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10-7 23:05:51 本章字数:5221姚员外只说娘子为儿子计,当真要把小雷配滴珠,正要笑说多谢,孰料马三娘用力一拍,一张楠木八仙桌就叫娘子大人的手刀切去巴掌大的一个角。
马三娘跟姚滴外结亲这几年,却是头一回发作。
唬得姚员外不敢做声。
马三娘看着在床边玩耍的两个孩子,长叹一声,道:滴珠与小雷做妾,我两个儿子岂不成了小雷的奴仆辈,有这样自贱身份的的娘亲否?姚员外大喜过望,笑道:娘子说的是!马三娘镇静下来,也笑道:只是小雷年纪也大了,不见得肯呢,且等他回来,我们劝劝他罢,若是他肯不好?若是不肯,再替滴珠另觅良人,我们姚家的女儿,岂是可以给人做妾的!抱着肚子微微皱眉道:你真是糊涂,下回休要说做妾的话。
姚员外道:那……小雷几时回来?马三娘想了想道:就在这几日罢,且等等,王家上上下下使唤的都是我们姚家人,想必滴珠也不会吃多少苦头的。
姚员外想着把滴珠嫁小雷,只得按着性子忍耐。
他这里还可以捱日子,滴珠那里却极是难过,她苦等爹爹不来,不免有些心急。
连日阴雨要取炭烤湿衣,苏州地方本是没有炭的,都是外地运来,价钱有多贵可想而知。
王举人穿了两日湿衣忍耐不得,使个管家到市上去买炭,管家去了半日回来道:今年的炭格外的贵,下用的炭一百斤都要二十文钱呢!王慕菲听见这个价钱也吓了一跳,他管了几日柴米油盐。
才晓得苏州居住极是不易,没有哪一样是便宜的,偏银子又不经花。
当个箱柜三四两银子还不够一日地吃用。
然炭是不得不买的,他到姚滴珠住的三间正房去转了一圈。
打开妆盒翻出七八根金簪子,掂一掂也有三四两重,就取了个纸包起来,拨腿要出去。
姚滴珠坐在一边做针线,抬着头看他一声不响要出门。
心中恨极,冷笑道:相公,我这里还有块玉,你索性一起拿去了罢。
从腰间解下她家常系地一块白玉雕玉兰花的坠子,叫明月递过去。
王慕菲接过坠子,笑了一笑出来,打东厢房窗下经过,正好瞧见他四个爱妾占了张方桌地四面打牌耍子。
看见老爷的头在窗外边闪了一下,翠袖就喊道:老爷。
你来,我让你打!王慕菲走过了几步,又回头站在门槛上。
笑道:难得你们和气,今日赌什么?几个粉头都抿着嘴笑。
小怜最老实。
道:赌老爷你呢,今日谁赢的多。
谁合老爷睡。
玉香拍她一下,嗔道:哎呀,你跟老爷说了,看他得意的。
四个妾笑得花枝招展。
王举人就觉得自己从滴珠房里出来到这里,好像从冬天到了春天一样,无比快意,笑道:你们四个调皮的,且等我买了炭回来再收拾你们。
翠袖听说王举人要出门,忙道:老爷,奴地胭脂没有了,与奴捎一盒回来。
绣月心里冷笑一声,也笑道:老爷,沾翠袖的光,与奴也捎几粒翠螺来。
王慕菲连声应道:好好好,每人都有。
看翠袖有要跟来的样子,抬起腿就走了。
出来先到一个银楼,把簪子换了二十来两银子揣在怀里,又握着玉佩走到一个相识的当铺去当。
那朝奉因王举人常来,就不大把这个举人放在眼里,道:王举人今日可是来赎当?王慕菲把玉递到高高的柜上,那个朝奉接在手里细瞧,又取西洋放大镜看了又看,道:十两银子。
王举人惊诧道:这是我娘子贴身的爱物,不是那等便宜货色,怎么只值十两?朝奉把玉丢出来,道:我这里就是十两,不然你到对面新开的鸿升当去。
王慕菲扭头去看,果然对面一个五开间的新楼,挂着串琉璃灯,上书鸿升楼三个大字,极是气派。
左边三间只有中间开门,门边挂着当字。
他想着这块玉极少也能当四五十两,真个走到新当铺里。
这个铺子的朝奉与他二十两,却是比方才那家多着一倍。
王举人就当把他家,捧着四锭小元宝走到一边地圆桌边坐下,自怀里取出那二十多两银子要包在一处。
只听得楼梯响。
头一个就是李青书,第二个却是那位相公子。
他两个看见王举人点银子,都愣了一下。
李青书合王举人没什么可说的,也就妆做没有看见。
相公子正迟疑间。
环佩丁当,尚氏姐妹两个下来。
尚真真看见王举人穿的不如从前,弯着背在那里包银子,心中先是一跳,又有些心酸。
脚步就有些不稳。
相公子生怕真真跌倒,就忘了王举人在一边,忙迎上前扶她,道:慢些慢些。
真真当着姐姐姐夫,却是有些害羞,笑道:相大哥,叫小梅扶我罢。
王慕菲听见真真说话声,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尚真真笑吟吟对着相公子,那相公子地一双眼睛盯着尚真真,好不柔情蜜意!尚真真还是少女妆束,举手投足极是俏丽,遥遥看去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王慕菲恍惚间好像回到从前。
她站在大树上,低着头对自己轻笑:你是我姐夫使来地?他仰着头,以为她是仙女降凡,她地身后是深蓝的天空,是闪闪发光地星子,她的脸那样光洁美丽。
叫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王慕菲只觉得喉头发干,忍不住站起来唤道:真真。
银子滚落一地,他也不曾察觉,似做梦一般走到尚真真面前,伸手道:真真。
我们回家罢。
众人都愣住了。
尚莺莺说不出话来,李青书紧紧的拉着娘子的手,轻声道:当面说开了才好。
相公子微皱了皱眉。
看真真愣在那里,眼角似有泪光。
退后一步让到真真左侧。
尚真真笑着流泪,道:王举人,真真这个名字你叫不得。
王慕菲看她掉泪,只当她心软了,走近一步。
笑道:真真,从都都是我错了,自你走了我就没有一日好过,你回来呀。
我们还照旧过日子不好么。
尚真真摇头道:王举人,你有妻有妾,当惜取眼前人。
转过头去看姐姐。
王慕菲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尚莺莺两口子,怒道:真真,都是你姐姐想要独吞尚家的钱财,所以哄着你回家。
其实……其实那日我写了婚书送到李家去了。
可是你地好姐姐好姐夫就是不肯开门!尚莺莺变了脸色,李青书紧紧的架着她的胳膊。
尚真真笑起来,慢慢道:王举人。
事到如今你还要哄我,有一边送聘礼到你娘子家。
一边送婚书把别家地么?还请王举人让两步。
须知,好狗不挡道!尚莺莺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青书也松一口气放开娘子,道:来个人,把王举人丢的银子捡起来还他!早有小伙计捡起银子送到王慕菲跟前。
王慕菲推开他,指着相京生道:真真,你不肯回头,是为着他么!尚真真心里叹息,看四下里围了不少人,道:王举人还是不大想得开,姐姐,借你楼上坐坐罢。
扭过头上楼去。
王慕菲狠狠瞪了相公子一眼,想挤到尚真真跟前去。
早有小梅几个围上来,把王慕菲拦在外边,让相公子先上去。
相京生晓得真真本是对他死了心,就是没有死心,今日他说地这些话也会逼得真真死心,不如洒脱些,于是对着王举人拱一拱手,笑嘻嘻上去。
王慕菲气得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跟到楼上。
李青书夫妻坐在上位,相公子坐在一边,真真隔着一张桌子笑道:王举人请坐。
手指着桌边一只孤零零的坐墩。
王慕菲扑到桌边,握着真真的手道:原来我不晓得,我纳了妾,不是眼睛像你,就是眉毛像你。
今日再见看见你才晓得我是忘不了你。
真真,咱们从前那么穷也过了,为何我做了举人,你就变了?举着茶碗吃茶的相公子跟李青书齐齐被呛倒。
尚莺莺盯着王举人的手,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
尚真真微微笑起来,手下暗暗用力,挣脱了王举人地手,郑重道:王举人,我合你说明白罢。
我当初从你,却是把名声跟名节看得太重,以为跟着你逃家,若是做了夫妻就少了羞辱。
如今我却是明白了,私奔这种事,在男人叫风流小罪过,在女人叫十恶不赦!我这样名声不好的淫妇,原是配不得你举人的。
所以你就是中了举也不肯与我婚书。
叫你生生哄了我六七年,却是我傻,要相信一个从一开头就不老实的男人。
王慕菲涨红了脸,强道:我哄你,原是对你一见钟情。
遇见你,却是前世的缘份!尚真真冷笑起来,道:成全你的一见钟情,成全你的缘份,就叫我背着私奔的罪名,吃令尊令堂辱骂?你说你爱我,不何不老老实实把我交还我姐夫,再使媒人来说?王慕菲有些不耐烦,道:那些旧事,你斤斤计较做什么?难道这数年的恩爱是假地么?尚真真微笑道:数年恩爱?你没有与我婚书,为着绝户财去娶了姚氏,我倒想问问你,那数年的恩爱是假的么?王慕菲道:我娶她却是合你赌气,谁叫你回家不理我?尚真真笑道:原来是赌气,你现在回头却是气消了?王慕菲只道他这六七年摸透了真真地性子,只要他多说几句好听的,自然心软,想了一会,慢慢道:自然是气消了。
真真,我原不该合你赌气,你与我回家罢,咱们照旧日那样过日子就是。
莫家巷地旧宅还在,咱们还回去住不好?尚真真摇头道:王举人,你做梦!就是你没有妻妾,我也不会吃你说几句软话就昏了头自投罗网。
王慕菲没料到尚真真这样绝情,想到他数年如一日对她小意儿体贴,转眼成空,忍不住冷笑起来,道:尚真真,你将来不要后悔!尚真真笑道:我有什么好悔地?后悔失去了到贵府上做妾的良机么?李青书看王慕菲神情不大对,对相公子使了个眼色,道:莺莺,你不是说要去买什么?带妹子去罢。
尚莺莺忙站起来,七八个使女不等吩咐,把她两个围在当中,自侧门出去。
李青书长叹一口气,对王慕菲道:看在你喊过我几声姐夫地份上,我劝你一句,好好合你家的妻妾过日子罢。
没的辜负了一个,又要辜负了第二个第三个。
拱拱手自去了。
相京生落后两步,笑道:王举人,那扇子的滋味还好吧?原是我因你要坏梅小姐名声送与你的小教训。
王慕菲想到他写的伏罪甘结,虽然怒极,却不敢发作,眼睁睁看着相公子笑嘻嘻的去了,推翻了一张桌子,茶碗滚了一地,碎了数只。
门外的伙计抢进来,惊道:那几只茶碗可不便宜。
客人,你要赔我们!数了数一共碎了三只。
拉着王慕菲不肯放手,道:这个茶碗都是八钱银子一只订制的。
二两四银。
王慕菲冷笑道:休想。
伸脚就要踢他。
那伙计也恼了,道:不要以为你认得东西,就拿我们不当人。
扬起拳头在王举人头上敲了两下。
王举人吃痛,抢着跑下楼去。
那伙计把他追出门,回来另一个伙计捧着一包银子道:这是他丢下的银子呢。
他家管家还在这里。
那个伙计就当着管家的面称了二钱四分走,那些还叫管家拿去。
王慕菲在街上走了几步,看着人群的那一边,尚真真扶着丫头,袅袅娜娜的上了一只雕梁画栋的大船。
王慕菲恨得牙痒痒,偏偏把柄捏在人家相公子手里,却是不敢妄动。
他站在街边,淋的透湿,姚家的管家才捧着银子寻到他,问:姑爷,还要买炭。
王慕菲接过银子,怒道:买你个头!大步走到一个大酒楼对跟着他的管家道:还跟着我做什么?抬腿就要进门。
偏那个酒楼的伙计眼睛生的不大好,没有看出这位淋湿的老爷是举人,上前拦道:穷秀才,此处不是你能来的。
对面,对面小馆子多的是。
王慕菲怒道:我有银子还怕没去处!跺脚出来,猛一抬头,偏生看见二楼一张桌子边坐着相京生合李青书。
还有一个姚家的小雷,一手执壶,一手捧只金杯靠在窗边看他,居高临下对他笑了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为了全情奖,我要坚持到三十一号,所以。
现在每章会少一点。
呃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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