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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十四章 莫愁无知己

2025-04-03 08:06:22

借着一点火光和月光,隐约可见对方的面容,竟分明是萧家四少爷萧锦琪。

萧锦琪点了个头,低声道:小心身后。

沈菊年回身射了一箭--结束了混战。

清理完战场,点了火堆,沈菊年才看清楚四周的布置。

正对着兵匪的是一排土沟,因为是临时挖的,不能坑人,但只要对方一缓,己方就有机会了。

土沟过去是一排稻草人,被一条长绳连在一起,只要有人两边拉扯,便能早晨十数人冲杀的假像。

方才他们便是利用这一点引开兵匪的注意,避开第一轮的弓箭袭击,却在对方猝不及防之时,两边包抄!清点了一下自己人,只有两个受了轻伤--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了。

一个年轻女子对萧锦琪抱了抱拳,感激道:对亏了萧四少妙计了!萧锦琪淡淡一笑:过奖了。

这是洛酥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方才混战中她没少扔淬毒暗器,和沈菊年的箭术一样,她的暗器手法也算精准。

元蘅师姐!洛酥冲那年轻女子呵呵一笑,环视四周,问道:大家都还好吧?沈菊年这才知道,刚刚拉住自己的女子就是柳凝烟口中的禾姐闫一禾。

闫一禾脸上有疲惫之色,对洛酥点了下头,答道:另有几个同门失散了,有人受伤,但是目前还没有人死亡。

洛酥和笨笨文员你都松了口气,洛酥趁机把最新听来的消息告诉给闫一禾,包括柳凝烟偷溜下山找她。

闫一禾无奈一笑。

这丫头太胡闹了。

元蘅师姐,粮食现在在什么地方?沈菊年问道。

闫一禾的目光在沈菊年面上多停留了片刻,答道:便在我们身后树林。

事实上,粮食是分成三批运送的,数量最多的一批,走了水运。

水运?沈菊年一怔,北方到金陵的运河并不通畅,要走水运,除非是海运,这样以来,却是极度浪费时间,不合道理。

闫一禾淡淡晓笑道:我初时听到这个命令也是你这般反应,但酸酸时间,走水运的那一批粮食,大感已经快到青州了。

沈菊年恍然大悟。

赈灾粮食赶海运,这样做费时费力不合逻辑,所以对方也没有想到,没有派人劫粮,反而让那一批粮食先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这一批粮食,以来是为了引开耳目,二来,是为了紧急赈灾。

闫一禾解释道:北方形势已经不容乐观,路上流民比往年多了好几倍。

洛酥急道:不错,到处都出现了菜人,当务之急就是先赈灾了。

闫一禾点点图:刻不容缓,我们连夜赶到最近的城镇。

而青州那边……说着眉头微皱,转头看向萧锦琪。

萧四少不知有何打算。

一开始,他们对这个富家子弟都是极度不屑,但这一路来所见所闻让他们早已改变了对这个年轻人的看法。

若非他的计策,他们早已被兵匪围死,如何能以七对三十六完胜。

这一次的灾难根源在于天灾,直接原因却是人祸。

要救灾,只有从根本上断了祸根。

萧锦琪沉吟片刻道:祸根便在青州,我建议各位留部分人下来协助赈灾,其余人奔赴青州支持。

青州和金陵的消息只怕已经不饿阻断了,纵然消息送达,也一定会滞后。

要等待金陵的救援,那可能会来不及。

这些也只是萧锦琪自己的看法,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刚刚才起步的北方票号的生意。

在场弟子皆以元蘅马首是瞻,元蘅沉思片刻道:我们在此休息一晚,天亮之后再到最近的衙门寻找援助。

至于哪些弟子留下,哪些弟子赴青州,她并没有立刻决定。

得令之后,几个弟子四散开来。

菊年师妹……耳边忽然传来洛酥压低的声音。

沈菊年一怔,转过头疑惑道:洛酥师姐,什么事?菊年师妹,你去青州吧!洛酥敛起笑容,认真说道。

师叔只怕会有危险,你们……他一定很希望见到你的!不会的,他不会有危险。

沈菊年垂下眼,眼睫微颤,审言算无遗策,怎么可能会遇险?更不可能被区区燕王软禁。

只要他想走,没人留得住。

被燕王囚禁,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如果是他蓄意为之,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件事本身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啊?洛酥没想到她这么镇定,一下子怔住了。

我自然知道师叔了得,但智者干虑必有一失,要是师叔真出事了怎么办?你想后悔一辈子吗?沈菊年心脏一跳,又听洛酥道:就算他没事,你不想他吗?至少要看到他没事,对不对?沈菊年闻言莞尔。

是啊,你不想他吗?你对他有信心,但是对自己不自信,不自信能够安坐在这里任他身在虎狼群中。

此处去青州四百余里,天亮之后,沈菊年和元蘅、洛酥一级几位同门策马向青州方向赶去,终于在日落以前和先前到达的云都门弟子会合。

青州乃南北商户往来必经之地,也是他的目的地,因此这一趟他仍然与他们同行。

元蘅似乎对萧锦琪的印象很好,并没有把他当外人,所有消息都没有对他保密。

青州那边消息被阻断了。

摇光堂传回来的消息是,燕王半夜带兵围了驿站,将师叔下狱,又下令全城戒严。

带头的师兄元正皱了皱眉,更麻烦的是,他秘密调动亲兵,谋反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看样子已经开始动作了。

金陵那边得了消息了吗?只怕会比我们晚上几天。

到时候就是真的晚了。

几人中途换马,几乎没有停歇地赶到青州城外,其时又近天黑,一只信鸽带来最新的消息。

三千精兵已经驻扎在十里外,看来燕王就要动手了!我们晚上潜入城,先救出师叔再说!元正当机立断。

五十几个人潜伏在城外树林里,补充过体力后,二十个人入城,二是个人到北面精兵营探营,剩下十几个人,加上沈菊年和洛酥二人留守原地。

沈菊年一路上都很少说话,这时也是一脸平静,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她和李群的事,门中弟子少有不知的--基本上柳凝烟知道的事就等于所有人都知道,鸽舍那边又几乎一日一封信,不少人好奇,什么样的女子会让素来冷漠的师叔动心,见了之后,可能多数人会想:也不过如此嘛。

而李群涉险,她的表现却又如此镇定,仿佛一点也不担心,有些师姐妹嘴上不说,心里便不太高兴了。

只觉得这个女子也是极为无情,对师叔一点都不关心,师叔大概是爱错人了吧。

沈菊年也无需向别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致死静静坐在一旁,手中摩挲着一物,在月光下反射银色的光--一枚太极印。

沈菊年以指腹摩挲着太极印的正面,两指一夹,轻轻拆开了太极印。

接缝处闪过一道微弱的白光。

他是不是能感觉到?沈菊年用这个方式告诉他,她就在城外,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想他。

都说他是一个极冷的人,她却已然记得他留在她唇上的温度。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用一个吻让她铭记,让她回忆,有时候觉得,他似乎不该懂得这些,却也想,或许是情之所至,自然而然。

甚至会无语地想,是不是那个清央师叔教坏了她的审言?唉……她的审言。

这四个字想起来便会让她脸上发烫。

沙--沙--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沈菊年心头一跳,身上一僵,抬眼望向前方。

那脚步声渐渐近了,似乎不只一人,身后的同门也听到了,警觉地握住了剑柄,望向声源处。

半人高的草丛被拨开,一个年轻男子惊喜道:果然是你们!师兄!身后诸人一怔,随即也惊喜地喊了出来,上前相迎,草丛那边又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竟然能都是云都门的弟子,而且是负责从海上押运粮食北上的弟子。

除了他们,后面还有几个人布衣打扮,可能是随行保镖。

你们有没有遇到埋伏?一个师姐问道。

没有。

师兄笑着答道,我们在骆家庄分手之后,一路顺分顺水!几位师兄妹面露喜色粮食都运到了吗?现在何处?就在附近,我们藏得很好,没有被人发现,也是今日才刚刚抵达。

师兄又问道,元蘅师姐那边怎么样?不出所料,果然遇到了埋伏。

幸亏我们早有准备,并没有伤亡,只是被冲散了。

现在粮食都已经就位了。

不出所料?沈菊年闻言一怔,原来元蘅师姐早就知道路上有埋伏?这是怎么一回事?沈菊年想不明白,便转过头无问萧锦琪。

四少爷,埋伏的事你们早已知晓?萧锦琪看着她的眼睛道:李群早已设系的局,你明日看了便知道了。

沈菊年一挑眉,疑惑道:你也在局中?他或许本没有将我计算在内。

萧锦琪唇角异构,但幸而不幸,我自入局。

见沈菊年眼有忧色,又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坏他的局。

沈菊年闻言一怔,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锦琪一笑了之,目光从沈菊年面上扫过,说道:你似乎变了不少。

可能吧。

沈菊年不知该说什么,想起萧锦琪应该已经成婚,便道:四少爷已经成亲了吧。

萧锦琪轻轻点了点头。

是,正月十五那天。

恭喜四少爷了祝四少爷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沈菊年笨拙地祝贺着。

萧锦琪微微一笑,多谢了。

沈菊年心想,他大概是放心心结了吧。

以前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对她的心思,她总是下意识地排斥他,抗拒他的示好,但站远了看,他并不像其它富家少爷那样纨?风流,他或许不是她的良人,但绝对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下半夜,入城查探的同门回来了,带来李群的命令:不惊动任何人,解除三千精兵的战斗力,开设粥厂。

怎么解除他们的战斗力?杀了他们?有人迷惑道。

对方三千个人,我们只有六十人,怎么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杀光三千人?某人被鄙视了。

领头的师兄若有所思地看着萧锦琪,却见萧锦琪唇角一勾,轻声道:奇鲮香木。

什么?众人回头看他。

此时已过芙蓉花季,但青州地形特殊,此时仍有大片木槿花,正好是在精兵驻扎之处。

此时赴青州,正好我船上有两车奇鲮香木。

萧锦琪看向领头那位师兄,点头微笑道:看来这位兄台也是个知情人。

奇鲮香木产于海底,本身无毒,与芙蓉、木槿一类花香混合却能世人沉醉无力,毒性虽强,却也不是难解,但是以使三千精兵战力全失。

那人对萧锦琪鞠了个躬,多谢萧四少慷慨相助!慷慨?萧锦琪一挑眉,微笑道:这两车奇鲮香木,李群必当以十倍之资还我。

见这两人打着哑谜,众人一头雾水。

师叔说,若萧四少愿意以奇鲮香木克制三千精兵,则云都门弟子,皆听萧四少号令!萧锦琪一怔,随即无奈地摇摇头。

竟然算计到我头上了,罢了罢了,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岁不明所以,但师叔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

在萧锦琪的指点下,借着夜幕掩护,六十个人迅速行动起来。

领头师兄临走前转告沈菊年一句话。

师叔让我告诉你:好好保护自己。

他果然无事,有事的都是别人。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现在才算松了半口气,更多的事,还有等明天才见分晓。

不能帮上他的忙,但能目睹这一场好戏,沈菊年无奈地心想,也算不虚此行了。

你知道审言的局?沈菊年问萧锦琪。

大概猜得到。

萧锦琪回答,用树枝拨了拨火堆,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

你不用问我,若想知道详情,不如明日亲自问他。

你对审言很有信心。

沈菊年眼睛微弯,含着笑意,祝神医也是砧板,似乎你们总是能把一切看得十分透彻。

过奖了。

萧锦琪一笑,若论信心,我不及你。

我因为猜到他的部属,所以有信心,你并不确定他的想法,却仍然相信他的做法。

所以我不及你。

这意思是说,我的信心建立在毫无根据的猜测之上,盲目相信?沈菊年笑着说。

你觉得什么才是根据?萧锦琪抬了眼看她,半认真道:他也曾是我的师傅,与他对弈,我研究过他的路数,心里有底。

而你与他朝夕相处,必然也对他的实力心里有数。

李群怎么做都不会错,我想这就是你的根据。

沈菊年的笑容凝固在唇畔,半晌方道:四少爷对人心思了如指掌,让菊年叹服。

萧锦琪眼里映着火光,微笑道:不敢当,我还是李群的学生,而且……萧锦琪抬眼看向她,当年兵临城下之时,你能冷静分析时势,揣度我的心思,确也难能。

沈菊年微怔,似乎不久前,她也怎么想过。

眼前这个人,她曾经差一点就成为他的平妻。

看到沈菊年脸上的不自在,萧锦琪语意一转,淡笑道:不愧是要当我师娘的人。

沈菊年脸上立刻染上两抹红晕,结巴道四、四少爷开玩笑了……萧锦琪笑而不语,垂下眼睑,看着眼前的篝火。

师娘?自己真是会说话……这两三年来在生意场上学会与人周旋,学会在不想笑的时候笑,在该说话的时候说最得体的话,日渐圆滑的萧锦琪,再也不是当年淡漠得近乎冷漠的四少爷了。

他们都长大了。

也该学会放手了。

拿得起放得下,萧锦琪啊萧锦琪,从今以后,就把她当成你的师娘吧。

无奈,又自嘲的一笑。

天微微亮的时候,便有不少饥民聚集到城下,愤怒地叫嚷着打开城门。

燕王躲在城楼上看着,军师谄笑着献策:百姓对朝廷的不满已极,沸反盈天,只要殿下添把柴火,杀了李群,必能鼓舞士气,一鼓作气反攻金陵!燕王听得很是满意,脸上笑容更深。

不错!凭什么他宁王能当皇帝,本王就被削藩?这一场雪灾,是上天不满他夺位给他的警示!殿下说的是。

军师弯着腰连声附和。

对了,粮食运来了没有?回禀殿下,已经运进常平仓了。

亲兵营呢?也已驻扎城外了。

李群呢?已经押上来了!很好!燕王抚掌大小,仿佛眼前已经是王座。

带上来。

被囚禁了两天一夜,李群似乎一点狼狈相都没有,轻轻掸了下袖口的灰尘,李群淡淡抬了眼扫过场中诸人,被他扫过的人竟都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明明他才是阶下囚!燕王被那双清亮的眼睛一扫,登时有股气憋在心头,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傲什么嗷!这么想着,便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龇牙道:死到临头还这副表情,你就不会求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