿子来,就把小姐扶姚滴珠笑眯眯听着,听得最后一句扶正醒悟过来,怒道:李妈妈,原来他王家是要纳我为妾?李媒婆笑道:哪里话,是存了心要娶小姐去做夫人的,只是尚氏娘子一时还不好休得地……姚滴珠想到尚氏本是私奔来地,冷笑道:他们当我不知道呢,那尚氏可有婚书?原是六年前和王举人私奔的主儿,大明律奔者为妾。
你去合王老太爷说,我姚滴珠不是那等下贱淫妇,誓死不会把人做妾地,若是想他儿子娶我为妻,正经三媒六聘来使得,若是想我做妾,叫他死了这条心!我家财几十万,寻个上门女婿何等容易!没的上他家门低头伏小,一番大话放出去,把了李媒婆一两银子的脚钱,使人送她出去。
那李媒婆暗暗吐舌,这位姚姑奶奶真是难说话。
满松江府谁人不知尚夫人和王举人是私奔来的,人多敬尚家是出了名的积善人家,尚大小姐又极厉害,哪个说那些旧事?偏她要拿这些事来打王举人的脸,这些话如何在王家人面前说得?想必亲事不成。
李媒婆心里盘算着拖几日再去王家回话,袖着那一两银子要去买米。
才走出几步路,一个青衣少年拦住,当街央李媒婆做媒。
这等没头脑的事,多是私情授受,或者就是偷情,极是好打夹帐。
李媒婆欢喜应了,随着少年转到一处小院,那少年请她到后边厅里坐下,取十两银子搁在她面前道:李妈妈,小生偶然看见姚小姐,一见倾心,还望妈妈替我说合。
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一章 休了他(上)章节字数:3786 更新时间:08-10-07 12:34李媒婆因这少年出手奢侈,哪里肯轻轻放过,等不得他问,就把姚小姐这几年的故事一一说知,笑道:这位姚小姐心气儿极高,今日王举人托我说媒要纳她为妾呢,她只肯做妻,不肯做妾。
公子想下手可是极难。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那位王举人我也听说过,他娘子也是绝色,又合李百万家是亲戚,哪里会休妻。
那姚小姐怎么就敢说这样大话?李媒婆看着桌上那锭白花花沉甸甸的细丝银子,恨不得夺到手里,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那位尚夫人原是王举人还是穷小子时和他私奔的,所以姚小姐一口咬定说奔者为妾,王举人娶她为妻也说得过去。
少年不住冷笑,因道:那王举人想来合他娘子极恩爱,怎么富贵了就要娶妾呢?李媒婆叹息道:修桥铺路路边埋,尚老爷原是极好的人,可惜如今尚家败落了。
那尚小姐数年儿花女花皆无,又不肯纳妾,所以王举人有心另娶。
也是为着姚小姐名声不大好,又在吃官司,不然就聘她为妻啦。
天幸他只是要纳妾,姚小姐又不肯做妾。
公子这样人才相貌,想必姚小姐也爱的,若得老身相助,公子就在松江府安家,又得美人,又得她家几十万金银,不是天大的美事?那少年大笑起来,把十两银纳回袖里,另取了一块二三钱的碎银把她,道:有劳李妈妈,若是李妈妈替我设法与姚小姐见一面,这十两银自然谢你。
若是得合这位小姐或是那位尚夫人春风一度,另有锭大元宝相赠。
何如?李妈妈取了碎银,笑道:公子说话算数。
老身这就去打听消息,明日来回话可使得?少年微笑道:你明日此时再来就是。
殷勤送李媒婆出去。
回到厅里,拉开一扇门,里头还坐着三四个年少的书生,见他进来,都哄笑道:林静安你输了。
原来那个姚小姐合薛大叔有私呢。
林静安道:我原是看不过眼,堂堂一个举人当街踢一个小丫头,觉得他们两口子极是可恶,如今听来,这位姚少姐颇有蹊跷处,薛三叔最好说话,不如咱们问问他去。
一个面皮微黑的书生笑道:你家长安也打听去了,且等他回来再做道理。
倒是你这样热心,是看上姚小姐了?林静安不好意起来。
红了脸道:原是那日我一时气愤罢了。
说话一定要算数。
打听明白只怕还要些日子,会不会误了相三哥的事?相三哥笑道:怎么会,咱们不是好朋友么。
这事若让我遇见了也要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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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姐实是有些可怜,那个陈家趁她父亲还在东洋想人财两得。
偏使这样下做手段。
若是咱们家的子弟都出海去了。
家中姐姐妹妹遇到这样的事如何?自然要帮她地,指不定姚老板合我们来富大叔还认得呢。
正说话间。
一个生的有七八分像林静安地少年笑嘻嘻进来,笑道: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猜那个王举人的娘子是谁家的女儿?长安,叫你打听姚小姐和那姓陈的,你去打听人家娘子做什么?林静安皱眉,道:她把人家小姑娘拦在门外苦等几个时候,可见不是个好人。
长安似笑非笑瞅了他一眼,自顾自倒茶吃。
相三哥道:长安,莫呕你哥哥,快些儿说。
长安道:你们记得四五年前我们海船上那位尚大叔吗?哥哥,就是手把手教我们看宝石成见的那位。
林静安跳起来道:他家大女儿不是嫁给李家地,小女儿不是死了?尚大叔还日日伤心说再也见不到小女儿的。
头上被相三哥敲了一记,不好意思笑起来:我明白了,原来他不好意思说女儿私奔,所以……相三哥道:王举人娘子若是尚大叔的女儿,必是个好女孩子众人哄笑起来,林长安附合道:极是,尚家大姐姐你们没有见过,相三哥可是见过的,极是夸她呢。
相三哥大大方方道:尚大叔是个老好人,尚大姐也是极好的,想必尚家二小姐也坏不到哪里去,咱们幸亏打听清楚了,没有胡乱助人。
看了看不情愿的静安一眼。
笑道:那姓陈的极是可恶,自然要帮姚小姐一把,不过嘛,人家明明有娘子,她还想着要去做正头妻,可不厚道。
林静安搔头道:三哥说的时,那助还是不助?他兄弟静安道:哥,不如你真娶了姚小姐罢,那姓王的没了指望自然掉头去就尚大叔地女儿。
相三哥皱眉道:那姓王的才不是个东西呢,尚大叔与我们处的极好,世上好男儿这样多,倒不如劝尚小姐另嫁。
咱们救姚小姐倒是助她脱身了。
救!李青书拍案骂道:实不知王慕菲卑鄙至此。
尚莺莺哭道:真真,原是姐姐地错,明晓得他家人爱钱,还要故意妆穷去试王慕菲的真心。
真真面上只有两点泪痕,冷笑道:此事原和姐姐姐夫不相干。
阿菲……王慕菲……和那个贱人有私止非一日。
不如我成全了他罢。
莺莺愣住了,上前握着妹子地手道:真真,你莫做傻事,他不过是想纳妾罢了,姐姐送十个八个妾把他……真真摇头道:妹子不至于想不开,这两日回想起来,初见时他是爱我地色,后来见我带的金珠多是爱我地财。
声音渐渐低下去:原是妹子瞎了眼才看中他,倒累姐姐姐夫受这许多闲气。
谁耐烦再去敷衍他家那群人。
李青书扶着流泪的娘子。
轻声劝道:莺莺,妹子是真想开了,你莫伤心。
咱们想法子善后罢。
私奔为妾呢,原是他王慕菲一片好心。
叫我婢做夫人这些年,真真冷笑道:我承他大情,还不晓得为有财有貌地新夫人挪出位子来。
姐姐,使人唤常到我家走的那个媒婆来,我托她写两封书信把王慕菲和那贱人。
李青书忙道:真真妹子。
你待如何,先说把姐姐姐夫听听再行事。
真真道:一封书寄把王慕菲,合他说知,我当初不顾名份与他私奔,承他错爱,数年无所出,极是愧疚。
听闻他要娶姚氏为妻,不好叫他为难,我们本无婚约。
彼此不受拘束,奴情愿离去,祝他姻缘美满。
早日得诞麟李青书拍掌赞道:妙甚,这样处置极好。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这般才是我们尚家大小姐的风度。
莺莺横了他一眼。
道:使不得,白白便宜他王慕菲了。
务必要多骂他几句。
真真冷笑道:妹子还有一封书信寄把姚家小姐,请她放心出嫁,谢她替我服侍公婆。
何如?尚莺莺眼珠转了几转,冷笑道:这却是姚家小姐修了几世修来地,世人哪得这样的好公婆。
真真微皱眉道:王家只青娥是真心实意待我,姐姐访得张家甚好,只怕我唱了这一出,她嫁不成呢。
莺莺叹息,想了想道:我使人和苏家少奶奶说,叫她出头一力承担,不妨事地,张家不过是想找个靠山罢了,他自会算帐。
你放心罢。
小樱和小桃早将文房四宝备好,真真挽起袖子,霎时写就两封书信,交把小樱道:去罢。
靠在榻上紧闭双目,泪珠似断线的珠子一般流下来。
莺莺看了不舍,悄悄和李青书说:咱们想个法子叫王慕菲回头好不好,妹子心里实是爱他。
李青书摇头道:不好,有他家那一对公婆,纵是和好,又能消停几时?不如断的干干净净。
凭真真的为人,哪里找不到好婆家?拉着娘子出来,吩咐道:把信送到,就合林管家说,咱们家的人都撤回来。
先使人去合王素娥说,叫她带就回娘家守着青娥,安排她出嫁,必有她地好处。
话说李媒婆被人传到李府,以为尚大小姐要合她算做媒的帐,唬的两脚发软,谁知被两个小丫头带到一处天宫般的所在,尚大小姐端坐在上头,道:李妈妈,你是在王家常走的,听说王举人要求姚小姐为妻,我这里有两封书信,你与我送去王姚两家。
小樱带她下去,交给她两封不曾封口的书信,又与她二两银子,吩咐道:李妈妈,若是你这两封书信叫别人瞧见,满松江读书人都晓得可是不好,千万千万。
送罢信回来,我家主人若是心里快活,还有赏银。
李媒婆是积年骗人的祖宗,如何不晓得话中的意思,接过两封书信,就走到一个她常走动的书院里,央山长娘子道:娘娘,小妇人这里有王举人娘子两封书信,要送把王举人和姚小姐地,小妇人怕有些妨碍,想请个识字的人瞧瞧。
若是无事就替他送去,不然还给举人娘子也罢了。
那姚小姐在松江府何等的有名气,听得王举人娘子有信把她。
山长娘子就使人把姐妹妯娌都唤了来,奈何十来个人聚在一处都找不出一个认得字地,一个秀才娘子道:书院里不是有几个学生住在你家前院,唤一个来读就是。
山长娘子当真唤了一个学生来,把两封书信都读过一回,众妇人问是何意思。
那学生肚里也有几点墨水,笑道:是不是有人替王举人到姚府上做过媒?众人眼睛都看看李媒婆,李媒婆笑道:昨日王家老太爷叫我去说亲的,许下姚小姐若是生子就扶正。
怎奈姚小姐不肯为妾,说举人娘子不曾明媒正娶才是妾呢,若是正经做正室她才肯。
学生笑道:事不机密叫王举人娘子晓得了,举人娘子要成全一对好姻缘,请辞去。
举人娘子实是好文彩,小生抄了去学学。
问山长娘子借了纸笔,把两封书都抄了,拱手离去。
山长娘子叹道:这举人娘子倒有几分骨气,不肯合那等污了名声地贱人为伍。
私奔又如何?不得这样娘子守着他穷小子,哪里熬成举人?倒成全他贵易妻了。
李妈妈,这信你极是送得。
把了他五十文钱,道:送罢了信还来走走。
送她出去,回来众妇人抚掌而笑,都道:今年极是热闹,只那姚小姐,就唱了几出极好看地戏。
群里姐妹催的狠,今天地更新提前哈。
晚上表等八点的鸟。
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二章 休了他(下)章节字数:4071 更新时间:08-10-07 12:35李媒婆思来想去,尚氏娘子肯成全,不如先把这两封书送到姚小姐处,姚小姐看了亲事自然得成,多讨她几两银子的赏钱才好,袖着两封书到了莫家巷。
姚小姐接着,看了得意道:取二两银把李妈妈,合我家阿菲哥哥说,我等他三茶六礼来娶我。
把与王举人的那封信交还李媒婆,又叫人出门雇了头驴驮媒人快走。
李媒婆到得王家,从后门溜到王老太爷房里,恭喜道:老太爷,恭喜您老人家,姚家的亲事已是成了。
王老太爷大喜道:有劳妈妈,早晨泡的好茶快倒一碗来与李妈妈吃。
李媒婆就把袖里藏着的信取出来,笑道:这是尚氏娘子寄把举人老爷的。
王老太爷眉毛一跳,夺过来道:莫叫这个贱人搅了我儿的好事。
拆开看,得意笑道:算她识相。
老夫人不识字,在一边急的团团转,看老太爷极是快活,大胆问道:说的什么?老太爷拈着胡须,一字一句读把老伴,王老夫人扭嘴道:听不懂。
王老太爷把信纸抖抖,道:她说她原是私奔来的,又几年没有生养。
自觉对不住我们王家,所以听说我儿要娶姚小姐,怕我儿夹在中间为难,自认是妾。
让我儿娶姚小姐为妻。
王老夫人嘟喃道:这个小贱人惯会在儿子跟前讨好,只怕另有心思呢。
若是哄得我儿舍不得她不肯娶姚小姐,如何是好?王老太爷笑道:没帐,尚家如今穷了,阿菲心里有数。
喊道:富嫂。
喊举人老爷来看信。
尚莺莺使的人也才到王家,寻着林管家附耳吩咐了几声又去了。
林管家候王慕菲进后院,就走到门口站定。
看清王慕菲把那封书信读完,就上前道:举人老爷。
我们本是尚家旧仆,小姐与您老人家不是夫妻,咱们也无脸在此,今日就请辞去。
王慕菲手捧着信纸正在发愣,没有听见林管家的话。
王老太爷听的分明。
上前拦道:你们是我王家的奴仆,哪里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要走也使得,都拿赎身银来。
林管家把腰挺地直直的,冷笑道:王老太爷,我们在府上做活,都是尚家把的工钱,小人一个月地工钱要十两银呢。
再者说,就是尚家也不曾叫我们写过卖身契纸。
是走是留轮不到外人说话。
摔了袖子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举人老爷要娶姚小姐为妻,咱们尚家人还在这里做什么?呼啦啦管家使女们都聚到厨院,林管家大声道:收拾随身衣服。
咱们回去服侍二小姐去。
那个帐房最是可笑,巴巴的提着一袋帐本和架破算盘摔到王老太爷面前。
跺上几脚步。
啐道:老子一个月地月钱也要八两银,你请的起么!王老夫人推儿子道: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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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菲,快使人去报官!王慕菲呆若木鸡,任老娘推来推去只是发呆。
李媒婆见势头不好,偷偷溜到厨院。
厨房哪里有人?锅里烧的水还冒着热气,灶里被浇了一瓢水,满屋都是白烟。
她寻着几碟点心,倒了碗白水慢慢吃饱了出来,王家下人早走的干干净净。
再到王老太爷房里,老夫人只是哭闹,王慕菲依旧傻了一般坐在那里。
王老太爷背着手在院子里打转,看见李媒婆进来,忙道:李妈妈你来的正好,我这里婚书庚贴都是齐全地,你速去姚家下定。
李媒婆为难道:人家正经小姐,又极有钱,马虎不得的。
贵府连个抬礼物的都没有……王老太爷跳脚道:礼物见成,十六抬,你速去雇人来。
咱们就到姚家去!正说着,素娥带着一群人威风凛凛进来,喝道:那是青凤的嫁妆合回礼,谁也不能动!李媒婆低眉顺眼站过一边,素娥冷笑道:爹爹,你把银子略放放,看看兄弟的样子。
不要吵了!王慕菲暴跳起来,喝道:儿子这是叫老婆休了!一把把信纸撕的粉碎,大步出门。
老夫人犹道:快叫小厮们跟上。
素娥冷笑道:哪里还有小厮,人家尚家人早走了。
冷冷看了老太爷一眼,道:娶姚滴珠也罢了,好歹她还有一二十万银子,不算亏,不过不许打妹子的主意,要是妹子嫁不到张家,休怪我翻脸无情!说罢跺跺脚,狠狠瞪了李媒婆一眼,带着人到后院去了。
老夫人被老太爷推了一把,不情不愿道:做什么?老太爷道:把你那套金头面取来,你妆个妈妈子抱着,到姚家去下订。
若是事不成,就把头面抱回来。
老夫人不舍道:使那十六抬礼物不成?老太爷道:青凤的婚事误不得的,速速把姚家亲事订下,省得叫人抢了先。
抬了她来家,金山银山不都是你地么。
他姚家的东西任你挑。
老夫人回嗔做喜,抱着装金头面的妆盒出来,老太爷就把庚贴交把媒人,许她事成谢银十两,速速地打发她们出去。
其实姚滴珠早叫衙门里的人逼地没法子,零碎银子送了也有数百两,偏找不到肯替她出头地人,若是成了王举人的正头娘子,自然有王举人出头,知府也要让他三分。
所以李媒婆抱着一箱金头面来下聘,她二话就说应了,犹道:我家无人做主,若是使得,就近择个吉日就迎娶罢。
赏了二两银子把李媒婆,李媒婆见事成,一阵风样和欢欢喜喜候在外边地王老夫人回王家,王老太爷也晓得姚小姐是官司在身,不然不见得这样好讲话。
拍案喜道:择日不如撞日,李妈妈,你去合她说。
腊月初八极好,还有十来天。
咱们两家收拾起来也容易。
这一日李妈妈骑着驴在两家飞奔来回,到晚回家爬在床上,吐舌叹息道:小妇人做了一辈子媒,没见过这么急的。
且不提王太爷快活,姚滴珠得偿所愿。
只说说那举人王慕菲。
老太爷合姚小姐都没看出真真书信里的深意,他却是晓得的,那封书写地情真意切,面上看是她真真自请下堂,其实是骂他富贵易妻,不肯合他再为夫妻,与休了他无异。
他自做了举人,自以为世人都敬他,妻子又爱他。
美中不足不过无子罢了。
娘子一向又惯会低头伏小,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真真会弃他而去。
本来他以为这回合上回一样,真真气不过闹一场也罢了。
趁她不在娶个妾不是大事。
不曾想真真这样绝情,轻轻一张纸就断送了数年的恩爱。
他一路走一路想。
不知不觉走到李宅门口。
抬步就要进去。
李家守门人见是王举人,上前拦道:我们九公子今日有事不方便见客。
王举人有什么话小的转告也罢。
王慕菲恼道:我哪一日不来几回,你们九公子不是吩咐过你们我来不须通报么。
那守门人冷笑道:从前合你来往是看尚二小姐地情份。
如今满城都传说你嫌尚家无钱停妻再娶,咱们不替你通报也是替你留面子,不然九奶奶的性子,请你吃竹笋炒肉丝!王慕菲愣住了,良久才道:那都是人家胡说地,我有真真为妻足矣,娶别人做什么!你叫真真出来见我,我说把她听她就不气了。
守门的冷笑道:尚小姐自在尚家住,你到李家来寻,不是疯魔了么。
劈手把门关起。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王慕菲缩了缩脖子,觉得从来没有那么冷过。
几个小厮经过,一个原是李青书贴身使的,看见王慕菲,笑道:这不是王举人,怎么在外边看风景,咱们上去请个安罢,若是九少爷晓得门上怠慢了,又有气生。
上来给王慕菲请安道:王举人好。
王慕菲还不及答话,守门的开门出来骂道:狗屁举人,小七,你打听打听再上前讨好,如今他停妻再娶,不再合咱们九少爷是连襟。
谁耐烦理他!那小厮听说,笑了一笑,道:原来是这般,王举人,对不住您,您不把咱们李家看在眼里,咱们也不好自说自话当您是亲,请了。
以平辈子礼拱拱手进去。
王慕菲本来发白的脸先是变红后是转紫,最后依旧发白。
一阵风吹过,门里嘻笑声一片。
王慕菲又羞又恨,在门外存身不住,掉了头朝家走。
走到半路上,看见林管家和家里地帐房两个人骑着两头大走骡,一路说笑着朝城外去,紧紧的擦着他经过。
他道:林管家!林管家低头,除了青纱眼罩看见是王慕菲,拱拱手道:原来是王举人。
连骡子都不肯定,在骡子屁股上拍了两下,走了。
王慕菲气得胸口发疼,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路边一个酒馆的伙府认得他是王举人,扶他进来坐下,取来一碗热酒与他道:王举人歇歇。
姚家小姐出来买嫁妆经过,坐在轿子里远远瞧见,使小桃红进来问道:姑爷,你可是哪里不好?王慕菲认得是小桃红,奇道:你怎么喊我姑爷?小桃红看酒馆里许多人眼睛都盯在她脸了,红了脸道:姑爷,咱们小姐不是今日才许配与你么?想来必是姑爷喜欢的紧,都乐糊涂了。
姚滴珠披着大红猩猩毡站在门口,如月宫仙子一般,微笑道:阿菲哥哥。
妹子送你家去好不好?众人一片称羡之声,王慕菲觉得心里好过了些,有气无力道:不必,我自家去。
站起来走了两步,姚滴珠上前扶着他,钻到轿里去。
那酒馆的伙计站在门边,呆了半晌,叹息道:那是谁家的小姐?真好看啊。
有一个知道底细的客人笑道:你看一辈子也不得合摸她一下。
那是有名的赛嫦娥,谁不想得她家绝户财,还是这个王举人有本事,那个陈文才费了恁多心思,倒叫王举人轻轻摘下这朵鲜花。
另一个笑道:花儿虽好,只是帽子有些颜色。
先头那个客人一本正经道:就是本来是绿的,使金子银子拧出汁来,多多地涂几回,绿里透出金光银光来,才是好看呢。
世人只说金光银光好看……哪里晓得原是这绿底打得好。
一桌人哄笑起来。
唯有那个小伙计吞口水,喃喃道:王举人真有福气,得这样一个美人睡睡,我也死也甘心了。
掌柜的听见,甩他一巴掌,头上的小帽都被打脱。
小伙计低头捡帽,掌柜地教训道:这种人为着娘子娘家穷了,就要另娶有钱的女人,是个什么东西。
酒店里众人哄然叫好,都道:掌柜地说地极是。
小伙计不敢再说话,心道:若姚小姐真有几十万家财,绿帽子多几顶又何妨,可惜姐儿爱俏,她看不上我。
狠狠咽了口唾沫,又站到门外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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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不然我就我就……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三章 王举人的新爱情(上)章节字数:3878 更新时间:08-10-08 13:00与青凤有婚约的张家本是商贾,消息灵便,到晚上就晓得尚家二小姐休了王举人。
张员外合夫人商议退亲。
张夫人道:虽然咱们是存了心想寻靠山的,到底王小姐端庄大方配我儿子也过了。
问问孩子罢。
命使女去召张公子前来。
张公子听得要退亲,不肯道:我也瞧不起王举人为人,此事却与青凤不相干。
退了亲不是言而无信?咱们做生意的人家若是无信,还有谁敢合咱们做生意。
不如就娶了她来家罢。
将来慢慢合他家断了来往也罢。
张员外点头道:我的儿,原是怕你受委曲,你想的通自然好。
横竖样样现成,咱们使人合王家说,就这几日成亲罢。
过得几日那姚氏进门,怕带坏了青凤。
只是还要想个万全的法子不要落了王家面子才好。
张夫人笑道:这还不容易,你母亲不是病着?只说替她冲一冲罢了,所以婚事提前。
一边使人备聘礼,一边使人去王府说知。
王慕菲不在家,王家是姑奶奶做主,巴不得妹子早些嫁过去。
一来妹子得适良人可稍减她心中愧疚,二来妹子嫁到张家深居简出也省得她自家身份穿梆,三来她是苏家妇,得九少奶奶青目,亲族里谁敢小看她,四来姚滴珠进门,那个主儿必是偏着爹娘一边的,妹子要嫁的风光就不容易了。
所以苏门王氏做主,第二日清早这边回礼和嫁妆等那边聘礼抬来,原人抬走,冲喜没得那么讲究,办几桌家宴就罢了。
待过了满月再请也是一样。
两下里心思不同,都是要早些嫁娶,张家本是有钱。
破着多花几两银子,青凤的亲事也还成个体面。
只是娘家冷清些,张家却铺排的极是热闹不提。
昨夜王慕菲吃的大醉被姚家人抬来家,第二日宿醉不起,到下午饿醒,爬起来看看外头静悄悄的。
喊了几声小梅也无人应,才想起来他叫娘子休了。
他满脸不快活爬起来,到后院叫青娥去打洗脸水。
谁知楼上也无人应。
王慕菲爬到楼上一瞧,收拾地干干净净,只有那几箱要紧物事和人踪影全无。
王慕菲唬了一跳,忙忙的奔到前边南屋看,果然木器都无。
再奔到爹娘住的院子里,老两口板着脸坐在那里。
王慕菲心急,忙忙地问:青娥呢?怎么人和嫁妆都不见了?王老太爷道:张家说要替老夫人冲喜。
你姐姐做主,今日就把她抬去了。
王慕菲跺脚道:这像是个什么话,成亲哪有这么草率的。
倒像咱们上赶着要嫁女儿似地,还能瞧得起咱们家?姐姐怎么这样糊涂。
她在哪里?王老太爷哼哼道:她家去了。
留了个字与你。
王慕菲从桌上拾起。
上头却是青娥的笔迹,想是妹子代笔。
写着:你要娶的姚小姐名声不好,妹子只有趁她没进门抢着嫁了,张家的聘礼我怕爹娘收起不与你先带走,过几日你使人来送信我再交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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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慕菲看过小心收起,叹息了一会,道:青娥嫁了也好,到底是个心事。
王老太爷本来满心欢喜打算收下张家的彩币,谁料大女儿横插一脚尽数带走,心里极是不快,抱怨道:女生外向,她这是存了心要吞这一股大财呢。
王慕菲脑子没转过来,说道:大姐不是那等小气地人,她自秦家带来的金珠,真真说分了一半把妹子做嫁妆呢。
老夫人忙问:值多少钱?王慕菲道:也值三千两。
王老太爷听见,心痛如刀搅,一口气上不来朝后跌倒,王慕菲大喊:来人,去找郎中来。
老夫人道:家人走个精光,哪里能来人?上前掐住老伴的人中,转眼老太爷醒转,怒骂道:她们姐妹两个都叫尚家的小贱人带坏了,心眼一个比一个多!王慕菲深以为然,道:妹子这事,惹出这许多事来,不是我,青娥哪里得嫁那样的好人家。
一家三口把尚家痛骂一回。
老太爷因儿子与他同心,昨夜又是姚家人送来的,趁机道:我的儿,爹爹替你聘下姚小姐为妻了呢。
王慕菲皱眉道:她做个妾也罢了,毕竟人家也有娶唱的,做正妻招人笑话呢。
老太爷啐道:也要她肯做妾才使得,谁家妾能有几十万的赔嫁?抬了来家,银子都是你地,自然是你说了算,若是你不喜她,丢的远远的,另娶美妾都由你。
已是订了亲不好退地,爹爹说的也有道理,王慕菲无奈点点头道:也罢,只是日子订在腊月急了些。
亲事总要体面些好。
老太爷又啐道:她那里还吃着官司呢,听说她老子就要来家,有人出头主张,她老子肯不肯把她嫁人还两说。
娶了来,官司自有她老子接手,风头不好,咱们把她丢出去就是。
这事横竖和你不相干地。
王慕菲头上青筋暴起,怒道:怎么合我不相干,我娘子到公堂上因为死孩子地事抛头露面,是体面事么!我去写封信把知府大人求情,叫管家替她上堂罢。
老太爷看儿子是肯了,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现出笑道,道:你房里还要收拾呢,就是厨房也要有几个人。
王慕菲当过几天家,忙道:要那么多人做什么?爹爹,叫媒婆来,我们买四个丫头,再雇四个做活的女人,就够了。
想想不放心,又道:我回房去写书信,这几日少人手,爹爹去雇人来罢。
忙忙地回房去,自衬新人要住起来,旧人的东西自然要收起。
免得吵闹。
他也不喊爹娘帮忙,把真真的东西翻捡一回,值钱的也有十数箱衣物。
尽数搬到一间不起眼地耳房锁起,又把自家住的院子前前后后都查了个遍。
当收的收起,当锁地锁起,一直忙到半夜才睡。
第二日早晨起来,却有姚家送来两房管管家给王慕菲使唤。
王慕菲吃过一回亏,哪里肯收。
客客气气道:舍下的管家们都在庄上,展眼就到地。
多谢你家小姐,我这里有封信呢,你带去给你们小姐看过,她就晓得了。
掏出写把知府的信与那管家。
管家趁兴而来,扫兴而回。
姚滴珠听说王慕菲不用她的人,皱眉道:阿菲哥哥怎么这么见外,我们不是一家人么。
折开那信,看了一回才欢喜了。
取出红蓝两颗宝石妆在小匣。
又备了酒肉等礼,叫心腹管家去知府家送信。
却是姚小姐福气,那一日知府在前衙断案。
后衙里知府夫人闲来无事,听说姚小姐送礼来。
怎么不防她。
亲把管家叫到跟前,隔关屏风问他。
那管家忙把书信和小匣奉上。
妇人家见到珠子宝石没有不喜欢的。
拆了信叫人念过,却是求情免提。
收人礼物与人消灾的规矩她也晓得,舍不得手里地宝石,索性再做个好人,道:此事我已尽知,我会吩咐我家老爷发海捕文书去寻那逃走的管家,待寻到他再做打算,如何?那管家忙跪下磕头谢道:多谢夫人成全,这原是人家朝我们小姐身上泼的污水,还要大人替我们小姐做主,审出清白来。
知府夫人但笑不语,赏他一个荷包。
那管家会意,回家合姚小姐说:姑爷的书信极是有用,知府夫人亲收下礼物,还许了要发海捕文书寻那姓陈的管家再做打算呢。
姚滴珠不是笨人,只是先前送礼去人家都不肯收她的,所以束手无策。
如今知府夫人说话甚是活动,想来还是送的不够,咬咬牙,又取出十颗宝石,取上回那样的小匣妆了,叫管家送去。
那知府夫人候他久矣,开了盒子看,十颗指顶样大的红蓝宝石,都是极稀罕珍贵地宝贝,欢喜捧把知府大人看,笑道:这是那姚小姐送来的,我许她发海捕文书寻那逃走的管家,她将来谢我呢。
知府大人取王举人地书信看过,叹气道:你不当收她的,侯鬼子许我事成分二成呢。
这点子够什么。
知府夫人冷笑道:夫人我已是收了,你待怎样?知府道:这是王举人写地?他敢顶着骂名娶姚家小姐,想必有靠山地。
倒不好惹他。
再者说,侯鬼子不过借他丈人威风罢了,他家丈人不过是李家门下走狗。
王举人的妹子却是嫁把李家三姑太太地公子,也罢,宝石你收起罢。
咱们做的好看些,就把这案子拖下去罢,只说无人见证,待找到那逃走的管家再说。
这个姚家由着你慢慢儿挤好不好?知府夫人这才快活起来,旋使人去寻巧手匠人来,就要造首饰。
那管家得了好信家去,姚滴珠越发的觉得王家可嫁,就把此事细细写了回书寄把王慕菲。
王慕菲听得知府用了一个拖字诀,不晓得人家是要细水长流,只当雨过天青,倒有几分佩服姚小姐的手段,只得他一封书信,半日功夫就把这场丢人现眼的官司按下。
倒觉得娶她为妻也没什么不好,她不过是名声差些罢了,并不曾真叫薛三公子和陈公子近过身,人家都只传说合他有私。
正经结为夫妇自然无话可说。
再说了,正经娶个娘子,好叫真真得知都是她自家行事有错,白白把个正室的位子拱手送他人家,如今她尚家二小姐顶着曾私奔的名声儿哪里再寻他这样体面的夫婿。
王慕菲越想越是快意,欣然回了一个字把姚滴珠,称之为妹,字句间极是深情。
不必说,姚小姐极是喜欢,两边都盼着早是成亲。
再说那群少年四处打听,打听得姚小姐家人到知府大人家去过两回,就发了告示要寻谋财害命的陈府管家某,若有窝藏视为从犯。
相三哥笑了个死,对林静安道:这位姚小姐极是有本事,哪里要人助她。
这才几日,就叫喊人家举人娘子了呢。
林静安红了脸道:我不过一时义愤罢了。
其实看到尚二小姐的休书,就后悔我多管闲事了呢。
相三哥道:尚大叔若是听说他女儿休了那不是个东西的夫婿,必极是欢喜。
咱们去薛三叔家,叫他请尚家姐妹出来耍,好不好?林长安突然笑起来,道:三哥,你也有二十多了吧?相三哥先道:我二十二……突然醒悟过来,红了脸骂道:她没嫁我没娶,就是爱慕她又怎么样?林静安和林长安都道:使不得,相大人晓得,必不肯的。
相三哥笑道:我不过说笑耍子罢了,你们就当真。
走,咱们到薛三叔家去闹他一日。
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四章 王举人的新爱情(中)章节字数:4667 更新时间:08-10-08 13:01莺莺听说青娥已是嫁到张家,忙到别院寻妹子。
春杏接出来,笑道:二小姐今日早晨起来吃了半碗粥,中饭倒像长了胃口似的,吃了大半碗饭呢。
早有人打帘子,里头一声递一声,轻轻的传进去:大小姐来了。
真真丢下书,笑着接出来道:姐姐,两个外甥呢?真真若是伤心哭泣,或是不住口大骂,都不似现在没事人一样叫莺莺担心。
莺莺看着妹子,叹息道:真真,心里不痛快哭两声也使得。
真真笑嘻嘻道:原是妹子看错了人,怨不得别人的。
如今改过也还来得及,有什么好伤心的。
妹子替外甥女做了件小袄,姐姐来瞧。
拉着莺莺到她做活的暖阁里坐。
这间暖阁有半面墙镶的都是玻璃,极是透光。
虽然天阴阴的仿佛要下雪的样子,屋里还是亮堂堂的。
窗台上摆着几只玉石花盆,各色琉璃珠子堆的半满,里头数茎水仙都打着花骨朵。
想是怕扰了香气,一个白玉香炉搁在桌了,并不焚香。
莺莺只觉得房里有些清冷,翻翻桌上有一本《道德经》,强笑道:你倒是清闲,我家玉娃的小袄在那里?真真取过一只小包袱,解开来给姐姐看,里头一件小小紫糕皮袄,大红的缎上使金银线绣着小小的菊花,笑道:这个花我绣了七八天呢,昨晚无事才缝好。
说话间,不由自主的想到王慕菲,不知他这几日如何。
脸上就有些黯然。
尚莺莺把小袄当亮处看了又看,赞妹子:针脚越发的密了。
就叫小梅:包起来送到我那里去,合小樱小桃说。
我在二小姐这里,有事叫他们这里来寻我。
眼看着小梅去了。
房里无人,她才道:妹子,青娥她前日嫁把张家了,俱是素娥做主。
你可了了心事?真真微微一笑,道:青娥妹子嫁了。
我再无牵挂。
虽然是笑,隐隐有泪光。
门帘响处,李青书抱着他家玉娃,后边几个奶母和使女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儿子进来。
两个孩子进门都朝小姨伸出手去。
李青书冲莺莺使个眼色,笑道:孩子们找小姨呢,前边还有许多事等你,你倒在这里偷闲。
莺莺笑看真真怀里钻一个,背上爬一个,脸上真露出笑容来。
她吩咐奶妈们好好看着。
合李青书出来,才出门就问他:什么大不了的事,忙忙的喊我出来?李青书苦笑道:有人来求见尚家二小姐为妻。
尚莺莺冷笑道:谁家公子吃了豹子胆。
前几日我妹子才写地休书,今日就敢来求亲?李青书变了脸。
恼道:还有哪家。
是陈文才那个贱种。
求到老祖宗里去了,老祖宗的意思。
我家退过一亲回,他再来求倒不好不许他的。
尚莺莺忙打断道:这却奇了,我妹子又不姓李,你家有女儿尽管许他。
李青书道:老祖宗也不曾面许,只是授意我许他,叫我说:我家丈人见在,小姨子地婚事自有丈人做主。
就是不在她自家做主也罢。
轮不到我做人姐夫的替小姨子订亲。
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CN所以,姓陈地不死心,又要来求我?尚莺莺站定,眼前一队捧着点心的使女经过,一个带头的上来请安,笑道:九少爷,九少奶奶好。
尚莺莺因自家妹子被人瞧不起,心里极是不快活。
认得这个使女是自家房里的,又是合那陈家有亲,正好借她立威,甩手赏她一巴掌,又踢了脚,骂道:狐媚子,当着我的面做出这样丑态来,当我瞎了眼呢。
来人,打二十板丢出去,革她全家地差使。
那陈小翠伏在地下不住磕头,哭道:婢子不敢。
李青书冷笑道:你家堂哥哥好本事,都想合我做连襟呢,你有什么不敢的。
多加十板,传九少奶奶的话,她全家都赶出去。
尚莺莺对李青书嫣然一笑,两个手牵着手回妹子院子里去了。
那陈文才在外头厅里等了足有两个时辰,一个管家出来道:你来的正好,这里有几个人你领下去罢,过几日养好了送他们到南洋种植园去做活。
若是走了一个半个,唯你是问。
陈文才还在发愣,却见他远房堂叔一家都垂头丧气出来,两个堂弟扶着被打的堂妹。
看见他,那堂叔冲上来在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家赎了身就不是奴才!陈文才极是恼怒,待要发作又不敢,侧着身子让过一边,堂叔一家都恶狠狠的瞪他几眼才出去。
陈文才摸出一两银子把该房管茶的管家,那管家不肯收,冷笑道:咱们看陈老姨奶奶面上,叫你一声公子,你还真把自个当公子了?一日为奴,永世是奴。
你家老姨奶奶只顾讨老祖宗的好,你就敢不把九少爷放在眼里?你痴心妄想来求聘,还当咱们九奶奶是四房地糊涂老爷夫人呢。
陈文才来求亲,原是气不过,他费尽心机把姚滴珠逼到绝路上去,反叫王慕菲捡了个大便宜。
知府大人又偏向姚家去了,他已是气的发疯。
幸好尚真真休了王举人,满城人都赞她高洁。
所以他灵机一动,送了姑祖母一份厚礼,想求真真为妻,要故意给王举人和姚滴珠没脸。
想来那尚二小姐已是嫁过一遭儿,又是私奔过的,不敢讲究,有人来求必乐嫁。
得了尚小姐为妻,那抢了他女人地王举人还不气的背过气去。
谁知他想地极好,李青书两口子见都不见他,却把他堂叔一家都革了差使,堂妹屁股上那几十板。
分明是打在他脸上,叫他看清自家地身份不必痴心妄想。
他想明白了,脸上又红又白。
低着头灰溜溜出去。
不过半日,满城就传说有几位公子到尚家求尚小姐真真为妻。
尤其有名地是那位陈公子,苦苦求了半日,尚小姐嫌他是原是管家地儿子,连大门都没有让他进。
这些话传到姚滴珠耳里,先就气了个半死。
陈公子这样不长脑子行事,分明是说她姚滴珠不如人家一个半残的妇人。
王慕菲听说有人去求真真为妻,冷笑不已,再听说那位陈文才去求真真为妻,跳起来骂道:他休想!王老夫人极是不伏气道:这像什么话?你又不曾休了她,她不是自认为妾么,接她来家。
王慕菲不好意思合娘老子说真真那封书信明是自请下堂,实是休书,含糊道:我合真真又没有婚书见证。
老太爷想了想。
道:话虽这样说,她合你几年夫妻,不过是赌气搬到娘家去住。
不当有人去求亲地。
王慕菲涨红了脸,吞吞吐吐。
不肯作答。
指着婚礼摆酒要请厨子溜走。
老太爷就道:我出去走走,你在家看好箱笼。
莫叫雇来的那些人进来。
背着手走到一个茶馆,花四个钱买了碗福仁茶,坐在角落里慢慢吃着。
有个拎篮子卖薄面饼和牛肉地小贩进来,笑道:又有人到李家去求尚二小姐为妻去了,这一回,你们猜是哪个?小店里的人都笑道:快说,我们每人买十个钱的饼和肉罢了。
那个小贩把盖着白布的篮子放到柜上,茶博士送了碗热水与他吃,他一饮而尽,笑道:这一回是河东府的柳家。
就是从前想合尚二小姐订亲地那家,头天听说二小姐休了王举人,第二日就把正房娘子休了,飞奔去李家求亲呢。
一个人赞叹道:今日这是第五个了吧。
钱指挥使,刘守备、王同知,还有常州的苏二公子。
我听说苏家和李家是亲戚,只怕会许他家罢?那小贩神气活现摇头道:这几家前头娘子合妾都有儿女,尚大小姐必不肯许的。
王老太爷听人都说是尚真真休了他儿子,气的哼哼,用力咳嗽,从怀里摸出十文钱来,喊道:切十个钱牛肉来。
那小贩忙问柜上讨个小碟,切了一碟牛肉送来。
老太爷把钱握在手里,问他道:那尚小姐休王举人,有什么故事,你说来听听?小贩伸手讨钱,笑道:十文钱,你老给钱,小的就说一段。
王老太爷不情不愿把钱数给他,那小贩笑道:这位老爷必是不常出门,不晓得这一段故事。
世上从来都是男人休妻,似尚二小姐这般那是从来没听说的新闻。
老太爷恼了,又摸出几文钱丢把他,道:快说!那小贩唱了个诺谢道:尚二小姐做姑娘时不晓得怎么叫王举人拐了去。
那时节王举人还是个穷小厮,拐了二小姐合数千金珠不晓得到哪里,穷的过不得才回松江。
二小姐日日纺纱织布,养活那小厮,却是他运气,读书做了秀才。
后来尚老太爷寻着女儿,王举人中举俱是岳家力量,他不晓得感恩,反因尚家穷了要另娶那有钱的赛嫦娥为妻。
所以尚小姐索性写了休书把他。
我家隔壁的金秀才就抄得一份呢,夸说尚二小姐文彩极好,虽然从前走错了路,却是个极明白地妇人,说什么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边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笑道:那休书我也抄得一份,实是写的好。
尚二小姐本是好人家地女儿,叫人拐了做了数年穷夫妻,巴结着叫夫婿中了举,是为贤。
尚老爷当初嫌那王举人没出息,要女儿改适,她不肯,是为贞。
又因王举人另娶财主,她能肯成全,是为智。
不肯做妾原是尚二小姐自重,可见当初被拐了去,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难为她想得开,寻常妇人遇见丈夫纳妾,谁不是觅死寻活不肯。
老太爷从鼻子里喷出向口冷气,咳嗽了几声道:这话倒奇了,老夫我活了几……十年,也没听说过妇人休夫地。
想必是她勾搭上了有权有势之人。
那书生拍案道:老丈休要胡说!那王家地新妇才是淫妇。
那小贩笑道:客官莫气,想必这位老丈是外乡人。
老丈,我们松江府比不得别处,妇人抛头露面的本来极多,谁家姑娘不学好,谁家媳妇偷人,不消两三个时辰就传地全城都晓得了。
从来没有听说过尚二小姐如何,所以才有这许多人去提亲呢,那尚家已是穷了,有钱的姐夫又有何用,自然是因为尚家两位小姐贤德贞淑,素来在松江府里名声极好之故。
王老太爷冷笑道:私奔的也敢贞淑,原来松江的小姐都是这般贞淑呢。
他这里抱怨,后头院子里茶馆老板的女儿听见,合她母亲道:妈你不是合我爹私奔的么,这个老头在外头乱说可恶。
看一边摆着一盆泡裹脚布的水,把布捞了出来,端着盆要进去泼。
老板娘拦道:随他去罢。
站在门口,听见王老太爷连咳嗽带喘气在那里骂:私奔的淫妇,几年都生不出儿子来,连婚书都没有,还敢摆出正房娘子的架子……句句都点着老板娘的心事,老板娘越听越怒,抢过女儿手里的盆,一脚踢开隔扇,满满一盆臭水把王老太爷从头淋到脚,揸着腰骂道:这样乱咒人家,你才生了儿子没屁眼,生了女儿都合人私奔!王老太爷气得两眼直翻,老板只顾打躬作揖哄娘子进去,也不理他。
众人因这个老头子不合时宜,都在一边哄笑,无人替他说话。
老太爷气的说不出话来,身上又臭又冷,抹了一把脸,一路小跑回家去。
偏王老夫人因儿子也不在家,一把铁锁锁了院门,不晓得钻到哪里耍去了。
王老太爷从后院跑到正房都是铁将军守门,又寻到前厅,再到外书房一圈转下来,儿子合老伴都不见。
虽然是江南,十一月的天气也是极冷,好容易在外书房里寻到儿子一件皮袄,哆哆嗦嗦换了上身,下边还是透湿的,咬着牙脱了精光。
王慕菲为了省钱,外书房平常不摆火盆。
王老太爷精赤着两条腿,冷的直跳,想到厨房里暖和,把袄子裹的紧了些,一路小跑到厨院。
厨房里雇来的两个厨娘正一边做活一边说话,突然老太爷光着两条腿进来,唬了一跳,其中一个生的略平头整脸些,就有些夏姬的风情,又有些红拂的眼力,还有三分与人结交的本事,笑着凑上来道:老太爷,您到里头烤烤?一头说,一头伸出手来摸老太爷的大那一个有些瞧不上,扭头出去,看见老夫人合一群人笑嘻嘻进来,忙跑上前道:老太爷在厨房里呢。
王老夫人怕老太爷骂她乱跑,忙合老胡说:走,咱们到厨房说话去。
倒省的叫人再升火盆。
一群人进去,正好瞧见老太爷缩在灶后,两条光腿伸在火边,那个厨娘在边上不晓得说些什么,一只手还搭在老太爷光腿上。
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五章 王举人的新爱情(下)章节字数:5252 更新时间:08-10-08 13:02原是那厨娘说老太爷身上被淋了透湿,须要搓揉才不会风寒入体,所以王老太爷想着若是病了还要花钱买药,正好叫厨娘搓一搓。
王老夫人本是叫他降怕了的,众人进来,老太爷哆哆嗦嗦连笑脸都懒得挤出来,道:各位请坐,五儿速去开门取衣裳来与我换。
那厨娘察言观色,晓得这家是老翁做主,忙笑道:老太爷走到街上,叫个不张眼的泼了一大盆水,若是不搓揉到发热,只怕寒邪入体呢。
众人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俱都当看不见那两条光腿。
王老夫人待要发作,她是吃惯了巴掌的,忍着气回房,慢慢寻了上下衣裳合新鞋,打成一个包袱抱到厨房来。
老太爷收起两条架的高高的光腿,摇摇晃晃站起,走到小隔间里穿衣裳。
那厨娘笑嘻嘻就想跟进去服侍,叫老夫人拦住了,犹道:这些事本该我们做的。
老夫人从柴堆里抽出一根鸭蛋粗细的硬柴,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偷老娘的男人?你去桃花镇打听打听,谁敢抢我李五娘的饭食。
一边说,一边高高举起柴棍。
那厨娘原以为她是举人家的老夫人,最多不过骂几句罢了,实不料这位举人家的老夫人比她亲娘还强些,挨了重重两大棍。
她原有些智计,用力推开老夫人,把自家衣裳拉开,露出主腰和半边胸来,撞进隔间扑进老太爷的怀里,杀猪般叫道:来人呀,求命呀。
逼奸不从要杀人了呀。
老太爷裤子才提到一半,叫这个厨娘一闹,裤子滑到脚背。
露出见不得人那话儿来,本待进门拉的老胡笑着退出去道:老太爷怎么这样急法?拉老夫人道:老嫂子。
说起来也当为老哥哥添两个妾啦,谁家老太爷身边没有二三个人儿,又能替你服侍老太爷,在房里使唤也顶个大丫头。
老夫人冷哼道:胡子墨,你休他娘的撒臭屁。
一个妾也要百八十两银,隔不得几时就要合管家偷情,与表哥私会,抵盗主人家财物去养小子。
冲进去拼了老命拉扯。
那厨娘看老太爷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只管穿衣,想必没有指望,心想大闹他一场赚些银子也好,就合老夫人扭到一处,两下里拳打脚踢,捣眼睛扣鼻子。
吐口水拨头发,那叫一个热闹。
若论本事,却是厨娘高些。
只脸上挂了两道爪痕,一双玉手不只能搓之揉之。
还能握之捣之。
抡起来虎虎生风,拳拳到肉。
老夫人想是养尊处优久了。
拳脚上有些生疏,只得在兵器上找补,拨下头上两根长约八寸二分,表面金光闪闪其实七分纹银三分白铜打就的分水娥眉刺,呃……错了,是一对溜金银长簪,两手各执一根,左手只捡那白白嫩嫩地所在急扎,右手避开拳头,直取脑后。
王老太爷心痛银簪,忙道:老胡,还不来拉一把,我这里穿衣裳呢。
老胡几个都靠在墙上窃笑,王老太爷发话,老胡不得不进来,一拳敲在那厨娘的头上,趁着厨娘两眼转圈,把她拖过一边。
那几个把披头散发的老夫人扶起,都劝道:老嫂子莫气,老哥哥哪里看得上这样地人。
老太爷轻轻咳嗽了一声,拨开众人甩了老夫人一个巴掌,骂道:老夫要纳妾也不找那样的野鸡,你急什么!那厨娘听见不依,敞着怀跳起来道:老太爷,方才您还哄奴家,说奴家生地比这个老虔婆好,许了事成与我五十两银打头面。
众人都教那一对香瓜一样大的物事晃的眼花缭乱,就连老太爷都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狠狠吞了口唾沫,才板起脸来,喝道:这里大家都是见证,分明是你自家脱了衣裳闯进来老夫换衣的所在。
wwWcN老夫什么时候合你说过那些下流的话。
待我儿来家,取贴子送你去府衙吃板子!那厨娘冷笑道:老娘不吃那一套,府衙里地金胖子合奴家也是知交,咱光脚的还怕你湿鞋的,传出去举人家老太爷睡厨娘还赖睡钱,极好听的名声呢。
老胡做好做歹,许了她五两银子封口,那厨娘还到六两,老太爷只肯给四两。
三个人占了方桌的三面,吵成一团。
王慕菲请定大厨,来家走到厨房门口听见吵闹,忙忙的进去,老夫人就扑上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道:你爹爹他不长进,合厨娘偷上了,还要娶她呢。
老太爷在那里说价钱说的极烦,跳过来又甩了老夫人一巴掌,骂道:休胡说,俺这里正要拿钱打发她呢,这四两银你出!厨娘拍桌子打板凳道:没有六两,奴家就去府衙出首!王慕菲皱眉,摸出一个十两锭子夹了半边的,丢到门外,道:滚!他是举人老爷,又丢了钱出来,那厨娘见到他不免胆怯些,见闹也闹的够了,爬起来捡了银子飞一般逃出门。
王慕菲看了这群人一眼,也不说话,捡起自家那件皮袍回房去了。
这里老太爷想追上去问儿子凭什么他就让真真休了他,方才那一场闹地极是没脸,在老朋友面前还罢了,却不好意思去就儿子的冷脸。
胡子墨因笑道:老哥哥,听说你家儿子将娶那姚小姐为妻,老嫂子叫咱们来帮忙呢。
老太爷出门,喷嚏连天,回到自家房里,叫暖气一熏,立时就觉得头重脚轻,坐到太师椅上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方才叫他当着众人面打过两下,又是才合贱人打过架的,闷闷地回房去睡。
还是老胡见老太爷清鼻涕都出来了,劝道:老哥哥想是着了凉,还是睡一会。
煮碗姜茶来吃。
有事明日再说也是一样。
几个人拱拱手辞出来,寻了个小茶馆坐下,胡子墨就道:老王这是昏了头呢。
听见说尚家穷了就要儿子另娶。
另一个道:他能有什么见识,从前素娥十五六岁。
出落的花一般,我教他献把田大将军,他不肯,结果老李把女儿送去,她生地还不到素娥八分呢。
如今老李一家都叫田大将军家养活,听说他女儿生了个小子,老李地日子越发好过了。
胡子墨冷笑道:老王这个儿子也是个背信弃义的,咱们是指望不上他将来发达了有好处了。
不如另想法子罢。
其中一个道:你从前不是到明水狄家打过秋风?不如再到薛三老爷处碰运气,他老人家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半点也够咱们吃用不尽。
胡子墨摇头道:凤大凤二两个不得好死地,非要拿狗头去哄他,结果人家还了一包石子来,狄家我不敢惹。
那薛三爷是狄夫人地亲兄弟,咱远着些。
不如去寻那陈公子吧。
他是个傻的,又合王家姚家有仇,听说我们是王老太爷地朋友。
必定一哄一个准。
众人哄然道妙,约齐了过几日在胡子墨家再议。
给了茶钱各自散去。
且说老太爷和老夫人都病着。
只王慕菲一个人操持婚事,反倒觉得自在许多。
他请了唐秀才来助忙,把二千银子花的干干净净,果然办成一场体面婚事,聘礼就是原来张家聘他妹子的,也算是丰厚体面。
姚滴珠因嫁的是她自家爱的男人,欢喜收了,先使小桃红押着二十四抬嫁妆来铺床,明水木器无人卖给她,新买地苏州新样螺钿磨漆全堂家俱,明晃晃的极是耀眼,摆在房里挂红吊彩,极是喜气,老太爷合老夫人都扶病来瞧了,都爱不释手。
第二日初八,王慕菲翻出他那身举人的行头来,大红圆领,烂银腰带,头上簪着四朵金花,骑着借来的高头大马,果然是个极风流的人物儿。
路人看见,都赞叹:王举人果真生的极好,合那赛嫦娥正是天生一对金童玉女。
王慕菲听见心里快活,笑嘻嘻到了莫家巷口,姚家早挑出十来挂百子千孙鞭来,响了许久,王慕菲下马冲围观的邻居们拱拱手,踏着大步进去了。
不过时姚小姐盖着大红盖头出来,鼓乐齐鸣,姚府管家提着一竹篮铜钱散把看热闹的小把戏,霎时欢声雷动,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姚小姐经过瑞记铺子,故意拉开轿帘露出半边脸来,正好看见楼上窗格里有大红的衣裳闪过,她仰起脸来,冲上头得意一笑,才放下轿帘,得意洋洋去了。
尚真真却是真在瑞记楼上。
侧着半边身子看王慕菲身着红袍头顶金花喜洋洋地娶亲,心里百般滋味。
李青书合尚莺莺坐在一边吃茶。
良久,外头已无喧哗之声,真真尚依在窗前。
李青书冲娘子挤眼。
尚莺莺皱着眉头,走到妹子身后抱着她,轻声道:咱们家去,爹爹使人捎信来说,明年二月就到家呢。
尚真真泪落如雨,喃喃道:原来数年恩爱,敌不过几两金银。
妹子,纵然是他回心转意,不合姚滴珠如何。
他早有纳妾的心思,又是那样一对公婆,你肯回头否?李青书站起来问道。
我不肯!原说好了我们……一双两好,再多半个人也使不得。
尚真真咬牙道:姐姐,我搬回家去住罢,日日都有人上门提亲,没的叫人说你。
尚莺莺笑道:我也想回去住几日呢,走罢。
今年咱们过个热闹年。
狄九叔说今年咱们家有五六万银子地分红,还有半船货,咱们去挑几样顽器。
说起来,我倒想跟着他们出海走走。
李青书不甚快活,拿手指头顶娘子道:你去了,我合孩子们怎么办?尚莺莺横了他一眼,嗔道:我说说罢了,就你家那些铺子,哪一天能少得了我?真真见不得姐姐姐夫恩爱,低着头走到楼梯处,李二叔过来扶她,道:二小姐,咱们有的是法子治这两个贱人。
必替您出一口气。
真真摇头叹息,道:李二叔,不必。
由他们去罢。
尚莺莺冲李二叔挤眼,笑了一笑跟出去。
李青书落后几步。
经过时仿佛说今日风有些大一般轻描淡写:莫要叫人看出来。
却说王慕菲接了新人到家,合满座朋友吃了几杯酒,,突然得少了些什么,再细瞧瞧。
只有他苏家妹夫坐在席间,张家妹夫不晓得哪里去了。
他拍拍脑袋,想到必是妹子晓得苏公子要来,所以寻了缘故不抛头露面,新妹夫想必面嫩也不好意思来。
这样一想,还罢了,又吃了几杯酒,妆醉伏在桌上不肯动。
唐秀才把鸣玉坊那班粉头都召了来,巴不得自在取乐。
命人送了新郎进新房,一群人移席到王慕菲地外书房,自在取乐。
正经人都道婚宴上这般行事不妥当。
纷纷散了去,唐秀才曲意结交苏公子。
两个打地火热。
一群风流才子纵情声色不提。
却说王慕菲进了洞房,门口站着清风明月。
一左一右上前请安道:新姑爷吃醉了呢。
扶着他进里间,李媒婆头上插着一朵大红花,吃的腮上红红地上来道喜。
小桃红赏了她两个帕子二钱银子打发她出去了,也带着众使女上来道喜:恭喜姑爷,恭喜小姐,祝姑爷合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王慕菲笑道:多谢多谢,每人一钱赏银。
小桃红谢了赏,带人出去,王慕菲挑开红盖头看是,滴珠头上却是一顶珠冠,在灯下耀眼夺目,越发映的她面如白玉,目似秋水,一点樱唇似笑非笑。
王慕菲看了如何不爱,笑嘻嘻伸出手去,道:娘子,为夫替你脱衣裳好不好?姚滴珠羞红了脸,低下头道:奴自家来,相公歇歇。
自家把珠冠取下,取妆盒小心装好锁入箱内,脱下大红的绣衣,现出桃红地小袄合裤子来,上来替王慕菲脱帽。
她手脚生疏,不似真真妥贴,一个衣结解了半日也解不下来。
王慕菲晓得她必是从不曾替男人解过衣裳,心里大乐,笑道:我自己来。
脱的只有一件小衣,把滴珠按倒在床上。
滴珠害羞道:灯……王慕菲只顾合她亲嘴,因她总挣扎着要起来吹灯,笑道:点着灯才得趣呢。
一边说一用拉开她地主腰,伸手进去。
摸了几把,心里叹息:果然女孩儿家的胸比妇人的好摸,难怪苏妹夫要纳妾呢。
姚滴珠早已瘫成一团泥,心里却明白,想必是王慕菲因她名声不好,怕她不是处子,想到方才小桃红塞在枕下的白绫帕,从王慕菲怀里抽出如玉的藕臂,轻声道:相公,你让让罢。
从枕下抽出那块白绫帕子。
王慕菲忙接过来,抖得一抖,看得两面都是雪白,铺在滴珠股下,顺手扯掉那条桃红绣蝴蝶地裤子。
姚滴珠免不得攒眉咬牙忍受,任由王慕菲畅快了一回,两个脸偎着脸,腿压着腿睡了一会。
王慕菲乍遇新人,极是有举致,到爬起来要再战,这一回滴珠略长了些本事,两个旗鼓相当,斗得在隔壁偷听的小桃红欲仙欲死才罢。
第二日清早起来,王慕菲合滴珠都两腿发软,取了喜叫小桃红送把病中的老太爷和老夫人看过,正巧那李媒婆来讨喜钱也看过了。
王慕菲极是喜欢,与了她二两银子。
滴珠格外厚赐,二两银子之外,还与她一盒内造点心,四匹青红布,一个厚缎子把她做衣裳。
李媒婆喜滋滋去了。
他两口儿吃了几口粥儿到床上补眠,有没有做点子事就不得而知。
话说尚真真回到尚家大宅居住,内有数不尽的奴仆,外有林管家一班儿忠仆,虽然日日有那不晓得自家有几斤几两重的人家来求亲,都是不曾见着管家,就被守门的婉拒了。
因她搬回大宅去住,都传说尚老爷在海外遇见仙人,要带了几十船金珠来家。
尚老爷是出了名不肯再娶的人,那许多金珠自然还是尚家两位小姐的。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也不晓得是哪里传说来地,俗语说的好,三人成虎,传的多了,人都当真,俱说尚家又富起来。
别人不论,那个河东府地柳公子虎臣越发心急,尚家大门进不去,日日到李家求李青书。
为强人所迫,把晚上八点的更新提前……奴家……555诸位看官有包月推荐票把几张与我,贴在榜上极是喜人呢。
不然推贱也好,奴家接着去码人,强人说她地番外又生出来鸟。
苍天啊,自己地文不更,我们一起比示她。
呃,最近书评极多,不过,,,精华早就木有鸟……精华数是点击推贱数折算出来的……相信下周会多一些,呵呵,下周再加数。
亲一个,我去吃中饭。
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六章 老太爷跳墙(上)章节字数:5063 更新时间:08-10-08 13:03柳家原合李家也有亲,李青书不耐烦日日都敷衍他,请他到天香楼吃酒,道:表弟,开弓没有回头箭,真真原是不肯嫁你才要逃走,没得转了一圈回来嫁你,何必叫愚兄为难。
柳虎臣冷笑道:青书表哥,你哄孩子耍呢,我还能不晓得堂姑夫家是真穷是假穷?你下手快娶了莺莺,尚家一半的钱财都是你的,难不成你还想拦着我去取原是我的那一半?李青书笑道:原来还是为钱,没的说,薛兄请出来做个证见。
薛三公子从隔壁慢慢踱进来,笑道:柳家的小子儿,我合你堂姑夫是什么交情,从前他合你爹订亲时原是我做的证见,有你这句话,还当老尚会把女儿嫁你么。
柳虎臣没想到李青书设了计诱他,翻脸道:李青书,你坏我好事!咱们再不是兄弟,你等着。
李青书冷笑道:别说我家老丈人晓得不依你,你为财弃掉发妻无情无义,看这天下的商贾还有谁合你们柳家做生意。
薛三公子看着那柳虎臣摇头叹气:似你这般急功近利又背信弃义,明年你们柳家不必出海了。
那柳虎臣听见薛三公子这样说,脸色微微发白,跺跺脚去了。
李青书就叫撤桌子重上酒果。
薛三公子笑道:隔壁摆下了,引你见几个小朋友去。
到得隔壁,一群少年站起来,齐声问好道:见过尚大姐夫!李青书唬了一跳,笑道:这几位是……?薛三公子笑道:是我家的子侄辈,几年前合你家丈人一同出过海的。
所以他们偏着那边喊你姐夫,偏不叫你李大哥。
李青书笑道:这么喊我可就恼了,我原是合你们薛三叔兄弟相称。
叫你们平白降了一辈去。
薛三公子摆手道:咱们各交各的,臭小子们。
你们不好好在刘家港等着接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少年们哄笑起来,你推我我推都不肯头一个说。
李青书心里原记挂着娘子在家等侯,正好回避,忙笑道:薛三哥。
我赶着回去合娘子说话,就辞去了罢,今日这桌算我的,再叫几个小唱来助兴!薛三公子笑道:使得,小唱使不得,不然我姐姐说我带坏了孩子们,我要吃板子地。
李青书大笑,站起来做了一个罗圈揖。
少年们都站起来,齐声道:李大哥走好。
李青书挥挥手下楼。
骑着马到尚宅,径到娘子院里,笑道:那柳虎臣已打发了他。
薛三哥瞧不上他,明年他家都不得出海呢。
咱们要不要加一份?莺莺放下手里地帐本。
笑道:还是李百万家呢,眼皮子也恁浅。
我们尚家本有一份在里头。
再加,只好加你们李家,十来房一分,到你头上能有多少?你家那些人,收了钱只怕还要嫌你没有早入伙呢。
何苦做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
李青书叹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号称是李百万,也只我们这房略好些,那几房无所不为的乐。
若不想些法子,又不分家,只怕转眼就败了。
尚莺莺不乐意道:他们名下地铺子又不舍得叫我管,又要笑话我牡鸡司晨,不过仗着老祖宗宠爱罢了。
这世上没有一边替他们赚钱一边被他们说道理,你要想法子也使得,不许走薛家的路子。
薛家不是看我爹爹面上,肯合李家结交?李青书无可奈何笑道:娘子大人说地是,我另想法子就是,不过是这么一说罢。
wwWcN就是你肯,只怕他们也舍不得一下子拿出十万八万的本钱来。
尚莺莺忍不住笑起来:这倒是真的,出海做生意虽然获利极厚,风险也极大的。
若是一个不小心翻了船,你就是李家的千古罪人。
李青书拉着娘子地手,去看桌上的帐本,笑道:还是你家清静,这一会功夫就算完了?在咱们家,晓得你算帐,那几个婶娘流水般来寻你说闲话莺莺笑道:我分了一半给妹子算呢,也叫她学学。
其实她悟性还在我之上,只怕看几天帐,尚家的产业就可给交给她了,我也多些空闲合孩子们耍。
李青书笑道:我呢,我呢,横竖无事,咱们泡澡去?强把莺莺的帐本取下丢给在一边窃笑的小樱,拉着她去了。
绿萝院廊下一间耳房里,小梅问春杏:为什么大小姐不要我们去服侍二小姐?春杏放下手里的针线,笑道:这是怕二小姐触景生情呢,过几日二小姐想开了不伤心啦,自然叫你上去伺候。
小梅移到窗台叹气。
突然又道:下雪啦,不晓得我在后院种的那两棵梅花怎么样。
春杏道:你们还记着那里做什么?若是你舍不得,还叫人送你回去。
小梅连连摇头道:不回去不回去。
我只是舍不得我种的梅花罢了。
春杏笑着戳她的额头,道:你这么老实,谁舍得送你回去,送回去叫人欺负你啊。
快做活,赶着过年前做完,初五咱们穿着好去庙会上耍。
小梅依依不舍看了看窗外,雪花似玉屑般纷纷扬扬,天空合远处都叫密密地雪挡住了,灰灰的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小梅道:天暗下来了呢,小姐在看帐,要点灯!跳起来就要开门。
春杏扯住她的袖子,道:你当是你王家呢,就咱们几个人贴心。
我带你去瞧瞧。
丢下针钱,开柜取出两件大红猩猩毡地斗蓬来,替小梅穿好了,自家才穿上。
小梅摸着身上的斗蓬。
吸气道:这样好衣服,听说极贵地,咱们也有地穿?春杏笑道:不过有名有姓地得一两件罢了。
走罢,你在咱们家住久了就明白了。
咱们去茶水房瞧瞧去。
茶水房原是里外两大间,外间当地摆着大火盆,上头一张大方桌,两个干净利索地媳妇子正在做点心,后墙边两眼小灶。
一眼灶上烧着一大壶热水,另一眼上摆着蒸笼,不晓得里头是什么点心,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香甜气味飘在房里。
里间一个妆束合春杏差不多,只是比甲是白绫弹墨花样地大丫头出来,笑道:又不放心二小姐啦?春杏,你当二小姐只是你一个人的小姐呢。
春杏把红着脸地小梅推到跟前,笑道:翠墨,这是这几年一直跟着二小姐的小梅。
极是忠心的。
小梅,我原是大小姐那边的,过些日子还要回大小姐那边去。
以后你有事只合翠墨姐姐说。
翠墨摆手笑道:春杏姐说哪里话。
亲亲热热牵着小梅的手道:以后咱们一处做活。
老规矩,二小姐房里八个大地。
还有六个你不曾见。
别人你不必理会。
我是管茶水饮食的,你想吃什么合我说。
有一个管衣裳一个管首饰。
将来你只管近身服侍咱们四个有事替换着无妨。
还有四个是管帐的,不管做活,不是钱帐上的事不要去找她们。
春杏看小梅有些发愣,推她道:原来只咱们两个大的,样样都要你操心的,如今分了职责,小姐的衣裳收捡洗晒都有人,要穿什么要做什么你只合管衣裳的说一声就使得。
端茶送水的活自有小丫头们去做呢。
翠墨笑道:咱们每人手下都有两个小地听使唤,等她们调理出息了,咱们也嫁人去了,你不必不好意思,尽管使她们!小梅红着脸不好意思说话,春杏笑道:走罢,咱们回去接着做新衣裳去。
原来房里那几个脓包哪里顶的半点事?样样都要你盯着,只得忠心一门还好。
拉着小梅回去照旧做活,小梅拈着针出神,突然道:我有月钱啦!春杏笑道:你原是上在咱们家档子上的,当然有,就是前几年地也在那里,只是你一直在王家,不好把你的,这几年积下来也有几十两,我劝你领了这个钱交给二门上地林三管家,他那里有几间铺子,老爷说过许我们也入股。
我们都把银子存在他那里生利钱。
小梅想到有了钱,将来寻着母亲和弟弟,替他们买房,替弟弟娶亲,喜欢地眉飞色舞。
春杏看她一脸白日梦的模样,也不说她,低着头依旧做活。
过了一会,门外有人敲门,姐姐们在么,翠墨姐姐叫送点心来,一个小丫头拎着个小食盒推门进来,笑道:春杏姐姐好,梅姐姐好。
从食盒里取出两碟点心,又两碗茶面子,把食盒搁在一边,笑嘻嘻出去。
春杏只不过吃一两块点心罢了,茶面子动都没有动一下,小梅吐舌道:我还以为李家极富有呢,咱们过地比李家小姐还阔气。
春杏笑了一笑道:你只见过九少爷合老太太两处,还算讲究。
那几家也只个空壳子,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李家固然是一年不如一年,王家的日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王慕菲指望新妇带嫁妆来,自然有钱,大手大脚花净了手里的两千银子。
他合滴珠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哪里想得到柴米油盐小事。
这一日正在卧房里替滴珠画眉,小桃红进来回道:姑爷,老太爷那里又骂人了,说跟前使唤的人不用心,火盆熄了也不换。
王慕菲皱眉道:前日换换的使女,怎么又不好了?娘子随我一同去瞧瞧?姚滴珠笑道:相公先走一步,奴在这里描完了眉再去,不然只得一半,不怕吓着老人家么。
王慕菲笑笑自去,姚滴珠开口问道:为何事争吵?小桃红道:柴房外有两袋上好银霜炭,谁用谁去取,因落雪咱们的人嫌麻烦,把两包都抬了来。
只道他们要用开了柴房取就是。
谁知里头只有几袋下用柴炭,老太爷嫌烟气呛要换,不晓得哪个多嘴的说都是咱们抬了来。
在那里闹呢。
姚滴珠微笑道:这是给我下马威呢,几根炭值几个钱?我就晓得这两个老的不得消停。
打量我是那不争气的尚真真?走,收拾东西家去,使个人合姑爷说,就说我爹不日就要来家,我家去收拾收拾。
问他来不来。
王慕菲坐在桌边,听爹爹抱怨儿子媳妇不孝顺,自家用好炭,给爹娘用差炭。
老夫人也道:管家娘子服侍不贴心还罢了,手脚不干净,燕窝本还有一大包,他们才来了几日就回说没有了。
王慕菲想到这几日他合滴珠平常吃地白粥,甜津津的极是好吃,好像就是燕窝粥。
正不晓得如何回答,进来一个使女道:姑爷,我们小姐说方才有信儿来。
我们老爷还有几日就要到,要回娘家去收拾收拾。
问姑爷去不去?王慕菲还不及说话。
老太爷忙道:去去,阿菲。
你速去。
推着儿子出去,笑嘻嘻对坐在轿子里的媳妇道:在娘家多住几日也不妨,等亲家来,爹爹要请他吃酒呢。
姚滴珠笑眯眯道:媳妇省得,待我爹爹回来,必要合他说,公公婆婆极疼爱媳妇地。
老太爷目送两顶轿子出门,回来王老夫人抱怨道:不是说好要生降伏她么。
老太爷笑道:不忙。
亲家跟前总要做个样子,走,我们到媳妇房里瞧瞧去。
老夫人等不得这一句,忙跳起来抢在前边。
果然媳妇把房里大小四五个丫头都带走了,房门只半掩着,老太爷推门进去,站在银光闪闪的家俱跟前,不住赞叹道:还是这样家俱好看呢,明水木器哪里好起,偏那么值钱。
老夫人早钻进卧房,要看滴珠地陪嫁。
寻了好一会都没有寻到妆盒,喊道:老头子,是不是媳妇回娘家,把妆盒带走了?老太爷道:她要在娘家住几日,自然要带妆盒回去,你翻别的瞧瞧罢。
走过来开箱柜,里头俱是王慕菲的衣裳。
十来个衣箱叠在床背后,俱是上了明晃晃新式西洋大锁的,老太爷无可奈何,道:我记得尚家小贱人走时空手的,咱们去后边翻翻,她地东西不爱上锁。
老两口顶风冒雪把楼上楼下都翻了一个遍,才寻到一间不起眼的耳房,使一把小铜锁锁起。
老太爷从门缝里张望,果然都是真真的箱子,喜欢道:在这里了,你去取我的家伙来。
老夫人笑道:瞧我的。
头下拨下她那根八寸二分长的簪子,探进锁眼里捣了两下,喀嚓一声锁开,老太爷奔进去,掀箱子盖,喜欢道:都是上好绸缎,正好趁儿子不在家,咱们拖出去卖啦!老夫人从柜子里钻出来,取一件皮袄披在身上,舍不得道:卖不上价钱,留几件我穿。
老太爷抢下来,骂道:猪脑子,换了银子悄悄收起才好。
你没的穿,媳妇自做好的把你穿。
踢她一脚:速去叫人去雇四辆,不,三辆大车来。
老夫人把那件皮袄又摸了摸,一步三回头出去。
过不多时,老太爷押着三车衣裳先到成衣铺,成衣铺道:王老太爷,小本生意,收不起。
您到前门大街,有个天下第九当,去那里当死当,他们本钱大,做生意极是厚道,必不叫您吃亏。
一边看老太爷出门,自家飞一般去第九当报信。
老太爷被他一阵马屁拍的胡子翘多高,真个寻到天下第九当要当当。
那天下第九当是谁家地本钱?却是尚莺莺与李家几个要好的小姑子们合开的,所以有个九字。
管事地得了消息,晓得尚家小姐的衣物多是做一季,记一本帐地,又有标记,极是好认。
掌柜地亲自出来,接着王老太爷说了半日话,等着取了旧日替真真做衣裳的帐来,那边安排队妥当了。
他才慢慢开箱一件一件唱价,唱到一半,掌柜地道:老太爷,有些不对,这些物事,倒像是赃物,你从哪里买来的?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七章 老太爷跳墙(中)章节字数:4411 更新时间:08-10-08 13:03老太爷勃然大怒,道:胡说,这都是我家的旧衣裳。
你们不收我到别家去!掌柜的道:老太爷莫急,府衙里有失单,咱们松江各大当铺都抄得有,太爷的话,若是寻到赃物还有厚赏呢,你到哪家都一样。
我白说你老人家也不信,取失单来一一对过。
命人去取了印蓝花的失单来,头十来件就在眼前,还注明了都有暗记。
掌柜的翻出来把老太爷看,道:这是沈裁缝的记号,不是小人说的难听,您家虽然是举人家,也请不动他家做衣裳的。
老太爷眼珠转了几转,这些衣服多是尚家抬来的,想必当铺因值钱想要吞下,此时叫他当面承认尚真真是他儿媳妇,实有些说不出口,咳了几声道:这些原是人家送的。
掌柜的笑眯眯指着失单上几个字道:原来是这样,老太爷,你不晓得我不怪你,这些衣裳原是城东齐大户家丢的。
不如在下做个中人,替你请了齐大户点齐了衣裳。
不然交官,小店自不必说,还有赏银,你老人家官司缠身,免不得要花银子上下打点。
就是王举人的清誉也不好听呢。
老太爷冷笑道:掌柜的,你当我是深山里的村老呢,叫你几句话就唬住了?这些衣裳原是李百万家送给我家的。
掌柜的变了脸道:李家和你家非亲非故,这些衣裳也值二三千金,平白无故的送你们?老太爷恼了,拍案道:谁不晓得李九奶奶的妹子合我儿子从前私奔。
掌柜的冷笑道:老太爷也这般说,想来人说的多是真话。
原来尚二小姐是王举人拐了去地。
尚家为何不告你家拐他女儿?老太爷不好意思说原是想逼尚家多出嫁妆,所以不主张儿子补婚书,红着脸道:他家也求我家找媒人去说亲。
是我说,奔者为妾。
没的为个妾去求亲。
掌柜的冷笑道:是妾,人家李家何等富有尊贵?会把这数千金地衣物送把把妹子当妾的人家?老太爷,你休胡说。
不肯私了也罢,你请到后边坐坐,我去府衙出首。
就叫人把十来只箱子都抬到后边一个偏院去。
老太爷被几个伙计拦住手脚。
眼巴巴看着箱子都抬进去了,破口大骂,掌柜地叫两个人把他架到放箱子的厢房里,冷笑道:我们不贪你的箱子,你在这里坐着罢。
等金捕头来合你说话。
把门扣上,出来打发几辆车去了,命人去请金捕头来做戏,两个人故意走到厢房门口商议,金捕头道:这些赃物太爷说就叫你变卖。
倒是这王老太爷,财物得来的不明不白,他家王举人又是才娶的姚绝户。
正是送上门来地肥羊好过年呢,多谢你。
老哥哥我也能顺带发一二千两的小财。
老太爷听说一个捕头都想在他那里捞一二千两。
心里跳的厉害,他是天生只进不出的性子。
若不早做打算,真叫人算计了去如何是好?何况真真这十几箱衣裳是他趁儿子不在家偷拿来当的,儿子晓得了必不快活,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家去妆病,就是衙役上门死都不认,想来也无人敢把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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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这样想,倒底有些舍不得,转了两圈再走到门边偷听,外边无人声,试着推了推,居然推开。
老太爷缩头缩脑出来,院里无人。
地下的雪积的有半尺厚,寒气逼人,想必都在房里烘火,老太爷去推院门却是反锁,想必是以为他一个老头子不要紧,所以只锁了院门。
老太爷四下里瞧了瞧,就从一扇半掩的门里看见一架竹梯,他爬到高处看看,只东墙外是小巷,就把竹梯架到东墙,轻轻巧巧翻过去,顺手就把那梯子提过去,落到地下,扛着那梯走到一个杂货店,二十文钱卖把人家,把这得来不易的二十文握在拳里,深一脚浅一脚到家,老夫人接着,问道:如何?老太爷叹息道:晦气,当铺里说是人家地贼赃,还有失单为证,不是我机灵就叫金捕头拿住了,你把管家媳妇们都叫来,合他们说老太爷我病了几日了,今日都不曾起身。
说罢匆匆脱了衣裳钻到被卧里,把那二十个钱数了又数,郑而重之藏在枕下。
果然半个时辰,就有衙役来敲门,老夫人出去,说老太爷病了几日都没有起身,那几个衙役随口问得来上茶的媳妇子真是卧床不起,道:原来这样,想必是有人冒府上老太爷的名字,将偷去地东西变卖。
请老太爷安心养命罢,我们打扰了,改日举人在家我们再来请安问好。
极是客气,拱手去了。
老太爷在里间听的分明,一颗提着地心放下,心里就有了主意,只说那些箱子是人抵盗了出去,想必管家们方才被吩咐过了,不敢乱说,就是儿子找来也没有帐算。
放心起来,吩咐道:老伴,叫厨房晚上烧鹿肉吃。
且说当铺掌柜地施计赚下这十几箱衣裳,谢了金铺头众人五十两银,亲自到尚家寻大小姐道:那王举人家把二小姐的衣裳拿来当,小地设计赚了来,想问大小姐何时送来?尚莺莺笑道:极好,虽然不值什么钱,到底不叫他家沾便宜,我这里使个人去翻翻,完了,你处置了罢。
就命人叫小梅合新管衣料的翠依带着几个人第二日去当铺,翻出了几百两压箱的金银并两箱小衣鞋脚等不好见人的物件,那掌柜的极会做人,道:原是替二小姐出一口气,这些衣裳也值三千来两,小的卖完就把银子送回去。
小梅不敢则声,那翠依笑道:大家辛苦,卖完了扣出五百来你们发红包。
掌柜的也不推辞,谢了又谢,送她们出来。
小梅坐在车上问道:翠依姐姐。
你随口就替二小姐用了五百两,可使得?翠依笑道:本不是他份内的事,难为他心里想着小姐。
又是花了心思去打点的,与他五百两。
那个什么金班头那里要打点,伙计们要封口,通风报住的人要谢他,自然不能叫他吃亏。
所以与他五百两。
这些事你慢慢瞧着就明白了,将来你也晓得如何行事。
咱们家。
小姐以下,里头咱们四个最大,五百两以下地花费两位小姐不问的,自有管帐的核算你花地是不是地方。
小梅听的晕头转向,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翠依因她跟了自家小姐数年,极是忠心,并不笑话她无知,就把尚家明地暗的规矩都细细说给她听。
小梅听说。
吐舌道:寻常人家的小姐也不得这样本事。
翠依笑道:我们老爷送我们三十来个在山东读了六年书,才得执事,你却是天生好福气。
小梅低头。
红着脸道:我什么都不会。
翠依笑道:你服侍二小姐这许多年了,她的心思你最明白。
咱们以后都要看你眼色的。
两个一路说说笑笑。
小梅伸头出去看雪,想到自家衣食不愁。
主人又宽厚,母亲合弟弟不晓得在那里吃苦,不由长叹。
翠依以为她看见什么了,也伸头来看,正好瞧见一个使女提着篮子站在巷口,生地却有几分颜色,忙推小梅道:可是因为她?小梅顺着去看,却是小桃红笑容满面站在屋檐底下,大怒道:那是姚贱人的使女。
停车,我下去揍她。
翠依也不是个省事的,听见是自家小姐的仇人,冷笑道:不必咱们动手,针儿线儿,带人下去揍她。
针儿线儿都只有十一二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一个问赶车的要了长鞭,一个取了压帘子的短棍,笑嘻嘻道:姐姐,你家主人呢?小桃红愣了一下,答道:我们姑爷和小姐在里头挑绸缎……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针儿一鞭抽到她背上,冷笑道:我们要打姚家的小贱人。
线儿看她痛的弯起腰,就在她背上敲了数下。
小桃红早嚷救命。
赶车地管家看见里头出来一个小伙计,忙跳下来把两个女孩儿拎起来,道:小姑奶奶们,不是这样顽法。
一手一个拎起丢到车上,跳上车扬鞭去了。
小梅不解恨,掀帘子伸头看小桃红,笑道: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翠依犹骂两个小的胆小,道:打她背做什么?下次捡手脚打。
小桃红听出是小梅的声音,呸道:你家小姐是个妾,也就合我一般,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赶车地怕出事,早扬起几鞭把车赶走。
姚滴珠合王慕菲出来看时,只看见形容狼狈的小桃红怒目长街尽头地马车。
姚滴珠看见,恼道:谁打地你?小桃红看着姑爷不敢说,姚滴珠甩手赏她一巴掌,声音极响亮,王慕菲都打了一个抖。
小桃红咬道牙道:是姑爷家的使女小梅,她还骂……骂小姐是贱人。
姚滴珠微笑起来,看着王慕菲不说话。
王慕菲胆战心惊,生怕娘子当街也这么给他一下,笑道:我家地使女都在家呢,这是哪个?小桃红道:就是在莫家巷就使的那个小梅。
姚滴珠轻笑道:原来是她,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休要合狗一般乱咬的人见识。
心里极是恼火,手下败将也敢打她的丫头,肚子里转的一转,想到小梅原是她家相公搬到莫家巷买的,卖身契当在王家,却跟了尚真真回去,正好叫王慕菲要回来,看他听不话。
因道:阿菲哥哥,那个小梅,不是你买的么,那是咱们家的使女呢。
王慕菲想到从前家里那些下人都是尚家送来,只有小梅是他真金白银买来,真真走时,别人都当走,只有她不当走的。
心里也恼小梅不把他当主人,恨恨道:这个贱人,总要收拾她。
姚滴珠看他变了脸色,也不言语,故意道:小桃红伤的狠了,咱们家去罢。
明日再来买鱼翅燕窝也使得。
拉着王慕菲家去。
王慕菲这些天有意无意把真真抛到脑后,今日小梅把小桃红打了,他胸中那一股郁闷之气又升起,真真素来温柔,怎么就有胆子休夫?李家又拦着不许他两个见面,说不得,必是向来看他不顺眼的尚莺莺做梗。
这几天问真真求亲的也多,她一个都不许,想必是还想回头,再想到从前真真也有恼的时候,他说两句好话就回嗔做喜,越想越觉得的是尚莺莺做祟,正好借到尚家要小梅之机,逼真真出来见一面。
因道:小梅这贱人本是我买的,买她的契纸还是我亲手收起,居然敢这样扫娘子的面子,必要把她要回来,叫娘子好好调教。
姚滴珠哪里晓得举人大人的心思,只当他要为自己出口气,忙道:也不急在一时,等我爹爹来家再说,现在忙的紧。
王慕菲点头道:极是,岳丈大人来家是大事,他出门也有三年,咱们必要好好庆祝一番。
姚滴珠偷偷伸出手在王慕菲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抢上前跑了几步道:快些儿,忘了带伞呢。
雪越发大了。
王慕菲把滴珠送回娘家,想到小梅的事,就道:再有几日就要过年,你如今是我王家妇,当在王家过年呢。
姚滴珠笑道:相公说的是,只是奴这里也丢不下,又没有个兄长替人,不如相公家去料理过年事体罢,奴这里赶着料理了,二十九那日家去,不是一样?有个金子打就的姚员个光芒闪闪的吊在那里,王慕菲自然顺从,第二日早起独自回家。
到家先到自家房里看一回,房里好像没有人动过,爹娘果真是进益了。
放心到书房,翻了许久,果然叫他翻出买小梅的卖身契来,贴身收好。
老夫人听说他来家,就使人唤他去说话。
王慕菲道:我这里有事呢,回头吃中饭时摆一处再说罢。
那媳妇子道:老夫人这两日胸中疼,要燕窝拌鱼肚做汤才吃得下去饭,问老爷讨银子去买菜。
王慕菲无法子,走到后院去见爹娘,抱怨道:这几日我忙的觉都睡不好,几两银子买菜钱,你们自家掏就是,问我讨什么?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八章 老太爷跳墙(下)章节字数:5639 更新时间:08-10-08 13:04老太爷房里门窗关的严严的,铜火盆里依旧是那贱炭,一股子猫尿味,难闻之至。
王慕菲才说得一两句话,就被呛的直咳嗽。
想到在滴珠家的火盆里都要放香饼,哪有这样怪味。
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快活,待要说是哪里又说不上来,因道:柴房里那两袋银霜炭呢?老夫人扭嘴做出一个怪像来,抱怨道:都拖到你们院里去了。
王慕菲忙喊媳妇子:去我们院放杂物的那屋抬一袋来,这样炭哪是人用得的。
老夫人又道:那燕窝本是给我老人家吃的,我做婆婆的一回也只舍得吃五钱,她倒好,几两几两拿去煮粥……王慕菲不耐烦道:她在家就是这样吃的,早晚都是燕窝粥。
老太爷咳嗽两声,道:天底下没有儿媳妇餐餐燕窝,公公婆婆萝卜白菜的道理,传出去人都说你不孝,你举人的脸面还要不要?王慕菲道:虽则我这几日不在家,爹娘手里又不是没有钱,掏几两银子买鸡鸭鱼肉又是怎地?老太爷横了儿子一眼,冷笑道:上个月你才从我这里扛了一千两银子去,这才几日又来问爹娘要钱?你的爹娘你不奉养,大举人,我拉你到府衙里去评评理。
王慕菲道:爹,如今世道什么是便宜的?您那一千两,办了两场婚事呢。
您合娘没说我的婚事办的体面?儿子只有几个铺子,叫您老管的到如今还欠人家钱。
老太爷笑眯眯道:不是我管地,是你娘子管的。
欠了钱你要她去。
王老夫人附合道:媳妇人呢?要过年了也要她打打下手,闲来衣裳鞋子做几件把我们穿。
每日去厨下看顾公婆饮食。
有好的必上上份先奉把老人家。
四季衣裳除叫裁缝做地之外,中衣鞋脚荷包零碎都是媳妇亲手制就。
从前真真在家,家事井井有条。
就是她后来不管事,王慕菲也不过看看帐称银子罢了。
些须小事真真自然料理,就是使女们也极其尽心。
显见得滴珠是不如真真了,王慕菲有些闷闷不乐,强笑道:我丈人不日即归,滴珠在娘家从早忙到晚。
她又是初嫁,哪里顾得到许多,等过了年闲了,想必也要做几双衣裳鞋子把爹娘穿的。
老太爷忙道:我地儿,你想想尚家那个小贱人,都是你把她娇惯坏了,事事由着她的性子乱来。
你若似你爹爹这般,她必老老实实。
提到真真反休了他,王慕菲心里似刀扎般痛疼。
果然女人是不能宠的,悔不该事事依从她,只说那陪嫁的庄子。
也值一二万两,真真仗着他宠爱。
说卖就卖。
就不想想没了那个庄子家里柴米油盐没有一样凑手,搞得如今连几块好炭都没的给爹娘烧。
想到此。
越发拿定了主意,滴珠新娶,必要好好打压一番,叫她晓得丈夫是天,妇人家只有顺从地道理。
老太爷笑眯眯看着儿子,道:你想通了,千万不可再那样娇惯新媳妇。
我也累了,你去料理家事罢。
叫媳妇子把新升的火盆搬到卧室,歪到床上闭目养神。
老夫人送儿子到门口,犹吩咐道:娘胸口还疼呢。
王慕菲正想着要降伏姚滴珠,怒斥尚真真,心里乱成一团,随口应道:我晓得了,燕窝鱼肚汤。
回到房里召新投来的管家一问,才晓得办喜事那几日买的菜蔬都吃用尽,只得两筐萝卜在厨房,他算算道:足足花了两千两银子,就是照真真管家那般奢侈也够家里吃用两年的,怎么这样不禁花?取了帐本来核对,那帐原是唐秀才胡乱记的,上头驴唇不对马嘴记的一笔糊涂帐,王慕菲看到天黑,好容易算出来花了够七百多两,不晓得那一千三百两花到哪里去了,惊怒非常,使人去寻唐秀才来说话。
管家到唐家寻唐秀才,门上道:我家公子前日远游去了,或者一年,或者二年方才回转,待回来再去府上罢。
一路看小说网回来照直说了。
王慕菲就是再天真,也晓得他是叫唐秀才摆了一道,借着替他主张家务吃了他一千多两银子,如今人家摆明是躲着他了。
算计许久,有些手腕的人都是合李家沾亲带故,他不肯低声下气去求人家助他,恨的牙痒痒道:等爷做了官,必捉你错处叫你倾家荡产!咒骂解不得王举人眼前地难处,他翻了翻房里,自家衣裳多是要穿的,不能当。
滴珠的四季衣裳也有十来箱,找了一回,休说皮袄皮裙,就是略值些钱地都收起来了,外边一个柜里只放着几卷白布数张旧帕子。
再者说她的性子又不比真真温柔,也没有当新妇地衣裳地理,想到真真的旧衣十来箱他都小心收起,原是怕落到滴珠手里地,不如先当两箱应急。
忙奔到书房不起眼处寻了钥匙,开那间小耳房一瞧,空荡荡的一间屋里,只墙角有张蛛网,一只肚子上有W黑白纹的大蜘蛛吊在半空,被门外的冷风一吹,轻飘飘落下,再被风一吹,又轻飘飘飞到角落里,想是已死的久了。
王慕菲觉得自家就合那蜘蛛一般无依无靠,他不在家才几日功夫,数千金的衣裳就叫爹娘转手处置了,方才说都不说一声,还问他讨银子买菜。
只是这日子还要过,新投来的管家们也信不过,说不得他自家动手,取了两件皮衣到最近的一个当铺,当了六十两银,回来带着管家出去,买了十来只鸡、一个火腿、半边猪、两腔羊,二十来斤鲜鱼,路过一家炭行,叫人家送一千斤好炭来。
想到老娘吃惯了燕窝,免不得掉头又到南货铺去。
称了两斤自家提着家去。
老太太见了犹道:这些够吃几日?一边说一边把燕窝抢到手,收到自家房里去了。
王慕菲因从后门过来,觉得后院原来管家们合后楼都空着。
极是可惜,正好现在无钱。
不如在正房后再砌一堵墙,隔出后楼合两边厢房耳房二三十间租把人家住,一个月取一二两房租,也够一家人吃饭。
他心里猜必是爹爹偷卖了真真衣物,所以也不合爹娘说知。
坐在书房里,叫管家召来两个匠人,那两人因顶雪做活,还多要了五钱银子的工钱,就把楼后的旧墙推倒,在正房后砌起墙来。
不过一面墙,王家又有管家打下手,又是主人家坐在廊下监管,哪消半日功夫就砌成。
王慕菲亲手写了招租二字,叫人贴在后门板上。
第二日早晨起来天晴,王慕菲收拾妥当正待到尚家去。
就不断有人来上门来求租,一个寓居松江的南方商人出到五两银一个月。
捧出五十两一大锭摔在桌上。
道:举人老爷,都租把我罢。
我自在后墙处开个门出入,不比租把那些穷人强些?王慕菲深以为然,那商人又添出十两来,先付了一年的租钱。
过了中午,就有四个鲜衣怒马地管家来,召集各色工匠来收拾房子。
老太爷听见动静,跑出来看时,才晓得儿子把后院租把人家住了,跳起来骂道:败家子,你后楼上还有许多家俱,你怎么不搬出来。
王慕菲合真真夫妻数年,原是奢侈惯了的性子,并没有想到这上头,教老爹骂的火起,揪着老子到摆箱笼地耳房,问他:爹,真真的箱笼呢?老太爷心虚,道:原是你藏起地,我何曾见过尚家小贱人的箱笼。
王慕菲咬牙切齿,悲愤道:三千多两银子的衣裳,爹爹,你就是转手卖了也罢,儿子昨日买菜还是当的两件皮袄。
闹到这个地步你将出几两银子家中过活好不好?老太爷吃吃哎哎不肯认帐,王慕菲召来管家,问他们:家里丢了十来箱衣裳,你们说说,是谁抬走的?不说地,都送到府衙里枷起来。
一个管家老实,就道:不曾丢,是老夫人叫小的喊了三辆大车来,老太爷亲自押着出门去的。
王慕菲冲坐在一边无事人一般的老太爷和老夫人冷笑,道:这话如何说起?老太爷咳嗽了两声,笑道:你把她的旧衣都好好收起,爹爹是怕新娶的媳妇看见不快活,所以替你处置了。
王慕菲沉着脸道:处置了也罢,三千两不少呢,你把银子把我罢。
老太爷晓得掩盖不住,老实道:我送到天下第九当去当,掌柜的说是齐大户家的失物,还有失单,要出首我家呢,我怕我儿吃官司,我就跳墙逃了。
王慕菲气极,指着老太爷道:那天下第九当是谁家的生意?你送到他家去做什么!老太爷不解道:能是谁家地?他尚家不是精穷了么。
王慕菲跺脚道:那是李青书名下的产业,我呸,这是哄你没见识呢。
从前他们家送来的东西,也有脸骗回去。
在房里转得两转,到底三千两战了上风,道:真真衣裳器皿都爱记帐,我来翻帐本。
在内书房翻了许久,就在多宝阁架上一个盒子里翻了出来,厚厚两大本,一本是按年月日记着家里礼物收支,还有礼单贴在后边。
一本是家里收入支出。
王慕菲翻了数页,把一年四季做衣裳地帐翻出来,又把收的李家合尚家地礼单翻出来,冷笑道:走,咱们去把衣裳要回来。
老太爷有些胆怯,道:我头晕地紧呢,走不动,哎哟哎哟……扶着墙不肯动弹。
王慕菲恼道:你非去不可。
拉着他老子出来,连轿子也等不及叫,夹着两本帐一路飞奔到那个当铺,进去就喊:你们老板呢?伙计妆做没看见王慕菲的黑面,接出来笑道:原来是名满松江地王举人,里边请。
这位是?老太爷跳上前一步,挺胸凸肚道:吾乃举人之父也。
伙计原是认得他的,故意妆做不认得。
上前做揖问好,殷勤道:原来是老太爷,里边请里边请。
后边的,上点心。
泡好茶来,王举人合老太爷来照顾咱们生意来啦。
引着二人到待贵客地所在。
掌柜的笑眯眯接出来,像头一回见老太爷似的,弯腰过去搀着他老人家,口内不住道:小心些。
小心些,化雪路滑呢。
老太爷心里似吃了蜜般甜,越发觉得儿子这个举人极是有用,不估人家掌柜地为何前据后恭,想必十来个衣箱动动嘴皮子就能要回来,不由自主开口道:我们来要上回丢在这里的十来箱衣裳。
掌柜地故做惊奇,跳起来按着桌子道:老太爷说哪里话,你家何时送过箱子来?王慕菲把帐本翻开,推到他面前。
冷笑道:我爹爹前几日将十来箱衣裳来当,你们说是齐大户家的失物赚了他的,这是我家收礼的礼单呢。
你瞧瞧。
掌柜的笑道:前几日是有位老人家来当十来箱衣裳,你这一说。
我倒想起来了。
生地合贵府老太爷也有四五分相似。
那掌柜的笑道:容我取失单来看。
绕着老太爷转了两圈才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语道:不对么。
不对么,那日来的老叟形容猥琐,一看就是个偷鸡摸狗的贱民,哪得老太爷这样体面尊贵的相貌。
王慕菲和老太爷听见,都坐不住,面上肉跳不止。
无奈人家到里头去了,父子两个相对瞪眼,还是老太爷能低头,轻声道:银子要紧,要回来再收拾他。
王慕菲横他一眼,气的肚子都大了一圈,坐在椅上不肯说话。
过得一会,掌柜的笑嘻嘻出来,把失单合他家的礼单摊在一处,请王举人上前来看,果然这失单上的衣裳合帐上地相符。
王慕菲合王老太爷都得意洋洋,道:这分明是我家的东西。
掌柜的摊手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那十几箱衣物都交了官,此时取不出来叫举人老爷认呢。
真是老太爷来当地?原是有理的事,那一日老太爷跳墙做什么?小人只当是有人冒称,将偷来地财物拿来当当呢。
王慕菲冷笑道:这些都是我妻姐送把我家娘子地,还有些是我家做的。
都有帐在此。
掌柜地突然道:王举人不是初八才娶的亲?听说前头尚氏原合您老人家奔来的,做不得数,已是自请辞去了。
哪里来的帐?王慕菲红了脸,强道:你是李家的本钱,自然晓得就里。
真真原是合我赌气,她虽是自请下堂,我并没有许她,她还是我王举人的娘子。
掌柜的皱着眉头道:这事小的却不知,小的领的是七房的本钱。
举人这般说,那十来箱衣裳必是举人家的。
只是都交了官,举人老爷不如把这两本帐都送到府衙去做个证见,知府大人必把衣箱交还。
如何?王慕菲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原是你们收起的,就当你们还我。
那掌柜的道:不是呀,那日那人,你们说是老太爷。
我瞧着不像,若真是老太爷,本是你家的东西,就是见官也无妨,为何胆怯逃走?王慕菲不好意思说是他老子背着他偷偷拿出来当的,狠狠横了老太爷一眼,道:你也说这是我家的东西,又是你家收起,休扯那些闲话,把衣裳将出来还我。
掌柜的满头是汗,把帐本合失单又对了一回,突然大笑道:王举人,这里分里写着送与妹子,若尚家小姐不是你妻子,你就是王进士王状元,我们李家也不合你这样没下梢的人来往。
我呸,尚二小姐瞎了眼才合你做几年夫妻,人前脚走,你后脚就偷她的衣裳出来当。
这帐合礼单上写的分明,这是我李家送把尚二小姐的,不是你王家的东西。
王慕菲冷哼道:满松江府都知道尚真真是我妻室。
掌柜的抚掌笑道:满松江府都知道王举人才用八抬大轿娶的赛嫦娥为妻,你满口胡柴,难道偷了王举人家的东西合帐本,妆了王举人的样子来骗财?来人呀,把这两个骗子捆起来送到柴房!从后边冲出来七八个伙计,架住王举人合老太爷,照旧送到上回那间耳房,还是那些箱子摆在那里。
王慕菲跳脚骂道:我是举人,你们胆敢这样侍我!老太爷低头开箱,里边俱是满的,他从前合胡子墨那些人相与,也晓得些诈财的手段,因道:我的儿,这是李家存心要出一口气了,衣裳都在这里没有动呢。
你快想个法子。
王慕菲怒道:谁叫你背着我偷偷把衣箱都搬出来当当,一回当一两件,哪有这许多事!老太爷低着头不说话,王慕菲看着窗外北风呼啸,长叹道:这都是尚莺莺那个贱人使的诡计,待我把真真劝回转,看他李青书两口子如何对我!老太爷皱眉,良久才道:他李家合尚家也没什么本事,商人从来最贱呢,你合尚二小姐私奔,不也低头认了么,怎么敢这样大胆子对你。
阿菲,我们想法子逃出去,到府衙告他去。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推门,这一回门却是拴着了,王慕菲转身推窗,却一推就开,两个拿箱子搭脚跳出来,老太爷道:上回那屋里还有架梯子呢,我去寻来。
果真又搬出一架竹梯来,两个轻易脱身。
老太爷还不舍那架竹梯,道:上回那个卖了二十文钱呢。
王慕菲跺脚道:快走!咱们快家去写状纸,明日衙门就封印了,这一口气不得出,我枉为举人。
满堂娇 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九章 爱你才打你章节字数:5603 更新时间:08-10-08 13:05且说王慕菲怒气冲冲到家,房里连碗热水也没的吃。
老太爷又唧唧啾啾抱怨个不停,要儿子把出租的房里的家俱搬出来。
王慕菲不耐烦道:你自叫人搬去。
甩手出门,走到莫家巷姚家。
姚滴珠正在家里指点婢女收拾爹爹住的房舍,看见王慕菲气呼呼来家,笑道:今日化雪,外头极冷呢,快,清风去厨房,叫人提热水来与姑爷洗脸。
再把我昨日亲手包的肉馅角儿蒸一大碗来。
滴珠拉着王慕菲的手,似喜鹊般跳跃,嗔他道:我这里忙的抽不出空家去瞧你,你呢,有没有想我?似春风拂过湖面,王慕菲的怒气就自家长了脚,飞一般跑到墙外躲起。
他做梦一样随着滴珠小娘子移到卧房,大马金刀坐在床上伸脚,等了一会也不见滴珠蹲下替他脱靴,不由的多看了滴珠两眼。
滴珠坐在妆台前,早从镜子里瞧见,忙唤一个粗使的婢女叫白菊的,道:以后姑爷来家,脱鞋洗脚都是你。
还不去打水!王慕菲微皱眉,道:从前都是真真替我脱鞋洗脚的。
姚滴珠啪一声把梳子拍在妆台上,冷笑道:她原是妾,与你脱鞋是应当的,我姚湘莲是你八抬大轿抬回来的正头娘子,又不是穷的房里无人使,凭什么叫我做那样低三下四的活?王慕菲哑口无言,任由那个白菊替他洗了脚,换了一双新袜子,趿了鞋在房里走了几步道:滴珠,替我磨墨。
姚滴珠懒洋洋走到他身边。
揽着他的腰,笑道:你要做什么?王慕菲道:写诉状,前几日我爹爹把……把下半截话硬生生吞下去。
改口道:与你说你也不明白的,叫杏奴收拾书房。
我到那里写去。
滴珠因方才当众给了他一个没脸,他犹不知,猜他必是有心事,不如由着他看他后来行事,微微点头。
笑道:杏奴速去,相公你慢慢儿写。
目送王慕菲出去,躲在床上咬着帕子愣了一会,起来道:叫厨房煮的点心呢,送到书房门口等我。
走到镜边,又取唇脂润了润唇,慢慢走到书房边,接过小食盒,推门进去。
巧笑倩兮:相公,且歇歇,吃几口点心。
王慕菲吃她吓了一跳。
把手里的稿纸揉成一团,丢过一边。
笑嘻嘻过来吃点心。
滴珠略侧半边。
朝杏奴瞪了一眼,那杏奴忙小跑进来。
把纸团捡起纳到袖子里退出去。
王慕菲嘴里含着食物不好做声,只急地眼珠乱转。
滴珠越发怀疑,喝道:死丫头,你拾了什么东西要偷出去?抢在王慕菲前头要过纸团,展开来,一眼就看到为告天下第九当侵吞学生发妻尚氏真真衣裳讼事一行,怒吼道:王慕菲,谁是你的发妻!王慕菲唬得手下一抖,差点把碗打翻。
站起来结结巴巴道:自然是你。
姚滴珠伸出涂着鲜红指甲的食指戳王慕菲地胸口冷笑道:她尚真真是你的发妻!我是什么?我是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来地,你敢停妻再娶?举人的名头不想要了?王慕菲就没想到这一层,听到停妻再娶惊出一身冷汗来,赔笑道:原是为夫糊涂。
你才是我王举人的妻呢姚滴珠不依不饶,冷笑道:你合她原是多年恩爱夫妻,奴家成全你就是,也学不来她自请下堂。
阿菲哥哥,你写纸休书与我,我自成全你们。
想到王慕菲这一纸诉状若是递出去,王举人的发妻就是尚真真,她算是什么,不由心酸无比,泪珠儿似吊了线的珠子一般争先恐后落到衣襟上。
王慕菲心里霎时间转过七八个心思,那十几箱衣裳且放一放,搬过滴珠来,脸对着脸哄她:你是妻,她是妾。
其实她不计较名份地,跟了我这么些年,也过来了。
姚滴珠听见他这样说话,分明是把真真还放在心里,哭的越发伤心了,道:真真姐姐若是不肯做妾,为什么听说你要娶我她就自请下堂?王慕菲的眉头跳了几跳,按下气恼强笑道:她数年不曾生养,苦劝我正经娶房夫人。
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CN只是那一向她合我爹娘合气,迁怒于我,才做出傻事来的。
其实她极是喜欢你的,待她气消了自然回转。
到时你二人姐妹相称也罢了。
姚滴珠抹泪道:不嘛,阿菲哥哥,真真姐姐这样好,我不要坏你二人姻缘,你休了我罢。
王慕菲越发觉得滴珠量大,比不肯叫他纳妾的真真好得多,心软道:滴珠,我已娶了你,自会好好待你,莫哭莫哭。
她原不计较名份的,你只看她比你大些,叫她一声姐姐就完了。
姚滴珠道:不行,我爹爹不在家,我自作主张嫁了你。
若是我爹爹回来听说还有位真真姐姐在前,他极是疼爱我的,必不喜欢我不明不白妻不妻妾不妾的,说不定叫你弃了真真姐姐呢,妹子不好叫你为难,不如你休了我罢。
撒娇撒痴,扭手跺脚就是不依。
王慕菲叫她揉地似面团一般,低声下气取帕子替她拭眼泪,道:你是我正经聘来的,原是正室,大不了真真叫她住在娘家就是。
小乖乖,莫怕岳丈大人恼你。
姚滴珠道:奴才嫁你,你就有妾,叫我爹爹怎么想?他必说你不是良配,要我改适他人,奴不是那等无廉耻的人,再不要嫁第二个男人。
王慕菲想到那些到尚家求亲地人,万一尚莺莺强替真真择配,真真被别的男人睡过,他就真地顶上绿帽。
不由地妒火中烧,怒道:滴珠。
你说地是,原是真真她弃我在先,不要她也罢。
咬牙道:本是想替她讨回衣裳来地。
且叫她伤心去罢。
姚滴珠怯怯的道:到底是何缘故,你说把奴听听。
说不定能讨回来呢。
王慕菲正愁不好向她开口诉苦,忙掐头去尾说把她听:铺子里事你也晓得,还欠着外头钱呢。
为合你成亲花用了不少银钱,如今买米买菜都短钱使,所以我爹爹把真真地衣裳拖到天下第九当去当。
姚滴珠微笑道:你不必瞒我的。
公公地脾气我是晓得的,想必是想趁你不在家,想要把这些衣棠当了,银子入私,是不是?王慕菲急红了脸,连声道:没有的事。
姚滴珠冷笑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这样藏着掖着,是拿娘子当世人呢?王慕菲道:我做儿子的说不得爹爹的是非。
姚滴珠微笑道:相公说地是,那奴不问了。
奴记得原是有庄子的。
哪里还要买柴米?王慕菲叹息道:真真说她爹爹欠了人家十来万两银子,变卖了。
此事原是尚莺莺哄王家的,姚滴珠却是头一回听说。
吃了一惊,站起来道:那位张大叔你也见过的。
他早就想歇了生意买一座庄园。
寻了个计经济,看的就是你家那个庄子。
因怕有干系,问了晓得是你的没有买。
我叫那个经济来你问他。
就使人去叫。
王慕菲心道必是人家得手转卖,心里有些不快活滴珠越过界管他家旧事。
待经济来了,看见是王举人,笑嘻嘻上来请安,滴珠就问他:尚家城外那个庄子是何时转手的?那经济取了随身的帐本道:腊月初九,尚大小姐卖把辞官回乡的华大人,一同卖地还有瑞记杂货铺,一共作价三万二千两。
王夫人想买可迟了,那华家必不肯卖的。
不过尚二小姐名下还有十来间铺子也值数万两,大小姐自家的生意管不过来,二小姐又不奈烦管,正要找下家呢。
久闻得姚小姐你老人家极是有钱,不如接手。
一年利钱也有一二万呢。
王慕菲地脸色极是难看,拍案道:尚莺莺这个贱人!那经济心里暗笑,妆做看不见两夫妇的脸色,笑道:其实尚二小姐名下还有几个盐窝子,一年少说也有三五万地出息。
不晓得哪家公子有福气,娶了她家去,哪里是娶娘子,那就是几十万雪花银子抬家去呢。
王慕菲心中动火,想真真极是软弱,若是哄得她来家,慢慢把这些都赚到自家手里攥着,极是容易,到时还怕她闹什么?因道:计经济,几万虽然不多,也要我二人商量一回,你请回罢,拿定了主意我再请你来。
那经济辞了出来,奔到瑞记杂货店,合李二叔道:舅舅,外甥已是把话传到那奸夫淫妇耳里,再要怎么做?李二叔道:我替你合大小姐说,你家去去收拾本钱贩些货物到刘家港去候着,明年开春跟着海船去南洋走遭罢。
那经济大喜道:老舅,多谢你。
李二叔摸着胡子笑道:好容易设了计呢,自然厚谢你。
下回他们再唤你去,休理会,我去合老林合计合计。
不提设计地人,只说钻到了圈套里的王慕菲,坐在房里想心事,脸上阴睛不定。
姚滴珠极是吃味,借故叫丫头送了两回茶,自家忍耐不住,走到他边上道:阿菲哥哥,我合你爱亲做亲,若是你舍不下尚家姐姐,休了我去娶她也罢。
不然你只好放下那一头罢。
我是好人家地儿女,不能这样合你妻不妻妾不妾的胡混。
把那张状纸铺在他跟前,道:你想好了,她尚真真骗你在前,这十几箱衣裳想必也是她想了法子赚去的,就是她肯回头,银子也不会把你半分。
王慕菲心里正在滴血,悔不该听从爹爹的话娶她,回想那日尚莺莺说只要他补了婚书还要送一份嫁妆把他,想必就是这几十万金银。
不过写纸婚书,几十万银子到手何等容易。
这样想去,不只深恨爹爹坏他好事,就是叫他弃掉真真的姚滴珠。
也变的可恶起来,论持家她拍马也赶不上真真!偏在那里如苍蝇般嗡嗡嗡个不歇。
姚滴珠不晓得他心生厌恶,还道:有她没我。
有我没她!她不肯叫你纳妾,难道我是肯的?提到恼处。
王慕菲按耐不住,跳起来甩了她一个巴掌,骂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纳不纳妾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外头伺候的小桃红带着几个人听见巴掌声都跑进来。
看见吃亏地居然是自家小姐,都不敢上前。
姚滴珠捂着脸一边吸气,一边想,此时有他这张状纸,正好拿着他的短处合他闹一闹,叫他死了去找尚氏的心。
忙扑到桌边把状纸抢在怀里,哭道:走,咱们到府衙击鼓鸣冤去,就告他王举人拐骗尚家小姐在先。
停妻再娶我姚滴珠在后,这张状纸就是见证。
小桃红忙上前扶着小姐,王慕菲一时转不过弯来。
还在那里发愣。
姚滴珠把状纸藏在怀里,朝王慕菲怀里撞去。
口内喊道:阿菲哥哥。
你真狠心,你合我去府衙说个明白。
她又哭又闹就是不曾出房门。
王慕菲也不是笨人,自然晓得她是不肯到公堂上出丑。
这停妻再娶,虽说是个风流罪名,若是安实了,将来却做不得官。
何况众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地道理是他老爹才教过的。
他搂着姚滴珠,想了又想,笑道:好娘子,原是我地错,你就饶过我罢。
我王慕菲对天发誓,必不会再纳妾,不然叫我断子绝孙,如何?姚滴珠拭了眼泪笑道:我也不要你发誓,只叫我打回那一巴掌。
说罢暗地里运气,突然甩手在王慕菲左脸印上一掌。
她本是惯使一路高山流水铁砂掌,却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正宗内家掌法,每常闲了都要练的。
这一回抽冷子一巴掌打回去,王慕菲脸上鲜红的五道指痕,须臾肿涨的半边脸似猪头一般,张嘴愣在那里不晓得动弹。
姚滴珠摸着自家那半边脸,含着泪笑道:阿菲哥哥,我若许你纳妾你才可纳,纳何人也要我看过才使得。
你记着,若是背着我勾三搭四,我必把那小婊子送到青楼去,大书王举人地爱姬张帜接客,叫你顶一顶绿油油的高帽子。
王慕菲从来不曾吃过这样活泼泼又香又甜又麻又辣的好滋味,愣愣的应道:好!姚滴珠扑到他怀里,在他好的那半边脸上亲了一口,喜欢道:好哥哥,你答应了。
又哎呀了一声,苦着脸道:你打的人家好疼。
小桃红,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把你常用的那盒药膏拿来。
王慕菲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坏容易才哄这个玉面罗刹回嗔做喜,忙伸手到滴珠怀里要取那张状纸。
姚滴珠笑着让开,道:好哥哥,我收着,好不好,这是一生的把柄呢。
捏着那张纸跑的飞快,出了长廊不晓得钻到那里去了。
王慕菲坐在那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就叫这个妖精拿住了?必要想个法子先把她收拾了,才好去把真真劝转回来。
小桃红捧着一只瓷盒过来,轻声道:姑爷,我们小姐只是脾气冲些,其实心地最好,这个药还是她寻了好多方人才配来地呢。
婢子替你擦好不好?王慕菲点点头,闭上眼任由她把那些黑糊糊带着奇怪香气的药膏细细擦在脸上。
那小桃红脚下好似不小心,轻轻踩了王慕菲两下,王慕菲心中一动,微睁眼看房里无人,悄悄伸手在她腰间一捻。
小桃红非但不恼,反倒贴的更近了,酥胸在王慕菲胳膊处擦来擦去。
王慕菲心里暗乐:姚滴珠呀姚滴珠,你不叫我纳妾,我先把你地使女偷上,横竖不纳她做妾,你能奈我何?他夫妻两个脸上都妆了幌子,不能见人。
姚滴珠本是拿定了主意要合公公婆婆斗一回的,何况相公还没收伏,自然不肯到婆家去以一敌三,只推说病了。
王慕菲一来脸上不好看,怕管家们笑话。
二来他也恼爹爹多事,不家去守年正好把老太爷晾一回,叫他晓得自家厉害,也推说病了怕过人要在姚家静养,使了人家去,叫二老自在王府过年。
老太爷听说儿子不回来过年,恼道:不得了,这是叫姚家小贱人哄住了呢,不在家过年,他就是上门女婿,这样如何使得,只说我两个也病了,叫他来家。
使人去催。
谁知到了姚府,只有一个小桃红出来道:姑爷合小姐吃了药都睡了,过几日好了就回去。
你回老太爷老夫人,有病就寻郎中去瞧。
我家小姐自家病着,还要带病服侍姑爷,实是不能回去尽孝。
来人回去把话学说一回,老太爷暴跳,这分明是姚家扣住了他儿子,不叫他回来过年。
可恨他说自家重病,这样有理地事不好打上门去。
就使人到苏府寻大女儿,说姚滴珠恃宠生娇,哄着阿菲在娘家过年,家里连米都没有了他两口子也不管不顾。
素娥冷笑道:那原是爹爹挑地好媳妇,原合我不相干。
我这里事忙,还要替相公纳两个妾好过年呢,不得空家去,你回老太爷,就说我们何时有空何时家去罢。
哥哥的事,我做妹子地不好说他。
老太爷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又使人去叫青娥。
张府门上道:青凤小姐还在病中,合老太爷说,待病好了就家去看望。
老太爷两个女儿处都无指望,气的在家睡了一天,无可奈何只有等过了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