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浩方这一场大笑倒把胸中的郁气都笑散了,痛痛快快洗过后爬出来,张妈妈推着二姐进来,给段浩方送上解酒汤喝过后,收拾干净屋子一堆人退出去,关门下锁。
段浩方坐在炕上望着二姐笑,她躲到梳妆台那里背对着他坐着不肯过来。
段浩方笑着说:快过来吧,衣裳都脱了回头再冻着怎么办?二姐不肯动,只剩下两个人有屋子里感觉特别奇怪。
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吗?夫妻啊夫妻啊,他们是夫妻啊。
二姐认为自己需要对自己更狠一点才行。
她摸摸脸,烫热一片。
想起刚才两人在屏风后的胡闹,身上燥热起来。
段浩方见她不动,掀被子下去,趿拉着鞋走到她后面,趁她不注意拦腰抱起来转身倒在被子中间!二姐还以为他是过来哄她的!没提防他突然来这一手,气得狠狠在他背上捶了几下。
段浩方一面笑一面搂着她钻进被子里,拉着被子裹住两人,手脚开始不老实了。
二姐就怕他来这一手,被子里又没处躲,动静大了让外面的丫头婆子听见了也不好,一会儿就急得头脸涨红一身汗。
慌忙间手被段浩方拉住,往一个地方一捂,顿时僵了。
段浩方半压着她,热气喷在她耳边轻笑道:不让我摸,你来摸也行。
二姐被他抓住手压在那里,手心里像伏了只烫热的会动的凶兽,整个人都僵了。
段浩方舔着她的耳朵说:动一动指头,动一动啊乖。
二姐鬼使神差般,动了。
一室香暖,半宵温情。
两人累极纠缠着睡去,段浩方将二姐拢在怀里,密密护住,不让一丝风吹到她。
夜深了,月儿弯弯如钩挂在天上。
段浩方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段章氏就叫人在院门外等着他。
他打着哈欠从被子里爬起来,给身旁的二姐掖掖被子角,下炕趿拉着鞋到屏风后胡乱披上衣裳,掀帘子到了外屋,对张妈妈小声说:一会儿二姐起来,不必让她等我吃早饭了。
张妈妈一边答应着一边让人打水给他洗漱,又轻手轻脚到里屋开箱子拿衣裳给他换。
二姐迷迷瞪瞪的爬起来说:……这么早干什么?手一摸旁边没人,一下子醒了。
张妈妈赶快过来拿衣裳给她披上,说:太太那边叫二爷过去陪老爷吃早饭,估计一会儿还要出去。
二奶奶再睡一会儿吧。
二姐一脸没睡醒却掀帘子下炕说:那怎么行?给我准备,我也过去。
话音未落段浩方掀帘子进来,他已经洗过脸梳过头,衣裳也换了干净的。
二姐忙掩着脸侧过头说:快出去,我还没起来呢。
一边手忙脚乱的整自己的头发衣裳,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夜里两人在被子里的胡闹,脸上又是一片烧热。
段浩方笑着过来坐在炕边搂着她说:我跟娘有话说,你不用过去。
今天早上就偷个懒,到中午你再去侍候不迟。
二姐让他搂着本来一僵,听了他的话再一想就明白了,说:那中午你回来吃饭吗?段浩方皱眉道:不一定。
如果爹带我去见人,只怕中午回不来。
他挥手让张妈妈下去,伏在二姐耳边小声说:叫你信得过的人拿着这张货票去收东西,也就这几天就要到了。
说着塞给二姐一张泛黄的货票,二姐曾在吴老爷那里见过,上面写着要收四十六个箱子。
二姐惊讶极了:这么多?这可要好几辆车才扛得回来呢。
段浩方转头看了眼帘子,小声说:收了货别往家里拿,你要有地方就先放着。
他想了想,说:封条上是十五之前的可以拿回来,十五之后的你先找个可信的人搁他家里。
二姐默默点头。
段浩方交待完这件事算是放下大半的心,拧着二姐的下巴在她脸上狠狠香了口才掀帘子出门去。
留下二姐直到吃了早饭脸都是红的。
一路到了段章氏的院子,见一个她的亲信婆子正等在外面,见了段浩方堆着满脸的笑迎上来说:二爷可来了!老爷和太太等了好半晌了!段浩方只是笑,跟着婆子进去就看到段章氏和段老爷坐在饭桌前等着他,他上前先问了段老爷好,又说昨夜回来路上太累所以就先回房了。
段老爷招他坐在身旁笑道:这有什么?快来让我看看!说着就仔细打量,眼睛含泪道,好啊,儿子终于长大了!段浩方低头一副恭顺模样。
段章氏连忙让人拿碗给段浩方盛饭,又挟了热腾腾的肉包子给他吃,说:快吃吧,都要凉了。
段浩方昨夜难受,今天早上实在没胃口,只咬了小半口就放下了,转脸只顾着跟段老爷说话。
段老爷问段家在南方的生意,又问段老太爷的事,又问大老爷。
每年南边往老宅送的钱物都不少,他是又眼馋又没办法。
这南边的生意算是都便宜老大一家了,谁知道他们到底赚了多少?段浩方在南方跟着他们干,段老爷就想让儿子替他们三房多占一杯羹。
段浩方放下筷子苦着脸道,生意到底有多大他也不知道,账本什么的都是段老太爷和大老爷拿着,他根本也见不着,连那边到底开了几间店他都不清楚。
段老爷就大骂自己亲爹和亲大哥连亲侄儿都防着,真不是东西!段浩方就劝他爹说这几年在南方到底也算开阔了眼界,钱嘛都是自家亲戚也不用计较那许多。
他笑道:爷爷总不会诓我的,再说大伯还在那里站着呢。
段老爷拍着儿子的肩长叹,觉得段浩方到底是还年轻,见的事少,不知道这就是一家亲戚也是各有一本账的。
他在这边为段浩方细经分辨,那边段章氏跟着帮腔,个个都是在说段家老宅那边没一个好人,段老太爷和段大老爷都不会真心对段浩方好,要他该争的时候就是要争,不然让人卖也只怕还要帮着数钱呢。
段浩方仍是一脸憨笑,又说这几年回来时带的东西都是段老太爷和大老爷掏的钱,转脸对段章氏说:娘,我昨天回来时带的箱子不是在你这里吗?段章氏像是要剜自己的肉似的皱眉道:在啊,不是说娘给你收着吗?你想要回去啊?段浩方转脸对段老爷说那箱子里有段大老爷特地买回来让给他带的药酒,又说:这东西也都是他们让我带回来的。
说着仰脸一副感激的模样。
段老爷倒没听段章氏说过段浩方还带了箱子回来,正好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让人收拾了桌子段老爷压着段章氏去开箱子。
一家三口走到里屋,段章氏一脸肉疼的从柜子下边把段浩方昨天回来时带的四个箱子拉出来,打开一瞧,一个箱子里是八只泥封的陶罐,段浩方提出一罐来捧给段老爷说:这就是大伯说的药酒,说是男人喝着最好。
段老爷爱不释手的捧着左看右看,还凑到泥封的罐口去闻味,什么都闻不着就啧啧叹道:好东西啊,好东西!另有三个箱子,一个打开都是药材,段浩方一样样摆出来,都是红绸锦盒封装的,有指头粗细的人参,用小红绳系着。
还有一小盒打开就满屋子怪味的麝香膏,段章氏掩着鼻子过来笑得眯着眼睛说:呀,这可真是好东西啊!这要怎么吃啊?说着就伸手想拿,段老爷唬着脸道:这都是药!哪能乱吃?你又没病!段章氏不高兴了,沉着脸说:这东西吃了都好!非得有病才能吃啊?前一段我还病了几个月呢!段老爷没办法,说:那也要先问大夫!段章氏怕人偷似的拿起麝香膏就转身藏在她自己的小柜子里了,段老爷看着直摇头。
段浩方还想打开剩下的两个箱子,段老爷拦着他道:剩下的抬回你的屋去吧,你们小两口也要留下些。
段浩方还没吭声,段章氏藏好麝香膏回来了,听见段老爷的话气道:他们吃住都在家里,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儿子带回来是给咱们尽孝心的!难不成要都让那吴家的给带回娘家去不成?说着就上前拦,挡开段浩方叉腰对段老爷说,这都是儿子带给我的!你别跟着瞎起哄!说着转头问段浩方,方儿,你是不是带给娘的?段浩方笑着点头,扶着段章氏的肩哄道:当然都是给娘的!那边算什么?根本都不是咱家人!这话段章氏爱听!喜得拉着段浩方直叹我的儿,娘没白养你!比你那个只会听老婆话的大哥强多了!段老爷气得直跺脚,可又没法当着儿子的面说老婆。
段章氏拉着段浩方的手就提起了二姐的嫁妆,她撇着嘴说: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看住自己的东西?没留神再让丫头婆子哄了去不可惜?还不如都搬过我这边来,我替她看着不好?你是我的儿子,我还能害你们不成?段浩方心里越来越不耐烦,又不能甩开她的手转身走,只好压着火气带着笑听,一边不住点头。
段老爷跺脚上前拉她吼道:越说越没边了!儿媳妇的嫁妆你也掂记?你要让人指着咱们家骂欺负媳妇不成?段章氏不服气道:我这都是为了方儿好!他一去几个月不在家,那边就他那小媳妇一个人,一屋子丫头婆子,这家里的东西还不都让人给偷光了!我又不占她的便宜!要不是为了方儿,我才不找这个麻烦呢!说着甩开段老爷的手还要拉着段浩方继续说,段老爷挤开她拉着段浩方急步往门外走,匆匆道:这一早上光听你说了!正事都耽误了!段章氏追着到了屋外,站在廊下喊:中午回来不回来吃饭啊?段老爷扭头远远扔回来一句:不回来了!今天中午带着方儿要见不少人呢!话音未落,人影都走得不见了。
段章氏跺脚回屋,先把箱子都收拾好藏好,美滋滋的开始见人理事,突然想起二姐,怕她来问段浩方带回来的东西,特地叫人去给她说如今快要过年了家中事忙,让她早上就不必过来侍候了,平常没事也少在家中走动,只管呆在屋子里就行。
两父子出了门直奔铺子,本就来得晚,段老爷叫人拿来帐本开始看帐,又说段浩方大半年没回来,店里的事都不清楚,马上就要年关这店里来拜访的人也多,要他到店前面去招呼客人。
段浩方让干嘛就干嘛,出了账房到了前面店铺坐在里面,来了客自有伙计指着他说这是我们二爷,他就上前打恭作揖,领着客人看店里的新货。
他在南方见人见事得多,哄起客人来自是得心应手,一会就让他做成好几笔生意。
等段老爷算完了账出来一看,又听伙计掌柜夸他,喜得拍着他的肩道:这几天你不如常来,正是年前做生意的时候,好好赚一笔咱也过个好年!中午自然早约好了吃席,段老爷要收别人的账,别人也要收他的账,一桌子称兄道弟坐在一起,段浩方跟着段老爷过去,恭顺的跟在后头,不问不开口,开口先带笑。
段老爷得意的指着他说:这是我的二儿子,之前在南方跟着他大伯做事,这是回来过年的。
席上顿时一片赞美之声,这个拉过来套近乎我是你张叔,倒是许久不见,那个拉过来套近乎我小时候还抱过你,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再有指着段老爷说他不厚道,这么好个儿子怎么不早些领出来,大家也好结个儿女亲家。
段老爷美滋滋的叹气道,小孩子早就成了亲了。
这就有人问聘的是哪一家的姑娘?又说二公子这一表人才,就是聘个官家姑娘也配得上啊。
段老爷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他哪里有那个造化!你们瞧着他好,只不知他也不中用的很呢!一群人都说哪里的事,看着这孩子就是个有大出息的!段老爷叹道也是家中太太挑的人家,吴家屯吴大山的嫡女,今年刚完婚。
这个说啊呀听说过啊,那个叫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姻缘啊。
段浩方只眯着眼睛端着酒杯笑,谁来碰都赶紧站起来,恭着腰口中连称叔叔。
等吃完了出来,段浩方扶着东倒西歪的段老爷从酒楼下来往店里走,路上见他醉得实在厉害,就说:要不叫顶轿子爹坐上走吧,这走回去可远了。
段老爷喝得一张脸涨红,就觉得地向一边歪,他怎么都站不稳。
东倒西歪的拽着段浩方坐在街边地上说:不……不成!下午有人来收账,我要去店里等着人来,不能让账房把钱付给他,怎么着也要拖过年去,等开了春再说。
段浩方也不接腔,只拿出帕子给段老爷擦汗,又到附近人家去借了碗水给他漱口。
段老爷灌下半碗浓茶后直接睡着了,段浩方将碗还给人家后背起段老爷回了店,一路上人都看着指指点点,道:哪里来的孝子?可真是少见啊!这几天下了小雪珠,虽然下到地上就化了,可天气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冷了,风呼呼的刮着,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街上的小摊贩不再早早的出来,路人行色匆匆,背着包袱赶着回家过年。
一大早二姐起来缩着脖子打哆嗦说:是不是该烧炕了?这天冷得邪乎。
张妈妈翻出棉衣给二姐换上,说:今年这天变得早了,只怕要比往年冷呢。
二姐问:新棉衣做了吗?之前旧的有没有拆洗过?米妹提着热水进来说:早就弄好了,二奶奶的新衣前两天就送回来了,新弹的棉花厚实着呢!穿身上一定暖和!张妈妈去倒水,七斤蹲下给二姐穿鞋,二姐又说:厚棉被也该拿出来了,褥子也要换了。
说着一手撑着七斤的肩站起来,说:你们屋子里的被子褥子也该换了。
张妈妈答应着,一边摆饭说:二奶奶快吃吧,二爷一准又是被留在那边吃早饭了。
二姐掀帘子到外屋,刚坐下段浩方掀帘子进来了,屋外的寒风一吹让人直打哆嗦。
二姐奇道:怎么回来了?吃早饭了吗?段浩方拉着她又回了里屋,对张妈妈说:日后早饭摆在里屋吧,还没开始烧炕,这天又冷了,在外边吃人进进出出的风被带进来,回头再冻着了这年就没法过了。
张妈妈连忙答应着带着七斤把饭端到里屋去,米妹支起炕桌,二姐和段浩方一左一右坐上去。
等盛了稀饭,段浩方挟了个包子给二姐说:我看这天要变,今年估计去老宅要比往年早了。
二姐一怔,点头道:那我让丫头们开始收拾吧,咱们在那边住到十五吗?要带多少东西去啊?段浩方扳着指头算说:往年也就一个多月就行,你备上两个月的东西吧,看老太太会不会贪新鲜特地留你多住一段时候。
他看着二姐叹道,去那边不比在家,衣裳什么的不必多带,今天我再让人再换些新钱,到了那边打起牌来也好用。
二姐答应着,吃完了饭送段浩方出门后,她让人叫红花过来,问她:东西都备齐了吗?红花笑道:都备好了,瞧着天要变了就说这几日就要送回去。
一边说一边拿钥匙回头叫七斤带人去把东西扛过来。
二姐细细看过后满意点头,红花笑道:他死活不肯拿咱们的钱,只说是孝敬二奶奶的!一边说一边把二姐给的钱退回来。
二姐又推回去给她说:你就留着吧,只当是我给你过年的。
红花低头笑着收了回来。
跟红花说定了让宝贵找人,又让天虎兄弟跟着一起送回吴家去,她这边又抬出两个箱子来说是给吴老爷、吴冯氏、敬泰和敬贤做的衣裳和鞋,让跟着一起送回去,又把小五叫过来细细的教他怎么传话,拿了吃的穿的给他让他出去后,二姐还是不放心,叫来张妈妈说:原本过年不该让妈妈多跑这一趟,只是这是我出了门头一回过年,只让人送东西回去我还是不安心。
妈妈替我跑一趟,也好让爹和娘放心。
一边说一边掉泪,张妈妈握着二姐的手替她擦泪,哭道:姑娘的一颗心老婆子都知道!老婆子替姑娘回去把姑娘的孝心让老爷和太太都知道!姑娘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二姐松了一口气,又叫七斤一起跟着回去好照顾张妈妈。
等到一个晴天就赶快让他们带着东西上路了。
临出门前二姐交待道:没几天我就跟着这边一起去老宅了,只怕这一去没一两个月回不来,妈妈干脆就在家里过年吧,不必急着回来。
等雪化了路好走了再说,那时那边应该也让回来了。
张妈妈答应着带着七斤和天虎兄弟走了。
二姐回了屋让人叫红花来,问她愿意不愿意这次跟着一起回老宅。
红花笑道:这当然好!跟着回去也多见见人。
就是姑娘不说我也要来求着一起去的。
二姐笑,原本都是兰花跟着她回去,想着就是要借她在老宅的人脉,如今既然红花嫁的宝贵一家子都是老宅的人,自然想让她跟着回去打通一下关节。
不能只靠着兰花。
红花跟二姐说宝贵今年也想带着一家老小回去老宅过年,一是想让红花拜见一下家中的亲戚叔辈,二是也想显摆显摆他终于娶了媳妇了!红花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他叫裁缝给我做了好几件衣裳,又找银匠打了两根钗,这几天晚上总念叨个不停!米妹凑过来问:红花姐,这人对你好不好啊?红花拧着她的小鼻子说:好不好啊?好不好等你嫁了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