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滴泪轻摇影,灯芯烬落人成双。
晚饭过后,陈犹眠撑着下巴,聚精会神的看着张宿雨扯着线绳,手指翻飞的样子,越发的觉得这个女子是神奇的。
这该是一双多么灵巧的手啊。
虽然奇淫巧技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尤其是这种地方上的大户小姐而言,是让人看不起的。
可是,张宿雨却总是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感觉。
因为,这些东西她虽然会,甚至精透,却并不意味着她完全浸淫在里面,反倒是这种能力于她而言,是本应会的,似乎,很多东西到了她手里,她都会。
灯花炸出劈啪的声音,烛影摇红,映在张宿雨认真的脸上,柔和得一塌糊涂。
这个女子,这等安静沉敛的摸样,如若不是知道她手中缠绕着线绳,偏生的给人一种收心屏气,庄重严肃的感觉。
好似她在做一个了不起的大事。
她生的并不难看,应该说是不错的,只是不善于打扮修饰。
除了上次见她来接他时穿了一身大红大绿,而后就从来都是一身素装,宽松洒脱,看起来不拘于世。
简单用一根木簪子挽住了发髻,长发微微散着,哪像时下女儿们爱的金冠银钗玉带。
这个女子看着这般的简单直白,却又着实让人参不透。
连尚姨都说,她是特别的。
尚姨还说,这个女子,不比京中的那个人差。
先前他是不信的,现在……他真的有些说不清楚了……会了吗?张宿雨将绳结尾梢打上一个漂亮的千花结,抬头看着盯着她出神的男子,浅笑。
陈犹眠窘迫的低下头,怎么就看着她出神了呢,真是羞人。
这下子又要被她调戏取笑了。
要我在示范一遍么。
张宿雨将刚编织好的绳结放到桌上,再次抽出几根金缳缫丝线绳,比划着长短,作势又要动手。
会,会了……陈犹眠嗫嚅,她编到一半的时候他就会了,只是,只是就这么出神了而已。
这个叫做草花结,中间嵌着的是藻井结。
张宿雨说着,起身到梳妆台边挑了支钗瑞,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柄小刀,将钗瑞上的那颗大大的石榴宝石给撬了下来。
张宿雨将艳红滴血似的石榴宝石细心擦干净,才到陈犹眠面前,道:将手伸出来。
陈犹眠有些犹豫,这女人,老是动不动就轻薄自己,这回又是要做什么呢。
双手不安的抓住袖口,又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心中又乱了几分。
不期然想起女人下午扣着自己的手,紧紧将自己搂在怀里的感觉。
张宿雨见他扭捏的样子,想到一句话:该出手时就出手。
于是,张宿雨同学十分霸道的直接将陈犹眠白嫩嫩的小手抓住,捏着手腕,不让他抽回去。
手又被她扣住了,手指刚好卡住手颈,动弹不得。
陈犹眠感觉到张宿雨手掌的温度,丝丝的侵入肌肤,酥麻撩人。
脸色一红,手腕就这么软化下来,娇弱的垂着,任由张宿雨握在手中。
张宿雨拿过绳结,似乎是早先就算好了尺寸般,刚好是陈犹眠手腕的大小。
轻轻的套在手上,然后在绳结剩余的线穗处,拈挑着绳子打起结来,这次,又换了个花式呢,比起她刚刚说的‘草花结’、‘藻井结’还要来得漂亮。
只见她将所有的绳子都纠缠在一起两两结上,好似一个镂空的圆盘。
接着,那颗被她从钗瑞上撬下来的石榴宝石,就塞进了圆盘里。
青莲色的线绳一下一下的拂过他的手腕,轻轻擦过肌肤,随着女子灵巧的手指,来来回回。
最后,那颗石榴宝石被相结的渔网似的绳结牢牢困在里面,丝丝相连,环环相扣,片片相接,真是玲珑剔透,精巧华美。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却见张宿雨继续续上线绳,接在石榴宝石下,又开始编织起来。
这个结,是个双结,相依相偎的扣在一起,线条密密的奏紧,似乎永远都不会分离一样。
她怎么会这么多绳结的编制方法呢,这个女子,真的让人很好奇。
这个呢,叫做同心结。
张宿雨在同心结的末梢缠了几圈,做了一个收势的云雀结,然后顺了顺垂下来的流苏,这个手链,正式完工了。
听到同心结这三个字,陈犹眠只觉得被张宿雨握在手心的手腕烫得厉害。
见得张宿雨抬起他的手腕,细细的欣赏起来,连带的脸也觉得烫了起来。
好看吗?张宿雨捏着陈犹眠的细嫩的小手,顿觉心中一荡。
很,好看……陈犹眠看着手腕上那一抹红色,真是灼人眼得很。
喜欢吗?张宿雨继续吃着人家的豆腐,连带着声音也低了几分。
陈犹眠自是很喜欢的,这么漂亮的手链,是个男儿家都会欢喜得不得了。
可是,喜欢这两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尤其是面对这个女人。
张宿雨的拇指摩挲着绳结,绳结的花纹在陈犹眠的手腕上滑动,俩人之间默然得只剩呼吸。
张宿雨轻轻叹口气到:皓腕凝霜雪,相结在同心……陈犹眠羞得直把手往回抽,却被张宿雨抓得更牢。
拉拉扯扯间,张宿雨的一句话让陈犹眠呆呆的停了下来:这草花结和同心结我都是打的死结,这辈子,都要把你死死的结在一起,拆也拆不开……谁,谁要和你拆不开……陈犹眠不敢看张宿雨,只得把头垂得更低,心如擂鼓,脸如火烧。
这女人的甜言蜜语怎的那么多,那么羞人……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去……张宿雨轻轻笑了两声,将陈犹眠的手放下,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不过,你先等我一等。
说着就出了门去。
陈犹眠见她出门离开,心绪却丝毫没能平静下来。
手腕上的绳结凉滑的感觉,慢慢的窜到心里,直让他觉得那缠着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跳动不安的心。
就那么紧紧的缠着。
看着漂亮的绳结,还有那颗困在绳网中的宝石,伸手摸了摸,上面似乎还留着女子的体温。
陈犹眠连忙把手抽了回来,然后用广袖将手腕上的绳结给遮住。
桌上的红烛奋力的燃烧着自己,烛泪缓缓流下,堆积出一层层的蜡云,就好比陈犹眠现在的心,是冗繁的。
相结在同心……相结在同心……相结在同心……陈犹眠挑了挑灯芯,烛光变得亮了些,却不能将他的心照得亮一些。
张宿雨再次进屋的时候就见陈犹眠坐在桌边看着蜡烛沉思。
将手中的瓷盘放在他面前,柔声道:尝尝。
陈犹眠惊见她的突然出现,但在看到她端来的东西后,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
伸手拈了一块松子糕放在口中,是糯软香甜的味道,齿颊生香。
眯着眼睛享受的着松子糕在口中渐渐化开的感觉,真是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好久都没吃到过这么正宗美味的松子糕了。
伸出舌头舔舔手指,陈犹眠觉得这简直是这半年来最开心的时刻了。
张宿雨低低笑了两声,道:馋猫,多的是呢,哪用得着舔手指头……陈犹眠一听,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做法真是太丢脸了。
连忙把手放下,看见张宿雨还笑着逗弄自己,哼了一声,把头偏开。
这个坏女人!这么说你一句,就生气啦?张宿雨端过凳子坐下,靠在陈犹眠身边,伸手掰过他的肩膀。
陈犹眠同学羞恼得厉害,哪里肯就范,虽然身子被掰了过来,可头还是朝着另一边的。
张宿雨拈起一块松子糕,凑到陈犹眠嘴边,诱惑道:难道松子糕也不吃了么?陈犹眠瘪瘪嘴,有些松动,却还是拗脾气的不肯回头,心中直骂道: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张宿雨突然一用力,手腕一带,陈犹眠一声惊呼之中,就再次落入了张宿雨的怀中。
张宿雨伸出手臂,将他环胸抱住,低头凑在颈窝中说道:生什么气呢,看你那么可爱,逗你的呢。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都不尝尝么……温热的气息拂过颈项,连汗毛都竖了起来,陈犹眠轻颤,这女人就爱抱他玩暧昧,玩亲近,老是这么调戏他,真是太可恶了!陈犹眠同学很傲气的轻喊道:不吃,才不要……张宿雨惋惜的叹道: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呢,你就这么舍得糟蹋了?陈犹眠听得她口中带着难过的味道,心中也有些舍不得,可是,要他把先前的话收回去也是不行的。
陈犹眠同学心中坚定的说道:哼,我也是有原则的!不能让坏女人的阴谋得逞!张宿雨拇指和食指拈着松子糕,中指压着陈犹眠的红唇,来回的揉动,力道时而大时而小,撩拨的人心中慌慌的难受。
陈犹眠挪挪身子,想要摆脱这种折磨,怎奈每次在这种事上,他都只是被宰的羔羊,张宿雨哪里容得他翻盘。
张宿雨窝在陈犹眠颈项的头缓缓上移,鼻翼间的气息拂在陈犹眠的耳根,一股难耐怪异的感觉从尾椎窜上背脊,整个身子都酥软了。
陈犹眠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慌张的想要逃脱出张宿雨的怀抱,怎料,张宿雨却突然含住了他的耳垂,温软滑腻的舌尖在耳背的沟壑一挑,然后陈犹眠就感觉到耳垂正被某个人细细的咬动着,时轻时重的来回摩擦。
张宿雨低哑的声音轻轻问道:真的不吃了么……陈犹眠呼吸一滞,感觉连心跳都停止了,就这么瘫软在张宿雨怀中。
郎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