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滴珠看着婆婆,恨不得拿刀砍婆婆,她从前是嫁了那姓王的没有错,却是当公堂休了的,早合王家无干系,偏老太太无事就来扎她几下。
罗老太看不见儿媳妇的脸色,犹自问她。
姚滴珠冷笑两声,道:婆婆,我就是狐精。
罗老太叫儿媳妇一句话噎着了,结结巴巴半日说不出话来。
姚滴珠冷着脸看人收拾房间,也不说话。
罗老太搭讪着自己走开,回到她房里坐着,想到往日合罗大叔家并兄弟家在一处,每常得空娘儿们在一处做活说说笑笑春是热闹。
如今每日只有她跟两个半大不小的小丫头,虽然吃的好穿的好,然每日独坐空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罗中书忙着生意,娇妻又有孕,端是两头着忙的时候,不过每日晨昏二省,略打个照面罢了。
这一日偏回来的又有些迟,罗中书记挂娘子,只说自己亲娘,回头吃晚饭时再见不迟,就先奔回卧房寻娘子。
他还在街上买了胖阿福,进了房门就自怀里掏出来,笑对娘子道:滴珠,来瞧,我给你买了个好耍的。
姚滴珠在婆婆那里吃了亏,正等着相公回来发作呢,闻言冷笑道:你娘才当我是好耍的,今日不晓得在哪里听人家胡说,巴巴的跑回来问我你从前的男人是不是狐精罗大福愣了一下,这个娘子又有才又有美貌,偏那个王举人虐待,才阴错阳差嫁了他,他是何等有福气。
这回叫姚滴珠直直的挑着旧事,他哪里直得起腰来说话。
忙笑道:滴珠,你莫恼。
如今外边说王家的风言风语也不少,想是娘抽冷子听了几句叫人家唬慌了。
她分明是见不得我嫁你是二嫁。
所以无事就挑出来说说,生怕人家忘了!姚滴珠抱着肚子。
恼道:你若是嫌我,与我休书就是,还要我替你罗家养孙子,还要这般不消停合我闹。
罗大福,你去娶个又咙又哑的做娘子才合得。
罗中书低声下气哄她。
偏姚滴珠扭着背就是不理他。
眼前这母子二人都是他罗大福的心头肉,少了哪一个也使不得地。
罗中书只得道:娘子,我去合你娘,叫她下回休烦你。
冬天日头短,罗老太房里早点上了几个灯,罗中书打窗下过,看见老母亲印在窗纸上的影子,正那里打纳鞋底,只听得麻绳拉过鞋底的滋啦声。
就不见老娘挹头歇歇。
罗中书方才在肚内想地一篇话就说不出口,喉头滚来滚去,道:娘。
一双鞋不值什么的,天都黑了。
你老歇歇罢。
罗老太看见儿子。
她闷了一天地好容易见着儿子的面,欣喜的拉儿子到铺了软垫子的罗汉床上坐。
笑问道:今日生意好不好?是不是有大生意?卖把哪家的?卖了多少?都是什么人来?罗中书无奈道:娘,你问这些做什么?我一日也要卖几百斤,哪里记得这许多。
罗老太吃儿子说她,突然伤心起来,丢了针线,一边抹眼一边掉泪,道:早知就不当让你出门,在我们县里呆着,不过银钱少些,金姝银姝就是都嫁你也无妨,咱娘四个还在一块过日子,哪像如今,你们嫁地嫁,不在家的不在家,闪的你老娘闷杀。
罗中书叫老娘说的一点脾气没有,好言劝道:娘,你闷了,或是小梅妹子那里耍,或是大婶子那里耍,都使得的。
只是……他想到娘子还在卧房生气,咬咬牙道:只是有些事体,外人不知道的瞎传就罢了,你老人家听听笑笑就罢了,休回来传到滴珠耳朵里。
她正有孕呢,脾气本就比平常差些。
罗老太盯着儿子良久,叹气道:你回来先去见你娘子,她合你告状了?罗中书红着脸道:娘,那王家的事体,本来就是世人乱传的,小梅不是说她亲眼看见王家两个老的坐着车先走,过了一二日那王举人带着妻妾也走了,还有两个妾,一个逃了一个卖了,就是他家地管家婆子,也是亲眼见着走出门地,你跟人家乱说什么?其实他也是听说了那些传言,心里也怕那王举人真是狐精,万一真是,变化了来害滴珠怎么办?所以白日里抽了个空去寻小梅,打听得明白才放心。
罗老太恼道:你成亲才几日,就叫媳妇教地会教训老娘了?再过几日,怕不是还要赶我走呢。
罗中书叫老娘这等胡搅蛮缠,哪里招架得住,告饶道:娘,你安生些,滴珠的胎有些不稳,你老人家非要合她闹什么?罗老太板着脸道:我问问她怎么?她嫁过两遭难道是假的么,人家传成那样,我也是怕你沾了邪气,她嫁得我就问不得?听说嫁那个姓王地,原是她爹妈都不在家,她自家抢着就嫁了。
这等妇人能是什么好的,只有你傻,当她一个宝!看儿子都像是要哭出来地样子,改口道:我地儿,但是你急气些,凡事压着她一头,我替你操什么心。
罗中书不言语,罗老太就叫摆饭,要合儿子一处吃。
罗中书想去陪娘子,偏老娘东一句说舅轨,西一句说堂妹,他就走不成。
吃了晚饭罗老太拉着儿子的手说了许久地的旧事,说的累了才放儿子回去,还叮嘱他:她的胎不稳不能同房,你只在西里间睡,叫两个丫头子陪着她就是。
罗中书随口应了,飞奔回房,圆桌上摆的满满的一桌子菜,都不曾动过,姚滴珠面朝里睡在床上。
罗中书走近了摸娘子,却是睡着了,那重身子的妇人渴睡,他是晓得的,替娘子剥了衣衫鞋子。
就取了床锦被替她盖上。
床上睡不得,又舍不得抛下娘子去西屋睡,他轻手轻脚洗了脚。
在床踏板上铺了床被睡下。
他白日里劳累的狠了,起来看了两回滴珠都是睡着的。
那里忍得住,就在脚踏上睡着了。
姚滴珠半夜醒来一回,身上却是有被,爬起来看罗中书睡在地下,正要喊他。
罗中书已是醒了。
跳起来问她:是要吃热茶,还是要小解?饿不饿?姚滴珠那一肚子气就冰消雪化,娇嗔道:冤家,你吃了没有?她自有孕,只略长了些肉,又无浮肿,虽然不曾打扮,灯下看着依然美丽。
罗中书看地痴了,不自觉伸出手来。
紧紧握着娘子的手,笑道:我去下些挂面给你吃罢。
姚滴珠摇头道:不要你去,你喊人去下两碗鸡汤面来。
我怕你在你娘那里没吃好,叫人在厢房热着鸡汤呢。
罗中书也舍不得放手。
喊起在外打盹的阿碧去下面。
回来在火盆里取了热水递把姚滴珠吃,又替她打水洗脸泡脚。
极是尽心服侍。
过了一会阿碧提着一只小吊罐进来。
姚滴珠却是饿了,揭开盖子,里边大半罐汤,小半罐面,撒着嫩绿喷香地葱花,还有一大勺切的细细地酸豆角。
罗中书取大碗替她盛了一大碗,居然还不够,又吃了一小夹子,那些却是罗大福吃了一半,还有小半丢在桌上不曾收拾,两个都打着呵欠滚到应酬上去,转眼睡着,天亮都不曾起。
罗老太早晨起来光梳头净洗脸,房里地下并家俱都打扫揩抹干净,泡了茶等着儿子来问安。
谁知等到茶凉也不见儿子伸头。
老太太想到昨日儿子那神情,甚是不放心,走到儿媳妇卧房门口,听阿碧说老爷跟夫人还不曾起,她就恼儿子不听话又跟姚滴珠同睡,拍门喊道:大福,起来,你今日还做不做生意?罗大福听见娘喊他,打着呵欠道:还困呢,娘,一日不开铺子不打紧。
姚滴珠巴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他看看娘子的微微笑的小脸,再看看那个越来越大的肚子,哪里舍得抽身。
罗老太喊了一声,听见里边没声音,想了想不再做声,回房去了。
姚滴珠睡到日中方起,罗中书起来忙忙的梳先了去铺子照看。
打听得儿子出门。
罗老太方自家走到媳妇房里来,把说话地口放的软软的,道:滴珠,你们还当分房睡,身子不稳,正当静养,他男人多少有些儿粗心,睡梦里撞着碰着,叫你怎么样了,可是白吃苦。
姚滴珠听见这样说,愣了一会,面无表情应了声:知道了。
罗老太讪讪的道:我问你那个姓王的,并不是存心要气你,只怕你沾了妖气呢。
姚滴珠心里略好过些,再加上罗中书对她实在是没话说,也放软了说话,道:那是人家瞎传的,并没有那样的事。
罗老太想到儿子三十多,姚滴珠又是头一胎,忍着姚滴珠的冷脸,与她说些生孩子的事,又道:你月份还大,无事当常走走,或是小梅那里,或是你那个旧朋友那里,一来走动走动将来好生,二来也散个闷。
姚滴珠极少得婆婆好言语,愣愣地,不晓得怎么合她说话。
罗老太有些灰心,指着一事出来,回房叫人看着院子,自去罗大叔家耍去了。
那姚滴珠想了想,婆婆都叫她出去走走,那走走又何妨?备个轿子抬到酒坊里。
罗中书就放下生意陪她逛,她想到婆婆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大中听,却像是有个意思的,就是不给老地面子,也要给身边这个好男人面子。
就替婆婆挑了两身好衣料。
这等团寿折枝花卉纹的料子一看就是与老太太做衣裳地。
罗中书捧在手里,抬眼看滴珠对他妩媚一笑,觉得这几块布比金山银山还要重。
满堂娇 第四卷 暖春 第四十二章 相家四太太(上)转眼将近过年,相三公子从山东使人捎信说过了年才能回来,相氏家族有一大半人恐怕还要在苏州暂住,相家庄那边住不下许多人,要娘子使人在桑园多挤一两个院子出来。
尚真真重身当产,原当放手叫几个翠去做的,偏她怕家人拿捏不住分寸,事事都要自己经手。
相京生盖的这个桑园占不小,屋舍却不多。
她想相家人搬来,必都是有仆婢的。
她就先把尚家的管家们都迁回她的花园。
跟前只留了几个近侍,就腾出来两三个偏院,又有她装嫁妆的一个后院,安放着她所有陪嫁,想来那相家也是要搬箱笼来的,就把她的箱笼也尽数搬走,那个后院挪出来,收拾了几日除她两口子住的一个正院带一个给她陪嫁的贴身使女住的偏院,还有一个相家旧人住的大杂院,别处都空了下来,若论住人也住得下十来家。
尚真真因没有跟老家的婆家人打交道,心里还不放心,叫人洒扫除尘糊纸。
把那过份华贵的陈设都收拾起,另换了平常的。
方才松一口气。
谁知她劳碌了几日无事,歇下来就觉得肚子痛。
尚莺莺赶着来瞧了一眼就叫请稳婆。
还好真真从前纺纱织布下地做活,很是能苦头。
这一回生孩子,虽然是头一胎,生的却不艰难,只痛了两个时辰就产下一个女婴。
尚莺莺因她母女二人平安,极是喜欢,重谢了稳婆,看着妹子吃了些汤水睡着,又安排两个奶母看护孩儿,方回家歇息。
因尚员外不在家,李家就是真真的娘家人,李青书在家收拾外婆家的礼婆。
正要使人去打听,娘子已是回来,忙来问她:可平安?莺莺莺一双小脚站了两个时辰。
累得都无力说话,有气无力点点头。
叫使女喂她吃茶。
李青书笑道:这个脸色,看着比你生孩子那一回还白些,敢问令亲府上是弄璋是弄瓦?尚莺莺听相公提起,突然道:坏了,我就顾着喜欢。
就忘了相家人要来。
真真生的是个女儿呢,只怕要吃人家说她闲话。
李青书想了想,笑道:咱妹夫不是肯吃半点亏的人,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你这不又怀上了么。
尚莺莺红着脸呸道:不正经。
李青书大笑去照着李家小姐地份例备礼物,送了过去又把管家们喊来吩咐了一回。
尚真真原是以为自己不生的,自嫁了相京生只一年就生孩儿,自是欢喜非常,孩子虽是奶母带着。
却是在她身边睡着的。
睡到半夜孩子醒了,真真忍不住就想喂奶。
虽然几个翠劝着,哪里劝得住。
奶娘指点她抱孩子喂奶。
这样过了几日,真真已是惯了自个喂孩子。
虽然尚莺莺来瞧妹子也说她几句。
然一来她自己也是奶孩子地。
二来大家规矩虽多,并不是家家都不许做娘的亲自奶孩子。
想来相家到了难中纵有讲究也不至于跟真真过不去,也就由着她自家操持。
洗过三就是满月,相京生风尘仆仆带着数船人回来,合相家三夫人不对付地几个姨奶奶并孩子们,都不肯住相家庄去,就在桑园住着,又是箱笼,又是家人,挤得糟糟的。
还好真真安排得好,虽然才住进来就有吵闹的,却没的好抱怨主人家。
那相家大夫人并她亲生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却是先叫小雷接走了地。
留下来的一边是相三夫人为首,一边是相四夫人为首,两边没了大夫人压制,几十年的积怨忍不住就要泼洒些出来,家人们背后也嚼舌头。
几个翠听说了都爱在真真跟前说。
这一日真真正合几个翠说笑。
相京生抱着小女儿笑骂道:这些事体哪个大户人家没有?偏你们当做新闻。
尚真真微笑,叫几个翠下去做活,接过女儿,把脸贴在女儿的脸蛋子上,笑道:还好不像你爹爹这么黑。
相京生因娘子生产他不在身边,又是他头一个孩儿,极是疼爱,叹气道:我们闺女却是吃了亏,这要是祖母在跟前,必定要替她取名,与她极大的体面。
如今只得我两个替她取名。
她这一辈男孙们都带个水字旁,我们女儿么,也不见得就不如她堂哥哥们,索性就取个子淇罢。
真真笑道:这是大名,也当有个小名才好。
相京生笑道:我已是替她取了大名了,小名自然是叫亲娘取,你取么。
真真扭头看窗外白雪皑皑,几枝红梅自墙头挑出,想了许久,低头看到女儿圆鼓鼓的小脸蛋,抿着嘴笑道:圆团团的脸,不如就叫小团子罢。
取个俗气的名字才好养活。
相三公子笑应道:好,将来生了弟弟妹妹们,还有小包子、小馒头、小花卷、小烧麦,都一并取了,倒是省事。
伸开手连妻子并女儿都搂在怀里,感叹道:我家算是败了。
饶是这样,几个兄弟还舍不得那头上的纱帽儿。
真真替他担心,道:你呢。
你也是五品。
相京生笑道:我不妨事,我这个不过是先皇金口玉牙赏地。
不过先帝南狞,苏州地界是我接驾,从前我借着办差没少跟人打交道。
这起子人里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好汉,还是要避一避的。
真真?他把娘子转过来,郑重看她的脸道:当时原是我想多留条后路,苏州上上下下都着意打点过。
所以你不必担心,咱们还能安安稳稳住几日,张国舅那边想还能撑一二年,毕竟还有张太后呢。
真真道:我家老宅趁过年那几日,已是悄悄儿在官府换过手了,明面上不是尚家地东西,差不多的都运到南边去了。
如今我手里只得那个酒坊并花园,看着不显地。
相京生叹气道:我家这些人。
哪一个是舍得地?说是大家地事,并无几个肯掏私房银子出来垫补。
偏三娘跟四娘又不齐心。
三娘要把苏州地产业尽数换钱,四娘偏拦着不肯。
正争的厉害。
正说着,翠月进来道:三太太使人送信来。
请姑爷去那边有事要商量。
相京生冷笑一声,道:不去,合他们说,三娘四娘都在,若是她们两个都不能断绝。
还有四五个姨娘可以商量,我们做儿子地,听着就是。
真真因孩子又哭,喂了一会奶放小团子到床上去睡,因道:咱们将来是不是也要跟着去?相公子点头道:自然是要去的,这群人办事利索地一个都没有,我要随他们同去,怎么办心把你娘两留下。
倒是你们那些家人,可以去路?真真微笑道:有的。
你不必担心,我爹爹都安排好了,我们家在湖南有个庄子。
除去跟前得用的,都分散开搬去了。
如今我姐姐跟姐夫正犹豫呢。
姐姐想出洋。
姐夫怕二老坐不了海船,。
相公子合计。
李青书还有两个小妹子不曾嫁,若是去了湖南乡下不好婚配,所以尚莺莺情愿出海,跟这几家混在一起,总是嫁得掉的。
因道:我回头去劝劝姐夫,还是一处走放心些,你娘家人多,也不闷。
真真心里也是巴不得合姐姐一家在一起的,也就点头依他。
相京生安顿了家里,将出一万两银子托人去京里打点,每日里不是访这个,就是去托那个。
偏他这样奔忙,三夫人跟四夫人两个都说三少爷滑溜,放着家事不管。
这一日四夫人火气大了些,赌气从相家庄回来,在她那个院子里骂儿子女婿不争气。
那儿子是她老人家生地还罢了,女婿吃岳家连累了,又叫丈母说他,哪里受得,关着房门就冲娘子挥拳。
一时闹起来,挤了一院子的人。
真真听说闹的大了,也不得不出来瞧,到了院子里只见那个女婿叫几个相家的公子捆着,相小姐坐在一边只是哭。
边上挤着一圈子相家的孝子贤孙。
那四夫人看见真真来,就把对相三的气都撒到她身上,有些气恼的说:小三儿呢?他妹子生生叫人欺负了,他都不晓得替他妹子出头?真真站的直直的,笑道:相公去寻人情了,四娘有事寻他,媳妇就叫人去找去。
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去找人。
他存心躲着我,你哪里找得来。
四夫人对着真真地背景说道。
这个打也打不得,甩也甩不脱的女婿叫她有些为难。
偏她生的那个女儿又只晓得哭。
众人冷眼看尚真真越走越远,就有个相八羡慕相三从前掌管家里进项,忍不住道:三哥出门打点,也当喊几个兄弟与他一路,人多才好说话呢,偏他这个事都要吃个独食。
他又是合三房好地,不然怎么就把苏州这一大块的好处都让出来给三房子?四太太听了越发恼怒,心里抱怨:一般儿是相家子孙,他又不是大太太肚子里钻出来地,偏一心抱紧大太太地粗腿,赚了个五品官去!还就是只有他无事,真是恼人的紧。
看那个不成器地女婿越发碍眼,叫家人把他净身赶出门去,亲自执着棍。
站在大门口道:我相家不要你这种低三下四的贱人,你给我滚。
我的女儿我另与她婚配,不会再把你这个总打老婆婆的污烂货。
待真真听说,一边使人去拦,一边使人去寻相公子,她亲自追去,那位姑爷偏不回肯头。
真真忍着羞下车,在大街上劝他道:姑爷,你放着好好的家里不住,跟着岳家到这里来为何?你回去又能如何?不如先回去,咱们慢慢商议。
好容易劝转了这位姑爷,让车让把他坐,自家叫管家另雇的轿子跟回去。
相京生办完了事回来,那位姑爷跟他妹子又合好了,手牵着手来谢哥哥嫂子。
道:我丈母的性子也只大丈母才压得住,我们想问三哥三嫂借些银子,我们自家去寻大丈母。
相京生笑道:人家人哪有不吵几句嘴的,妹子妹夫不必当真,回去住着就是,我这里再料理几天,等他们海船回程,咱们就一路起身去松江走海路。
待人走了,忍不住抱着真真谢道:多亏你追回来,不然走了这一个,是晓得我们去哪里的,无论如何也要看紧了他,不然将来去南洋也住不安心。
真真头痛道:你三娘虽说是厉害的人物儿,说话也还和气顾大体,这位四娘能跟她分庭抗礼,论理也当不差才是,为何这样行事不顾头脑?相京生笑道:她是再扎手,也要看不扎手的那一边握在谁手里。
这是我们相家镇宅之宝,屡败屡战的主儿,横坚我们大娘是出来打圆场的。
你只不理她就完了。
真真想到白日里四娘说的那些气话,摇头道:今儿当着那么多人抱怨你躲着她呢。
住在我家的这十来个兄弟姐妹并几位夫人,都是一党吧?相京生皱眉道:我就忘了她是个耳根子软的,这又不知是哪位在她跟前挑拨呢。
他们要卖相家庄,谁都想分一份又谁都不肯担名声,依着我说,不如直接把房契送到阁老守在老家的兄弟那里。
然这些人哪里舍得。
跺跺脚,安排人手看紧了前后门。
谁知这晚三更,那位挨了姑爷揍的小姐真个叫姑爷说动了,两个偷跑到后门,叫守夜的发现了。
相京生听说,只叫把人交到四夫人手里,连过去看一眼都不想,第二日清早起来依旧去打听消息。
那四夫人气得要死,一来恨自家儿子不如这个小三儿有出息,二来恨女婿不争气,三来恨那个三太太合她做对。
她原是相夫人手里指到哪扎到哪的一杆好枪,因使地顺手所以四夫人的位子坐地也牢。
离了大夫人,虽然一样彪悍,扎起人来就失了章法。
第二日早晨起来,她就到真真院子门口堵相京生,岂料相京生早出门去了。
翠墨引着她进房,真真正坐在西间圆桌边给孩子喂奶。
边上两个奶子跟翠依翠月都在吃早饭。
还有一双碗筷摆在那里。
看见四太太来了,真真一边拍着孩子一边笑请四太太坐啊,真真做大家媳妇可不大容易。
满堂娇 第四卷 暖春 第四十三章 相家四太太(下)相四太太把卧房细细打量了一圈,合她住的那几间房比并无两样,显见着这个小三儿手里无钱,她想到家里都传小三儿娶了这位尚二小姐,只陪嫁也有几万两,忍不住问道:真真,都说你娘家有钱,怎么房里这样寒伧?几个翠并抱着孩子的奶娘都相对翻眼。
只有四夫人常使的两个小丫头想是见惯了主母如此,随侍左右两边纹风不动。
真真微笑道:这是相家,不是我娘家。
正好使女送茶上来,她上前一步亲手捧茶到四夫人手边,道:四太太吃茶。
四太太坐下来,翘着脚捧着茶碗,就有些轻飘飘地。
看真真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微点头道:三媳妇坐。
真真趁侧身坐下的机会给翠墨丢了个眼色,翠墨会意,出来在窗边略站一会,果然听见四太太抱怨一路上不曾好吃好睡,到了苏州还拦着不叫她们逛逛、又说几个兄弟极是能干,三儿当带着几个兄弟一同出门打点,也有帮衬等等。
翠墨出来,叫个小丫头进去把奶娘跟孩子叫到西里间,就亲自过来,附到真真耳边笑道:小团子又尿了。
真真忙站起来,露出不得不去瞧瞧的表情,对吃茶的四太太微微一笑,就到西里间去了。
四太太好容易寻着个老实媳妇要倒倒这几十年的苦水,因真真方才甚恭,只当她去去就来,谁知真真瞧了孩子,就有媳妇子请去厨房。
去了两柱香工夫回来,才进卧房的门又叫管家娘子请去了。
翠墨在一边服侍,极是客气。
添茶添点心服侍的无微不致。
四太太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问:三少奶奶呢。
谁家把客这样晾在那里?翠墨笑道:哎哟哟,我们少奶奶怎么敢把太太晾在哪里,家里住着也有一二百人,柴米油盐样样都要加倍操心,生怕怠慢你老人家呢。
四太太看了她一会。
方道:你也是个小油嘴儿,是我们相家的人?翠墨摇头道:婢子是打小跟着小姐地。
四太太又把她上上下下瞅遍了,夸她:生的好模样儿,似你这般大大方方的,就说是个小姐也不为过。
你们姑爷可曾收用?翠墨摇头道:我们姑爷在这个上头不讲究。
因四太太想缠着她地样子,正想寻良机脱身,那四太太早一把拉过她的手,笑地越发亲切了。
你们姑爷打小就死拍拍的,不是个随和人。
我瞧你倒是个明白的,只怕在你们小姐身边不得意,不如跟着我。
我家小八还不曾娶亲。
我叫他收了你,你就是我半个儿媳妇。
如何?翠墨笑的也甜。
微红着脸道:谢四太太抬举,只是婢子已是嫁了人。
因我男人病着还不曾圆房,所以不曾改妆束。
四太太讪讪的把手放下,因房里还有几个小丫头站着,她就有些坐不住,在椅子上挪了一会回去,屋里地小姑娘们都与翠墨道喜,取笑耍子。
翠墨冷笑道:这一开了头,你们都是姨奶奶,休想将来一夫一妻过日子,把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叫来!少时几个翠并真真都回来。
真真好笑道:这又唱的哪出?翠墨把四太太想讨她给什么八公子做通房的事说了,道:只怕她明日还要讨哪个。
笑嘻嘻看着几个姐妹。
尚真真想了一会,道:这是想拉几个知我家底细的人去呢,休理会她。
相京生这一日回来的本早,才进二门就叫一个兄弟拉到四太太那里,说到天黑才回来。
真真看他满面疲惫,心痛他道:你每日在外奔走,我想那坏信儿也不会因为你去寻就变好信,不如在家歇两日。
相京生摇头道:哪里能歇,我在家里不出门,人家必猜我家出事。
如今我应酬如常,人家心里还要猜我家是不是还有靠山。
真真聪慧,晓得看这个情形必不能善了,想了想道:京里情形如何?相京生苦笑道:我爹,并几个做官的兄弟都在呢,哪里是走得脱?偏我爹上京里把家里的钱都提走了,如今他老人家不舍得花,苏州这边两个姨娘又不懂事。
当初我表叔再三的劝他老人同去南洋,他再三地说故土不肯离……真真伸手抚摸相公紧皱的眉头,微笑道:公公想是另有主意,虽然我们不想他老人家有事,也当谋划一二。
从袖内掏出酒庄的房契,道:这个虽然不值什么,想来也有点用处。
你直接送出去罢。
我这几日已是叫人把帐都盘好了,那边现今只留了一个守门地。
相京生涨红了脸,停了一会,咬牙道:我收下,真真。
他接了这张纸,叫家里备了马,连夜去一个黄贵妃娘家去了。
第二日四太太又来堵三少爷,才进院子,就见真真抱着小女孩儿在背风处晒太阳,就扬着手里的手绢子喊道:小三儿呢?因她老人家作派不大好,几个小丫头都忍不住微笑起来,翠月忙道:都在这做什么?还不去搬圈椅来给四夫人坐?把她们一一都打发出去,因昨日翠墨借孩子叫小姐脱身地,今日这一招就用不得,她一边吩咐小姑娘们做活,一边走到后边耳房寻翠墨。
翠墨这一日本不当值,在她房里绣嫁衣,听说四太太又来了,苦笑道:我替你一替罢,莫叫她把你讨去了。
翠月冷笑道:就那位八少爷?房里一个十七八地,一个十四的,听说都是通房,听说昨儿还爬到谁地床上去了呢。
说是大家子,也看不出来。
倒合那苏家表少爷差不多的品行。
翠墨笑道:你忘了老师教我们地时候说的那些话了?只咱们自己小心罢。
我昨日听小樱说。
大小姐那边亲家老爷跟大姑爷吵嘴了。
亲家老爷不肯搬,大姑爷没得法子,只有劝大小姐不要走。
你送个什么东西去寻小樱。
看大小姐怎么打算。
翠月随寻了个什么拿在手里过去。
翠墨收拾了针线,理好衣裳出来。
果然四太太又在院中坐着高谈阔论。
其实这位四太太原是个小唱,当年在酒楼卖唱的,因她唱地好小曲儿生的又不坏,相老爷几十两银子买回去半妾半婢过了两年,因她会讨大夫人地好。
又是个老人,就排了第四,其实也只大夫人待她极厚。
从前她对三少爷也是极好的,然相三推了家里的差使,赚了个官名又娶了娘子,算是在老爷眼皮底下分了家出去,她一则妒,二则晓得这个三儿子在老爷跟前不再得重用,自然不肯合他亲近。
偏大夫人此去只带着她亲生的几个儿女。
相家所有姬妾中,不曾生养的都丢在济南老家,那生了孩子地都移到苏州来。
四太太跟三太太是过不去的,偏三太太把相家庄当了私产一样。
却是三少爷纵容的。
所以四太太还有些怨气。
三少爷惹不起,只好在这个三媳妇跟前抱怨磨牙。
因提起桑园小。
房子不够住,四太太就道:听说你娘家有个花园在左近,这里挤着实有些气闷,不如我搬到花园去住罢。
真真微笑道:四太太也说是我娘家了,世上哪有婆婆来儿子处住着,反推到媳妇娘家去的理?四太太休叫姨娘们笑话我做媳妇的不懂事。
四太太的笑容僵了一会,又道:那叫我家小八跟小十一过去住,还有你两个小姑,我嫌他们吵的慌,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真真因她死皮赖脸缠着要住到她家去,心里格登一下想明白,想是相家以为那花园也是相京生的。
相三夫人占了相家庄,必是打得把相家庄做私产的主意,所以这位四夫人就想把花园占下。
已是大厦将倾地时候,她们还在这里争夺,可怜相公为了保全相家还在奔波,真真微微叹气,笑道:四太太还请暂耐几日。
我爹听说这两日就要来家,等我禀过他老人家再收拾屋。
那四太太竖起眉道: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真真白了四太太一眼,站起来把孩子交给奶娘抱走,冷冷的道:尚家的房子岂是相家人说要住就住地,不当问问主人么?相三已是一路飞奔进来,喊道:真真!他脸色苍白,脸上还有泪,真真跟四太太都唬了一跳,猜到京里必有凶信,一左一右扶着他。
相京生泣道:四娘,叫家里人都去庄上罢。
又吩真真:你使人速去买白孝布,叫厨房备三牲。
四太太使帕子捂着脸哭起来,坐在地下不肯起来。
相京生叹气,叫人去喊那几位姨太太来扶她。
拉着真真避过一边,道:快使人合你姐姐说知,马上就走,等不得小雷来接了。
叫她们自去避一避。
我今日才晓得原来我们家生意一大半是国舅家的。
如今我爹跟兄弟们都在大理寺,我们还不晓得能不能脱身呢。
叫你姐姐她们自去回避去,休叫我们牵连了。
真真本来害怕,到了退无可退地时候,不晓得哪里生出来一口气顶上来,镇静地点头道:你去庄上,家里交给我,我安排好了,就去寻你。
相京生深情的看了眼娘子,听见院外边一阵一阵地哭声传来,跺跺脚道:我去了。
接出去。
真真退到卧房,把使女们都召集起来,道:翠墨,去叫人照着两边人头备孝服,再多一二成备吊孝,翠依,去码头跟林大叔说,今日晚上把小船都划过来。
翠月呢?翠墨道:翠月去大小姐那边了,听说亲家老爷合大姑爷吵,不想去南洋。
真真苦笑道:不去最好,吉祥你去那边说,叫我姐姐她们不要顾着这边了,速收拾东西晚上悄悄儿坐船走罢!吉祥一溜烟去了。
各人都领了各人的差使散开。
真真想到相京生穿的还是色衣,忙忙的开箱寻素服。
一边叫使女送过去,一边自家换衣裳。
她这里还没有换完,相莺莺扶着李青书如飞般寻来。
问道:妹妹,怎么了?语音才落。
看真真已是换了素服大家明白。
李青书叹一口气道:相家人多心杂,想必南洋是去不成了,你们两口儿合我们同去湖南罢。
真真略一思索,点头道:好,我这边箱笼现成。
我已是叫林大叔晚上划船到小码头。
姐姐,我还要去相家庄,我家小团子交把你。
尚莺莺会意,道:叫奶娘收拾跟我走。
真真看着姐姐把孩子抱在怀里,带着几箱衣服并奶娘出门,方才两腿一软,坐倒在门槛上。
翠月过来扶道:小姐?真真摆手道:叫翠墨来。
翠墨一路小跑进来,道:都吩咐下去了,小姐。
你还在院子里略坐坐,那边院子里的人还没走光地。
都在收拾箱笼。
真真苦笑摇头,想到相京生晚上出门。
那黄贵妃娘家离着苏州也有八十多里地,他连夜来回只怕撑不住。
取了只参切成细片煮了一碗水。
取西洋小银酒壶灌了两壶叫一个使女带着。
听得打听相家人第一拨才动身,第二拨还在守箱笼。
她转回来又到厨房。
看着厨娘们烙了几张饼,想了想,叫她们多做烙饼。
这里第二拨相家人才走,买的孝衣白绢白幔帐等物才运到,真真到船上看验过,一边发银子,一边叫送过相家庄去。
李青书勿勿出来,送真真并翠墨翠月两个去相家庄。
真真就把家里都托给姐夫搬,连也不回坐车过去。
且不提这边李青书两口子看着两边搬家,只说相家庄上哭声一片,一共也有十一二位姨太太,大大小小二三十位相公子,听说相老大人并几位相小大人都在大理寺自尽,唬得只有哭,都拉着相京生的手问去南洋地船何时来。
相京生一夜不曾睡,又是滴水未进,心里又急又怕,叫这群人挤在当中七嘴八舌哪里忍得,眼一花就晕过去。
相三夫人跟相四夫人没得法子,只得把他移到外书房里小睡。
真真一进大门听说她相公晕倒,吩咐翠墨道:那些物事只怕还有一会才到,你去码头处接着。
夺了放参汤并点心的小盒子径去外书房。
相京生睡在外书房一张软榻上,只有一床薄被搭在身上,房里虽有炭盆,却是热气。
真真扑到相京生身边,轻声道:相公,醒醒。
相京生没有睁眼,轻声道:你叫翠月在外边守着,关门。
翠月听见,早带着针儿线儿退出去关门。
真真带泪笑骂道:我只当你是病了。
一边抹眼,一边取酒壶与他。
相京生爬起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原来是参汤,虽然他不爱这个,却是大口咽下。
真真早取了一小块糖与他,道:含着,这里还有几块饼。
搬出一个厚锦盒,揭开来看时,还是热地。
相京生狼吞虎咽吃了大半盒,又把那壶参汤也喝下,才缓过气来,打了个饱嗝道:又能撑一天了。
你合李家说了没有?真真点头道:我姐姐他们去湖南庄子上。
我把小团子交给姐姐了,叫连我们家一同搬去。
相京生心头一松,点头道:这样极好,等会叫你几个翠带人回家,这里只我们两才好脱身,叫他们使个小船在这边接我们。
真真脸色才变的红润,闻言又转白,不觉得牙齿咯咯打战。
相京生把娘子搂在怀里,叹气道:真真,是我对不住你。
我原不当把三娘四娘她们带到苏州来,要是直接带去松江就好了。
真真摇头道:天有不测风云,只是就咱们两个走,他们怎么办?相京生苦笑道:他们原先都是不肯去南洋的,只说爹还在京里,还有许多银子打点必能无事。
这一回要看老家的二堂叔可有骨气了。
若是他还能挡一挡,咱们这边一时还不得散,他们要分这个相家庄并苏州的产业,我们在这里做什么?突然门外传来翠月骂针儿地声音,真真忙道:有人来了。
相京生重又睡下,真真坐在他身边只拿袖子揉眼睛。
来的却是相八公子,推开门看相京生还睡着,问道:三哥还不曾醒?真真红着眼圈点头。
相八跺了两下脚道:偏是这样急的时候,三嫂,三哥醒了叫他到厅上来。
一路摇着折扇去了。
还冲翠月飞了个眼风儿。
待他走远了,翠月安排针儿守在外院门,带着线儿进来。
真真就叫她们两个去寻翠墨,又叫备只小船在左近候他们。
翠月跟针儿都白着一张脸出门。
相京生吸一口气,拉着娘子的手道:走罢,咱们也去厅上等消息去。
满堂娇 第四卷 暖春 第四十四章 再见(上)相家苦候了数日,老家传来消息:堂叔进京操办后事去了,因大夫人不晓得去了哪里,叫三太太或是四太太回去主持大局。
十几位相夫人的戚面都改了愁容。
三太太极是想回去,又放不下相家在苏州的产业。
四太太晓得她的出身低,几个儿女的嫁娶都不如那几个,回去是讨不到好入的,极是不想回去。
两个坐在上首相对无言,都等对方先开口。
相京生叹气,并不言语,牵着娘子的手从人堆里退出来,道:真真,咱们走。
他两个装做闲走,出了庄子后门,就见一个挑着三只红灯的小船。
真真见了道:是了,那船头是我们家的管家林三叔。
相京生忙挥手,船上想必也看见,哗啦哗啦撑过来,才靠岸就有两个小伙子递跳板过来。
相京生把娘子扛在肩上,一路小跑经过窄窄的跳板,他脚后跟才离,那跳板就抽回来了。
几个人一齐发力,船越行越快。
翠墨并翠月都在舱里候着,捧出热水与小姐姑爷洗脸。
相京生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个怎么没走?翠墨笑道:不只我们没有,就是大小姐一家也没有走呢,船泊在太湖里边候姑爷合小姐一路。
真真是个老实的,放不下相家庄那些人,问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待如何?相京生道:我们要去捎信给大夫人,大夫人自然是要回来的,她要出头自然有人要寻她,我不在跟前,万事推在我身上就使得。
我原是在家管生意的。
我家生意又有大半是张国舅的,我此时不躲做什么,疯了么。
等在那里叫两个糊涂的安排我去京里。
人家正好审我。
如今我两个是寻不着了,由着大夫人编排。
等过几年大赦天下,我再认祖归宗就得。
这都是跟大夫人定好了地。
真真此时才明白厅上那两位原是相家摆出来的幌子,把她们从山东移到苏州来,想必是怕她们在山东碍事。
她放下心来,吃了点热食就忍不住呵欠连天。
翠墨跟翠月都退出去。
让她夫妻两个小睡。
到天黑他们起来,小船已是摇到太湖边一个大码头处。
码头一带聚集了无数大小船只,他们这只船挤进去转得几转靠上一只大船,真真才出舱门听见孩子哭,抢在相三公子前头,扶着翠墨的手飞一般到那边去了。
相京生看着娘子这般,摇头微笑,跟对门接出来地李青书见礼,同到大船前舱去。
前舱坐着的除李员外之外。
还有几个站着地人,想是尚李两家的管家。
李青书笑道:我岳父在湖南长沙城外置了两个小庄,尚家的家人移过去的也不少。
倒是不愁吃穿。
相京生笑道:我却是还想做生意的。
离着长沙近最好。
李青书也笑道:只是得按下性子来先种几年田。
两个相对一笑。
他两个都不是把功名放在心里地人,不做生意又能做什么?一路光景不必细说。
他们数十只船到了长沙。
尚李二家积的货物自有两家的管家去照管。
尚员外多年前在离码头十几二十里远的含浦镇买地置宅,替两个女儿一人置了一个五进小宅并一千亩水田。
交把忠心的管事照管,李相两家搬来,样样现成。
李青书还有几家亲戚一同来,岳丈替他安排的五进宅院不够住,恰好隔壁有个刘待郎孙子要卖七进大宅,他就将出四千两买下,打通了住家。
相京生虽还有些资财,远在苏州一时也带不来。
住在岳家这个五进小宅里,上上下下四五十个人,一日开销也要一两银,怎么好意思再花娘子的钱?是以一在含浦镇安顿下来,他就问娘子借了五百两银,带着两个长随去二十里外的码头做掮客,每日早出晚归贱买贵卖,过了三四个月大夫人那边托人转送了五千两银子过来,相京生交到娘子手里,笑道:借五百,五千,你收着罢,且看我拿这五百再赚个五千与你看。
但得了闲,照旧去码头处打转这一日艳阳高照,相京生看收稻谷回来,因暑天日头长,还要去瞧瞧可有生意。
真真心痛他,送他到门口,吩咐他少晒太阳多走荫凉等语。
翠月等姑爷走了,劝真真道:小姐心痛姑爷,为何不叫姑爷歇几日?这样热天,大姑爷跟大小姐在家摆着冰听小曲,不知怎么乐呢,偏咱们家有银子也不用。
真真微笑道:我寻了个穷姑爷,只好随着他过穷日子了。
她走到帐房,翠墨坐在桌边在算家用帐,因这个月请短工,多花了七、八两的银子,正皱着眉头在那里核帐。
看见小姐进来,忙站起来笑道:小姐,这个月多花了不少呢。
真真看过每笔都有来有去,放下来笑道:原当有这个数。
这比苏州可是省多了。
翠月吐舌道:这一点点,还不够小姐一件纱衫,有什么好计较地。
真真笑道:我陪嫁的衣裳料子也够用了,想是这几个月没做新衣把你闲的,过几日打发你去长沙开个小铺子去。
翠月摆手道:不去,又要算本钱,又要算人工,还要管伙计,打发进货招呼客人。
还要打点上上下下,这事婢子可做不来,我去给小小姐做新鞋去。
一溜烟走了。
真真想起仓库顶上当叫人去查查漏不漏水,正想出门寻管家,却见相京生笑容满面回来,手里捏着几封信,道:真真,有小梅与你地信。
尚真真一眼就辨认出小梅的笔迹,含笑抽了小梅那封。
她才摊开来信纸,相京生已是贴着她地后背要与她一同看。
真真边看边笑,原来小梅地后爹寻到了她的小兄弟,小梅娘替她做主。
跟吕三郎订了亲,明年正月成亲。
相京生看得小梅过地不错,就不看了。
笑道:这个孩子倒是福气好,好在还有大半年才成亲。
倒是要备份贺礼与她。
真真翻过一页,后边却是小梅听说地传闻,说苏家大少奶奶娘家兄弟不晓得犯下什么事体,连累的苏家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官府,苏家住不稳苏州搬回湖州老家去了。
又说姚氏生了个女儿。
罗老太甚是不快活,四处寻生儿子的秘方。
真真长叹一口气,一个婆婆就那样麻烦,若是相京生带着她跟相家人住在一处,她地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若是没有算错日子,第二个孩儿想必也有一个月了。
对面看信地相京生仿佛晓得她的心思,笑道:大夫人那边有信来,说我爹带到京里的七八万两银子只化了一小半。
那些叫京里几位姨娘私分了,各自走散,正在寻访。
家里已是分过家了。
各人都差不多是五千的数,我在苏州打听消息走关系花的那二三万两。
要等那几个姨娘寻回来再说。
真真微笑道:大婆婆要当这么大一个家。
实是有难处地,不如索性大方些。
寻个由头把这个虚人情让出去罢。
相京生笑道:说起来,那几万两来的也容易,从相家来的,花在相家我问心无愧,只是带累你苦心经营的那个酒坊叫我送出去,总觉得对不起你。
真真,等我再挣个酒坊与你,好不好?尚真真抿着嘴笑道:好。
想了想,又道:我又有了。
相京生愣了一会,咧嘴笑起来。
真真又道:我听说长沙有个麓山寺,里头观音阁极是灵验,咱们家虽是遭了事,却是一直平安,不如去烧烧香罢,我也好出门散散闷。
相三公子大笑起来,随问对门姐夫家借了车,叫翠墨打点些行李,带了两个管家骑驴在后边跟着,安排翠墨跟翠月陪着真真,也不问日子,就向长沙去。
那长沙本是个水陆码头,虽然比不得苏州繁华,也是人烟凑集之处,官道两边绿柳成荫,虽然是暑天,撩起帘子来吹着风,并不算顶热。
相京生心疼娘子,亲自替她把门帘挂起来,也不骑驴,就坐在车夫后边,扭着头跟真真两个说说笑笑。
这般,有他挡着,外人也看不见里边的女眷,他的娘子又不气闷,端是设想的好。
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麓山寺,租一个和尚的偏院住下,天还不曾黑。
翠墨跟管家们出去张罗晚饭跟洗澡水,相京生牵着真真的手道:留翠月在这里看行李,我们在山上转转,方才行来,瞧那边有个小湖,我们去瞧瞧有鱼没有。
真真想起那一回他合小雷捉鱼叫爹爹跟她撞见,不禁微笑起来,问道:这一回可还捉鱼不捉?相京生不语,牵着娘子出来,一路经过七八个院子门口,都是住满了人地,内眷也不少,都出入随意,不论男妇身上都挂着小香袋,看妆束俱是来烧香的。
真真被相京生拉过一边,走出后门,吐舌道:原来这里这样热闹。
相京生笑道:你可是会挑热闹的地方瞧,这里是谁合你说地?真真搬指头道:是翠墨的婆婆地妹子,跟镇上地地保结了亲家,听说一同来这里烧过香,回去好不赞叹,哄的翠墨地婆婆天天说要等媳妇嫁过来,带媳妇去烧香。
据说求子极是灵验的。
相京生方才明白他的娘子是想求子,哑然失笑道:生男生女都是老天定的,若是烧柱香就能如愿,那世上就无伤心之人了。
我说怎么这么多女眷,原来都是求子的。
你肚内已是有了,不如让肚内没有的求去,我们明日逛长沙城去?真真摇头道:我本有心替公公做场法事,但是一来不敢声张,二来么这个时候有了孩子,怪羞人的。
她越说脸越红,映着晚霞,娇羞动人。
相京生回想初见她时瘦弱苍白的样子,那握着她的手轻轻用了点力,笑道:男女居室,人之大伦。
生孩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爹在天有灵,必是喜欢你为相家添孩儿的。
至于是儿是女,倒没什么打紧。
真真嗔道:不合你说这个。
想挣脱相京生的手偏挣不脱。
相京生笑道:我说的本是正经,倒是你等不及的,一年要生一个,实是有些劳碌,不如二三年生一个罢。
真真突然停住了脚步,指着湖边一个草亭,声音有些颤抖,道:王慕菲在那里。
、满堂娇 第四卷 暖春 第四十五章 再见(下)此处上有密林,下有深潭,离着寺庙只怕有三四里远,安静得蚊子嗡嗡都能听见。
相京生看了一会来路去路,都是无人。
他看中一处可以藏身的所在,正想轻声问娘子要不要瞧热闹,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忙把娘子带到一丛密竹后边,轻声道:小心些,好像有人过来了。
果然两个女子结伴打前边的小路过去,行为鬼祟,想必也是不想惊动亭中人,却不曾想还有人伏在暗处看她们。
真真细看那两个女子,生得甚像姐妹两个,一个缠着小脚的像是年纪大些,风流外露,站在那里无风也似杨柳般袅娜,另一个大脚的,身手极是便利,扶着那一个,两个行一会歇一会,渐渐朝草亭靠近。
相京生看她们走远了,轻声笑道:这两位想必就是柳氏姐妹了,可惜了。
真真明白他的意思是可惜她们明知王慕菲是何等样人,偏还要跟他在一起,忍不住叹息一声,苦笑道:她们不像我有还有娘家可以倚仗,不是可惜,是可怜。
相京生略有些不自在,停了一会,紧紧握住真真的手道:我起先想娶你,实是因为你是良配,后来被岳父拒绝,还纳闷呢。
后来合你相处,是真真正正觉得你的好来,合你是不是有娘家不相干。
真真微笑点头道:我明白的,我嫁你也只是因为是你。
他两口儿相对微笑,还有许多话想说,却被亭子中越来越激烈的吵架声打断,都转头看那边看去。
却见一个少女捂着脸只是哭。
她身边婢子模样的人指着王慕菲破口大骂。
柳氏姐妹在一边劝说。
山间安静,虽然隔着几重树竹,也听得分明。
那使女道:胡公子。
你原是许了去提亲的,我家小姐方才事事依从你。
如今你又哄我们小姐随你私奔。
哪有这个道理。
王慕菲微笑道:不是我不想去提亲,实是家贫,我请了左邻方嫂子到你家,一说是穷秀才提亲,令堂就赶她出门了。
方嫂子在此。
你问她就是。
那柳氏也道:我实是到府上去替胡秀才提过亲地,你家不许,不能怪胡秀才啊。
依着我说,你二人已是无名有实的夫妻了,不如随他去哪里住得一年半载,生个孩儿抱回来,你爹娘原是爱你的,到时自然心软。
不然,你已是失了身。
难道还能嫁别人么?那小姐掩着脸哭地越发伤心,那个使女涨红着脸不言语。
王慕菲极是温存,把那个小姐揽在怀里。
安慰她道:原是我的错,我不能娶你。
自当为你守贞。
只是你非完璧,可怎么嫁人?就是嫁了人也要受婆家明里暗里地气。
如玉。
是我对不起你。
他两个抱头痛哭。
那柳氏姐妹都劝他们私奔。
说了一会,那个如玉小姐像是肯了,止了哭声扶着使女慢慢出来。
相京生觉得娘子的手渐渐发冷,体会她的心思,轻声道:我去揭穿他去!真真摇头道:不必去。
话音未落,只听得扑通一声,紧接着有人高声喊道:救命啊,小姐投水了。
真真叹息道:那位小姐必要寻死的。
她叫人撞破了,就是救转回来,还要再寻死路。
相京生在长沙未久,此时手边无人可使,虽然也替那个少女气愤,却是不好就出手相助。
看真真的样子却是又恼又怒,安慰她道:这样一闹,不见得人家就不晓得他们是做什么地。
真真打断他道:不好!相京生再看,却是那个使女软软倒在地下,柳氏姐妹正取绳捆她。
那位如玉小姐在水中沉浮。
相京生看看娘子,正在迟疑要不要出头,真真已是推他,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去喊人来。
相京生看到王慕菲已开始脱衣,像是要下水的光景,道:使不得,且再看看,看情形他们不像要害命的样子,只怕是想拐她们两个去卖。
王慕菲跳下水去,等了一会才游到那个小姐的身边,提着她的头发上岸。
柳二小姐照旧例一掌砍在后脖上,把她倒在石头上沥水。
柳大小姐的声音虽然娇媚,却似刀片一样叫人心里发凉,这个的性子这样烈,必是不肯回家偷金珠的,不如就这样卖了罢。
大胡子那里正少女人呢。
柳二小姐冷笑道:大胡子那里可不要妇人,已是叫姐夫破了身,能值几个钱。
姐夫,一连几个吃你沾了身子都不曾拐到钱,你这招不灵了呢。
王慕菲冷笑道:你们两个懂什么?十个里头但有一个肯带着金珠与我私奔就是大赚。
柳大小姐想是有妒忌之意,冷笑道:都似那个尚氏么?王慕菲的脸变得铁青,厉声道:提她做什么?那提姚氏好不好?柳二小姐似笑非笑道:这两个不都是巨富么?都是舍得在你身上花钱地。
王慕菲咬着牙道:不许再提那两个淫奔的妇人!柳二小姐笑的越发甜了,在使女跟小姐后脖又各补了一下,道:每回叫你做饵引诱,你必要把人家吃个干净。
当我们不晓得你打地什么主意?若是人家小姐真取了金珠与你私奔,你必要甩了我们姐妹合人家做长久夫妻去。
如今你可不是什么举人中书,也没有什么相爷阁老拣你做女婿,只要人家钱多些想来你也是肯与人家婚书的,是不是?柳大小姐拉住妹子,道:如今他是做不得那样地美梦了。
阿菲,咱们布一回局也要几十两银子地本钱,再美貌的女子吃你睡过,能卖个一二百两就是上上签了。
你……王慕菲面上阴晴不定,抢着说:我待如何?你们又是好地?在南京跟汉口都是你们故意留下破绽把人家。
叫人出海捕文书访我,不就是怕我甩脱你们两个么?再补一下,如玉像是要醒了。
……相京生听了一会明白:原来这三人心不齐。
虽是一起行骗,总是相互扯后腿。
是以一直赚不到钱。
看他三个吵地辛苦,忍不住好笑,道:这三个人倒是天生一对半,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总想着还能到手更多。
真是可笑。
尚真真轻声道:他本就是个不知足的人。
不晓得叫他祸害了多少姑娘,阿京,我不信老天有眼,却要想个法子……相京生原是怕他们心齐,既然不齐,那王慕菲跟柳大小姐都不足惧,这三个人当中只那位柳青青扎手,或者可以就收拾。
眼看就要天黑,不想法子把这几个人赶走。
他们也走不成地。
他想了一想计上心来,小声道:何须再想法子,我走开几步学猫叫。
你就使袖子掩着脸叫救命,许人家送你回家就有厚赏。
声小些真真道:若是认得我的声音呢?相京生笑道:就是要他认得。
不然他不来地。
我先过去。
你喊的时候不可太响。
他轻轻走到草亭边。
学了两声猫叫。
那还在争吵的三个人都住了口,神情紧张的四下查看。
尚真真喊道:救命。
送我回家必有厚谢。
她一则是怕,二则是想到王慕菲行事心里不能不恨,声音又尖又颤,自家听着都觉得不大像自家的声音。
她想着相公说地,就是要王慕菲认出她的声音,大着胆子又喊了两声。
王慕菲恍惚听到尚真真的声音,脸上就变了颜色。
那柳青青听见声音猜是美女,喜欢道:又有生意上门了,姐姐,你守着这两个,我合姐夫过去找找。
王慕菲暗想:不见得真是真真,若真是,落在他手里却是天理循环,活该报应。
他看柳青青已是抄他前头走,忙抬起腿朝前跑。
柳青青不晓得他的心事,让他在前,自家落在后边察看还有没有人。
相京生看那王慕菲跑的飞快,心里却是有些急,他带娘子出来耍,并没有带趁手的家伙,急中生智拉下身上的玉佩轻轻搁在山石上,又捡起一块石子抛出去引人回头,忙忙的捡了块大石并一把小石子躲在一边。
王慕菲略一回头就朝真真那边走去,他怕还有人不敢闹大动静,速度就慢了下来。
柳青青冷笑一声,一眼看见山石一角有白光一闪,想必是方才有人在那里丢了什么。
她想到方才吵嘴叫人听去了,却是怕人走了消息,不免有些儿慌张,只朝草木摇动处走,却不防动静都是相京生丢的石块,一时不察走过了相京生蹲着地地方。
相京生静候她路过,猛的站起,把大石头拍在她头上。
柳青青虽然学过些功夫,却是没有学过铁布衫并金刚罩这样的外门硬气功。
只一拍就头破血流,尖叫半声就叫相京生再补一下晕了过去。
相京生顾不得她是死是活,朝真真那边飞奔。
王慕菲听见柳青青地惨叫,晓得她着了人家的道,心里猜是这八成是人家设地局,真真嫁地那个姓相的心狠手辣又是有大靠山地,他心中害怕,一双腿就不由自主抬起来,换了个方向飞奔。
相京生没把时机掐好,只得挑了王慕菲那头去追。
柳如茵听见妹子尖叫,又看见王慕菲逃跑,后边有个人在追,极是心惊。
她看看昏睡倒在地下的如玉,钱财虽好却不如亲妹子,柳如茵只得自怀里取出一把雪亮的小刀藏在袖内,扶着竹树一步一步去寻妹子。
相京生本是头一回来这个地方,因王慕菲拐上一条小道不见踪影,他怕真真有失不肯再追,回来轻声道:真真,快走。
真真早吓得两腿发软走不动路,相京生只得把她背在背上,疾行两里多路,山道上有了行人才把娘子放下,喘气道:我扶你走罢,你可是又长肉了。
真真在他肩上,心中实是替人家着急,放她下来头一句就问道:那两个人怎么办?相京生苦笑道:是我思虑不周。
看她们造化罢。
此时出头,人家小姐家里只怕要拉扯上我。
我们在长沙还没有立稳脚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真真想到人心险恶。
也是无奈,总不能助人反把自己助成坏人。
想到那位小姐的性子刚烈必是有死无生。
不住叹息。
他们到客房,天已经黑透,房中早摆上晚饭。
然相京生跟真真两个都吃不下,各自捧着一碗粥慢慢呷着,不约而同道:那个投水的……相京生笑起来。
道:我知道你的……正要说话,外边已是有人敲门,知客带着一众管家进来,站在门口道:客人,有事相求。
相京生听见是知客僧的声音,忙叫人开门,他接了出去,那知客僧道:董家丢了两个使女,听说客人方才曾在后山闲逛。
可曾看见?一个管家模样地人已是抢着道:有一个穿绿衫系白裙的,还有一个却是妆了小姐打扮的。
相京生情知是那两个,偏装想了许久地才想起来的样子。
笑道:我带娘子去散闷,倒是见过两起妇人朝那个方向去了。
他不肯说是潭边。
只指相近地方向。
知客僧道声:坏了。
想是去了乌龙潭,万一贪耍跌到潭里如何是好?咱们快去寻。
相京生道:天黑人少只怕不成。
我还有两个管家可供驱使,叫他们随你们一起去。
把两个管家喊来。
那董家的管家甚是感激,带着人去了。
因丢了两个人,各院子都查问过,又查出来少了两个妇人。
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个管家就回来,说是寻得了,虽是受了罪,四个人都活着。
真真听说了不曾出人命,才安心上床歇息。
第二日清早起来,翠墨她们去大厨房打洗脸水,取早饭,就听了一肚子新闻回来,说把小姐跟姑爷听。
原来并不是什么两个使女,实是董家的小姐心情烦闷闲走。
在潭边遇到无赖,小姐不从投水,幸好老天有眼,叫使女把她救下,因天黑她两个不敢动弹,静候家人去寻。
翠墨说的活灵活现的,最后笑道:都夸说小姐智勇双全呢,使女忠心为主呢。
真真跟相京生都不言语。
那董家当日搬走了,才有流言传出来,说并不是什么无赖,却是租董家房子住地一个穷秀才,求亲不得纠缠董小姐的,又有穷秀才的两个姘头寻去,合秀才闹了一场,那两个妇人一个头被打伤,一个手被打断,那个穷秀才也逃走了。
又说董家已是告了官,长沙城门处贴着那个穷秀才的绘像,若有知下落的去告官,官府跟董家都有厚谢。
相京生跟真真第三日下山时,在寺门口就看见那张人像。
那个王慕菲居然画的极像,看笔迹柔媚,倒像是个女人画的。
真真猜测是那位董小姐的手笔,叹息道:想必他们争吵的那些话叫那个小姐听见了。
相京生后悔道:却不晓得他又要到哪里去害人。
那日我要是手重些,先结果他也罢了。
真真沉思了一会,道:我们地女儿教养还要用心。
相京生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两年之后李青书从长沙回来,连家都顾不得回,冲进相家的书房,大声笑道:大赦,大赦,京生,我们可以回家了。
相京生跟尚真真都丢下手中地笔,惊喜的站起来。
真真搂过相京生手里地大女儿,笑道:相公,我们回老家罢。
相京生看了李青书一眼,李青书冲他点头道:我们还要搬回苏州去住地,那边的事有我,你放心回家住几年。
相京生也不多言,郑重谢过,就便收拾家当。
他在长沙二三年凭那五百两也挣下了七八千两,不过把手头地生意交接给忠心的管事,把小庄托给尚家老管家照看,收拾了些风物土仪,带了金银并衣箱等物,嫡亲儿五口回山东济南去。
相家虽然分家,大多数都在济南城外七八里一个大镇上居住,如今都晓得当初三公子逃走是合大夫人商议过的,是为着相家少受牵扯把罪名都拉到他身上,所以人人对他客气,相夫人出私房赠三公子一个四进的小宅,人都无说。
相京生坦然受之,合尚真真两口儿带着孩子们上坟、做法事、走亲戚,忙到十月才得消停,才能略在家闲坐,晒晒太阳逗逗孩子。
这一日正当正午,两个小的铺了地毡叫他们在地下爬,小团子却是搬了小桌小椅叫她坐在管家娘子翠墨身边学写字。
相京生自家跟真真一人占据方桌一边,一个奋笔疾书,一个埋首作画,偶然抬头对视。
日头正好,偶然有风吹来也是热的。
相京生写的得倦了,抬头笑道:生日头这样好,不如咱们出门走走?真真正要说话,却听见外边一片喊打声,好奇道:从来安静,这是为何?相京生笑道:瞧瞧去。
小团子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扑到爹爹的怀里拍掌:瞧热闹瞧热闹。
两个小的也似团子一般滚到真真脚下,伸出小胳膊齐喊抱。
真真只抱得一个,两个要抱抱哪一个都舍不下另一个,瞪了一眼相京生。
相京生把小团子架在脖上,又把大儿子搂在怀里,笑道:走喽。
真真这才把小的搂在怀里跟着去。
原来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在戏弄一个穿长衫的乞丐。
那乞丐身上全是泥点子。
孩子们从捡起石头泥块如雨般砸过去,骂他小偷,偷我们家的馒头,不要脸!还有个七八岁的吸鼻涕娃娃,走到相家后门口处要捡青砖,看见门口站了几个人,不敢上前。
那乞丐使袖子掩着脸,脖颈一伸一缩,想是拼着挨砸也要把偷来的馒头吃下。
翠墨看不过,从怀里取了几个铜板,道:打什么,这个要饭的偷了你们几个馒头?与你们钱!那几个孩子有说两个的,有说三个的。
正要为两个还是三个争吵。
翠墨不耐烦道:谁拾的谁得。
扬手把一把铜钱甩向远处,咣朗朗满地落钱的声音极是动听。
孩子们都弃了那个要饭的去追钱。
那个要饭的听见钱响,冷哼一声道:几个铜钱算什么?举人老爷我也曾经阔过,金山银山算什么?美人算什么?突然停下自墙边拾起一枚黄澄澄的铜钱,眉开眼笑纳入怀里。
又自怀里掏出一本脏兮兮的小册子来,移到有太阳处坐下,左手执馒头,右手执书本,嘴里还道:这个李甲是个猪脑子,当留下她的妆盒再卖她么,活该他人财两空!尚真真跟相京生看见这个乞丐这般行事,都有些惊讶,真真听他说话却是有些耳熟,正想问相京生可认得这个。
偏管事的寻来,禀道:薛老爷跟马少爷还有狄少爷来了。
相京生对真真一笑,道:他们怎么来了?两个并肩回院,朱漆的门板悄无声息的闭上,真真就把那个乞丐抛到脑后,在心里策划备办酒席。
孩子们的欢笑声远远传来,温暖的阳光洒在长街的乞丐身上,也洒在相家后院的方桌上。
一阵和风吹过,一本跟乞丐手中一模一样的小册子跌在地下,现出醒世桓言跟尚氏印书局两行醒目的黑字。
满堂娇 外篇 三色柳大人的番外:春花秋实之落叶章节字数:3410 更新时间:08-10-14 16:44李五儿十四的时候,做木匠活的爹爹做主给她定了门亲。
五儿亲娘早丧,为度日更是将早丧的亲娘留下的些许妆点卖得一干二净的。
有那势利眼的人家知道李木匠家穷无力置办女儿的嫁妆,即使感叹五儿温柔贤惠也不着媒人去说。
李木匠眼见女儿大了却没有正经人家来陪,愁了又愁。
有族中好事的婶娘可怜五儿无母教养如今又婚事艰难才说了,李木匠不若出去做活的时候自行探访相宜的人家,然后再托长辈去说。
李木匠挑着木匠行头走村串户的,也识得几个人家。
他细心看了,邻县有个姓王的教书先生,只得一个独子,家里穷些,也无力置办儿子的婚事。
他又细心打听了王家为人,那教书先生除了穷点,为人还算豁达,只那儿子因早当了家,有些抠门。
李木匠想,这样的家庭,儿子不抠门些,也无法过得,自己思量了几回,觉得是门好亲事,回去就给那婶娘说了。
婶娘自己贴钱着媒人去说合,这一下两家可真是看对了眼睛,都满意得不得了,早早地就定了婚事,说定开年五月草长莺飞之时就来接。
五儿做完家事就坐在家门口的小河岸边想,不知那未曾见面的夫君可是良配?她虽穷,衣服也不鲜艳,但是胜在年轻鲜嫩,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披在脑袋后面,远远看去趁着河边的绿树红花倒也是个美景。
有那好事之人就取笑了,五儿姑娘,难不成等你做了王家的娘子也这般抛头露面地在外面思春?五儿羞得自个回家,那婶娘就来说了,因五儿从小无娘教养,她便在这个把月中教导五儿为人媳为人妻的道理。
五儿含羞听婶娘说了,婶娘又把与她几个朴素的银簪子,说是私房,让五儿偷偷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使。
女人家若生在那富豪家庭,兄弟繁多,自然有父兄做主婚姻,嫁妆头面整齐,也不会叫婆家小看;可若生在穷困之家,又无父亲兄弟撑腰,今后的生活就全靠自个儿做主的!与你这些物件儿也是怕你今后无路可走时,有点东西防身,别失了女人的体统!五儿只觉得婶娘这番话大有深意,可是究竟有何意思却又不得而知的。
李木匠因解决了女儿的婚事,肩头上的担子轻了几分儿,得了几个钱就去吃酒,完全不知与女儿做几个箱笼当嫁妆。
婶娘实在看不过眼,着自己的丈夫去说了木匠,木匠这才忙慌慌找了些许不堪大用的木头胡乱做了几个箱子柜子,待到王家迎亲的队伍到了李家门外时,木匠还在给家具上漆。
那几个还散发着油漆味儿的箱笼被人抬着走在路上,路边看新娘子的人家指指点点说笑不已的。
五儿坐在轿子里,轻易不敢揭开红布盖头,但听得抬轿子的人与路边的人说自家老爹不晓事,不知置办茶水与接亲的人吃,也不曾有赏钱,待看得这几个箱笼才知道原来是个穷酸鬼。
五儿自小长在乡村,兄弟姐妹少,何曾听过这等刻薄的话,坐在轿子里就呜呜地哭开了去。
等到了王家,在床边干坐了半日,才有人进屋。
五儿娇羞,想知道自己终身靠的是哪般人物。
待揭了盖头,五儿只见一个中等身高着红衣的后生站在屋子中央,面上有些不耐之色,也不看五儿,只道:过来行礼吃酒完婚!五儿羞答答与夫君吃酒行礼,然后共赴巫山云雨。
五儿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只听凭夫君任意而为,皱眉忍受了半夜才昏昏睡去。
天还未亮五儿便被相公用脚踢醒,说是该起来做饭敬茶了。
五儿勉强起身,拖了酸痛的腿脚出了卧房,这才好好打量自家的屋子。
简单的一个小院子,正对大门一排房舍分成四间,东头是公公的房间,西头是小夫妻的房间,中间是堂屋和会客的地方。
一溜小小的耳放做了厨房,后面更有一个猪舍,几头肥猪在圈里哼哼。
五儿进厨房揭开米罐子看了,半罐糙米,五儿皱眉头,她家虽穷,但爹爹是个大方人,有钱便买精米白面的,偶尔还有些肉菜,何曾吃过糙米?她又翻了翻其余的罐子,这才找出一升藏在最里面的精米来,量了一盒,洗净了在柴锅里熬粥儿。
饭做好后,五儿回房换了干净衣裳,羞怯地招呼夫君起床吃饭并给公公敬茶。
夫君眉眼间有些欢喜气儿,夸奖五儿贤惠懂事。
五儿得了夸奖欢欢喜喜将饭食搬上桌,又找了新茶来泡。
相公一走进饭厅,那眼睛就盯在白生生的一盆粥上,瞬间变了脸色,喝道:谁让你做白米粥的?五儿见夫君顷刻间变了脸色,眼睛里锐利的光芒恨不得要吃人,想起婶娘教育自己要尊敬夫君的那些话来,忙道:我找着了一升白米……相公恨恨道:全不知持家节约,那白米是这样日子吃的么?好容易才省下那么些来,生生让你浪费了!说完自顾自地坐下来,大大盛了一碗自己喝起来。
公公出了房门,劝道:今日是新妇上门第一日儿,吃好些又何妨?说完笑眯眯冲五儿看了,道:敬茶吧!五儿见公公笑眯眯的样子,知他是个好人,诚心诚意倒茶请他喝了。
教书先生一口喝干,给了一个小小的银手镯,道:也没什么东西给你,这是他妈留下的,就给你了!五儿欢喜接了,放在手中摩挲着。
相公见那茶色清澈,又道:茶也是新泡的?五儿心知又有不妥,眼圈儿红红的泪水就要下来,公公忙道:不妨事!你教着她点儿!王家家业不多,只几亩水田在房子边上,不过听人说起原来曾是良田上百的大户,只不过分家的时候吃了叔叔们的亏,田地都被占用了的。
五儿过门,时刻紧记婶娘的教导,做饭持家,收拾房舍,喂养后院的几头肥猪,日子倒也算和美,唯一稍微不爽快的是相公节约太过,日日吃的都是咯牙的糙米饭。
三朝回门后,五儿便成了王家娘子,而不是李家的五儿了。
五儿过门将将月余,天大旱,田地里庄稼都干死,各家各户都吃紧,也无闲钱请先生给孩子教课,因此一家人等整日在家里愁眉不展。
五儿更是不敢上堂屋去,只在后院收拾猪舍,偶尔看到别人家里夫妻和美只得暗自垂泪的。
她不多的几个箱笼早被相公翻遍,相公还曾抱怨说,怎么压箱的银子也未得?五儿只得将婶娘给的几个银簪偷偷埋在猪圈边上,日日查看一翻,就想着有一日能逃走。
不久,李木匠因得了个巧宗儿挣了些银钱,买了米面送将过来,见五儿面目黄白,全部似在家的青春可人,大惊,问了。
五儿哭哭啼啼说了,李木匠只得道:这女婿虽说抠了些,但比起那些整日打骂老婆吃酒*的好了许多,你安心度日,我有了余钱便来支助你些许,等生了儿子会好些儿!果然,相公得了丈人的银钱,对五儿又好了许多,温柔体贴的,五儿更巴不得爹爹一日一来。
大旱过后,田地全无收成,一日里连糙米都没得吃,木匠也有半月未来。
相公在家里摔打,五儿只有一边儿哭泣。
相公无法,对五儿道:前边的二叔叔家里最富,你却打些饥荒,借点米来!五儿无法,只得去。
二叔家的娘子见五儿一来,说了些客套话,后听得五儿要借米,脸色就变了,只说天干无收成,哪里来的米?家里又添了人口,小孩连米汤都没得喝得,五儿在一边听得脸红燥热,恨不得立即走人。
那二婶也不好做得太过,量了几升糙米给五儿,说只得这么多的,算送的,也不要还了。
五儿拎了那几升糙米在田埂上哭了几回,天色晚了才慢慢回去。
相公早拿了棍子坐在堂屋中等候,只公公在一边劝解。
五儿此时已不怕了,将糙米丢下,道:只得这些,二婶子做人情,不必还得!相公听得说不必还,丢了棍子,道:既然不必还,就该得多借些儿!五儿知道相公不愿意去受人白眼,却拿自己冲前头,道:婶子家也难过,她米缸里的都给我了的!几升糙米总有吃完的一日,李木匠却还没有消息儿。
五儿耐不住了,着人问了,却说木匠好久都没见人影儿了,怕是在外面发了财了。
五儿知道爹爹的性格哪里能发什么财的,怕是有意外了。
她也不敢给公公和相公说,只一个人垂泪。
五儿怀孕了,天天早晨吐酸水儿,想吃鸡卵,可家里哪里有那东西。
公公见媳妇瘦得不成样子,儿子也没说要给改善伙食,偷偷将自己存了些年头的玉笔杆卖了,得了几个钱买了三只母鸡,日日捡蛋给儿媳吃。
五儿每日吃蛋流泪,指望生下来的是个儿子自己日后才有靠的。
冬日里飞雪,一家人又冷又饿的,相公这才道:这乡下是没法过了,不如卖了田地到城里去,也好谋事做做!三人拿了卖田地房舍的银子到城里租了个小院子住下,因无钱雇人使,五儿只得在大冬天里挺着大肚子给一家人做饭洗衣,一双手冻得通红。
胎儿在肚子里长,五儿日日饿得没法,厨房里翻遍了也没得可吃只物,闻着隔壁做饭菜的香味口水直往肚子里咽。
满堂娇 外篇 春花秋实之落叶(下)章节字数:3395 更新时间:08-10-14 16:45王先生在城里一个好点的人家坐了馆,年节的时候好歹送了些年礼过来。
五儿看着那肥腻腻的猪肉就吞口水,想着做一个红烧肉美美吃上一顿。
相公却前手接了礼物,后手就将东西全搬到对街的店铺里卖了。
五儿坐在漏风的厨房里恨恨地想,她肚子里还有着王家的种子相公都这样对待他,更不用再指望以后了,便将婶娘教她的那些贤惠淑德的话抛到脑后去了,只求得一个温饱才好。
相公将卖年礼的钱换了几尺布一斤棉花并一些柴米挑回家的时候,看到五儿满头满脸鲜血坐在厨房中,脚下一地凌乱的鸡毛并鸡骨头。
相公大惊道:你这是做了什么?五儿咧开嘴巴笑,道:隔壁的鸡子从厨房的缝里钻进来,我杀了煮着吃!相公忙探头见隔壁无人,跳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隔壁的泼妇,赶紧收拾东西,不要叫人看出来了!五儿是横了心得,一手拍着肚子一手指着相公道:我肚子里是你王家的种,却连口热饭也吃不上的!就是抓人一只鸡只了怎的?就是吃尽你家的也是该!相公平日里就知妻子温顺,再大的苦也就只皱皱眉头而已,哪里知道今天魇了,居然变了个人似的。
双手丢开拎着的东西,一把抓起五儿就是两个巴掌,只打得五儿头昏眼花扑到在地。
往常里五儿最是爱干净的人,何曾有过躺这样脏地方的时候?可是她今天就这样躺地上,尽觉得舒爽惬意无比,干脆就不起来了,只在地上道:你就打死我啊!比在这里饿死好!好歹死前还吃了只鸡的!相公也有些许而愧疚,不好再计较,道:我是怕人寻来说你偷鸡,名声不好!赶紧起来收拾!说完转身出了厨房。
五儿在地上躺早半晌,见相公丢下的几个包袱,忙翻身起来打开了看,却是些布和棉花,面上就有了喜欢的颜色,再加上肚子里不饿了,心情好的大半,更以为得计使这样的法子能降伏了相公。
她笑嘻嘻起身拿扫帚打扫干净鸡毛鸡骨头远远扔在别的院子外面,不使人看见,再收拾了布和棉花给自己和相公做新衣衫。
却说邻家丢了鸡,也不好大吵闹,可与邻居聊天之时听说看见过貌似王家娘子的人丢鸡毛,心里就多了几分计较。
再留心看那瘦不啦叽的女人这几日仿佛心情很好,面色红润的样子,心里更疑了几分,在衣服里藏了跟棍子就跑王家门口叫骂。
五儿听人叫骂,先是怕的,后听习惯了居然皮笑肉不笑地开门,道:嫂子,丢了鸡就该找那偷鸡的人说去,在我家门口吵闹有啥用?听得五儿的讥笑,隔壁娘子怒火中烧,又见她肚大如斗活动不方便,更狠心撩起袖子就和五儿厮打起来。
五儿是干惯了活计的人,虽然不熟悉打架的套路,但是力气是有一把的,捏住了隔壁娘子的手就用力甩开了巴掌。
五儿感觉这几个巴掌打得爽快,心中郁郁之气一扫而闪,她又见有邻居出来瞧,忙扯散自个的头发,一把躺地上道:哎哟,打死我了!嫂子念在我还有身子,打轻点儿!隔壁娘子先愣了楞,不敢失了先机,忙也躺下打滚,奈何自己没有肚子,也得不了外人的可怜。
五儿见众人都帮她说项,隔壁娘子只有灰溜溜回家的份,更觉得自己做得不错,得意洋洋回家做衣服,待相公回家便尽数说与他听。
相公听完了,看看五儿的肚子,道:年关难过,若是能诈她几分银钱使使,也好给你添点妆!五儿早就羡慕别的妇人头上手上的金银宝石,只自家相公没有银钱,作罢。
今听得这一番话,就起了心思,道:相公,我肚子痛,去找她去!相公见五儿脸上虽作出痛苦的样子,但面色还好,笑道:你若要诈,也得装装,去厨房用凉水拍拍脸,面色青白点才好!五儿出了房门,有些犹豫,但见屋舍简陋,若自己不依计行事,怕是连年饭也置办不出来,便狠狠心将那冰凉的水往自己的头发和脸上拍打。
她眼角含泪从厨房出来,冷风一吹,果然头脚冰凉,全身颤抖。
相公见五儿缩着肩膀回来,面色苍白眼角有泪珠儿真真一个虚弱妇人的样子,心中满意了几分,忙将五儿扶上床,就直奔邻家去了。
五儿心绪不宁在床上躺了半晌,果然听得隔壁吵闹不断,之后就有人开门进来,五儿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轻轻哼着,不断拍打自己的肚子。
相公气势汹汹地拉着隔壁汉字往卧室里冲,口中道:你家娘子诬陷我家娘子偷鸡,这一帐先不算了,为何又厮打我家娘子?她身孕已有七月,行动不便,这是我王家的头生儿子,伤得起么?那汉子瞧瞧五儿,湿湿的头发粘在额头上,脸色发白,嘴唇乌青,双手紧紧抱住肚子,的确不大妥当。
他双眉紧皱,转身拉了躲在后面的娘子进来,一巴掌打过去,道:你还狡辩没有打,这是怎么回事的?那小娘子顿时被打翻在地,呜咽着道:我真没打她!是她自己躺地上的!汉字虽说有几分详细,但目前这个情势也由不得他,只得到:王兄弟,算我对不住你!我马上给你家娘子请大夫,补身体的银子我就送来!隔壁娘子马上死死抱住汉字的腿,道:好容易挣了几个银钱,就把与别人,你叫我娘几个吃什么的!五儿听得心中不忍,强撑道:大哥,都是我不好,算了!相公听得五儿言语就要咳嗽,不成想那汉子是个憨厚人,听五儿说这样的话更觉得是自家娘子的错,忙奔回家着大儿子请大夫来,自己又取了几两银子交与相公。
大夫仔细给五儿看了,也看不出大毛病来,只说孕妇身子弱,需要将养。
相公得了这一注财,大大夸赞了五儿一番,五儿心中的愧疚也烟消云散的。
只后来听得隔壁因无钱过年,那汉子去码头坐了几个月的苦力,许久不见人影的。
五儿出门,那好事的婆子也有取笑的,五儿先还不安,后说得多了,心肠也硬了起来,哪里有多大的事情,不过寻常罢了。
此后五儿合相公两个又做了几番哄人的事情,因两人胆小不敢做大,虽说银钱不多,好歹能度日。
瓜熟蒂落,是个女儿。
五儿叹气,相公也直说是个赔钱的,又见女儿小小的脸团在素色的襁褓中有几分可爱,干脆就起名叫素娥了。
王先生因年老困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有辞馆回家,不多久便过了身。
安排后事花尽了钱,这下更连买糙米的钱也无,五儿思量着相公如今对她说不上多好,但也有几分看中,便把婶娘给的银簪去当铺换了钱,买了米面回家。
相公见五儿拿出银钱来,又将五儿打了一顿,将家里每个角落翻遍,剩下的几根簪子一并夺去自己收好,道:穷困之家,不能开源只有节流,能多省就多省的!五儿心中怨怼,日日与相公制气不说,更是打鸡骂狗,家中事务也不理睬,得闲就与人闲话占人小便宜,只自己吃喝得饱便足够。
只偶尔想起自己坐在树下期待良人的春花岁月,恍然如梦般。
转眼十几年过去,五儿成了五娘,素娥成了大姑娘,家了搬了几遭,依然是穷的。
相公眼见着儿子长成大人,小女儿也要吃喝,对五娘道:得想个法才能过日啊!五娘哼哼道:落地的果儿是你家的,长不长得成苗苗还要看你!相公道:慕菲是要入学做状元的!五娘一生的指望就在这个儿子身上,做了状元的娘自然不比往日,安歇受了的白眼都要要回来的,只道:无法,家里实在没有银钱的,不若你再出去寻个巧宗儿,也好吃顿饱饭!相公哪里有本事,只道:那位太爷说是要寻一门娘子,就说咱家素娥好了!五娘笑道:聘礼多少?相公伸出手来比划,五娘深吸口气,她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瞬间动了心肠,去寻了素娥来说,素娥哭道:家中穷,我自做活养家,又何苦将我把与那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五娘见女儿青春可人,又想起自己年少来,道:将你把与年轻的后生就是好了?一个银钱也无,吃喝也无,若不是老娘拼了老脸不要,能养活你们三个?现在爹妈要你做点子事情你就推三阻四的,你弟弟妹妹汤水也喝不上一口,你与年轻的相公就快活?不若嫁一个有钱的,虽老些,却也能有几个银子贴补家里!素娥与弟弟年岁相差较大,可以说这弟弟就是在她的怀里背上长大的,又如何不心痛,只得含泪嫁了。
五娘收妥贴了素娥的聘礼,道:谁曾经不是在枝头艳艳的花骨朵儿,等你嫁了就知道,花开败了,结果子了,那花就变成了叶子,改掉下来将养大树了。
自个儿活得自在舒爽,有饱饭吃,还能有点余钱,哪里能管到别人的死活!你也别说娘不疼你,这些话而,娘只给你说,你好好记了,就有好日子过了!满堂娇 外篇 纵横七海的宿命,我的前半生之姚太太回忆录章节字数:3078 更新时间:08-10-14 16:45我叫三丫头,我爹爹是泉州港外最大的船帮的掌舵,人称马老大。
打小儿我没见过我娘,据说她也是我们那一带出名的美人,不知因为何故,被我爹爹强娶了去,生下了我们兄妹三人。
我娘走的早,因此,我爹爹和上边的两个哥哥对我也很偏疼,从不强着我做任何事情,养成了我说一不二的性格。
打小儿,我就是跟着爹爹和兄长们在船上长大的,虽然爹爹他们做那些没本钱的买卖时,都会特意拘束我在船舱里躲着不叫我出来,可是透过门缝与船板的间隙,杀伐声依然回荡在我的耳边,留下了深刻的印迹。
许是见惯了狼奔虎斗,打小儿我就知道,人活着最重要,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因此,我最爱的就是舞枪弄棒,习练武艺。
虽然我爹也曾经想过要我学学针线绣花儿啥的,可是我实在是没那个兴趣。
虽然爹爹也曾经雇了两个针线教习给我,但是拘束了一阵子,也便作了罢。
我十二岁上那年,因为躲避朝廷水师的抓捕,爹爹他们跟官军一场大战,原本的十几条船,沉的沉,烧的烧,只剩下了两只福船;誓死跟随我们的兄弟也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个;而更加打击我的,则莫过于亲人的离去。
爹爹和大哥当场身亡,而二哥胸口中了一箭,也在缠绵病榻了十余天后,一命归西。
众位兄弟们抬举我,非要我做这个头领,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接下了这个担子。
我们这区区二三十人手和两条破船,实在是无力跟朝廷抗衡,于是我们躲进了琉球的小东湾,潜藏下来,偶尔打劫一下从东瀛或者吕宋回来的客商,也能勉强度日。
正所谓:船不在多,有帆就成;人不在众,拿刀就行;虽是破船,我能操纵;骷髅旗上挂,额间黑布蒙;谈笑众兄弟,往来皆白丁;可以抢财宝,夺金银。
泉州出海口,吕宋小朝廷,大当家说:不伤人命。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们渐渐也积累下了一些财富,人手也渐渐充足起来,而我的马大当家的名号也在海盗界闯了出来。
最初,我是迫于压力很无奈地入了伙,可是渐渐地,我爱上了海盗这个有钱途的职业。
话说,海盗这个职业,还真是要得,工时短,待遇佳(只需偶尔挥刀小半个时辰,便有至少十两银子的月俸);投资小,高回报(没本钱的买卖,能不高吗?);有限的工作时段之余,更可免费乘坐豪华游艇(呃,十年旧福船两艘)遨游于大海之上,与鱼儿相随,共海鸥合唱,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诚为居家旅行最佳职业。
我们的马家帮更是一个优良的团队,一个和谐的团队,一个向上的团队。
我们期待同为杀人越货同好者的精英加入我们的团队,有意者请与松江府莫家巷九号姚家大院三管家联系……呃,扯远了,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呃,十年,对,一晃十年过去了,这十年间,我从一个嘛事儿不懂的小丫头片子,成长为海盗界颇富盛名的马大当家,不易啊。
每日里,我不知疲倦地打探消息,分析情报,劫掠客商,壮大队伍……直到有一天,三叔对我说:大当家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如果老当家的还在的话,一定会希望你能找个良人,生儿育女,平淡度日。
唉,都是我们这群没本事的,拖累你到现在啊!直到这时,我才惊觉自己已经是二十二岁的老姑娘了。
十年的风雨江湖路,竟是把自己耽误了。
可是,对我来说,良人却着实是难以寻觅。
帮中的兄弟们,平日时时在一起,干什么也都不曾避忌,可是我却是看不上他们的粗鄙;家乡的普通人家,又怎么有人愿意迎娶威名赫赫的马大当家?于是,我开始头痛了……不过,再说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缘来不可挡,缘妙不可言。
话说,某天,在我们刚刚劫掠了一个吕宋回来的船队,返回小东港的路上,鬼使神差的,我居然下令救上了一几个因为沉船而落难的人。
除去三两个青衣小帽仆从打扮的人以外,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一个身穿绸布直缀,手上还死死拽着一个包袱的三十开外的大叔。
虽然是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眸,却掩饰不了他的俊秀的面庞。
我就在旁边看啊看的,居然看呆了:这是我过去二十年里不曾见过的类型,跟我手下的弟兄们截然不同的类型,真好看呀。
待到十几日后他稍稍将息过来一些,我们坐在舱中叙话,言谈中得知他乃是松江府人士,早年丧妻,只得一女,也算得是薄有家财。
他本是个破落户儿,早年间借助母家的支持,在松江府也开了两个杂货铺儿,贩卖些许小零碎儿,养家度日。
因着听说海外贸易利润极大,故此撇下了弱女并几房家人在松江府守着家业,凑了万两白银的本钱,远去吕宋贩卖瓷器,又拿了换得的银钱置办了点当地的土产,寻思要带回大明贩卖。
这才是第一遭儿走,却不想今天早上不知怎地,那船却突然漏水了,在这大海之上,真真儿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忖必死,却是被我救了上来。
说道此处,更是口中絮絮称谢,连连作揖不止。
我看他生的好相貌,又是前头死了娘子现在并无一个妇人掌家,于是便动了别样的心思。
我只把那小指轻轻一勾,眼儿横了那么几下,一来二去的,就与他成就了好事。
我本想着他是个外来的,现在我的船上,必不会如平常男人对女人那般对我呼来喝去,我仍可做我的马大当家,而他还是那个姚大商人,却不曾想,春风一度,竟是有了结果。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他见到是一个白胖小子,竟是嚎啕大哭。
他对我言道,为着只得一个女儿,他不知道被多少人取笑过是姚绝户,虽然也曾想过再置办两房妾侍,却是碍着女儿年幼,他又常年在外,不忍让孤女被继母欺凌。
原想着万贯家财都只得付诸流水不得个传承,却不想现在后继有人扬眉吐气。
于是,满了三朝,他便使媒人来上门提亲,只说是娶正经娘子,更是明言家财都是儿子继承,不把与外人一分一毫。
又把儿子取名为姚聪明,自是盼他聪明可人,能继承自家的事业。
又是二年匆匆过去,二儿子姚伶俐也已经快一岁了。
自打有天他邂逅了两个同乡,每日里回家便长吁短叹,说是自己离家日久,女儿已是及笄却不曾配了人家,叫他好生牵挂。
又过两天,他说是托人捎带回去了一些土仪,其实小七早已偷偷来说与我知,道是他从库房内拿了一盒珠玉,暗藏于土仪之中,托人捎带回去把与那前头娘子生的小贱人去了。
我只叫奶妈子们护住了聪明并伶俐这一对好孩儿,引领到三叔的船上,不教他看见;夜间待到他回转家中问起,我便一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数落他不合偷拿库房中的珠玉去哄他那女孩儿。
我一手揪住他耳朵不放,另一手使劲在自家腿上掐了一把,挤出两滴眼泪,哭道:你只说那是你的女儿,分明是不把我当成自家娘子,不叫孩儿喊我娘呢。
你只道那是你的女儿,却教外人说我后妈小气,欺凌幼女呢。
你这是把为妻置于何地?既是如此,我且带了我的两个孩儿家去,不受你这份闲气!他口中呼疼,急道:娘子且息雷霆之怒,且待为夫与你分说一二。
那日听我乡党言道,我那滴珠孩儿已是与人定下了终身,不日即将出嫁。
三年前我临行之前,仅是留下了数百两银子与我那滴珠孩儿家用,想来已是花用殆尽了。
女儿出嫁,我这做爹爹的怎可不为她添妆?我心中依然不大痛快,手下暗暗使劲,言道:既是嫁妆银,何不与她明说?再者说,出嫁的女儿便是泼除去的水,不可再与我的孩儿争夺家财。
他一边掰开了我的手,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笑着说:那是自然,嫁出去的女儿泼除去的水,滴珠孩儿嫁了出去,那便是别家的妇人,我断没有拿自家银子贴补旁人的道理。
夫人你且放心。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保证了,又派人接回了聪明与伶俐,我们方才睡下不提。
待到我们出发返乡,刚走到杭州,便接到铺子里掌柜的来信,说是滴珠已是出了阁,问及由来,信上说的不大清爽,问传递书信的小伙计,也是语焉不详,老爷心下着急,带了一半的弟兄与箱笼衣物快马先行,嘱我抱了孩子慢慢而来不必着急。
我也不想这么早就见到那个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女儿,自是乐得自在慢行,还好多出点时间再作计较。
满堂娇 外篇 金光灿烂王草鸡之逃家章节字数:3344 更新时间:08-10-14 16:46——满堂娇番外之王举人回忆录感谢黄世仁笑脸姐姐,我恨你一万年。
鄙姓王,小字慕菲,大明松江府芙蓉镇,啊不,桃花镇人氏(抹汗,俺的学籍可是在桃花镇,仔细俺这张臭嘴,千万莫在拜见学官时说漏了嘴),家中父母俱全。
上下有姐妹各一,小生行二,故而也有人唤我王二,年方二十有四,大姐小妹俱已出嫁,只得我并我的姚氏娘子侍奉爹娘。
提起我小时,还住在芙蓉镇的时候,那日子过的,苦啊。
我家爹爹娘亲,许是穷日子过惯了,但凡银钱落入他们手中,再休想扣出一分一毫来。
日日糙米野菜,不见一点油星;身穿粗布长衫,也是层层补丁。
所幸苍天有眼,家中姐弟三人皆生得天生一副好皮囊,虽是镇日粗粮野菜度日,俺们姐弟三人却还算得是唇红齿白不见一脸菜色,万幸,万幸。
每日里,爹爹就知道督促我穿上粗布短衫去劈柴种地(这样可以节省一个短工的工钱与口粮),威逼大姐小妹织布制衫(小农经济就是好,自给自足,省钱啊),日子久了,我就渐渐的不耐烦起来:我好歹也是一风度翩翩的型男一枚,镇日里不是破衣烂衫的乞丐装,就是粗布短褂的农民工形象,如何显现的出我的风流体态呢?以我爹娘的悭吝名声,不靠我自己的男色,我又如何寻觅我的如花美眷呢?读书时尝闻书中自由颜如玉的字句,既是众多先贤们对此推崇备至,想来也有它的道理。
于是乎,在俺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旁征博引旁敲侧击之下,俺爹从灶台下草灰中刨出了三两二分银子,一两给俺做了两件绸布直缀,二分置办了些须酒菜小礼,又拿红纸包了剩下的二两银子,连着酒菜小礼一起送到了先生的府上充作束修。
在俺十七岁这年,俺才算是上了学。
上学之初,一众同窗见我一身光鲜,还道我是个财主,也还不时奉承与我,也有人偶尔请我吃酒谈天。
待到见我不曾拿钱回请他们,连个毛嗑儿也不曾称上两斤相请于他,他们也就渐渐不与我来往;后来,先生见我年节时也不曾置办礼物拜师,也对我渐渐生了怠慢之心,处处与我为难。
不是故意拿我未曾读过的经义叫我批讲,就是挑剔我的字写的不够规矩。
我哭啊,我岂不知人情往来的重要?只是家中那样一对父母,我手中分文无有,就是偶尔秦家姐夫把与我几钱买零嘴儿的银子,若是被我爹娘瞅见,必是劈头夺了去,说是替我收着怕我粗心掉了或是胡乱使了,只是从此再不得见。
每月里,还是娘怕我路上饿了无钱使,偷偷把与我十文大钱,自己买包子尚且不够,我又哪来的银钱请旁人吃酒?罢了罢了,反正悭吝的名儿已是闯了出来,由它去吧!因着爹爹见学中先生的批语总是下等,言道既是我读书不成,每年白白的把与先生二两束修,实是不值,不若干脆辍学归家,自在家中攻读,闲暇时也好帮他劳作。
原先年幼不知还罢了;现如今俺也是文化人儿了,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既是做惯了读书人,岂肯再去穿那短衣烂衫招人嗤笑?在爹爹的篾条儿打击声中,我逃出了家,摸了摸怀中只得一个大钱,买了个包子啃了,又去到大姐家中,拿谎话儿骗她说是爹爹遣我来的,寻些散碎银两花花。
姐姐信以为真,给了我五两银子并两百个大钱;趁她没提防,我又偷偷袖了她两根银簪子并一个金顶针。
算来五两银子已是够得一月的使用,那两根簪子和顶针也能当得几分银子急用,如今银钱既然在手,我也就不急于回家了,精彩的逃家生活即将展开。
从大姐家出来,来在大街上,正是烈日高悬,腹中饥饿的时候。
无良的小二并那个河东柳公子合伙算计于我,讹诈我出了二两银子,我是怒火中烧,虽是有心吵闹一番,却又抹不开读书人的体面,只得掏了银子。
既是折了银子,一把无明火只在胸腹间乱窜,我只在街上乱窜,行至一处僻静的所在,猛听得隔墙隐隐竟是那河东柳的声音,正与丫鬟调笑。
转至正街,却是一处所在唤作水月庵。
我假托了读书备考的生员住进了水月庵,出声引出了河东柳,相谈之下大为倾心,俺们是志趣相投相见恨晚呀。
于是旦夕之间,俺与那河东柳互相引为平生知己,他更搬了来水月庵中与我同住(打住,表多想,住俺隔壁,俺非攻非受),日日饮酒听曲,过的好不快活(反正不费我的银钱)。
一晃,俺在庵中却也住了一月有余,手中的银钱却是分文未少(呃,怪不得女人喜欢傍大款,恣意挥霍还不用埋单的感觉真的是很爽滴,欧也)。
一日,正在俺们寻欢作乐之时,俺突然见到了俩美人儿,一大一小。
大的已是作妇人打扮,小的还是梳着姑娘的头,似是才刚及笄,俩人俱是满头珠翠,遍身Luoyi。
小的那个望着河东柳,死死咬着下唇,目光间莹莹点点,似是就要落下泪来;大的那个柳眉倒竖,面寒如霜,一双妙目似是要喷出火来。
只是一刹见,却强拉了小的转身离去了。
我一见那小美人儿那般作态,必是与那河东柳有私,却又不忿他狎妓而捻酸吃醋。
如此美人,把与那河东柳却只是白白糟践了她;不若我去勾搭她上手,配了我这个俊俏的小生,于她也是天大的福气,于是我便立定了采花的心。
天公作美,这一日夜半,因着连日来勾引大计不得要领,我正在辗转反侧间,突听得窗外重物落地的声音,却见得乃是那日的小美人与另一俊俏后生从那边院墙翻墙而过。
听那小美人对那俊俏后生口称姐夫,却原来是姐夫偷了小姨子出来。
虽是我对着美色依旧有着三分垂涎,却是在心底里有了七分的鄙夷:先是河东柳再有俏姐夫,这样一个小贱人,除了空得一张好容颜,没有半分坚贞女子的品相,非为我之良配啊。
一来二去的,我得知了她的闺名唤作尚真真(这又是她轻浮的标志之一,哪有良家女子随随便便的就把个闺名告诉不相干的外人),因是爹爹强要把她许给表兄河东柳,而她却认为河东柳镇日里沾花惹草非为良配,故而逃家,只待过些时日避开风头,再回转家门与老父下跪认错也就是了。
我看她一副天真的样子,只道老天助我,机不可失,只用了些不足道的小手段,就哄的她一颗芳心都系在了我的身上。
只一两日,她便随我偷偷地远走高飞,连她那姐夫我们也不教他得知。
第一夜,真真有落红。
她还是处子,这个认知让我半是欢喜,半是懊恼。
欢喜的是我毕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懊恼的却是她也不是那么纯真:只得我几句胡话,她便肯跟我私奔,更是与那河东柳并小姐夫不清不楚。
似这样的轻贱女子怎堪为我王家的娘子?好在奔则为妾,待到我成就功名之后,再求娶别家闺秀罢了。
不过真真也不是别无优点,貌美不说,性子也是极柔顺的,更兼大度,把那金银珠玉分外的不看在眼里。
她离家时怀抱的小包裹,小则小矣,却是内有不下千金。
俺在家时,最多只有几十个大钱的花用,平生见过最大一注财,便是离家时去姐姐家骗来的五两纹银。
此时见得这样一注大财,自是志得意满。
携了真真和她的银钱,俺们一路游历,峨嵋不嫌远,华山不惧险,一路上锦衣玉食,倒也不曾真的受累。
这年三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俺们两口子来在济南府,真真看那饿殍满地的惨象,便落下泪来,梨花带雨哭的是好生凄惨,言道我们珠玉在手饥民却不得裹腹,心下大是不忍。
是我因着手中有钱,更要在真真面前充一下大丈夫的体面,便径去搭了粥棚舍粥。
听着众人口口声声活菩萨的奉承我,看着众人仰望我的眼光,我飘飘然了,粥棚从一个变成了八个,赈期也从三天变成了半月有余,而俺们手里的银钱也花用怠尽了。
手里无钱的日子,还真是不大好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才刚过得半年的好日子,我已经是不大习惯清苦的生活了。
真真却过的颇为开心,很有一点快乐小女人的样子。
看着她从一个大小姐,变成织布绣花煮饭干杂事样样皆能的小妻子,我的心里也很是开心。
她是爱我的,我十分肯定这一点。
人心皆肉长,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和日渐粗糙的双手,我被感动了,这时,我想,我爱上了她,爱上了我的真真。
异乡的清苦岁月分外难熬,跟真真反复商量之后,俺们打算搬回松江府,故乡故里的,想来度日也更容易一些。
于是我们搬了去桃花镇,赁了秦老爹的房子住了下来。
每日里我耕田来她织布,我煮饭来她洗碗,日子过的也颇为顺畅。
只是有一样儿,她刺了绣织了布,总是要拿出去贩卖的,而她又是那般的美貌又那般的好骗,我实是日日担心自己头上的帽儿会变了颜色。
爱她归爱她,只是这样的念头还是日日折磨着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虽然她只是我拐骗来的女人,可她又有那么一个前科,试问这世上哪个男子喜欢绿帽子带呢?娶到漂亮媳妇的男人,真难啊!满堂娇 外篇 从丫头到举人娘子(耿耿)章节字数:4704 更新时间:08-10-14 16:46——小桃红的奋斗史(感谢三群的新一代黄世仁耿耿书友,人家不要活啦55)我已经不记得我的故乡在什么地方了,只记得我家门前有一棵很粗很高的榆树。
娘说,她嫁给爹爹的时候,这棵榆树就这般大了。
每年春节过后,大榆树上就冒出深褐的骨朵儿,一到二月,绿色的榆钱就悄悄地鼓将出来,绿嫩嫩的,有一股类似青草味儿,又夹了些青麦穗香。
每年的这个时节,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我可以不用去河边挖草根,在榆树下给哥哥打下手就成。
哥哥比我大4岁,跟猴子一般灵活,比房子还高的榆树,蹭蹭蹭几下就能爬上去。
哥哥喜欢把篮子套在脖子上,腰里缠着韧过的藤条,一口气爬上树梢,坐在颤巍巍的树枝上撸榆钱,不一会儿就能撸满篮子。
我在树下仰着脸儿,等哥哥喊:妞儿,接着!就把用藤条吊着的篮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将榆钱儿倒进身边的藤条框里。
我把篮子还给哥哥,捏着从篮子沿儿上扯下来的几枝折枝的榆钱,巴巴地看着成串的肥嘟嘟的榆钱,却不舍得吃。
晚上,娘把仅有的半瓢玉米面子抓上一小把,洒在洗好的榆钱的里上笼蒸,开锅就熟。
我和哥哥乖乖地端着缺了半边的小乌碗坐在灶前,等爹爹吃完,好分一勺没有多少玉米面子的榆钱饭。
然而,这样的生活却在我5岁那年春末结束了。
春末的榆钱已经泛白了,风一吹,哗啦啦地到处飞。
新长的榆叶儿还小,吃不得。
爹爹和娘在财主的小庄上翻地,管不得我们。
我和哥哥饿极了,哥哥说,过了河就是财主家的小庄,小庄后有扔出来的白菜帮儿,削了烂叶子,也是吃得的,只是财主家的管家凶得狠,逮到就好狠打。
后来,我和哥哥饿极了,偷偷跑河边,隔着河就闻到白菜帮散发出的酸溜溜的味儿。
哥哥让我在河边等着,他悄悄儿趟过河去找些白菜帮来,要是看到财主家的人出来,就大声喊。
我趴在河边的沙子石上,看着哥哥小心翼翼地趟过河,猫着腰向财主家小庄的后墙摸过去。
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人有些瞌睡,慢慢的我就睡着了。
梦里,有喷香的炖肘子,脆脆的炸油果……忽然,狗的狂吠夹杂着喊打声和孩子的哭声,大人的求饶声从河对岸传了过来,我一个激灵,却见爹爹抱着被打得不成人样儿的哥哥躲避着财主家的棍子,娘哭喊着拦在头里。
哥哥被救回家两天了,一直高烧不退,就会嘟囔:妞儿……一个没烂的……没烂的……镇上的郎中说,没有2钱银就不来瞧。
娘拧着稀烂的布,搭在哥哥的额上,眼睛肿得跟桃儿一般。
爹爹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吞吞吐吐地跟娘商量:我才到镇上,听人伢子说,松江府的绝户姚老爷,只一个闺女,六七岁了,要去上学,想买个小丫头子伴着,8两银……我知道,没有银子,哥哥的病只怕好不了,财主家也不肯让爹爹和娘去他们小庄上干活了,青黄不接的年月,只怕一家子都没个活头儿。
我蹭到娘身边,跟娘说:娘,我愿意去那姚老爷家。
娘的眼泪像雨天的屋檐滴下来的水,爹爹也转过头去抹泪儿。
第二天早晨,娘扫了扫瓢里剩的玉米面子,煮了一锅看得见人影儿的粥儿,用爹爹的乌碗盛了一碗,看着我吃了,又给我梳上了俩小辫子,插上草儿,看着爹爹背着我出门……我趴在爹爹的背上,听着肚子里的粥儿随着爹爹一走一晃的声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都是绿绿的榆钱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姚老爷家的门口了。
爹爹把我喊醒,擦干睡觉时流出的口水,牵着我的手从一个小门儿里进去。
爹爹画了押,拍了拍我的头,猛地转过身,逃跑似的窜了出去。
一个胖墩墩的管家追着爹爹要他到帐房上支银子。
一个慈眉善目的婆子领着我进了内堂,告诉我,一会儿去给姚老爷和小姐磕头,认了主子,就有人管了。
我恍恍惚惚地近了内堂,走过一个耳房,低着头进了一个屋子。
屋子的门很高,几乎和我家的房檐一样高,屋子里满是红乎乎的木器,正堂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旁边站着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
那婆子要我给他们磕头,喊老爷、小姐。
姚老爷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小姑娘说:滴珠,好生管教她,让她伺候你上学,吃得用的也别小气,没得以后出去丢我姚家的面子,说咱们家的丫头眼皮子浅……从那天起,我便真正开始了我的丫环生活,虽然辛苦,却不缺吃喝,我还有了名字——小桃红。
后来我才知道,姚老爷从前是做小本生意的,不知道怎么发了财,手里积得几万银子,成了员外老爷,美中不足的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小姐4岁那年,姚夫人一病死了,姚老爷疼得怎么的,又因为小姐是夫人唯一的骨血,不忍别人刻薄,非但没有续弦,连妾也没有一个。
老爷对小姐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碰着,小姐要星星,老爷决不拿月亮凑数,就连六七十两银子换来的,王秀才的当也给小姐当玩意儿耍。
小姐也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
就这么过了六七年,小姐14岁了,天天去上学,和一些有钱的小姐、少爷厮混,也不知道避讳。
但这岂是我一个丫头能管的,顺着小姐也还罢了。
小姐的同窗里有一个姓陈的公子,对小姐非常殷勤,天天的来凑趣儿,作诗谈文,以为很是风雅,殊不知,这些道道儿,在我的眼里根本上不得太台面儿。
没有人知道,我是识字的,甚至我作的诗,画的画儿,写的行书都比小姐强上百倍。
这是我这些年跟小姐上学偷学的。
晚上服侍小姐睡下后就是我偷学的最好时候。
我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底下的小丫头和媳妇、婆子,谁不奉承我?当然我也从不小气,凡是老爷、小姐赏的东西,我从不自专,都是全把大家享用。
老爷、小姐不耐烦管的事,都叫我管,但我从不像小姐一般刻薄,更不会动底下人一指头,凡是遭了小姐打的人,我都悄悄送上药膏儿。
因为每一个挨过打的人,都不喜欢挨打的滋味。
书上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姐给了收买人心的好机会,哪能错过呢。
想我一个佃户的丫头,哪里有这般心计?这要从我8岁的那年罚跪上说起。
那年夏天,我失手打碎了小姐镇日喝茶的白瓷碗儿,被小姐狠狠打了一顿,顶着日头跪在院子当中,整整3个时辰。
幸亏天可怜见,那天的日头不大,否则我哪还有命来。
当从虚脱中还魂回来,我就知道,要想好好活着,就不能当个任人打骂的小丫头,要当主子,就要会主子会的东西,会写字、算账、积攒私房、收买人心。
当然我的打算,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样才够安全。
后来,老爷听说出洋做生意极是赚钱,就留小姐一些银子在家,出洋去了。
小姐越发没有管束,镇日和些男女厮混。
这种坐吃山空的日子过了不上半年,老爷留下的银子就花得剩了几十两。
老爷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姐便出主意办几个铺子,这个主意正中下怀,我虽然看着老爷做生意看了几年,却一直没有机会练手。
红线招就在我的撺掇下开张了,作为小姐的贴身丫头,我最是尽心,看货、进货、点货、摆货、卖货,处处留心。
后来,小姐进了明水木器,卖价比端记贵出许多,一月只得卖一个,赚20两银,却比端记每天卖出3个,每个赚3两银,进项少了这许多,实是赔了,我也一声不吭。
因为锋芒太露,易被小姐发现,我就再也没有管铺子的机会了。
有段日子,小姐的性子突然变了不少,自己镇日对这镜子笑。
这当然瞒不过我,对门端记的东家王秀已把小姐的魂儿勾了去。
可是我却瞧着,这王秀才和他娘子恩爱非常,多半没有小姐的地儿。
小姐硬要腆着脸勾人家,自是没有什么结果。
果然,小姐送把王秀才一干玩意儿被王秀才娘子作了价送来,小姐脸上就不自在了。
每次小姐派我去往家送信儿,我觉得可笑,然而小姐的意思,做丫头的还是要奉行的,去送些什么,倒也乐得看些热闹,顺便演戏。
这可比看戏台上的红娘来得真实。
后来,王秀才中了举人,有人送了宅子,搬离莫家巷。
小姐着急,我便装作到处打听,回来说是王举人喜欢清雅的所在。
小姐果然收拾了书房,装出一幅高雅的模样……我承认,我做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当上主子。
我是姚家买的丫头,自没有出头之日,只有嫁人罢了。
在姚老爷家也不过配个小厮,生了孩子,仍旧是姚家的家生奴才。
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小姐出嫁,到姑爷家再作打算。
姑爷必要耳根子软,不得当家,没有本事,没有口齿,又好面子才使得。
这些年冷眼瞧着,这王举人倒是不错,放着好好的娘子不娶,生生被人家休了,自家眼皮子又浅,看不得人家有几两银子。
这般口碑,好人家的女儿谁肯嫁把他?也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的姚小姐,带着一二十万的绝户财,才入得王家的眼。
我自然要百般撺掇小姐嫁他。
腊月初八,有些冷,我家小姐嫁作王家妇,真是普天同庆。
尚小姐回了娘家,她的姐姐尚莺莺必然咽不下这口气,暗地里使坏。
我倒不妨煽风点火,只有火着得大了,小姐才能冲锋陷阵。
遇上小梅却是偶然,小梅这小丫头跟着尚真真这样的菩萨主子,如何能打得伤我?我自家补了几巴掌才好让小姐动气,在姑爷面前吵闹。
果然,姚老爷稍信将要回来时,我的机会来了。
小姐和姑爷口角儿,小姐当街甩了姑爷两巴掌,极爱面子的姑爷自不肯轻易回转,躲在家里。
小姐忙得什么似的,也看顾不到。
听稍信来的人说,老爷出海前就娶了妾,有了2个小子,前些天在刘家港张罗将妾扶正了。
这事儿我是断断不能说把小姐知道的。
姚老爷带着新夫人、小子回家,王举人娶小姐,独得几十万绝户财的念头儿就成了水泡儿。
想来王家着般爱财的人,也必不会待见小姐了。
如果我赶在小姐头里,与姑爷有了生养,这举人的正头娘子还不一定是谁呢,犯七出可是很好写休书的……王举人挨打回家的午后,我悄悄溜到姑爷家,给姑爷送药。
受了小姐这些气的姑爷自然受不得温柔,我只消挤几滴眼泪,就把姑爷融化,与姑爷有了首尾。
这件事我做的相当隐秘,更隐秘的是,我在小姐的茶里加了一点点上好的红花,一杯茶只那么两三个须子,掐碎了掺上,茶汤当真香醇得紧,小姐极是喜欢。
姚老爷来家,姑爷来拜,穿的是尚小姐做的衣裳,缝子里的布条上有一句情话儿,我便看到,故意扯出来,让小姐看见。
果然小姐又和姑爷闹将起来,姑爷前脚回家,小姐便也跟了回来,看俩人在屋里计较,我自是欢喜,越是如此,我越有机会。
娘家没了指望,小姐发狠要姑爷读书,一迭声地要我在外书房伺候,自家也极少出来。
此后在姑爷的外书房,我将自家先前学会的诗词书画使将出来,王举人惊为天人,外书房里也就时时春光旖旎。
小姐哪里晓得这些,只当姑爷操心用功,连那床地之事也懒怠,给他人参肉桂地大补,正好成全了我。
两个月了,我一向准时的癸水居然都没到,我知道,我的计划即将成功了。
我曾经在古书上看过一个方子,抓药吃了,必然一举双男,呵呵,我在梦里偷偷笑。
然而若要成功,还是小心为妙,我小心地呵护着我的孩子,用白绫裹起他们,免得徒遭小姐陷害。
5个月上,我的肚子已是隐藏不了,只和姑爷串通,说是姑爷一次吃醉后做下的。
许是上天助我,盼孙子的老太爷和老太太极是高兴,小姐为了讨好姑爷,居然认了,让姑爷将我收房。
十月怀胎,我顺利地产下双生儿子,王宝、王贝。
因为姑爷对小姐渐次懒怠,小姐抱怨渐多,又因老太爷的生日置办酒席的银子闹将起来。
老太爷极是恼怒,跳着脚儿让儿子休了这等淫妇。
小姐名声儿已然极差,手里的嫁妆也被王老太爷骗走,哪里还敢回娘家,少不得以犯七出之故下堂,做了王举人的妾室。
王举人正经摆酒,请同年的举人老爷见证,将我扶正。
自此,我真正成了举人老爷的正头娘子,公婆爱财如命,我自将面上的银钱送上,一分也不自专,万事请教。
相公那里也是事事顺从,好生伺候,下人眼里哪里还有做妾的姚小姐?呵呵,以我的手段,自然是我呼风唤雨的时候了……还有,我从今也不叫小桃红了,应叫做王门胡氏了。
满堂娇 外篇 真真与姚妞,觉醒早与迟(那是年纪小)章节字数:2061 更新时间:08-10-14 16:47感谢那时年纪小书友的长评真真和姚小妞这两女人,生命里遇到遇到王凤凰并爱上王凤凰的时候便都注定要经历一场磨难。
可两个人不同的是,真真醒悟的早,姚小妞暂时看不到醒悟的迹象。
如果说两人都喜欢王凤凰的话,那么真真经历了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确确实实是爱,而姚小妞却更多的是女孩子的虚荣心在作祟,是女孩对于爱情的朦胧爱慕,还没有成长为真正的爱情。
这就注定了两个人抽身的早与晚——我是说面对爱情的抽身。
真真是爱王凤凰的。
她是个纯真而痴心的富家女,当她决定为爱付出一切的时候,就注定了对理想爱情的高标准严要求。
她说了,就算王凤凰和姚小妞没什么,可他早存了纳妾的心,她不肯!不肯回头!这个女子外柔内刚,如今可算是饱受了内外交加的痛苦和磨难,其心力要越发的坚定与坚强,王慕菲要采取行动想办法见她了,见她做什么呢?自然是要想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有的同学说真真要心软!我看必然不会,她对于王慕菲的爱,是建立在王慕菲是个好人,是个体贴的丈夫的基础上,然而,王慕菲变了,就在她以为王慕菲要补齐了婚书庚帖,她能理直气壮做他的妻子的时候,陡然间传来了他要另娶的消息,这对于满怀期待的真真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同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休书之举做了出来,暂时的快一下她的心意,可恐怕那时她的感受还是不真切的,是朦胧模糊,等她看到王慕菲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迎娶新人的时候,真真就算对王慕菲仍然尤有余情,怕也要真正面对着淋漓的鲜血和惨淡的人生,等到王慕菲去找真真要小梅的时候,如果两人能够见面,她内心的煎熬将到达顶点,在这内因和外因的促进下,真真的经验槽要满了,她要升级成长为真正的勇士!宁愿内心泣血,也绝对要拿出她自己就的自尊自傲,冷冷的站在高处俯视王慕菲将来所必然面对的悲剧。
闻君有两意,故来想决绝。
这不是故作姿态,要他回心转意,而是真正的要慧剑断情!我们为她喝彩的同时,也深深的祝福她能有一段美好的婚姻和爱情。
而姚小妞,我说了,她对王慕菲海没有成长为真真那样的爱情,当初的王秀才,她看来有些呆,但是老实实在对妻子温存体贴,这让青春妙龄的姚小妞正值青春思慕爱情的时候,在少女不断偷偷在内心深处刻画自己的良人的时候,就淡淡的印上了他的剪影。
接下来的王慕菲成了举人,姚小妞成了他妹妹:这个阿菲哥哥虽然肉麻,但是她叫的实在。
王慕菲不可谓不少年得志,才貌双全,不可谓不上姚小妞这样闺中少女的思慕对象。
大家看看姚小妞的周围都是什么样的男人:处处是陈家猪哥。
姚小妞傲气不傲气,越是她这样傲气的人,越对爱情充满了浪漫的幻想。
她身边总是出现这样一个貌似忠厚,生的俊秀,又有举人这金光闪闪的头衔的青年,在陈猪哥的对比下,原本六分半的王举人一站出来也变成了紫霞仙子那个驾着五彩祥云的孙悟空,变得金光闪闪瑞彩千条,恍的她睁不开眼睛,于是,姚小妞,她萌了。
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财产给自己加了不少分。
所以才会说出我家财几十万,寻个上门女婿何等容易的话。
所以说,她的这种爱慕是何等的不成熟——爱情,难道是金钱可以买来的吗?可她一嫁过来,就是打着要风风光光做举人娘子的打算,不仅是在外人的面前,就是王慕菲,她恐怕也是要压上一头。
然而王慕菲是什么人,好面子如同好命!他即使知道她没有被人近身,难道还要整天跟人解释说我老婆的那条元红手帕李媒婆都都看到了云云?恐怕,新婚的新鲜消退,官司还未完结,他就要对姚小妞过去的行为翻旧帐了。
未必是明着提,但内心深处,他其实还是瞧不上姚小妞的。
娶姚小妞是因为知道姚小妞爱慕他,对男人来说,这等艳遇能让他走路发飘,在考虑到真真不让他纳妾的情况下才娶的这个送上门来的美人。
人财两得固然重要,但他娶妾要得是貌美财高。
猛然间,由于真真的断情,他浑浑噩噩的娶了这女人做正室,一要报复真真,二是负气而为,后来听人家赞他们金童玉女,就又飘飘然感到他是被人羡慕的,我离开你真真一样活得好好的,这个貌美才高又家事丰厚的女子对我如何如何。
在真真那里受到的挫折,又在这里得到了补偿。
但风水总会轮流转的。
不知道姚爹回来后会对他们的婚事如何?但是,王慕菲是个口口声声不花老婆财的男人,真真那时如此,换了姚小妞,他也一样要高举这一伟大旗帜!姚小妞何等人也?自高自傲,即使能像真真那样刻意作小伏低的,时日也必不能长久。
王家,关于钱财的矛盾,关于姚小妞名声的传闻,关于王慕菲对真真所报持的态度,这一切都是这对新婚夫妻之间的定时炸弹接下来爆炸的时候姚小妞就能看到王慕菲的表现。
当新婚之夜主动拿出的白帕显出了她内心深处的自傲和害怕被王慕菲鄙视的自卑。
姚小妞是带着粉红色梦想嫁过来的,她要继续用着少女的娇羞对待王慕菲,还可以把感情延续一段时间。
可她是抱持着法家思想来到这个家的,她的浪漫多情和现实狠辣,她的高傲自信和自卑阴暗,总会把她的爱情递给王慕菲撕的粉碎,她不是为爱牺牲一切的女人,自私自利是她骨子里的信念,恐怕到时候要与真真挣个觉醒早与迟。
满堂娇 外篇 王凤凰变化的内外因(眼泪汪汪的给你换)章节字数:3650 更新时间:08-10-14 16:47记得小时候看一个访谈节目,有一个嘉宾说你的爱情能卖多少钱,嘉宾从五百一直加价到五百万,现场观众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鸦雀无声,只有两对情侣坚持下来了,主持人采访者两对情侣时一对儿男的说我同意把女朋友让出,他说五百万可以让我的父母过上好日子,让我的事业从新开始等等,说了很多就是没有身边真心不变的女朋友,而且最后主持人问他你女朋友怎么办时,大言不惭的说如果爱我就不会变心,就是我拿钱了她也不会走,如果不爱我正好可以找别的女人,这就是一个试金石。
另一对男的不变女的说如果有人为我付出五百万,我会很感动,并且考虑和他走。
当时时九十年代吧,五百万是比巨款,我无意贬低男的或者女的,只是想说现代社会也好古代社会也好诱惑很多,不是人人能把持得住的,所有的忠诚都是有价码的,就看你找不找得到和付不付得起。
现在我们讨论一个英雄人物,出身贫贱但是被官宦小姐看中成婚,并且在她的家人影响下成为武状元,进入朝廷工作,边疆战争开始立下赫赫战功回朝,在此期间岳父告老还乡,又一次外敌入侵,政敌为了军权不给他粮草,这时又有高官女子看上了他,为了大局他贬妻为妾休妻再娶,最后打赢战争赶走外敌,但原来的妻子为了休妻之事自尽身亡,你怎么评价这个男人呢?生活不都是这么戏剧性的,我们的一生可能也接触不到这么大的波折,最多就是柴米油茶等琐事,大些就是父母奉养、婆媳关系、子女教养、家庭财产等等,我们能接触的最大问题就是个人健康出现问题、家里经商破产、丈夫妻子有外遇进而离婚,这是现代婚姻面临的,古代要加上丈夫纳妾、无子吧。
对王凤凰我驳烤木头女权主义的时候说过,他从根本上就是有点上进心的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并且是一个当着婊子立着牌坊的自尊心超大的鼠目寸光的男人,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见识、他的父母决定了他得教养、他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的为人处世。
君子慕少艾,王凤凰青春年少也喜欢美女,见到尚小姐青春年少有钱怎么不会喜欢她,他们就如同大学生谈恋爱一样,最后住到一起,这个我们要理解,当然尚小姐比较傻,当时住在一起就要求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就没有以后变成妾的风波了,虽然婚礼注定简陋。
注意我是说没有老人家骂她是私奔的淫妇,没有王凤凰看不起她私奔的事情了。
不代表别的没有了。
王凤凰父母来住了,尚小姐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市井无赖,不知道如何应对,贤良淑德的一步步退让,最后让两个老的讹诈去大笔的钱财,听闻没有油水可炸就一脚踹开,这一点王凤凰和尚小姐都有错,王凤凰是个书呆子,对尚小姐也好对姚孔雀也好都是当儿女的不能说父母的不是,是不能说么,一时不能说二是贬低自己的父母不就是在贬低自己么,所以王凤凰对自己的父母怒在心里却不说出,当着尚小姐是眼不见心静让尚小姐做坏人,对着姚孔雀却被三言两语拔了面皮,女同胞们这一点一定要学起来综合利用,对男方父母要有理有据有节,有什么事让他们父子吵去,你外人不好说话呀,别为他父母最后闹离婚。
尚小姐的贤良王凤凰的懦弱是他们父母的强势的原因,他们都有错。
如果说王凤凰和真真爱情值五百万,以上就是那二百五十万外因。
现在外因那二百五十万出来了那内因呢,内因王凤凰中举了,我们都看出是托了尚小姐的福才中举的,可王凤凰不这么看,他认为是自己的本事,虽然不会认为自己是文曲下凡,但也是才高八斗,社会地位变化了,平时高攀不起的人都可以来往了,他的心态也变化了,但是可惜没有变化的是他的眼界和他的为人处事。
王凤凰中举后,往来奉承的人虽然是因为他的妻子财势,但是也因为他有个举人身份了,可以和上流社会直接答话了,要不然王凤凰是街头卖肉的就是有个知府连襟人家也不会和他交往,举人身份就是他通往财富权势的敲门砖,可也仅仅是敲门砖,就如同你拿着哈佛大学毕业证书穿着乞丐装无法进入酒店大堂、暴发户无法进入上流社会一样,没钱你消费不起,没势你消费得起也没有人理你,王凤凰正是在那权势金钱的交叉点上,如果他聪明,如果他家庭给予他这方面的教导,那么他会努力的和姐夫靠拢,多认识些有钱有势的明白人,和真真一条心共创美好生活,没有都没有,他和那些和他一样有敲门砖资格却没有通往富贵路线的朋友混在一起,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他不功利,没有贵易友,但是唐秀才之流看他不过是个冤大头罢了,眼光不好可见一斑。
但是那些冲着他妻子来的呢他看不明白,如苏妹夫、张妹夫之流,他还是认为是自己的举人光环,平时看不起他的姚小姐代表的小姐们让他迷失了,如果真真这时候如姚小姐一样给他两个锅贴,或者直接说没于我的嫁妆你喝西北风去,让王凤凰发热的大脑降温他们还是会和谐的生活,但是真真没有,他还是和以往一样恭顺,王凤凰不一样了,王凤凰以前看得到你的柔顺,那是社会地位没到,现在你的柔顺是应该的你对我举人老爷就应该如此,王凤凰的心态变了,而且说话有底气了,所以看不起真真私奔了,真真还没有感觉到王凤凰的心态变换,在经历两个妹妹的婚嫁后王凤凰感觉面子被真真驳斥了,进而心里看不起真真也由嘴上说出来了,真真的地位在他心里由贤妻变成妒妇、进而变成私奔的淫妇、小妾。
在外环境引诱下,王凤凰终于质变了,此时我们看他就是好面子的小白脸了,真真再往凤凰进化过程中的无为无感也是他进化的一个催化剂,这个过程还是双方都有错,但是王凤凰和他的父母应该负主要责任。
于是他开始往富易妻方面进化了。
为了真真的社会地位,真真姐姐给王凤凰设了个局,王凤凰达标就有百万巨款,没有达标就喝西北风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王凤凰走得是个下流路线,想更加打压真真,而在王凤凰父母的撺掇下王凤凰光明正大由纳妾变成娶亲,又因为真真休夫更是大操大办,说到底还是想压真真一头,此时还幻想真真还会回来,那是妻妾和美的生活,王凤凰已经变成热气球美上天了,却不知世人和亲戚是怎么看他的。
在责怪真真没信守承诺一生一双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你遵守了么,你什么时候想起真真的呢,自家里没有柴米的时候想起真真买庄子了,在听说真真手里有几十万银子想起真真了,在真真烧香求婿想起真真了,在挨了姚小姐两巴掌后想起真真了,在和姚小姐蜜里调油浪里翻红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到真真,可见他是爱真真,更多爱真真的钱罢了,王凤凰完成了小白脸进化过程了。
王凤凰的小白脸进化过程可以看出其本身懦弱无能却自视甚高,鼠目寸光却自诩聪明,自尊到自卑的程度,如果没有生活环境的变化他一辈子也显不出来,他还是真真的好丈夫,但是中举后被冲昏头脑,他的所有缺点都显现出来了,进而他们的婚姻成为悲剧,在这点上王凤凰和真真都有责任,不是谁对谁错能表达的,有些东西也不是对错能衡量的,王凤凰在他们的婚姻悲剧中因为他的自私、懦弱、自大而负主要责任,那尚小姐就不应该为她的软弱退让买单么?我们身边的男人其实没有大英雄,都是平凡人,但是有些人如李姐夫一样聪慧有担当,有些人如王凤凰一样懦弱愚蠢罢了。
但是诱惑条件够的时候,你能保证李姐夫的五百万婚姻能继续下去么?所以王凤凰不能用好、坏、对、错这些很强烈的字眼来形容他,因为他一样都占不上。
现代社会诱惑比古代更多,身边的男人今天和你一起甜蜜的分享一个冰淇淋,明天可能就不知道和谁一起烛光晚宴去了,你的健康、工作是你家庭成功的资本,我赞同传统女性的美德,但是希望更加注意到自己。
即使自己挑选到王凤凰之流,那也要把自己变成王熙凤之类的女子,要不就一纸休书下堂去姑奶奶我不陪你浪费青春了。
再说王凤凰现在美滋滋的享受新婚生活的时候隐忧却早埋下,一、停妻再娶,不符合当时社会主流。
如是李义府之类的能力超强靠山超硬的话被当时社会排斥也无所谓,但是他就是一个小白脸,因此将来社交不会有有能力有地位的人自污名声和他交往,他将被边缘化。
二、家无恒产,没有赚钱能力。
狄五中举后有人举家来投狄五是地主,王凤凰一穷二白还没有好名声,人家也怕来投的话家产被秘下怎么办,这个赚钱办法没了;他的家里除了几家铺子没有什么了,可她还不会管理,坐吃山空。
三、丈人有后,得不到姚家绝户产,且丈人精明小气不会像尚老爷一样照顾女婿,姚小姐泼辣厉害不会像真真一样予取予求。
四、外敌环绕,群狼窥伺。
李家姐夫肯定会为自己的小姨子讨回公道,最好一把火把他家烧光,直接把他打回赤贫阶段;因为娶了姚小姐别人以为他发了大财,知府、陈文才之类的官员、衙役、大户等着吃他的银钱呢。
五、再无进取能力。
进士选官也要花钱的,王凤凰家里没有,姚小姐和她父亲那个会为他出这笔钱?进京赶考也要有人,和李姐夫分生后李姐夫带他认得人哪个会买他的面子?这辈子就是个举人了。
可以想象几十年后一间小院中王举人对树感叹想当年我也中过举呀!嗨!!!!一只绣花鞋打断他的感想,姚小姐绫罗绸缎威风八面的说王小二,还不过来给老娘倒洗脚水,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晚了你明天别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