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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浪漫焰火

2025-04-03 08:06:13

这时早已是晚间,若是平时,盱眙这样的小城是没什么灯光的,但是今天不一样,到处都有灯火亮着。

看来这个新来的孙县令是想要在传达太子大婚的使者面前好好地露露脸了,居然在全城里这样张灯结彩,还这样大肆地燃放鞭炮。

齐敏看着四处升上天空的焰火,忽地对齐宝道:早知如此,你应该把孙知县和你在县学里的教谕、训导什么的都请到这楼上来,还有那使者,就算没开张,也能让他们来看看这焰火,这下咱们这酒楼可就出名喽!这是多好的广告机会啊!齐宝说:使者昨晚才到的,我们今天才知道这事,也来不及准备啊!说着又走近齐敏,弯腰矮了身子在她耳边道:就算来得及,我也不许。

齐敏道:为什么?你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么,能把咱们这楼的名声打出去。

齐宝揽着齐敏的肩膀:什么名声啊,连名儿还没起呢!齐敏挣开齐宝的怀抱,伸指在他额上一捺:你懂什么!也没办法,跟古人没法解释广告的意义!而且齐宝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打理几家店铺没问题,扩大经营把生意做大,那就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了。

齐宝见齐敏又推开了自己,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快来,只是又上前从后面搂住她,把下巴搁在齐敏的肩上,在齐敏耳旁道:我懂什么叫做浪漫。

浪漫是齐敏在齐长春去世之前对齐宝曾提起过一次的名词。

那次齐宝仍然很随意地说起了我爱你这三个字,齐敏说齐宝说这话其实是太随便了,一点也不庄重。

齐宝说我本来就不是很庄重的人啊,齐敏说就算不庄重,也该挑挑时间地点啊,不然一点也不浪漫。

于是齐敏的一个随口,让齐宝又抓住了语病,问她浪漫是什么意思。

齐敏解释了很久,才让他明白了这个几乎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东西。

虽然齐敏也觉得齐宝似乎并没有真正明白,可是后来齐长春的去世,让整个齐家都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怎么还有心思讨论浪漫的真谛!今天齐宝突然又提起了这个词,齐敏有点意外——虽然说当时说的浪漫的场景里,也曾提到过一起看放烟花,但是也没料到齐宝会找了这个么机会啊。

其实,齐敏仍然在悲苦之中,一点也体会不到这到处燃起的烟花爆竹有什么可浪漫的。

这时齐宝一指西边:你看。

齐敏下意识地顺着齐宝的手指去看,只见西门那里遥遥地升起一个字来,隐绰绰地看过去,依稀是一个绿色的我字。

齐敏怔了一下,齐宝又一指北边:还有那里。

齐敏再看时,过了十几秒,又升起一个爱字来,却是大红色的。

齐敏这时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果然齐宝又一指东边,那边又升起一个白色的敏字来。

这时齐宝把齐敏一拉:走,去那边看去。

然后拉到对面的一个雅间,却是比这一间的小一点,只是却正好对着南门。

齐敏跟着齐宝进来,只见齐芸和齐升却在这间里站着,趴在窗前看着。

齐宝对二人笑道:你们去那边看看吧,总在一间里看着也没什么意思。

齐芸和齐升其实也是有意不去打扰他们两个,见他们两个到来,便也知趣地离开了。

他们两个前脚刚走,后脚南门那边就升起一个同样是白色的儿字来。

齐敏笑道:何苦费这么大的劲,一起在一个地方放出来,岂不省事。

齐宝道:你不是说太简单的就不浪漫了么,就是要一些看上去没意思的故意复杂桦的东西么。

齐敏笑着摇头,不知齐宝是故意这样来逗自己开心呢,还是真的以为这就是所谓的浪漫。

不过齐宝能想到用烟花做出字来示爱,还是挺让齐敏心动的——女孩子都是爱看烟花的,更何况是自己的爱人以此来示爱。

虽然时间地点有点尴尬(时间是别人结婚的庆典,而且是已经算是仇人的苏睿接老婆的日子,地点是四个城门依次放,还要到另一间房看最后一个字——幸好不是第二个或第三个字要过来看,不然还得来回跑。

看来齐宝还是经过精心的安排的,第二个人能看到第一个人放的烟火,第三个能看到第二个,第四个能看到第三个——地点差了一点,可就看不见了),但是齐敏也能体会到齐宝对自己真挚的感情。

不过——齐宝大概也觉得这是个比较丢脸的举动,所以才会在四个城门分别燃放焰火吧,这样一个城门的人,也只能看到两个字,连下一个城门的字都看不见,而且混在这么多焰火里,应该也没什么人注意吧。

齐敏仔细一想几个焰火升起的地方,就知道齐宝的心思——要说这世上了解齐宝的人,齐敏算第二,还真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齐宝见齐敏难得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也挺高兴,便搂着她,再次把下巴点在她的肩上:敏儿,我爱你,真的,永远。

齐敏点了点头:我也爱你。

齐宝嗯了一声,齐敏又道:宝儿,等三年孝过了,我们就结婚吧。

齐宝点了点头:等下个月重阳,我就冠礼。

不过,结婚可能还要再等等。

齐敏道:怎么?娘还不同意?齐宝道:娘要我考取个功名回来再娶你,不然总觉得我低苏睿一等。

齐敏皱眉道:我可不在乎这些个,咱们自己日子过得好就行了,何必跟人家比。

齐宝道:如果是以前,自然是不管他的,但是现在不同。

齐敏很想问他有什么不同,但是却说不出口——有什么不同?那自然是因为现在苏睿是齐家的仇人了。

说句良心话,现在齐敏因为齐长春的死,的确恨死了苏睿,但真要把他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见面就要拼命,天天放在心上咒他不得好死,那齐敏倒还真没有。

总的来说,齐敏的自责要大于对苏睿的恨。

在齐敏看来,大概还是认为自己拒绝苏睿的求婚是整个事的起因吧。

但齐敏也并不是说觉得苏睿没有责任,或者为苏睿开脱什么。

也就是说,在齐宝和齐升看来,恨不得杀了苏睿,或者看到苏睿死了才好,但是齐敏还是觉得他罪不至死,即使是古代,在齐敏的心里大概也就是个流放的罪——这就能让齐敏解了恨了!这事到底怪谁呢?苏睿自然是直接的责任,最大的责任,但是经过这些天来,齐敏却好像钻进了牛角尖——这一点齐敏心里其实也明白,但就是转不出来。

她想恨苏睿,想像齐宝和齐升、齐芸一样,把这事都怪在苏睿身上,但是文氏却时不时地哀叹:这就是命啊!是啊,齐敏也知道,文氏的意思是自从她齐敏来到齐家,就注定了这个命运吧!先是把她文氏从危险的境地给拉了回来,然后又带给齐家一个举人一个秀才,却又让齐长春壮年而逝,也许真的都是冥冥中注定的——而齐敏想得更远,这一切,也许在她穿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好了。

本来齐敏是不迷信的人,但是经过了穿越,又经过了前世父母的变故以及这一世养父的去世,她也不得不信命了。

也许她现在和文氏一样,把这一切归于命,能够减轻一点内心的自责吧。

不过文氏这样想却不是自责,而是不愿意为此连带着齐敏一起恨——她知道这事不能怪齐宝,也更不能怪齐敏,但是却又忍不住要恨齐敏。

这种日渐累积的恨意,却与文氏的理智和良知在日夜纠缠着,使得文氏在思念忘夫的的情况下更加心力交悴,形容憔悴。

齐宝见齐敏闷闷不乐,便也就换了话题,只是指着各种的烟花让齐敏看。

这一通焰火,从天黑一直放到亥时过半才停。

齐芸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呵欠连天了——十二岁的小姑娘,还是嗜睡得很。

齐宝一路无语,齐敏也知道是自己的反应让他不开心了,几次想与他说话,缓和一下气氛,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齐敏也是无能为力了——而且,也有点力不从心。

齐敏的心里,仍然在苦闷着,就是提不起精神来谈情说爱,也许只有时间能冲淡这一切了——齐敏现在很感谢古代要守孝三年的规定,现在文氏让齐宝考个功名回来,起码还有五年的时间。

这点时间,也应该够让齐敏静下心来了吧!到了齐府,齐宝把齐敏和弟妹都送了进去,然后自己返回县学里去。

齐敏倒想让他一起回家里过夜算了,但是话到嘴边,看到齐宝的样子,也就闭了嘴——唉,这都怨自己吧,好好的浪漫之夜,又让自己给搞砸了!好在齐宝也是与齐敏心心相印的,也能够理解齐敏,并不会责怪她什么,只是因为这次又没能开解齐敏而感到有点沮丧罢了。

转过天来,齐敏把琉璃叫了过来,让她把矾、盐等东西拿过来,然后升起准备好的小炉小锅,然后自己做盐酸。

矾与盐或硇砂(NH4Ci)一起加热,就会产生盐酸。

但是问题是浓度——古代的条件下,没有办法测到浓度,只能不断地加水在里面,然后一点点地试吧,直到达到自己的要求。

幸亏麸皮和炭什么的原料也多,又不值钱,慢慢地试呗!只是用炸爆米花的转炉那解来时砰的一声,引得齐府里的人不断有来问的,问齐敏在做什么。

还好齐敏早有准备,就说自己在玩,也不细说,别人也不好细问。

齐升和齐芸来问,齐敏也不说,只说自己在书上看到有好玩的东西,所以在学着弄弄,等弄成了再告诉他们。

齐宝他们兄妹三个,还有文氏,包括一些下人,都知道齐敏平时爱看各种杂书,所以也没有怀疑,就等着看齐敏弄出个成果来。

只可惜古代没有真空设备,做出的东西也没法真空浓缩,只能做成糊状的东西来,但好歹也能用,关键就在于盐酸的浓度——不能作出对人体有害的东西来啊!齐敏在这里天天做试验,转眼间就到了九月,齐宝就在家里举行了冠礼,由于是在孝中,所以也很简单,没有请什么人,只有齐永春夫妇和张永宁、李恪李兰父子,还有齐宝在县学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过来了。

齐敏在里屋,齐宝每次进来换衣服,都是齐敏帮着给换的,文氏坐着没动,只是看着他们两个。

文氏的身体越加差了,让齐敏和齐宝更加担忧,只是不知该怎么开解她。

齐敏还好,毕竟年轻,而且还懂得用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比如说天天做试验,但是文氏就不行了,她天天坐在家里,让她出去也不可能,说个笑话什么的她也不听,再怎么说也没用。

古代又不像现代,可以劝她再找个老伴嫁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氏憔悴消瘦下去。

想找点事给她做吧,她会忙得更瘦更憔悴。

没有办法,只得拜托难得来一次的高氏劝劝她——虽然文氏不喜欢高氏,但是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抓着手里都是药了!不料文氏现在丧了丈夫,对高氏反而有种亲近感了。

也许是太过寂寞了吧——有些话,文氏也是不能对儿女们说的,只有妯娌间能够互诉衷肠吧。

只可惜高氏也不能在这里长住,过几天就要走的,只能央她经常来陪陪文氏罢了。

齐宝行了冠礼,也算是正式成人了,转过天来,就是九月初七,眼看着重阳就要到了,那座四层的酒楼也终于开张了——这正是登高的日子,有很多人登上楼去一览盱眙城内的风光。

其实按齐敏的意见,最好能在洪泽湖边上造一座楼,那样才能登楼看湖景,游客也会更多一些。

但是古代的洪泽湖总是决堤造成洪灾,考虑到这一点,齐敏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

盱眙这座小城的城墙这样高,护城河这样深,就是防水灾的!还好在前年,把历代的堤防给连接了起来,修成了新的大堤,只是没有经过洪灾的检验,不知效果如何。

洪泽湖大堤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中,堤身经常溃决,决而复堵,堵而又决,也是没有办法。

齐敏知道古代的工艺也就是这样了,强求不得,哪怕穿越皇帝是土木工程系毕业的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新开业的酒楼也总算没有亏本,毕竟是盱眙城里面最高的酒楼,有钱人还是去显示一□份的——而且菜式和味道也不算差。

齐敏在前世就有过体验,很多大饭店里的菜,其实很一般,就是因为服务和环境,价钱高得离谱,偏偏还就有人去,也生不得那气。

所以齐敏让齐宝注意装修,也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后来齐敏才知道,改造酒楼,花了二百多银子,装修又花了二百,再加上请人、通关节什么的,总共花了有五百银子,齐家也算是把家底掏得差不多了。

齐宝对齐敏道:要是亏本了,我也要跟那天那个躲债的一样,逃去当兵不可了!齐敏呸道:要是那样,不如回乡下种地去,我看你还有把子傻力气!这话没错,齐宝当年在乡下,和孙飞那几个比他大的孩子打架,都还没有输过呢!就算打架技术很重要,但是没有力量也是不行的——不然你打人家十拳,人家也没事啊!不过这酒楼没有亏本,也没有赚什么钱,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齐宝就有点着急,问齐敏有什么办法不。

这天齐敏对齐宝说:要不你试试自助吧。

齐宝道:什么叫自助?齐敏把自助餐的形式告诉了他,让他自己去想法子——古代的熟菜和卤味也不少,再让几个人在后面不断地加热翻炒,也能勉强过得去。

齐宝沉思了片刻,道:最多吃一个时辰?能先收钱再吃饭是好,但是遇上泼皮赖着不走怎么办?齐敏道:这事你自己先掂量着,先在一楼隔出一半来试着做做,也亏不了本。

而且我反正也不准备靠这个发财,等我的东西弄完了,再好好赚他一票。

齐宝道:你成天弄这样硝啊盐啊的,还有这些麸皮,搞得粘糊糊的,是什么东西啊?你还让那些小动物吃,都弄死弄伤不少兔子和鸡了,别搞伤了人啊。

有些东西,就算兔子和鸡能吃,人也不能吃的!而且就算死的是畜生,也有伤天和。

第卅一章 连春回乡齐敏道: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

齐宝对于齐敏的话,那是听从惯了的,所以也就笑笑,不再多言。

二人正在说话,这时前面的珊瑚过来道:大少爷,大小姐,大门外有人自称是老爷的三弟,您们的三叔。

齐宝和齐敏一愣——当年齐连春走的时候,齐宝才六岁,早就忘了齐连春长什么模样了。

齐敏虽然记得,但也不好说自己虚岁三岁就能记住人了吧?于是齐宝便道:先请进前厅,我去请娘看看。

齐敏道:我去请娘来,你去迎接才是。

齐宝一想也是,就迈步跟着珊瑚出去了。

齐敏心想,自家从白河村搬到这边来已经很多年了,但是齐连春应该不知道齐长春一家已经搬到城里来了,如果要找自己家,应该是去白河村,那不管找不找得到自己家,都应该去齐永春家里才是。

那样的话,应该是已经知道齐长春故去的消息,然后由齐永春陪着来城里才对啊!齐敏想了一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径直到了文氏房里。

进去时文氏还躺在床上,正在亲手绣香馕,准备给四个孩子在重阳这天佩戴。

娘,刚才珊瑚进来说,门外有个人,自称是爹的三弟。

文氏听了,撑起来道:是连春来了?快扶我起来。

齐敏忙上前扶着文氏起来,旁边琼琚也过来,帮着给文氏穿衣换鞋,然后便和齐敏一起,一左一右扶着文氏去前院。

齐敏走了几步,心中暗暗吃惊——手中文氏的胳膊越来越细,但是手上吃的重量却是越来越重。

这说明文氏愈瘦,体力愈差,越来越需要旁人的扶持才能走路了。

文氏比齐长春小五岁,今年才三十七岁,如果在现代,还是美好的年华呢!齐敏心里在想着,怎么才能让文氏高兴起来呢?只可是守孝三年,不能参加科考了,功名这方面是没办法了。

自己和齐宝也都要守孝,不能结婚,也没法给文氏添个孙子——到底该怎么办呢?这时又想到齐连春,心想也许他能给文氏带来什么开心的事吧。

忽地想到,在元代,因为蒙古族收继婚的风俗,所以社会上也有兄亡而弟收嫂的事。

明代的《明律》坚决取缔了这一胡风,对收继婚的处罚极为严厉,若收父、祖妾及伯叔母者,各斩;若兄亡收嫂,弟亡收弟妇者,各绞。

虽然收继婚是蒙古族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对丧夫的女子造成必须接受的婚姻事实,大大限制了她们选择再嫁对象的选择自由。

明律对于收继婚的禁止也是符合汉族的风俗习惯的,对女性的再次婚姻缔结,具有一定积极作用。

但也同样是在明朝开始,贞洁牌坊开始盛行,丧夫再嫁被视作失节。

所以文氏是一定不肯再嫁的!齐敏这时忽地就有点怀念起有点野蛮的收继婚来——齐连春当年离开白河村时也没娶妻,如果现在也没娶妻,那收了文氏,对她说不定也是另一个寄托。

不管怎么样,好好地活着才是最好的!其实《明律》虽然规定寡妇改嫁由公婆作主,而明朝社会风气大变,妇女在实际生活中有了较宽泛的改嫁权——更何况齐家三兄弟的父母都已经亡故,文氏已经没有公婆了。

而且明代女教书对于寡妇守节与否,认为应由自己作决定。

比如《水浒传》第二十五回:王婆向潘金莲说道,初嫁从亲,再嫁由身,阿叔如何管理。

虽然潘金莲和王婆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话表明了明代对丧夫女子再婚的看法,即夫丧改嫁已成为一般民间妇女的基本价值取向,社会舆论也持认可态度,有的地方甚至还有夫未病死时媳妇就被聘为他人之妇的风俗。

但是文氏是举人娘子,是有身份有体面的人,和一般的民间妇女又有不同了,要考虑的东西更多,更何况文氏是那么一个爱面子的人。

齐敏心头纷乱,一路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前厅,文氏和齐敏透过侧边的屏风间的空隙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厅里,正与齐宝说话,虽然隔了十几年,但仍然能一眼看出那就是齐连春。

文氏当即便迈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对齐连春道:三叔,怎么这些年都没有音讯回来!齐连春见到文氏,忙站起身来道:连春见过嫂嫂。

文氏摆手让齐连春坐下,两个人互相看看,忽地都落下泪来——齐连春与二哥齐长春的关系要远超过齐永春,他果然是已经去过白河村,见过了齐永春,知道了二哥去世的消息。

现在一见到嫂子,也是一起伤心落泪。

齐敏见了,心想我还指望你劝劝我娘呢,你怎么还来帮腔一起哭啊。

还好齐连春很快就收了声,对文氏说了自己这些年来经商的经过,说是当年就去了岭南,后来朝廷大开海外贸易,他赚了不少,现在在岭南置了一份家业,但是仍然记挂着故乡和亲人,所以便回来了。

叔叔现在在岭南安家了?文氏便问。

齐连春道:哦,讨了一个妾,也没娶妻,倒是生了一个女儿。

文氏听了,脸色略变,齐连春知道嫂子是个古板的人,便笑道:我在海外时帮助过郑和将军,后来又捐过不少粮食和钱,朝廷赏了我一个百户的身份——是个虚职,也没有什么实权实务,但是纳个妾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明代军事制度与历代皆不相同,乃是军与兵并存,军属卫所,有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指挥使、都指挥使,上而至五军都督府统辖。

百户算是一个中级军官的军衔了,看来齐连春在海外时曾帮助过郑和的军队,所以才有了这个军衔吧。

文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道:那叔叔这次回来,是不会长住的了?齐连春道:这却不是,常言道叶落归根,我今年也四十岁啦,再出海去,也受不了那个风浪,就想回乡来置些田地,安享余生。

嫂嫂既然在城里安了家,那我也在这城里买处宅子,等会儿把女儿接来也就是了。

齐敏本想道——何必这样,就住在我家里好了。

但转念一想,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也没有寡嫂和小叔子住一起的,于是就闭了嘴。

文氏对齐宝道:咱家还有没兑出去的大点的宅子么?齐连春不待齐宝应声,忙道:这个就不劳宝儿和大嫂了,我和大哥会去看的,也不定就真的买在盱眙城内,城外也有些不错的宅子。

的确,盱眙城小,但是这些年来因为发展的关系,有很多新的宅子已经造在了城外面了——古代又不像现代,可以市政府动迁,把旧房改新房,平房改楼房,增加住宅面积。

反正现在也没有战事,老百姓也很安心,只是有钱人一般不住城外,因为洪泽湖万一一决堤,那可就完蛋大吉了。

文氏听了便道:那还是城里好,城外都是些粗人,何苦与他们厮混。

齐敏看了她一眼,心想——你当年不也在乡下住的么!难道你是从什么城里嫁过来的?说实话,文氏的娘家人齐敏到现在也不知道。

齐长春在世的时候齐敏也问过几次,但是齐长春都没有提,齐敏和齐宝也就不再问了。

齐连春笑道:大哥这两天得了风寒,躺在床上呢,大嫂在照顾他。

我等不及他病好,便先进城来看望大嫂了。

对了,二哥的牌位在哪,我去拜祭一下。

文氏站了起来:我领你去。

于是便带着齐连春往后堂走去,齐敏和齐宝互看了一眼,便上前见过了三叔,然后也紧紧跟了上去。

走到后院,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的齐芸也见过了三叔,齐升却是在县学里,不能来相见。

一行人走到后院一间小屋里,那里是新辟出来的一间小屋,里面不但有牌位,还有一尊佛像,乃是观音。

文氏每天都过来上香,有时还坐在一边念一会儿经——她现在每天也不管事,也就更有空闲来做这些事了。

齐连春上了香,又洒了几滴男儿泪,然后才对齐宝和齐敏、齐芸三个说道:这几个是二哥的孩子么?这个是宝儿吧,和小时候还是有点像的,这个是敏儿吧,生得真好看呢!这位是芸儿?三个人上前再次见过了三叔,齐连春从怀里拿出一对玉镯子给了齐敏,然后又给了齐芸一个颈间的吊坠,是翡翠做的,之后又给了齐宝一个玉班指——自从朝廷禁金银,玉、翡翠、琥珀、象牙、犀角等饰物也多了起来。

不过自古黄金有价玉无价,齐敏不是懂这玉镯子值多少钱,但是看这样子也应该是价值不菲的,比当年高氏送的金耳坠要好多了。

晚上齐升回来,一家人一起在前厅用饭,齐连春送了刘升一块玉玦作见面礼,在席间问起四个孩子的近况时,文氏道:宝儿没用,童试也没过,现在就在打理一些家里的店铺,还是升儿好,第一次科考就中了秀才,只可惜……唉!说着说着,文氏又要落泪,齐敏赶紧岔开话题:三叔什么时候去我家的四季楼看看吧,专程找人从京里请来的工匠,起的四层高楼呢,城里的风光都能瞧见。

齐连春道:这倒要去看看——我也听说了,是前段时间宝儿重新翻修的是吧?齐宝笑道:都是敏儿的主意呢!齐连春看了一眼齐敏,笑道:以前敏儿还小的时候,二哥就夸说敏儿聪明。

前几日在乡下,大哥大嫂也对敏儿交口夸赞,果然聪明,知道要用高楼来招睐客人。

文氏却叹了口气:现在我身子也不好,府里的事也都交给了敏儿来管,把这个家上上下下都管得没有差错,实在是能干,也分了我不少的担子。

只是敏儿这样聪明能干,也不知谁能配得上她!说着瞪了一眼齐宝。

虽然齐长春临死时所表达的意思是让齐敏和齐宝成婚,但是现在一来是在孝里,二来也不可能现在就当着别人承认齐敏和齐宝的婚事,所以才当着齐连春的面这样说,也是敲打敲打齐宝,让他更努力一些。

齐宝道:敏儿可不是那种眼皮子浅,只看人家家世的人。

齐连春也不知这里面的奥妙,就说:宝儿你这可就不知了,咱们家的女儿,自然是要挑个好夫婿的。

咱家又不是什么显贵,还要来个下嫁什么的,自然是要挑个出身好的,这样咱们家里也是面上有光。

齐宝听了,也就不能再说什么。

齐芸和齐升也不好说,只得低头吃饭——反正食不言寝不语,谁也挑不出理来。

齐连春倒是对齐宝的那家酒楼挺有兴趣,说明天要去看看,齐敏道:过段时间,还有别的东西要请三叔看看。

齐连春道:什么?齐宝道:她刚才给出了个主意,叫做自助餐。

说着把自助餐的形式告诉了齐连春,旁边的齐芸道:那要是遇上大肚汉怎么办?岂不是亏本了?齐连春笑道:哪有这许多大肚汉,又不是荒年,把菜和炒饭里的油水添多一些,自然饱得快些。

况且一个时辰里再吃也吃不了多少,再说还有酒呢,那玩意儿也是管饱的。

说着对齐敏道:这种吃法我倒是头回见到,不过这价可不好定,定得少了就赔了,定得多了人家觉得吃亏。

齐敏掩嘴笑道: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具体的得让宝儿自己去想了。

三叔现在来了,那是再好也没有,正好帮着宝儿看看。

齐连春道:敏儿果然聪明,只可惜……说到这里,忽地顿了顿,随即笑道,这个是自然的,我既然到了此处,当然要帮着宝儿看看的。

文氏笑道:你在岭南也开过酒楼?齐连春笑道:和一个朋友一起开了一个,可没有四层楼这么高!明代的岭南,还算是未开化的地方,这从建文帝都没有在香港澳门这两个地方开港口就可以看出来——他是穿越来的,自然知道这两个地方在日后的发展,不开港口,实在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岭南,与中央太远,很多东西不好控制。

上海这个港口建文帝倒是开发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太大的规模——这个时代,也不需要很多跨国的大港口,泉州、明州、杭州、广州等港口都已经够用了,所以也没必要再开多余的港口——同样,这也是防止港口太多,有百姓逃出海外去。

其实这个时候的东南亚一带,已经有很多从中国过去做贸易以后,就在那边定居下来的明朝人——既然做生意敌不过国家的商队和船队,那就赚点钱后索性逃到那边去吧,反正这个时候那些小国也没有什么偷渡不偷渡的概念,在那边找到比国内好的地方,自然就不想回来了。

这时齐连春又道:当然了,我也是自己要看看,有什么生意能做做的。

齐敏心想,我的实验若是成功了,这门生意倒是能跟你一起做做,因为齐连春对于做生意一定更有心得——生意场上的周旋,齐敏和齐宝可都不在行!只是现在虽然盐酸的浓度得到了控制,也知道多少矾盐兑多少水能正好够用又不伤害人体,但是加压水解的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也很难啊!而且这事还是需要保密的,商业机密不能外泄啊!所以暂时还是不对齐连春说,等他把家从岭南搬回原籍了再说。

这时酒足饭饱,齐连春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和一叠票据存根递给文氏:嫂嫂,这是做弟弟的一点心意,请一定要收下。

这个年代,银票就相当于存折,只能在规定的银行存取——因为这个时代的防伪技术有限,又没有网络,也没法去存钱的地方求证。

所以如果要异地存取,就要达到一定的数额,然后在当地的衙门里取得一系列的手续,还要县衙、州、府、省等一级一级的官文、大印等开具证明,一个也不能少。

齐连春这张银票看来至少在官方规定的出省的数额以上,然后每过一个相邻的省,就要加盖这个省的印,然后把原来的银票换成这个省的省级银行的银票。

文氏接过一看,吓了一跳,忙把几个身边侍候的丫环都先遣了下去,然后道:一万两?这太多了,嫂子可不能收!齐连春笑道:当初若不是二哥给我本钱,我哪里能挣下这份家业!这是应该的!第卅二章 试验成功文氏道:那也不能有这么多,快拿了回去!说着就要把银票的这一大堆的沿途官府的印信票据还给齐连春。

齐连春忙推拒道:大嫂,你们孤儿寡母的,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这个做叔叔的,给些钱给侄儿侄女,也是应该。

况且没有二哥和二嫂,却哪里有我的今天。

文氏又推辞了几番,实在推辞不过,才只得收了。

齐长春道:我今天来之前已经去衙门递了条子,过十天去衙门换成本地的银票就行了。

这一点也是古代不如现代的地方——只认票不认人,只要手续齐全,也不核对银票上存取人的姓名。

因为古代没有身份证,也不可能把黄册带在身边验明正身,所以只能认票不认人。

不过齐长春这一万两银子可是厉害,乃是现银银票——这时的银票也分为两种,一种是现钞银票,另一种是现银银票。

后一种是专为作海外贸易的人特设的,因为海外的国家不认可明朝的宝钞,只认白银,所以才有这种可以从银行里提取现银的银票,而且全是一百两以上的大面额银票。

这张一万两的银票,就算换成一百两一张的,也要一百张,够齐家用好久了!所以说同样是银票,这种银票可是硬通货!一万两白银,以大米的购买力来换算的话,就是一千多万RMB啊,当年齐长春只给了齐连春十几两银子,是真正的一本万利了。

文氏把这叠票据拿在手里,想了想,递给齐敏,道:你收着吧。

齐敏没想到文氏把这么大笔钱都交到自己手里来,忙道:娘,这笔钱是三叔给您的,还是您收着吧。

文氏道:既然是你当家,自然是由你管这些钱,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还不信你么。

齐敏笑笑——娘最近也是神思恍惚了,这样的话若是换个人,听了只怕心里要生嫌隙呢。

齐连春道:我看嫂子似乎精神有些不济,我看还是多休息吧,家里的事,的确是该找个人帮忙做做。

宝儿也不小了,等孝期过了,也该讨一房媳妇儿,正好来帮帮嫂子。

看来高氏的确没有告诉齐连春齐敏和齐宝的事,也许连齐长春的死因都没有说吧,只说是中风而死,不然他无论如何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也难怪——当年齐连春弄出人命来,就是因为高氏被人家取笑是个泼妇母老虎,如今要是知道了二哥是死因,说不定会去苏家闹事,再弄出个人命什么的来,齐永春和齐宝这两家人只怕又要一次倾家荡产——所以高氏也难得地闭上了嘴。

只是现在齐连春不明白,在座的人也不好说什么,齐芸和齐升虽然不知道齐连春的脾气禀性,但是也不可能对刚刚见面的叔叔说,姐姐和哥哥其实是一对儿的事吧。

齐连春当晚在齐长春家的客房里住了一宿,珊瑚去伺候了他。

然后齐连春随着齐宝去了四季楼,一直到下午才回来。

回来后对齐敏赞不绝口,说是这样的好闺女,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若是谁娶去了,真是八辈子的福气!齐敏笑道:我这一辈子,也未必能赚得到一万两银子。

昨儿三叔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礼,三叔这样的人,才是天生的生意人!齐连春笑道:我不过是早了一步去南洋,赶在朝廷之前做了几笔买卖,现在是不行了,朝廷的商队规模不是我们这些百姓可以比得起的,也没有什么钱可以赚了。

我发的财可是不用动脑子的,来回捣腾些不值钱的东西卖罢了!齐敏笑道:那旁人怎么赚不着这些钱,以后宝儿要请教三叔的地方多着呢,还请三叔不吝赐教。

齐连春道:这是自然,不过我要在这里买了宅子,再去岭南把家小接来,要有一段日子不在这里,等我来了,自然我们两家要互相照应的。

齐连春在盱眙逗留了半个月,等银票查对无误,然后帮着齐宝把这一万两银票化整为零,换成两张一千的,三十张一百的,其余都是五十的。

这笔大钱,可是让盱眙的银行和衙门忙了个半天,几乎整个盱眙城里的人都知道,齐举人的三弟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大笔钱,于是往日里不再上门的一些夫人娘子之类的,又上门来与文氏闲坐拜往了。

人情冷暖,也就是如此吧,齐敏也并不意外,文氏更是对这些人情往来无所谓,只是虚以委蛇罢了。

这天齐连春说要离开盱眙,齐永春夫妇也来了城里,一家人都在齐宝家里排筵,算是给齐连春饯行。

高氏在席间数次夸说齐连春,说是自小就看出齐连春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还旁敲侧击地问他这次带了一万两银子回来,是不是有什么生意要做。

齐永春连番对自家老婆使眼色,高氏都恍作不觉。

原来坊间都只流传齐连春带了一万两银票回来,却不知这一万两已经给了齐宝了。

不过也由此可见,齐连春并没有给大哥什么钱——当年他回乡,齐永春和高氏对他的态度,他自然也是记在心里的。

更何况他现在的事业,如果没有当年齐长春资助的那一点钱,也的确是没有启动资金。

齐连春笑道:大嫂,小弟今年也四十岁啦,在海上风里来浪来去的,筋骨早就不比以往啦!这些钱我就是想在这里买一幢房子,安个家,也算是叶落归根了——哪里还能做什么生意!高氏道:三叔说的是,如今在外这么久了,回来歇歇也是应该的。

反正不管是在这城里,还是在乡下,永春这作兄长的,自然会照顾你的。

齐连春道:有大嫂这句话,作兄弟的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高氏听了,话锋却是一转:听说三叔还未婚娶?齐敏一听就知道高氏要干什么——之前只听说高氏给儿子物色老婆,没想到对小叔子也不放过啊,只是不知是不是给儿子挑剩下的!齐连春道:那几年一直在海上飘来飘去的,哪里有机会成家。

高氏道:我娘家有个表妹,品行相貌样样皆好,可就是运气不太好,十八岁那年爹去了,二十二岁那年娘也去了,连守了两次孝,把亲事也耽搁下来了。

她今年二十七岁,还是个黄花闺女,三叔若是有意,我便去牵个线,如何?齐连春道:这可真劳大嫂费心了,不过我还要回岭南去收拾一下,等我来了再说吧。

高氏忙道:三叔要走,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且等一下,我明日与三叔走一遭,先去看看,若是三叔中意,便先下了聘,如何?齐连春道:大嫂莫急,婚姻大事,岂能草率,还是等我从岭南回来再说吧。

高氏道:这可不好说,婚姻之事,还是要早定的好,不然像敏儿那样……话没说话,齐永春就踢了她一脚:胡说什么呢,你也喝多了不成?齐连春一愣:敏儿?敏儿怎么了?齐连春忙道:没什么,你嫂子便是乱说话,你不用管她。

文氏也道:是啊是啊,三弟你明日便走了,嫂子敬你一杯,祝你一路顺风。

文氏端了一小杯温过的酒,敬了齐连春一杯。

齐连春虽然心中疑惑,但一想到明日要走了,也就不愿多做追究,心想若真有什么事,待我日后回来了再做道理。

这次齐连春也是先回来看看,若是齐长春在这里过得不甚如意,便想索性让二哥一家与自己一起去岭南定居算了。

那里虽然酷热潮湿,但齐连春在那里人脉甚广,日子过得也是不错的。

如今见二哥虽然去世,但是侄儿侄女经营有方,自己送了这一万两银子,也不会被他们胡乱挥霍了,所以也就放心离去。

至于何时回来,也不过是一二年间的事,料来也无甚大事。

齐敏和齐宝等四个孩子,素来是知道高氏为人的,虽然对她口无遮拦甚是厌恶,但也不来和她一般见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这事罢了,倒也不是要成心瞒着齐连春,只是这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多说无益。

高氏那边又道:叔叔有百户的衔,寻常女人如何看得上,这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那表妹,原本便是聪明能干,心灵手巧的。

因着年龄大了,恐吃人笑,索性便放出了话去,非出色的人物不嫁,我想着叔叔正当盛年,正是良配呢!齐连春笑道:那真是多谢大嫂美意了,我正怕人家嫌我老呢!高氏忙道:不过十来岁年纪,算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未曾婚配先闯一番事业的也是大有人在,叔叔正是其中的魁首呢!齐连春道:多年未见,真不知嫂嫂竟然成了媒婆!这话已经略带讥讽之意,齐永春已如坐针毡,高氏却恍若不觉,道:叔叔是自家人,我自然放在心上的。

齐连春笑道:宝儿和福儿都未曾婚娶吧?嫂嫂应该为他们操些心才是,还有敏儿,等过了孝,也该找一门婆家了!不过宝儿还未考取功名,也不急在一进啊,哈哈!高氏奇道:怎么叔叔不知?齐永春忙又踢了她一脚,道:敏儿和宝儿的事,我们大家都是放在心上的,三弟不必多言。

齐连春听了,还当是自己说话不注意,引起大哥不快了,也就闭了嘴。

旁边齐宝对齐敏苦笑了一下,凑过去低声道:我看三叔也是很看重功名的呢。

齐敏笑了一下,心想我又不在乎,你怕什么?但总的来说,一顿饯行的饭吃得还算是其乐融融,齐连春把自己看中的宅子告诉了齐宝,托齐宝在自己走后买下那边宅子,再装修一下。

齐宝笑道:这事都包在我身上,三叔毋须挂怀。

于是第二天,齐连春便又风尘仆仆地去了——来时身怀一万多两的银票,他都能一路平安,去时一身轻松,也应该更加无碍吧。

齐连春这次安全离开,也让文氏等人松了一口气——好歹这次没有让他去找苏家寻仇,只是不知以后该怎么办了。

如果他回来定居,总会知道这事的。

高氏对文氏和齐永春道:所以才要给他说一房媳妇,有了家室,他就不会再那样冲动了!齐敏后来听琉璃传到自己耳边的这句话时,心想这明明是你怀有私心,想肥水不流外人田,然后借他的财力和百户的身份,把自己老公扶上粮长的位子——齐福现在都当县令了,高氏还没有放弃对这个职位的努力,这份毅力,让齐敏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估计高氏要失望了——百户这个军职是卫所军官,通常是携带家属,世居一地,并代代相传,基本上不再变动。

齐连春的百户虽是虚衔,但恐怕要回盱眙来,也得先辞了官才行。

还好百户已经是军官,不像是军户的人,不得改籍,不然估计齐连春也不会接受。

齐连春在盱眙的这段时间里,帮着齐宝已经把四季楼经营起来了,再加上自助餐的吃法大获成功,生意到是挺红火。

不过自助餐这种形式很快就被别人学了去,生意也就渐渐差了下来,等到了冬天,齐敏索性让齐宝在自家一家临街的小宅子里专开了一个吃自助餐的地方,四季楼改回一般营业。

但是又过了这几个月,齐敏的实验终于成功了——做出的白色面糊,晒干了后就是原始的味精。

只是不能真空浓缩,所以要放的量会比现代工业制作的味精要多一点,但是比普通家庭做的高汤,那是味道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了。

齐敏前世正好看别人做过这做味精的试验,只是她是一个旁观者,而人家所用的设备比古代要好得多,做出来的结晶很漂亮,与现在齐敏所做的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时齐敏是作为一个大一的新生,旁观大三的学姐和学长一起做兴趣试验,那几个人都是很有来头的人,所以各种设备都能弄到,如今在古代也只好因陋就简了。

当然,用料同样都是很巨大的。

光是用的麸皮,与成品的味精的份量就是三十比一——这还是没有真空浓缩的情况下,如果会这门技术,那得更高。

好在麸皮不值钱,随随便便就能收购一大堆。

在完成实验后,齐敏特地让四季楼的主厨李老六过来,让他用这个做菜试试,果然做出的菜味道鲜美无比——这就是谷氨酸钠的提练,虽然比不上后世提练的乌苷酸钠,但也已经是超时代的创举了。

李老六看着齐敏做出的味精,一脸的惊愕,连声追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齐敏笑道:这是我自己做出的东西,我给它起名叫‘鲜味饼’,你拿这个东西去做菜,用完了再来向我要,不许跟任何人说这东西的来历。

做得好,大少爷和我自然都不会亏待你,如果你不听话,你也知道你自己的厨艺,别家的酒楼,是不会出我们这样的工钱的!这东西本是一团面糊状的东西,齐敏把它盛在盘子里晒干,凝结后的样子就是饼状的,做菜时切一点放进去就行了——齐敏自然不敢说这东西叫味精,万一被穿越皇帝听到了,那就麻烦了。

李老六听了连声答应,捧着那鲜味饼,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转身去了。

齐宝笑道:怪不得你只要老实人,不要手艺好的,原来如此!齐敏道:你赶紧出钱开一家打铁铺和一家药铺,掩人耳目,在药铺的后面做这个东西——具体的做法我写在这张纸上了,你照着去做就行了,只是挑的人一定要可靠。

齐宝接过来看了看,道:要做这么多做什么?四季楼可用不了这许多。

齐敏道:傻子,一家酒楼能赚多少钱,我是要卖这个‘鲜味饼’啊!齐宝惊道:那别人家的酒楼不是也能用到这东西了么?齐敏道:如果这个东西能大卖,酒楼赚的钱还算得了什么?齐宝想了想,道: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你说的总是有道理的!齐敏道:这东西迟早也不是咱家能永远独占的,但是能赚一次是一次,你赶紧去办!齐敏说的不错,这个穿越者皇帝捞钱这么厉害,如果他知道有人发明了味精,一定会把这项技术收归国有,让政府来经营——盐铁是国家专卖,这种东西在这样的时代时收归国家,那是一点也不稀奇的,至少盐酸是得用盐来做的,政府想找借口,还愁没有么!第卅三章 味精问世齐敏对这个倒是没感到什么可惜的,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到时能保住自己这个同样是穿越者身份的秘密,那就谢天谢地了!于是齐宝就按照齐敏所说的去做,开了一家药铺和打铁铺,用打铁铺和药铺做幌子,进了很多矾硝,然后在药铺后面做味精——当然,还要仿那作爆米花的转炉,做个特大的高压锅。

另外盐酸的腐蚀性太强,排出的废水也是高污染——还好只有齐家一家做这东西,齐敏小心收集这些废水,然后运到城外,轮流往洪泽湖的各条支流里倒了,也形不成大污染!这后面的东西也只有齐敏在做——其实这也是分开的,打铁铺后面做盐酸,然后运到药铺后面再做味精。

两边的人互不见面,由齐宝另外派人在两边运送材料。

齐敏这天在打铁铺做盐酸,第二天就去药铺后面用盐酸加压水解麸皮面筋,最后再用活性炭脱色。

不过现在这秘密也还没有传出去,倒是酒楼的生意一下子火红了起来,几乎可以算是日进斗金——这也难怪,盱眙是个小城,没什么著名的饭店酒楼,厨子的水平也就是那个样,李老六得了味精之助,自然是水平猛增,食客更是吃得满嘴流油,欲罢不能。

齐宝只是在打理这生意,对于该怎么继续发展也是没有规划。

当然,齐敏也只想过要怎么借这个四季楼把味精卖出去好好地赚上一票——所以在四季楼生意火爆之后,齐敏让齐宝在和他的那些县学里的朋友一起吃饭时,不小心地透露出四季楼有秘方,能够让菜做得更美味更鲜美,而且还不用高汤。

于是不过几天的工夫,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于是齐家有做菜秘方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盱眙城。

这时正逢即将过年,这样的传闻使得盱眙城内的人都好奇起来,本来别家的主顾也往这边跑了,要尝一尝齐家的秘方的滋味儿。

于是在整个正月里,四季楼的生意几乎天天爆满,连另一边吃自助餐的人都挤着要来尝个鲜——当然,这两个地方的味道也的确是好。

盱眙这小地方,这样的烹饪水平也都够了,要是在大城市,光靠味精可不行。

也正因为如此,四季楼厨子的水平也是另几个酒楼或饭馆的人所知道的,现在能做出这样味道的菜来,也就更让人相信齐家有秘方。

只是在这个时代,一触及到秘方,别家的竞争对手就会很谨慎,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但是总有那几个眼红而鲁莽的人想要从四季楼的厨子这里打探情报,然后无法得知味精的秘密,但是齐家大小姐制做鲜味饼的事却渐渐地传了出来。

一时间盱眙城内把齐敏做鲜味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她从小就聪明伶俐,因为之前的轮椅也是她做的,更有她就是天上的天巧星下凡,只是错投了女胎什么的。

正巧在这年的正月里,又有一道新的圣旨下来,说是在京城立设立皇家科学院,有各种巧思发明的人,或者在各种领域中有一技之长或天赋惊人的,甚至有什么新的思想学说的人,都可以由各地的县、州、府等一级级地上报,经户部和工部审定后,再由皇帝批准,就可以进科学院作院士。

科学院的院士,授正五品以上的职衔。

这道圣旨再度体现了这位建文帝的壮志雄心——中国在明清之后,自然科学发展极度滞后,各种创新的思维和哲学更是止步不前。

设立皇家科学院,也是为了后世着想吧。

因为这道圣旨中也没有说只有男子能进科学院,于是盱眙城里都传说齐敏这样聪明,若是不拘性别,怕是能进科学院呢!只是齐敏听了这样的传闻,不但不高兴,反而感到为难——她可不想把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曝光。

这天齐敏与母亲文氏,以及齐升齐芸正在吃午饭(齐宝现在多在四季楼或县学里,在家的时间不多),文氏忽地就问道:敏儿,听说那四季楼的事,都是你弄的?齐敏也知道这事瞒不得文氏——这一定是她身边的丫环对她所说的,只是齐敏也没打算瞒着文氏就是了——于是便笑道:是啊,我记得先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可以用‘金榨药’从麸皮面筋上炼制‘鲜味饼’的。

只是那时候我还小,也记不得到底是哪本书了,正好前些日子提起了麸皮的事,我就想试着做做。

也是侥天之幸,这才误打误撞地做了出来。

文氏道:什么误打误撞,你在那里鼓捣了好几个月啦!这是天道酬勤!然后又道:这事儿咱府里的人都知道,传出去也是早晚的事,只是那秘方有多少人知道?齐敏笑道:娘不必担心,这东西本来也就是尝个鲜的,这秘方暂时是没人知道,但是也不是什么太过神秘的东西。

自古以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娘只管休养身体,能多赚一些钱也就罢了。

文氏叹道:你倒是豁达,你和宝儿,也真是天生一对。

说到这里,自己也有点尴尬,随即又道,你和他呀,一个豁达,一个随性,该说你们什么好呢?齐敏笑道:娘不要骂我们胸无大志就好了!文氏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胸无大志也是应该,他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这样。

如今你是盱眙城里的才女,人人传你聪明能干,他若不再做出些功名来,岂不惹人笑。

齐敏愣了一下——这一点她可没有想到。

这个时代的确是重男轻女的,但是女子能干也会让人刮目相看,但是她一直认为齐宝不会有什么自卑的,现在听文氏这样说倒是有点犹豫。

——按说齐宝不会自卑或嫉妒,但是自己若真的进了科学院,来个五品以上的衔,那齐宝会有失落感,只怕也是在所难免吧。

再加上这段时间齐宝对自己的几番示好,自己都没有给予积极的回应,看来自己只是顾着悲伤郁结,却没有顾及的齐宝的感受啊。

齐敏也是被齐宝宠坏了,从小到大,看上去齐敏是在各种地方帮衬着齐宝,但是在感情上,却是齐宝在默默地关怀着齐敏。

齐敏到这个世界来,其实是孤独的——虽然不缺父爱和母爱的关怀,但是那种内心的孤独和无力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

所以在不自觉中,齐敏对于这个世界,还是认为是个异世界,自己是个外来者,这里的人与自己并不是一样的。

齐长春、文氏、齐宝,乃至于齐升和齐芸,以及以前的苏睿,是难得的几个真正走进齐敏心里的人,而齐宝和齐长春夫妇可以说是齐敏内心的依靠。

只是对于齐氏夫妇,齐敏更多有一份尊敬,而对于齐宝,却更多有一份撒娇一般地任性,或者说任意而为——在内心深处,总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齐宝总会了解、理解和谅解的!现在经文氏这样一说,齐敏倒是想到了一些之前忽略的东西——唉,自己总是忽略一些不该忽略的东西呢!从前一世就是这样——齐敏有时想想,前世的父亲在某些时候的行为的确也有些异常,自己也从来没有注意可这些,只是肆意地享受着父母对自己的爱。

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个太过自我的人呢!于是便下定决心,今后要好好地调整心态,要好好地回应齐宝。

文氏见齐敏默不作声,还以为她同意自己的看法,就道:敏儿,我知道你与宝儿也是情投意合,但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现在这样的处境,他也的确是不好做,你且先等一等吧。

反正你也还年轻,且看看这一期的科考,看他能不能再考一个功名回来,如果不行,也只是命了。

齐敏道:娘说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让宝儿为难。

是的,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再这样高调了——自己越受人称赞,宝儿的压力就越大吧。

可是,再怎么低调,如果齐宝在意的话,那还是没用的啊。

而且要是因此而把这些东西都交给齐宝去经营,他也的确不是那份料——经商需要的头脑,齐宝并不具备。

齐敏虽然也不是经商的人材,但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毕竟见多识广,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安抚齐宝,然后等待齐连春回来,然后把这味精交给齐连春去运作。

文氏道:你个性乖巧,我自是放心的,但是这段时间我总是心神不宁的,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齐敏安慰文氏道:娘,你只是一直思念爹爹而已,还是不要多想,安心休息的为好。

齐芸和齐升也连声劝慰,他们都知道文氏身体越来越差了,都不愿她再劳心伤神的。

这时外面的珙瑆过来,道:夫人,乡下的大奶奶来了。

大奶奶指的是齐永春的老婆高氏,她这时候过来,齐敏自然是知道为的什么,文氏也明白,便道:快迎进来。

然后对齐敏道:她这是来找你的,你去迎她吧,我精神不好,略说两句也就是了。

反正这时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齐敏便应了一声,与珙瑆一起出去。

刚刚过了二门,高氏却已经走了进来,见到齐敏,忙笑道:敏儿怎么出来了,你娘身子不济,你应该在她身边才是。

齐敏笑道:您是长辈,我娘若不是身子不适,应当亲自出来迎接您才是,我这个作晚辈的出来,您不挑理就好了。

高氏道:敏儿越发乖巧了,跟我还如此客气做什么!齐敏笑道:这是应该的啊,哪里是客气呢!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进到了后室,那里齐升已经离开,只有齐芸还在——齐升年轻气盛,心中鄙夷高氏为人,便不愿意见她。

高氏见文氏已经披了一件裘袍,斜倚在小几旁——如今已是二月下旬,虽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但仍有些凉意,而且文氏身体不虚弱,便披着一件轻裘——便上前问好。

文氏面色仍是苍白,便对高氏道:嫂子今日却来看我,我正想着嫂子呢。

高氏道:我也挂念着妹妹呢,妹妹如今身上可好些了?文氏道:俗话说‘病去如抽丝’,哪有这么快便好的。

高氏道:我看妹妹只管安心将养着身子,不必多想别的什么。

敏儿又聪明又能干,把这家里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妹妹的福气。

文氏道:可是呢!这样好的女儿,我也真不想把她嫁出去呢!高氏笑道:可不是宝儿命中注定的姻缘?等来年宝儿中个功名,便找人去衙门里,把黄册给改了。

文氏道:只是苦了我的敏儿,平白要担个童养媳的名份。

高氏道:妹妹快别这样说,如今这盱眙城里,谁不知齐家大小姐心灵手巧,做了那天下无双的‘鲜味饼’出来,都在笑苏家有眼不识金镶玉呢!文氏和齐敏的脸色都变了一下——会为这种话而感到高兴或者出了一口气的,只有高氏这种人吧!高氏接着道:敏儿这次做出了‘鲜味饼’,那‘四季楼’的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呢!上回敏儿做那轮椅的时候,我就说敏儿不得了呢,这次果然还是!齐敏听了,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便道:大伯母谬赞了,我不过瞎玩玩儿,不料却作了这东西出来。

要是大伯母想要在乡下,或是盱眙城外别的什么地方开一家酒楼,那我自然鼎力相助——这东西也不值甚么钱,咱们自家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到时尽管向我来拿。

齐敏的意思,自然是你要开饭店,那是可以,但是别到盱眙城里面来与我抢生意!至于贩卖味精的事,更是闭口不谈,只等齐连春回来再说——不知为什么,对于齐连春,齐敏却有一种信任。

可能是因为当年听了他与父亲的对话,了解了他的为人,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一万两银票吧,反正齐连春在齐敏心中是个讲义气值得信任的人。

与他合作,应该能赚不少钱吧,然后把这味精的秘方也卖出去,这样就能推个一干二净,不跟那什么科学院沾上关系。

不过现在的孙县令并没有对齐敏的鲜味饼发生什么兴趣——孙县令来到盱眙也有半年了,他为官倒也清正,是个正派人。

而在这种正派人的眼里,齐敏的这种奇技淫巧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更何况对于古代的官员来说,女子和官员根本就沾不上任何关系。

只是齐宝还是对齐敏的风光有点担心,之前还曾对齐敏说过:生意火红固然是好,但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这是必定遭人嫉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好事变了祸事?齐敏道:这个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担心。

齐敏的打算就是逐步放开味精的买卖,这样遭的嫉就会少一些——味精说到底不过是个调味料罢了,只是盐是官卖,味精现在还不是官卖——而且迟早也会到这一步的,这其中的话说起来太麻烦,所以齐敏也懒得跟齐宝多解释。

当时齐敏觉得齐宝是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刚才被文氏一说,现在又听了高氏的话,心里也觉得自己对齐宝的态度也的确是有点问题,等找个机会,还是要跟他承认错误,好好跟她说说才是。

这时高氏又道:敏儿说的是,这盱眙城里,谁都知道你这‘四季楼’的大名,谁还会来自讨没趣。

我呀,想去临朐开一家酒楼,也叫‘四季楼’,敏儿你说可好?齐敏对她看看,心想——真没想到你还有点品牌意识。

从盱眙到临朐,也不算太远,这边红火了,迟早那边会知道,而且你儿子在那里当县令,那人家还不尽力巴结!只可惜这会儿也没有品牌保护和专利权,人家要起什么名,自己也没法挡得住,不是么!所以只好笑着说: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咱们齐家日后子孙繁多,开枝散叶,把这‘四季楼’开遍天下,岂不是好!高氏也笑了起来:敏儿的嘴越来越甜了!福儿前几天来了信了,灵梓生了一个儿子,我正要去看看呢!齐敏道:原来大哥已经有了儿子了,却不知起了个什么名?文氏也在一旁道:这可是恭喜大嫂了,一举得男呢!高氏听了也显得很高兴,道:名字已经起好了,是永春起的,大名叫齐修平,小名叫润哥儿。

第卅四章 卖了秘方齐敏心想这名起得不错,齐、修、平,齐家、修身、平天下,看来齐永春起名的水平比他老子兄弟都要高上一截。

虽然这孩子不是嫡出,高氏现在也不在乎了,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这可是齐家的长子长孙,日后若是起了祠堂,也是要写进族谱的!文氏笑了笑,心想自家男人已经去了,若是起宗祠,那也与自己无关了!而且文氏现在病体虚弱,往日里与高氏有意一较高下的心也早就熄了,便也就和她的调:是啊,大嫂就是命里该遇着贵人呢!文氏这话也是一语双关,暗含着齐福的名字,高氏听了更是高兴。

高氏与她笑了一回,又对齐敏道:敏儿可也是我的贵人呢!这次我可是要仰仗你了!齐敏掩着嘴:大伯母说哪里话,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大伯母何时去临朐,来知会一声,我送一百斤鲜味饼给你。

高氏听得心花怒放,更是没口子地赞齐敏。

齐敏见她说话愈加没有遮拦,怕她又说出什么尴尬的话来,更何况齐芸就在边上,高氏除了进门时打了个招呼,就如同没看见她一样,齐敏也怕齐芸心里不是滋味,便找了个借口回房,起身时挽着齐芸,带她一起离开。

芸儿你若觉得大伯母烦,便自走去,别理会她。

她虽然嘴上刻薄些,但人是个爽利人,也不会来跟你计较什么的,不会说你失礼。

齐敏牵着齐芸的手,走在自家院子里的小道上。

见齐敏这样劝慰自己,齐芸道:姐姐不必多说,我虽然年幼,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我自有娘亲和哥哥姐姐们疼着,何苦与她这样的浑人置气。

齐敏听了笑笑——齐芸也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

于是就拉着齐芸到了自己房里,教她一些女红的事——齐芸在女红上的天赋不如齐敏,文氏教了她一年多,然后就遇着齐长春去世这样的大事,精神和身体都一下垮了下来,哪里还有心思教女儿这些,所以最近也都是齐敏在指点她。

两个人刚刚坐定,拿了针线出来,齐升却过来了,问二人道:大伯母这次来又是为的什么?齐敏道:你怎么没有去县学?齐升道:每日里都是那些东西,何必日日都去。

隔几天去一次,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先生也就是了。

齐敏道:你最近却不甚用功了,不要荒废了。

齐敏现在当家,不但在下人面前很有威势,就是在齐升面前,也很有大姐头的派头。

齐升听了,自然也是唯唯诺诺的。

齐敏道:不过你说的也有理,日日去县学里,也不过与那些腐儒一起厮混,浪费时间罢了,所谓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要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齐宝从外面进来,笑道:好一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却不对我说!齐敏瞪了他一眼:对你只能说学海无涯苦作舟!三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齐宝随即道:听说大伯母来了?是为了‘鲜味饼’的事吧?齐敏点了点头,把刚才高氏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齐宝点了点头,还没说话,齐升却道:大伯母总是这样,有好处就要占。

齐敏道:升儿,作人要厚道,不要刻薄。

我们毕竟是都是姓齐的,齐大哥对我们也不差,做人处事,心要放宽一些才好。

齐升听了,便垂首称是——齐升样样都好,就是心胸不够宽阔,这一点他很像文氏。

只是文氏什么心事都放在心里,在儿女面前也不露出来,齐升好歹在兄姐面前还没有什么保留的。

四人说了一会话,齐升和齐芸就告辞了,齐宝对齐敏道:盱眙城里的‘醉仙’、‘天香’、‘状元’三家酒楼一起来找我,说想和我们一起开酒楼,到凤阳和京师两个地方,各开一家大的。

齐敏笑道:这个事也要来问我么?想法子拖着呗,也别一口回死了,但也千万别答应。

齐宝道:我又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自然要回来与你商量一下。

齐敏心想这正是个表明心迹的机会,就道:宝儿,我并没有想要瞒着你什么的,只是我性子不喜欢在事情还没有定,或者还没有成功的时候就先说出来。

齐宝讶道:敏儿你怎么了?齐敏道:宝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落了你?或者说,你以为我也会在意旁人的街头巷议么?齐宝这才知道齐敏的意思,想了一下,说:敏儿,我也有我的心思,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同样爱你的。

齐敏道:宝儿,我这次作出的‘鲜味饼’,我想是可以赚上一笔的。

齐宝道:那是自然,现在我们家的四季楼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呢!齐敏道:一幢酒楼,赚的钱也有限,况且若真的赚了大钱,官府自然会找上门来,与其那时不得不交出这‘鲜味饼’的秘方,不如我们找个时机,把这秘方卖了出去,到时人人都会,官家要专卖这东西,也不会专找咱们,咱家也乐得不出这个头,引官府来注意。

齐宝道:你想得不错,我是一点也没想到呢!齐敏道:你经营生意还行,但是做买卖大概不行。

我想着三叔是惯做买卖的,等他回了盱眙,便与他一起合作在做这个事——对了,三叔的宅子现在怎么样了?齐宝道:哦,他的宅子已经弄好了,花了有小一千银子呢。

齐敏道:他给了咱家这许多银子,便花在了他身上,也是应该的。

齐宝笑道:只怕他也不要我们出钱的——他临去时给了我五百银子,我是尽量用最好的人手最好的料子。

要不是怕遭人嫉,再花一千银子也行啊!齐敏笑道:你也知道不要遭人嫉么!齐宝却道:三叔这次那一万银子兑成了小额的,可是惹来不少议论。

不过他这次要不是这样回来,你大概也想不到要与他一起合作‘鲜味饼’的事吧。

齐敏道:的确是的,我本来正愁我们都不是做买卖的人,这东西赚不了多少银子呢,却可巧三叔回来了——这真是瞌睡了送个枕头来。

齐宝道:我是不行的,等三叔回来了,索性连‘四季楼’也交给他帮着打理,咱们就收些利钱。

齐敏道:你便是懒,自己照看这酒楼不好么?何苦既烦了人家,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齐宝笑了笑,并不多言,只道刘连春为人信得过,他是肯定放心的,所以让齐敏也不必担心。

齐敏心想——这明明是两回事!但一时也没想到该怎么跟齐宝说,也就先放了下来。

待到了晚间,高氏却是已经回去了,齐敏见文氏的精神略有好转,心想虽然来了城里这么久,但文氏的朋友其实也不多,李恪一家因为与苏家也曾有过姻亲关系,李兰是苏重德的外孙,所以如今也都不再来往了,现在高氏来城里与文氏聊聊天,也算是给她一个精神上的调剂。

却说高氏回去后就着手准备,一边给齐福去信让他准备些银子,一边在白河村招募一些人手,准备一起去临朐。

齐永春倒是栈恋故土,不肯轻易离开,高氏倒是强势得很,非得要去临朐,最后没法,两个人一起来了盱眙城里,各自向文氏诉苦。

文氏能有什么法子,只得两边和稀泥,对齐永春说乡下也没甚么好的,去了也就去了,留人看家也就是了;然后又对高氏说,临朐那边齐福也不知会待多久,说不定三年一过,便调去了别的地方上任。

事实上县令这种地方上的官员,没有特别的差错或政绩,一般是不会调任的——有些人熬一辈子也只是个县令,没法去中央,甚至还会在各个地方来回做县官,搞得像不断地背井离乡一样。

最后还是齐敏支持了高氏,说是就算走了,那在临朐的四季楼也能脱手卖给别人,齐永春夫妇去临朐居住,就当是出远门游玩了——山东那边的胜景不少,闲暇之余游山玩水,岂不比在这白河村里终老的好。

这番话最终打动了齐永春——虽然高氏为人刻薄了一些,但对齐永春还是很好,两人伉俪情深,想到齐长春正当盛年就这样撒手去了,心中也都唏嘘嗟叹,所以也就觉得这样去山东看看也好。

只是,村里的老宅子和地……齐敏笑道:大伯不必担心,我们会定期派人去照看的,料来也是无妨的。

齐永春笑道:那可多谢你了。

齐敏道:这不算什么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待到齐永春夫妇离开,文氏对齐敏道:怎么平白地答应替他们照看宅子和地,若出了什么事,如何了得?齐敏道:我想着娘也闷了,不能总待在家里,便一起去乡下住一段时间,换换心情。

偏生我们的宅子也多时没有人住了,要打扫起来也烦,更何况家里面物什也都不合用了,不如住到大伯家里去,也是两相宜!文氏笑道:就是你会来事!齐敏也是的确这样想——这里的一草一木,以及乡下自己家的老宅,都是充满了文氏与齐长春的回忆的,所以住到齐永春家里去,既算换了个环境,又算有一点回忆(齐永春的房子是齐家老宅的主屋,齐长春那边是分家分出来的),也许文氏会因此而换一份心情吧。

而且这段时间里齐敏的味精都作了上千斤了,都堆在那里,也就不急了。

不过这次回乡,齐敏和齐芸、齐升一起跟着,齐宝要在盱眙城里打理生意,也就没有跟去。

但这都是这一年秋天的事了——一切的筹备,都要很长的时间,秋天去山东,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然后一路兑换着银票过去,正好能赶在过年前开张。

齐敏还预备了一车味精过去,放在坛子里,一车二十个坛子,二百多斤。

齐敏说送高氏一百斤,高氏却也不肯担她这个人情,一定要买,只是要多买一些。

齐敏心想现代的味精一公斤大约是二十七、八块RMB,折合成铜钱大约是二十二、三文,也就是一斤十二文钱。

虽然这味精质量是比不上现代的,但是贵在这时没有,所以齐敏定在一斤一百文钱——二百多斤,其实也就二十两银子。

其实一个大饭店大酒楼,如果生意好的话,一天用个十几斤都有可能,再加上这个饼干状的味精所以这二百斤,也就一两个月大概就用完了——所以主要就是一个供货量的问题,如果能一直保持供货,那才是源源不断的财路啊!自从高氏与齐敏说定了这事以后,齐敏就加大了做味精的量——整家药铺后面的屋子都被味精几乎都堆满了——因为没有浓缩技术,这饼里还有不少混着面的杂质,所以还放了两只猫,专门用来防鼠。

这两只猫都是当年苏睿送给齐敏的那只猫的后代,本来是齐敏养着的,后来这猫的年纪大了,齐敏最讨厌生离死别,就把这猫送了出去,而把两只小猫崽给了齐芸养着玩儿。

现在苏家和齐家反目成仇,齐芸连带着把这猫也恨了,就让人扔掉,结果正巧让齐敏看见,就让人留在了前门养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猫是猫人是人,何必混为一谈。

说来也巧,这边齐永春夫妇走了不到两天,齐连春就到了,一起来的还有十来个仆婢,以及一个小妾孟氏,还有女儿齐茗婉。

文氏特意过去探望了齐连春和齐茗婉父女,然后就住到乡下去了,但是齐敏却因为齐连春来了,而在城里多耽搁了两天,暂时让齐升和齐芸陪着文氏到乡下去。

齐敏和齐宝把齐连春先带到四季楼,然后请他在四季楼吃了一顿饭,让他也见识到了四季楼的生意红火,这才告诉他鲜味饼的事。

齐连春听得睁大了眼睛:敏儿你可真是了不起,这可是个好生意!齐宝笑道:那是自然,大伯母求了二百斤‘鲜味饼’,往临朐去了,说要在那里开一家酒楼,也叫‘四季楼’,仿佛是我家的分号!齐连春听了也笑道:大嫂倒也有些头脑,不过临朐离这边也远,要经营还是得看福儿的手段了!齐敏道:我看大哥未必能放得下县令的身段去捧这酒楼的场,多半这经营的事,要应在灵梓的身上。

齐连春也听齐敏说过魏灵梓的事,也知道上一次魏灵梓回来服侍公婆也很尽心,里里外外家事也理得很干净,是个能干的人,所以听了齐敏这话,齐连春和齐宝都是哈哈一笑。

笑完之后,齐连春道:敏儿你是要把这个事交给我来做么?齐敏和齐宝互觑了一眼,心中均想——我们还没张口,三叔就看了出来,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于是齐敏就笑道:三叔说的是,我想着一家酒楼,也不过赚一个地方的钱,就是开分号,又能开到哪里去。

即便是开遍天下,那也不能就凭着这个小小的秘方来赚钱。

齐连春笑着叹道:敏儿你说得不错,这样吧,你把这秘方给三叔,一切让三叔来办。

三叔现在现银不多,只有五千两,做这生意还得用钱,我先给你两千现银,八千银票做底,以后不管我赚了多少钱,分你三成花红,如何?齐敏笑道:什么做底,三叔这样谢我,我这个做侄女的都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齐连春道:你别怪三叔一来就要套你的秘方就行啦!齐敏笑道:我和宝儿都不是做生意的人,让我们自己去做,不但要烦死我们两个,只怕还得亏本,被人骗了欺了也是有可能的。

齐宝也道:是啊,三叔回来,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齐连春道:你可不要这样说,我这次回来,本来就还想寻些事情做的,你们这样倒也省了我的事了!不过,敏儿你可真了不起呀,以后若再有什么事情,可别忙了你三叔,你三叔以后可还要仰仗你呢!齐敏知道,齐连春这话也是在让自己放心——他以后还指望着和齐敏有别的合作,并不指望这味精一门生意,所以这次的生意,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其实三成红利,齐敏已经很满意了——自己不用烦神,更不用考虑对这味精制作方法的泄密与否,只是坐在家里等着分红,做生意的风险和周旋都由齐连春去周旋,还有什么可说的!第卅五章 回村散心与齐连春把事情谈妥,齐敏和齐宝暂时回到家中,齐宝问齐敏道:你这几日便要去乡下陪娘了么?齐敏笑道:怎么了?你舍不得我么?齐宝笑了笑,却凝视着齐敏:是啊,我怎么舍得下你!齐敏见齐宝眼中柔情似水,心中也是一动,便挽着他的胳膊:宝儿,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娘亲的身子不好,我心里也一直不安的。

齐宝叹道:我心中又岂是好受的!说到这里,齐宝忽然又道,敏儿,你还记得小时候孙飞所说的话么?齐敏侧着头想了想,然后道:哪一句?齐宝笑道:就是冲喜的话啊!我娘身子不好,不如我们先订了婚吧。

虽然在孝期内不能完婚,把婚事订了,也算一桩喜事。

齐敏摇了摇头:我看未必。

反正也不能成婚,徒增娘亲烦恼——因为娘亲是希望你有个功名,再来与我成婚的啊!齐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是,只是真要如此,我们岂不是还要过很久才能在一起么?齐敏见齐宝有点懊丧,就道:我也想早些与你在一起,但也要守规矩啊!此时正是傍晚,天色一道火烧云迤逦远去,煞是好看。

齐宝指着天边的那云道:敏儿,你看那云。

齐敏看了看,道:嗯,很漂亮。

齐宝道:这云啊,本来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因了这夕阳,才如此瑰丽。

我这一生,也注定要因你而发出这样的光辉。

说着用力握了一下齐敏的手,敏儿,你等着我!齐敏点了点头:宝儿,你安心地考个功名回来,让娘也高兴高兴。

我是并不在意这些的,而且娘也说了,等到下一科正科,你就是考不中,也让我们两个完婚——那时我不过二十岁,你也才二十三岁,也还不算太晚。

这年齐敏十六岁了,前年的正科齐宝没有考中,去年恩科也没有中,明年又是一期正科,只是因为去年齐长春的去世,齐宝和齐升都要守丧,不得参加科考,所以要等到四年后的科举。

齐宝笑了笑,脸上有一股落寞,但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毅之色:敏儿,你放心吧。

你说的对,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齐敏见他神色严肃,似是下了决下要有一番作为,心中也甚是欢喜,便笑道: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

这次我去乡下,也好好再劝劝娘亲,让她散散心,不必再为你我之事担忧了。

齐宝道:再过几日吧,反正还要与三叔交接一些东西。

齐宝说的不错,有很多东西都要交给齐连春,而齐连春给的银子,也等于是买下了齐敏的味精秘方,然后再每年分红给齐敏——这样的做法,真的算得上是非常厚道了。

第二天齐连春就过了府来,并且递上了一张契约,注明了各项事宜。

齐敏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让齐宝签了——这四季楼等店铺原本在齐长春名下,齐长春去世后自然由齐宝来继承。

这鲜味饼算是四季楼的秘方,自然也是归在齐宝的名下的。

齐宝然后又领着齐连春去那药铺后面,查点了积存的鲜味饼,然后齐敏又待了几日,等齐连春招了些人,又买了宅子,秘密制作鲜味饼——他可是大手笔,一下就做了上千斤的东西出来,不像齐敏,忙活了几个月才做了这么点。

齐敏见他也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便也就告辞去了白河村陪母亲。

齐宝也一起坐在马车里,送她去白河村。

齐敏道:你怎么也一起来了,城里那么多店铺不用你去打理么?齐宝笑道:那些店铺的掌柜都是可靠的人,运转也都很好,不会出什么事的。

四季楼这段时间交与三叔管理——他说要利用四季楼来宣扬一下这‘鲜味饼’,然后把这‘鲜味饼’给卖出去。

齐敏心想——齐连春果然有经营手段,要利用四季楼来作广告啊,只是不知他要怎么做了!嗯,估计也就是大排宴筵之类的吧,然后趁着众人酒足饭饱舌头变短之际,把这味精给卖出去吧。

于是对齐宝道:你怎么不去看看,也好跟着三叔学几招。

齐宝道:以后有三叔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齐敏摇头叹息:你呀,就是太懒散了。

齐宝道:放心吧敏儿,我昨天不是说了么,一定会做出个样子给你看看的!齐敏倚在齐宝的怀里:我呀,只希望我们两个能够平平安安的,大家都能够平平安安的,什么功名啊,财势啊,都不是必要的。

齐宝道:谁不想安乐地过一生呢,但是总要有人为此去拼搏。

我如今一事无成,都要辛苦你了!齐敏道:我们两个,还说这些话做什么!二人说了一阵,便也到了白河村齐永春住的地方,里面珙瑆得着信,便与齐升一起迎了出来——盱眙城里的宅子,都交给了刘恭、小茪和琼琚暂时打理,珙瑆、小茱、小苍和琉璃都跟到了乡下来。

齐敏一边进去,一边对齐宝道:琳琅却没有来哩,你要在这里住下,也没人服侍。

珙瑆笑道:只要少爷不嫌弃,粗使丫头还是有两个的。

我去回了夫人,让夫人身边的泓儿过来服侍少爷两天也就是了。

齐宝道:不要紧,我一个人就行,不要你们服侍!珙瑆道:那怎么行,你是爷,怎么能让你一个人。

齐宝道:难不成我到哪里去,身边都要带着丫环小厮服侍不成?珙瑆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岂不是失了身份!齐宝道:我不要你们服侍,你们安心做好你们自己的本份就行了!说着看了一眼齐敏,道,要不然,当心被赶出去!珙瑆倒还没有反应过来,齐敏瞪了他一眼,道:珙瑆你别管他,让他一个人过日子去,他又不是孩子,难道这点事也做不好?珙瑆吐了吐舌头,也就不敢再说玩知话了,只是把二人迎了进去,带到了文氏所住的房间——那是主卧旁边的一间房子,只见文氏在里面正与齐芸说话。

齐敏和齐宝进去见过了母亲,文氏见到齐宝也来了,也觉得挺意外,便问他怎么也来了,齐宝道:我也好久没啦,娘怎么恁地偏心,带着弟弟妹妹们回来,却不带我!文氏道:总要有人看家,你年纪最大,自然要留下的。

如今跟了过来,我们可没空管你。

齐宝笑道:她们都陪着娘亲解闷耍子,我只在村里找相熟的吃酒。

文氏道:年纪轻轻的,别总是喝酒,当心惹出事来!齐宝笑道:娘总是担心我,我已经十九岁啦,早都是大人了。

文氏道:你呀,总是让我最操心!齐宝听了,也是面容一整:娘,我今后会努力的,请你不必为我担忧。

文氏现在也对齐宝的保证麻木了,只是挥手让他和齐敏去休息,齐敏却坐在床边为文氏按摩额头——这是从现代带回古代的技术,齐敏前世时曾为祖母和外婆按摩过,手艺还算不错。

文氏摇了摇头,道:城里的事怎么样了?齐宝便将与齐连春已经签了合约的事都说了,文氏道:这样说来你三叔的银子也不是很多,上回一下给了咱们一万两,也真是难为他了,以后他有什么难处,都要尽力相帮才是。

齐宝道:这个娘尽管放心,咱们都是一家人!文氏嗯了一声,让齐宝下去,然后靠在床边,双目微闭,对齐敏道:敏儿,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你。

齐敏忙道:娘,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对我恩重如山,你就是我的亲娘,怎么会对不起我,分明是我对不起你!文氏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你也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齐敏见了,其实也知道文氏是因为总是忍不住要把齐长春去世的事牵怒到自己身上,而理智又告诉她这是不对的,于是整个人的精神都处于这种矛盾中,几乎都要精神分裂了,心力憔悴。

齐敏也没法劝,更不能对她说——来吧,来恨我吧,我不怕!所以只得站了起来,与齐芸出去,然后去看了齐芸所住的地方。

路上问齐芸:升儿呢?齐芸道:去前面白河里游泳啦!齐敏道:怎么乱跑,有人跟着没?齐芸道:有两个懂水性的跟着呢,不会出事。

齐敏道:娘一定不知,不然不会放他去!再说现在都七月了,处暑也过了,天也凉了,别贪玩,着了凉不是耍子。

齐芸笑道:我可管不了他,他只听你的。

齐敏道:你太好说话,平日里也不做些个姐姐的样子来,他自是不怕你。

齐芸道:我是不行的,也比不得姐姐你,连大哥都对你服服帖帖。

齐敏脸上一红:你这小妮子,只会跟我来说嘴,当心我撕了你的嘴!齐芸只是笑,也不多说。

齐敏问道:娘这几天精神如何?还住得惯么?齐芸道:还行,娘说那间屋子本就是她与爹年轻时住的,我看她这几天精神上也略有些好转,但也没什么大好。

齐敏叹了口气,也没法说什么,只好道:赶明儿我陪着娘,到周围几家相熟的去走上一走。

齐敏本想陪着文氏去以前白河村里来往的人家家里去闲坐一会儿,谈天散心什么的。

但是文氏说什么也不去,最多只肯在四个孩子的陪伴下在村里略走一走罢了。

这样过了几天,文氏的精神也不见好,齐宝、齐敏和齐芸齐升四个人都在齐敏的房里坐着,互相看着,都觉得有点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珙瑆过来道: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二小姐,三老爷来了。

三老爷就是齐连春,齐敏听了便对齐宝道:让你留在城里,看,准是出事了这才来乡下找你,倒教三叔跑了这么远的路来找你!齐宝笑道:哪里会有事,可能是第一笔生意做成了,来跟我们说一声罢了。

说着对珙瑆道,我三叔现在在哪儿?珙瑆道:在后房里跟夫人发火呢,说是老爷被苏家害死了,怎么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他!四个人听了面面相觑,一时都慌乱起来。

齐芸和齐升这段时间也从旁人口中知道了这个三叔是曾闹出过人命的人,现在知道了这事,怕不是要捅出大漏子来!于是四个人急忙忙都向文氏那边赶了过去。

路上齐宝道:敏儿你也别急,我想三叔都四十岁了,早就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应该不会那么冲动才是!齐敏道:还不是都怪你!你若在城里,他一定直接去问你,不会来这乡下,就不会打扰到娘了!齐宝听了,便闭了嘴,不再多说。

齐升道:别说了,都这会儿了,你们还打情骂俏!一句话说得齐宝红了脸,不敢再多说话,齐敏却伸手拎住了齐升的耳朵: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打情骂俏!跟谁学的!不学好,看我回了娘,不掌你的嘴!齐升对齐敏就是没辙,赶紧讨饶,齐芸道:别说啦,快走吧!这才解了围。

四人一起赶到文氏那里,却撞见粗使丫环涟儿从里面出来,见到四人,忙道:小姐少爷,你们可来了,夫人正要我去叫你们呢。

四人也不及与她分说,都进了房去,只见文氏双眉紧锁,却不见齐连春。

齐宝道:三叔呢?不是说三叔来了?文氏道:你三叔带人去苏家了,你快去把他拦下,快去。

齐宝道:带人去的?是他自己带的人?齐连春本是个百户,虽是虚衔,但身边的伴当仆从不少,这次他先到盱眙时,身边只有三五个仆人,后面又有十来个仆人押着大宗的行李赶来。

齐宝见这些人,只怕不是随着齐连春出海的保镖,便是跟着他的军汉。

心想若这下打起了,苏家可是要糟!于是便道:哦,是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去。

娘你放心,三叔吃不了亏的!文氏道:什么吃不了亏!打坏了人家,是要吃官司的!齐宝听了,这才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齐敏见文氏面色苍白,双眉纠结,知道她心神已乱,便对齐升使了个眼色,齐升会意,便转身出去找郎中去了。

齐敏和齐芸一左一右,扶着文氏,齐敏道:娘亲不要着急,宝儿已经追上去了——三叔久不回来,道路不熟,宝儿一定能追上他的。

文氏听了,这才定了定神,道:早知如此,便该早些告诉你三叔,我们也好一起劝劝他。

齐敏道:这本是我的不是,如何怪得到娘!我和三叔前些日子一直见面的,本该找个机会告诉他的,却总是怕三叔责怪我,所以一直没敢说。

文氏叹了口气,抓着齐敏的手:我的儿,我知道这事不怨你,你也不必往自己身上揽,只盼着这事就这样平安过去了方好!齐敏和齐芸两个人在屋里,一时都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文氏,都只得坐着。

这时齐敏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眼见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边偏生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这下连齐敏都沉不住气了,心想自己怎么会打发齐升去请郎中来的,到这会儿都不来,说不定兄弟两个帮着一起去打架了!忙又差仆从去苏家查看,偏生齐永春家里的人都去了临朐,现在的仆人都是文氏从城里带来的,都不认得苏重德家住在哪里——若去找别人带路吧,又怕这家丑外扬,把这事闹得越发大了起来,反而不好收场。

眼见得从未时中一直到申时将尽,前面跑来一个家丁,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出了人命了!齐敏和齐芸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文氏倒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齐敏和齐芸忙转身来扶文氏,却眼见得她已经背过气去了!齐敏转身骂道:作死的东西!撞着甚么鬼了,来这边混说!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么,说这样的话,如今冲了煞气,把我娘也给惊倒了!那仆人也是唬得面如土色,想走也不敢走,只得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是马六说的,说是大少爷去劝架,见到三老爷正和人厮扯,被人抓破了面皮,便上前助阵,结果打死了一个!第卅六章 苏睿当官齐敏知道马六是齐连春身边的一个小厮,于是赶紧问道:是谁打死的?是大少爷?还是三老爷?那仆人道:乱得很,并不知是谁打死的,村里的老人带着人去啦!这时齐升一掀帘子进来,道:郎中已经来了——噫,怎么了?原来齐升去那郎中家里,不料那郎中家里坐着七八个病患——此时正是夏去秋来季节转换之季,贪凉生病的不少,那郎中也忙不开,又听说文氏没有病,只是要他去看看,以防着急着慌的,所以更不肯来,等把到他那里的病人都处理完毕了,这才跟着齐升过来。

齐升也不是个仗势欺人,或者不讲道理的人,所以一耽搁就耽搁了这么久。

现在回来看到一个仆人跪在门口,所以才改口相询。

齐敏赶紧道:你哥哥出事了,你快带人去看看,苏家的路你不认识,可以找人领你去。

齐升吃了一惊,忙问了情况,然后道:我认得路,前几年还和大哥去过,我现在就去。

说着转身离去,那边郎中在齐芸的陪同下替文氏诊了脉,然后道:不妨事,只是急火攻心罢了,开一帖药,慢慢服一两日也就好了。

于是便转身开方子,再从随身的褡裢里拿出几粒丸药来:这个和水冲服,可作安神静心之用。

齐敏收了药,吩咐给了诊金,便再让人去打探消息。

结果片刻后那人便回来,说是三个老人都到了场,两家人都被分开了,已经报了官,齐连春和齐宝都被扣住不许走,齐升在那里候着,也不回来了。

齐敏心中又气又急,这时文氏呻吟一声醒了过来,抬头见齐敏在一边,便问道:宝儿呢?齐敏道:娘别着急,升儿已经去看了,芸儿正在厨下看着煎一服药,您吃了药先歇歇,那里没甚么事,只是人多,推搡中跌倒碰伤了一个。

文氏听了,这才安下心来,只觉得眼前金星乱晃,便要喝水。

齐敏忙命奉了茶来,让文氏喝了。

片刻后齐芸也端着药过来了,伺候着文氏喝了,又劝了文氏几句,但文氏只要见到儿子,一时不见,都觉得心苦胸闷。

齐敏道:娘不必着急,宝儿是去劝架的,又不是去打架的,便有甚事,也不关宝儿的。

文氏道:那如何宝儿还不回来?齐敏道:刚才升儿已经送了信来了,说是村里的三个老人已经来了,把两家分开了,正在调解,想是话还没有说完吧。

文氏道:那升儿呢?齐敏道:他去请了郎中来,给娘你开了方子,又去那边了——想来那里也有人跌打伤了的,要郎中医治。

文氏叹了口气:若无事就最好了齐敏见文氏如此,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急,只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强自镇定地与文氏笑语。

不多时前面又有人回来报告,说人救了回来,没有死,只是官府来了人,不让大少爷回来。

齐敏听了心中想——怎么单说不让齐宝回来?难道三叔齐连春没有动手,齐宝却动手了么?他不是个暴力的人呀,小时候与人打架也不过是孩童顽皮,如何便与苏家动起手来了?一时间也没个计较,只昨在心中暗自祈祷不要出事——好在没有真的出人命,只是伤了人,多赔些钱也就罢了。

只是不知伤了谁,不过估计不是苏重德,不然事情早闹大了。

文氏见齐敏面露慌乱之色,只当是出了大事,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服了安神静心的药也没用。

好容易捱到晚间,齐连春回来了,却不进来,只在外面,让一个仆人暗中唤齐敏出去。

齐敏心中暗道不好,也不敢露出什么来,只得让齐芸继续和文氏说话,自己借口更衣而出来,却见齐连春缩着身子站在门外,一见齐敏出来,便上前搓着手道:敏儿啊,那里的事你都知道了?齐敏道:我只知三个老人过去了,报了官了吧?现在怎么样?齐连春道:官府来了人,把宝儿锁了去了,升儿也跟着过去了。

齐敏吃了一惊:怎么?是宝儿伤了人命?齐连春道:不是他,也没有出人命,就是流了些血,有郎中看顾,死不了。

齐敏道:那到底是谁下的手。

齐连春道:我本是去理论的——苏重德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我还能打他不成。

不料后面宝儿来时,听到他们中有人出言不逊,便上前厮打,我一没留神,怎么他们那边就倒下去一个,也没看清是谁下的手。

齐敏知道这定然是苏家的人说自己不守妇道、失节之类的话,至多不过是嘲笑齐宝没有功名,靠女人养活之类的,但是现在也顾不上这个,着急就问:三叔带去的人里,没有承认的么?齐连春道:有一个叫刘镇海的说是他打的,但是官府来人说不能光听一面之辞,就把宝儿也带走了。

齐敏上下打量了一下齐连春,露出疑惑之色,齐连春知道齐敏的意思,就道:我有百户的衔在,他不敢拿我。

原来齐连春的百户是个虚衔,只吃奉禄,没有士兵,也不必在当地驻扎,随他前来盱眙的人,都是些退伍的募兵——这几年募兵与军户两种制度并行,所以才有了退伍兵这种人。

齐敏听了,想了一回,对齐连春道:三叔可有什么对策?齐连春道:其实没什么事,我这就去城里,上下打点一下,然后把这事说清楚就行了——本来就不是宝儿打的,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齐敏道:伤的是个什么人?齐连春道:是苏重德的堂弟苏涣,这小子以前被我打过,这次想仗着他堂兄的威势来将我,却被镇海把他头也打破了。

齐敏心想苏涣的老婆于氏,以前也曾和自家往来,却不知苏涣却与三叔连春有些怨怼,便道:伤得重么?齐连春道:他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以为苏睿中了个进士就了不得了?等会儿我去他家里,使些银子,管教他不再多话。

齐敏心想这事只怕还得娘亲出面,但也不好明说,便只让齐连春先吃了饭,歇一晚再说。

齐连春道:我已经使人跟着升儿一起去城里了,料来不妨事,吃了饭我就去苏涣家里——他也醒过来了,就只是在装死罢了!齐敏应了一声,吩咐珙瑆侍候齐连春吃饭洗漱,然后回屋去跟里面的文氏和齐芸说了。

文氏道:于家妹子我与她也略熟些,晚上我与你三叔同去。

齐敏道:三叔说了,使些银子也就罢了,如今晚上天凉,娘亲就是要去,也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好过得了寒气。

文氏道:你倒放心,宝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却放心不下呢!一句话抢白得齐敏红了脸,心想我这是为了你的身子,你却这样!自己思量一回,也没个头绪,便只低着头不说话。

文氏见了,也省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少不得又来宽慰齐敏:敏儿你别多心,我知你和宝儿情同骨肉,只是我这心啊,唉!自从你爹去了,你们这四个孩子,就是我这一生的指望了,任谁少了根头发,我都要心疼呢!齐敏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娘你别说了,晚上我与你同去。

文氏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好随便到男人的家里去。

我和你三叔一起去,还能有什么事不成!齐敏无法,只得与齐芸伺候着文氏吃了几口饭,然后围了一件轻裘氅,让小苍和沣儿两个丫环跟着,路上又拜托齐连春照顾。

齐连春本不愿让二嫂陪着同去,但是又拗不过文氏,只得一起去了。

齐敏一颗心儿现在剖成了两半,一半挂着在城里的齐宝,另一半却是想着文氏身上带病,出门去与人说好话,别又被人气着。

齐芸也是一样心思,两个女孩儿相对而坐,眼见得时辰从酉时三刻一时到了戌时,文氏和齐连春这才回来。

齐敏上前一问,知道苏涣得了一百两银子,见钱眼开,不再要告官了。

原告不诉,应该就不会有事才对。

第二天,文氏便赶着要回盱眙,齐敏和齐芸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便与齐连春一起,送着文氏回家了。

齐连春将三人送回家中,道:我这就去衙门里,这里的衙门我已经打过几次交道,里面的人也熟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放心在家里等着吧。

齐敏应了一声,便与齐芸一起扶着文氏进去。

到了中午时分,齐升回来了,脸上带着愁容,对齐敏道:却不是祸事来了!齐敏一怔:怎么了?不是说没有伤人,原告也没有诉讼么?齐升道:也不知怎么这么巧法,苏睿回来啦!他现在是巡按,孙县令要巴结他,把大哥锁押了起来。

巡按,就是巡按御史,是从十三道监察御史中选派出来,然后由皇帝钦点的。

巡按御史是代天子出巡,有着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力。

苏睿当初是高中二甲第二名,做了很短时间的庶常吉士就转作了御史,因为年轻能干,皇帝很是喜欢他,这次破格提拔他作了巡按,让他代天子出巡北方,顺便也是考察一下他的能力,然后也让他衣锦还乡一下,以示笼络臣下之心。

齐敏听了也皱起了眉——怎么这么巧!苏睿的心胸可不是个开阔的人,这从当年他出言讥刺齐长春就可以看出来。

现在齐宝和苏睿可以说是情敌,而且齐宝又是去苏家闹事的,苏睿会趁机报复么?齐升见齐敏皱起了眉,便道:姐姐不要怕,就算依《大明律》,原告不讼,也不会有什么责罚。

齐敏道:就怕苏涣见风转舵,又出头来告。

齐升道:他不是收了三叔的银子了么?齐敏道:这样的人,你还以为会有什么信义么!齐升道:那也不要紧,不过是打板子罢了,出钱赎罪便可。

齐敏道:若苏睿真要为难你大哥,不会让我们出钱赎罪的,而且那些行刑的老手,二十板子下去就能要了人半条命!而且若把罪名定成滋众闹事,折伤士绅,那罪名可就大了。

齐升道:三叔也是这样说,但他说他大不了不要这个百户的衔儿,去京城找郑和郑大人。

原来齐连春果然认识郑和,只是远水解不得近渴啊!二人正在这边说话,忽地前面珊瑚过来,对齐敏道:大小姐,苏睿苏老爷在前门求见。

齐敏一怔,正要说话,齐升道:他来作什么?不见!珊瑚应了一声,齐敏却道:等一等,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人一起来的?珊瑚道:苏老爷穿着便服,就带着一个小厮。

齐升道:这个时候,他是想来羞辱我们齐家吗!把他赶走!齐敏一拉齐升:你别忙,也许他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齐升道:他还能有什么好意不成?想再把咱娘也气出个好歹来么?齐敏一想也是,现在文氏已经病得不轻,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处于极度虚弱的情况,如果苏睿再来几句不冷不热的话,文氏只怕非得气吐血不可!于是就道:那你去回了苏睿,让他且去吧,我们齐家不欢迎他!不管苏睿来意如何,还是少见他为妙——苏睿前来,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化敌为友,释放一个善意的信号,说不追究齐宝的事,但是齐家不可能领这个情,因为齐宝本来就没犯什么罪,如果公事公办的话,早就该把齐宝放回来了;二是想要来兴师问罪,不过看他穿着便服过来,就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也许他还有别的目的,但是齐敏这时心神慌乱,已经没心思去想什么了。

因为若要齐家去求苏睿高抬贵手,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人家气死了你爹,你还要去求人家,就算齐宝因此而得救了,那他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也许苏睿的来意就是如此,好让齐宝没脸再娶齐敏。

而要说要挟齐敏,让齐敏下嫁自己再放过齐宝,那齐宝也没犯这么大的罪,齐敏也犯不上牺牲自己——而且牺牲了自己,齐宝回来一定跳脚,文氏一定气得不轻,所以还是不见苏睿的为好!齐升还赚不够,要跟着出去,齐敏把他一拉:你出去作什么!想跟人家吵架么?也不怕失了体面,快回屋念书去!齐升被齐敏一拉,顿时就泄了气,乖乖地回屋去了。

齐敏站在院子里,驻足良久,正要也回去,珊瑚又过来:小姐,苏老爷说要见你一面。

齐敏道:孤男寡女的,私下里有什么好见面的!他越来越不长进了,你去对他说,我不敢做出失礼失仪的事,让他自重!珊瑚应了一声而去,齐敏心想——你来见我,那有什么意思?我反正是不会与你再有什么瓜葛的,你再纠缠不清,那就是把仅剩的一点点面皮都要完全撕破了!想了一回,齐敏心中生气,便气鼓鼓地回了房,不免又想——宝儿这次不知押在牢里怎么样了。

听升儿说,咱家里使了些钱,牢里面的牢头把照顾宝儿得不错,若是有人想趁机使坏,那牢头也应该来复命才是!不过看苏睿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为了爱情会谋杀情敌的人——更何况他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巡按御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以他的脾气,是不会为了这种事而毁了自己的前程的。

苏睿现在情场失意,官场得意,主要还是因为朝里有人吧——樊知县的后台,现在就是他苏睿的后台——而官场如此得意,他是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轻举妄动的。

想到这里,于是心里就略安了些。

不料那边珊瑚还没完没了了,又过来托琉璃带进话来,说是苏睿有一封信,要交给齐敏。

齐敏皱着眉,心想你怎么还纠缠不休了,便对琉璃道:让珊瑚把信退回去,我不看!他这样做法,不怕有失体统么?他现在是朝廷命官了,怎么这样不顾脸面!琉璃应了一声,按着齐敏所吩咐的告诉了珊瑚,让珊瑚转述给苏睿。

不多时珊瑚又带进话来,说是苏睿让珊瑚进来转达,说是让你家小姐放心,我会秉公执法的,不会草菅人命的。

齐敏听了大怒——什么叫草菅人命?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罪,再说你不过是个监察的,也无权审案!你这是威胁我么?于是便问道:他人呢?还在么?第卅七章 从此苏郎是路人琉璃道:还没走呢!等着姐姐的回话。

齐敏道:让他进来,我在前厅相候!顿了一顿,又道,这事告诉我娘了么?琉璃道:珊瑚姐姐说了,夫人身子不好,都没敢往里面去回她。

横竖现在也是姐姐当家,便只来回了姐姐。

齐敏道:你去对小茪和琼琚她们说,谁回了我回这事,别怪我不讲情面!我素知你们几个平日里交好,有什么话都悌己着说,这回可都给我仔细着点!别闹得坏了情份!琉璃欠了欠身:我这就去跟琼琚她们说一声。

齐敏嗯了一声,然后自己走去前厅等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仆人领着苏睿过来,齐敏对那仆人道:你在旁边候着,不要走开。

那仆人应了一声,垂手站在门外。

苏睿皱了皱眉,对齐敏道:敏儿,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齐敏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要避着人的么?苏睿眉头皱着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齐敏道: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别惹得人都过来,闹出事来,你脸上需不好看!苏睿道:敏儿,我们之间,难道非要如此么?齐敏道:请注意,以后不要叫我敏儿,第二,如今事已至此,我们之间你还想能怎么样?苏睿急道:上一次是我不对,口不择言,但我是无心的,我并没料到齐二叔会……会变成那样……齐敏手一摆:这事你不必再说了,说也无用!你快说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吧!苏睿见齐敏面色不善,一点过去的柔情的影子也没有,心中也是暗自神伤,便道:敏儿,你难道一点旧情也不念么?齐敏皱着眉:巡按大人,你说这样的话,会惹人误会的。

我们之间既无父平之命亦无媒妁之言,哪有什么情可言。

苏睿抿着唇:敏儿……苏大人!直呼女子闺名,于礼不合!还望大人自重齐敏对苏睿行了一礼,有什么见教,还请便说。

苏睿咬着牙:好,齐姑娘,这次你我两家发生的事,我不会干涉孙县令的断案,你尽可以放心。

齐敏笑了一下:苏大人来此,就为了说这句话?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我还真没有想到大人你会挟私报复呢!苏睿却只当没听见,继续道:苏姑娘放心,依律虽然宝兄弟免不了责罚,但是我会让孙县令考虑主家不告的,这顿责打也应该会省去的。

依着齐敏的性子,本要不承他这个情,让他秉公而断,但想到若真的依律办齐宝一个私相斗殴,致伤良民,那吃一顿板子也是有可能的,那何必争这一口气,让齐宝皮肉受苦,便也只好不说话,抿着嘴站在那里。

苏睿看着齐敏,半晌才道:我知道你性子骄傲,没想到你会为了齐宝而受我讥讽不发一言。

你真的对他怀有情意么?齐敏冷笑了一声,对他福了一福:是呀,那还真多亏了大人你成全了,不然我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夫君。

苏睿道:可你们仍然有兄妹之名,不能成婚啊!齐敏道:我是抱养来的,这在白河村人人都知,改了黄册便可,有什么打紧!苏睿道:那你可知人言可畏?齐敏道:你看我像是在乎人言的人么?苏睿道:好!你不在乎人言,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这次我会让齐宝无罪而释,算是以补先前的过失,从此后我们两家两不相欠!齐敏冷笑了一声:你倒打得好算盘!什么叫两不相欠?这次我们可没有求你呢!是你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你若想挟私报复,再挟恩自居,也由得你去。

只是你既已是朝廷命官,做出事来总要合你的身份,不然不但失了你的体面,也有负皇恩不是?苏睿道:我作事也和你一样,只求自己心安理得,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一样不惧人言。

先前没有立即来下聘,只是因为我的父母,并不是因为什么人言。

齐敏道:苏大人,把责任往父母身上推,不是做子女的应该作的。

苏睿被齐敏抢白了一句,也是脸上一红,半天才道:总之今后我们两不相欠,以后你好自为之!齐敏道: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又不出门,纵有不是之处,也轮不到苏大人亲自前来教训。

苏睿道:好!便是如此!我本还以为我们两个总还有些情份,今日一见,果然世间女子都是水性扬花,没有真情的!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半点情义!齐敏哼了一声,正想说话,门口齐升冲了进来,一拳向苏睿打去:你胡说什么!出言不逊!原来齐升怕出什么事,就偷着到了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听到苏睿说齐敏水性扬花,不禁勃然大怒,冲进来对着苏睿就是一拳。

齐升这年不过十三岁,苏睿都二十岁了,纵然苏睿不擅长打架,齐升这拳却又如何奈何得了苏睿。

只见苏睿轻轻拨开他的拳头,就把他推到了一边去。

齐敏这边也忙上前拉住齐升,不让他再动手。

齐升一则是最听齐敏的话,二则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苏睿,所以也只得一言不发地怒瞪着苏睿。

苏睿也知道自己又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这段时间他一直春风得意,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但是心里一直有一个阴影,那就是对齐敏的婚事。

他从小就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所以这是唯一令他受挫的事和人,所以他也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平息自己内心气愤——这股气愤原本是对于他自己的父母,但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又不能也不敢在心里怨父母,于是这股怨恨就渐渐地转到了齐敏的身上。

齐敏的移情别恋自然是苏睿转移目标的最好的借口——所以苏睿一直在想着该怎么重新得到齐敏,他仍然没有放弃。

只是这个时候的苏睿。

的确如齐敏所想的那样,对齐敏已经不纯是爱意了,而是一种得不到的不甘。

当然,如果真的得到了齐敏,他也未必会对齐敏怎么样,也许仍会渐渐地平复他的心情,对齐敏仍然郎情妾意。

但是这一次齐敏对他的绝情和冷漠,让苏睿心中完全被怒火和被羞辱的感觉所充溢。

其实这也怪不得齐敏——之前齐长春的确可以说是被苏睿气死的,所以齐敏记恨苏睿也是理所应当,不把他直接当杀父仇人就已经很对得住他了。

而且之前她才刚刚下决心要对齐宝更好一点,不能再让他有什么别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再给苏睿什么好脸,以免日后传到齐宝耳中,又要平添出什么烦恼来!等到苏睿走了,齐升握着齐敏的手道:姐姐你何苦来见他,平白受他的气!齐敏道:还不是为了你大哥?我原先听他话里话外透出要不利于你大哥的话,这才来见他一面的。

齐升恨道:他不就是个巡按么!等我日后也上榜及第,定然出相入阁!齐敏道:你怀着这样的心思可是不行,需知官场比战场还要危险,走差一步,便要祸及满门,万事都要持一颗正心,不可行偏了路。

齐升道:这个我自省得,当以直报怨!齐敏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姐弟二人说了一会话,后面齐芸得了信也过来,见苏睿已经走了,也是松了口气,细问时,齐敏和齐升都不愿多说,只说苏睿只说不会为难自己家里,让齐芸放心。

那太好了,我去告诉娘去!齐芸也不知道细情,转身就要去告诉文氏。

齐敏忙将她一拉:不要去,娘听说苏睿来了,反而会生闷气,这事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等宝儿回来,娘自然也就安心了。

齐芸一听也是,便也就不再去了。

过了几天,齐宝果然被无罪释放了,只是被警告了一番,罚了二两五钱银子。

齐连春这几天一边照顾着四季楼的生意,一边去四处兜售鲜味饼——这四季楼的名声如今已经传到了四处,凤阳府的其余几县,如宿州、灵壁等地,都知道了这四季楼,所以鲜味饼的销路也被齐连春打开了。

看齐连春的打理,估计少则一二年,多则三五年,大江南北将会家家都买这东西——如果销路好,可以卖得便宜些,到时候这个价格是肯定会往下走的,要普通老百姓也能买得起,而且觉得比买鸡鸭鱼肉做高汤要划算才行。

齐连春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不但买卖做得好,酒店也经营得不错。

在齐宝被羁押在县衙里的这段日子,四季楼的生意反而更红火了。

齐连春一开始还向齐敏来汇报四季楼每日的经营状况,齐敏却笑道:三叔久惯做生意的,这些事还来问我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们有三叔帮忙,欢喜还来不及呢!齐连春道:既是如此,让你们府上的朱帐房跟我一起去吧,反正这家里上上下下你自己一个人也都管了,他闲着也是闲着。

‘四季楼’现在生意太好,一个帐房也忙不过来,让他去做个二掌柜。

齐敏也知道这是齐连春有意让自己多安排一个人进去,好表明他并无意染指于这四季楼,所以也不多客气,便道:既是三叔要用人,便去找他好了。

于是等到齐宝回家时,齐家的各个店铺,都是由齐连春在帮着打理了——文氏和齐敏都很信任他,齐宝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反而说这样也好,能够有更多的自由了。

三叔做生意比我高明多了,这些店铺便由三叔来做,也只有更好。

齐宝毫不介意,齐敏倒是心里想过——会不会太信任齐连春了?但是再一想,人家前后给了咱一万多银子,就算把这些店都给了他,也够咱一辈子吃喝了,何必担忧。

而且齐敏也觉得齐宝多念念书,不再多管别的闲事,也好考个功名回来,让文氏高兴高兴——文氏这段时间也太苦了。

不过这次宝儿能够平安回来,文氏也是放了心了,只是之前忧思过度,一时反而精神更差,身子更虚了。

请了两个大夫看病,也都只开了两张相同的药方,让文氏静养。

中药也就是这样了,不像西医那样都是猛药,而是注重自身的调养。

齐敏和齐宝看文氏的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也是无可奈何。

文氏倒也不急着让齐宝去打理店铺,而是让他温书,待得孝期满了,考个功名回来。

但是齐宝却也没有温书,只是成天去县学里,也不知到底学进去了多少。

齐敏想要劝他几句,却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左右不过是考个功名让文氏高兴一下,然后顺利成婚罢了。

齐宝就这样一直在县学里混着,到了这一年的冬天,齐宝却作出了一个惊的的决定——他要去参军,而且已经报了名,成为了一名募兵,而且因为是捐生的关系,成为了一名预备什长(也就是一旦正式入了军营,就是什长)。

齐敏是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齐宝就在当天的晚上,就把这件事给告诉了齐敏。

齐敏大吃了一惊,心中纷乱无章,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起来,只能一连声地道:为什么?为什么?齐宝耸了耸肩:因为我要早一点挣个功名回来——不管这次的募兵是为了出海还是什么,两三年的时间里,我一定能建功立业的。

齐宝的想法应该说也没有错,齐长春是去年去世的,如果两年后他回来,就已经过了三年的孝期了。

而郑和的船队每次出航,都或多或少会发生战事,或者助当地的人平叛,或者与一些不友好的土著交战,或者用武力强行迫使对方开放港口和商贸,以及采矿权——作为一个有雄心的君王,使用这样的武力,虽然有恃强凌弱之感,但齐敏也无法指责他什么,也没资格指责他。

在这个时代又没有国际法,没有去侵占别人的国土,或是使别国成为殖民地,已经很好了。

齐宝如果真的建了功,也有个军衔回来,那也一样是有了功名。

但是战场之上风云变幻,哪里能保证必胜的!而且就算是胜仗,那也往往是敌死一千自伤八百,齐宝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齐敏一把揪住齐宝的领子:你疯了么?咱家里什么没有?用得着你出这样的法子去搏个功名回来?你这是拿你的命在开玩笑,你知道么!齐宝注视着齐敏:敏儿,我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用为我担心,少则两年,多则三五年,我必定回来。

建文帝现在所行的募兵制与原史不同,如果没有战事,则是五年瓜代一次,如果参战,则是两年。

出海的海兵往往会超过两年,但是又不足五年,只是这些随郑和出海的募兵回来后退伍的补帖也更丰厚,立的功也更是厚加封赏。

而且在现在所行的募兵制下,募兵和在籍兵的待遇也是一样的。

军饷由屯田为主,补以盐课及民运等解决,而兵之粮饷有安家、马价、衣装、器械等银,月粮也较丰厚,不像军只有月粮,战时或出征时才有行粮。

而且兵主战,军主守、主屯。

齐宝应募的是兵,而不是军,那是要出海的,更是要打仗的,齐敏怎么能够不为他担心!齐敏瞪着他道:我不许你去!我明日去找三叔,让他去贿赂募兵处的人,抹掉你的名字!齐宝握着齐敏的双肩:敏儿!你能不能让我自己由着性子去做这么一件事?从小到大,我都是顺着你和爹娘的意,你们让我念书,我就念书,他们让我不要娶你,我就任你和苏睿在一起现在我要去当兵,你能不能就让我任性一回?!齐敏愣住了,没想到齐宝会这样想,不由得呆呆地看着他。

齐宝道:这次我被苏睿放了出来,无端地受了他一个人情,等于是又被他羞辱了一番。

他还到咱家里来羞辱了你,你能忍,我可不能忍!齐敏怒道:你就为了出这么口闲气,就拿命去拼么?齐宝道:这不是闲气,我也是个男人,这样被人欺,你让我怎么在盱眙城里抬头?所以我必需得走!齐敏听了,也只有默然了——古代的人,看重的是节气,不像现代人,只重利益,所以她对此也是无法可想的。

——也许,我该为宝儿的雄心壮志而击节叫好么?心里这样想着,眼中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齐宝替她拭去眼泪:放心把敏儿,我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出一趟海罢了。

我若能立功,至少是一个把总,那是正七品官——我一定让你风光地嫁给我,决不让委屈了你!齐敏哽咽着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可不贪图这些个东西的!齐宝叹了一口气,抱着齐敏:敏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应该明白我。

如果我就这样下去,一定考不上举人进士,我根本无颜在盱眙立足啊!还好店铺都有三叔帮忙,你们也不会有事,我也没有后顾之忧。

齐敏道:那你跟娘说了么?齐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我不能跟娘说,娘一定不允的。

所以只有把这封信,托你转交给她了。

齐敏道:你这是让我去挨骂么?齐宝道:娘一直疼爱你的,你只说是我趁夜放在你门口地上的,我今晚连夜就走,该说的话,我都写在信上了。

齐敏拿着那信,道:你可真狠心!齐宝对齐敏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不过如果万一……那,你也不必等我,反正也没有改黄册,你还能作为我们齐家的女儿嫁出去!齐敏呸了一口:你少想着日后飞黄腾达了再找别的女人!我都跟你那样了,还能嫁给别人么!齐宝听了这话也笑了:敏儿,你对我真好!齐敏道:不对你好,我还要对谁好呢!齐宝拥着齐敏,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本来还以为要说服你要花很多工夫的。

齐敏叹着气道:算啦,事已至此,我就算现在嚷起来,也徒然使得你为难,即便留下了你,你这一生也不会快乐。

齐宝道:说得对,果然还是你最懂我!齐敏叹了口气,双手勾上齐宝的脖子,凑上自己的双唇,和他结了一个吻,然后道:一定要今晚走么?齐宝道:是啊,我没有在盱眙这里报名,而是在邻县那里报的名。

齐敏道:怪不得你前几天都在县学里,没有回来。

齐宝点了点头:这事其实我早就想做了,并不因为这次苏睿的事,而是因为娘一直想要我有个功名,我不能让她失望!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是游必有方啊!说完,齐宝又抱着齐敏亲了一下,道:敏儿,这事真的不怨你,不是因为和苏睿置气,你别想太多了。

齐敏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话来回应他,却又哽咽着说发出声来。

齐宝抱着齐敏,紧了紧怀抱,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偷着溜了——也不知他使了几个钱,才让人家募兵处的人放他回来这些时间,现在又要赶着走了。

第二天文氏看到了齐宝留下的信,也是空自垂泪,却并没有责怪齐敏什么,只是让齐连春打发人去追他回来。

齐连春却不知齐宝到底在哪个县报的名,一来二去的找人查报名的名册,结果各个募兵处的兵都已经开拔了也没找到齐宝。

齐家人都没有办法,只得各自为齐宝祈祷,齐连春却是又去了京城里,想要拜托郑和,如果可能的话,请他照顾一下自己的侄儿。

齐敏这边,只能是心里一边想着齐宝,一边悉心照顾因为再次遭受打击而精神变得更差的文氏。

这一年,是建文十六年,齐福二十六岁,苏睿二十岁,齐宝十九岁,齐敏十六岁,齐升十三岁,他们的人生轨道路,都刚刚开始,却又各自都迎来了一个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