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宋青谷撑着胳膊摸摸苗绿鸣软软的头发,苗绿鸣往被子里缩一缩,一会儿大概是太气闷,又往外伸伸头,然后又缩一缩,特别象某种小小的甲壳类小动物。
宋青谷看着他身心无比舒坦,含笑说:我告诉你啊绿绿,世界上,哪有强奸这回事啊,要是真的反抗,根本进不去,所以说,全是顺奸哪!苗绿鸣听了,掀开被子有点儿艰难地坐起来,也不说话,开始一件一件地套衣服。
宋青谷说:绿绿,上个卫生间要穿这么齐整干什么?一会儿还要脱。
苗绿鸣也不答话,笑笑。
直到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之后,宋青谷也才意识到,这小鱼儿竟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宋青谷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咦,就算是419的对象也总还要说一声吧,这小鱼,还真有点儿别扭。
回神想一想,笑了,一定是刚才那番言论惹毛了小鱼啦。
苗绿鸣一拐一拐地走在路上,气得呼哧呼哧。
这个宋苞谷,真真是混账!这种罪,那种痛,是人受的吗?没有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若不是,若不是什么?苗绿鸣在街边的长椅子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宋青谷心里也有点儿后悔,他知道苗绿鸣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也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只是,宋青谷的心与他的嘴巴是脱节的。
这个,苗绿鸣要过很多年很多年才能适应。
于是,第二天,宋青谷就打电话给苗绿鸣,说是要请他去吃滋奇火锅。
宋青谷的语气有点哄人的意思,但是他从来没有哄过人,所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以为苗绿鸣多少会拧一下。
谁知苗绿鸣爽快地答:行。
几点?宋青谷觉得这小鱼儿真不错。
其实,苗绿鸣心里经历了一番自我验讨。
他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别扭。
象那著名的甲壳类动物。
又贪看外边的风景,又怕潜伏的危险。
苗绿鸣想,即便是甲壳类动物,也要大胆一些,有阳光的时候就晒一晒,等阳光没有了再缩起头来也不迟。
宋青谷的那张嘴啊,他想,惯于杀风景,随他去吧。
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会甜言蜜语的,又怎么样呢?顺奸就顺奸吧,苗绿鸣安慰自己,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不怕,一条汉子怕什么?两个人的这顿饭,直到十点钟才吃上。
原本说好了八点半,可是宋青谷临出门时责编叫他把今天采访的带子倒出来,明天又派了他新活儿,宋青谷打电话给苗绿鸣抱歉地说要等到九点半。
苗绿鸣说:行。
反正我还没有出门。
我在学校上会儿网。
其实他已经出门了。
一个人在街上乱逛。
那一带是美食街,除了饭店没有好玩的地方,倒是靠近总统府与梅园新村,可是人家晚上又不开门,苗绿鸣走过来走过去,无聊地找了一块空地开始跳房子玩儿。
到了十点才见到宋青谷。
宋青谷惭愧极了,说:绿绿,你饿坏了吧?苗绿鸣点头:饿死啦。
卷起袖子,露出一段细胳膊,拍着桌子道:拿酒来!又问:你的钱带够了吗?宋青谷微笑道:带够了带够了。
语气居然是对咩咩的那种柔和。
苗绿鸣有点儿脸红。
宋青谷看他选的那些菜,素的多,荤的少,只要了一盘海螺肉,红兮兮的鸭血倒要了两盘。
宋青谷说:你不是喜欢吃腥气的东西吗?要点儿鱿鱼之类的。
苗绿鸣凑过头来小声说:那些太贵。
再说海鲜河鲜放到火锅里涮也是浪费。
宋青谷呵呵笑:你挺会省钱。
苗绿鸣操着不太标准的南京腔说:一分二分,省下来结婚。
宋青谷大笑:省下来办嫁妆。
那我岂不是赚到了?苗绿鸣送过去一个白眼。
一顿饭吃到十一点半。
这里离宋青谷家近,他说:绿绿,这么晚了,今晚住我那儿吧。
苗绿鸣略想一想说:行。
两个人进门时各自脱鞋子,宋青谷抱怨:这系带的鞋子样子好看,真是麻烦。
苗绿鸣很自然地蹲下去替他去解那纠成一团的鞋带。
低头间露出一段细脖子,发根处有一个小小的窝。
宋青谷把他抱在怀中,手从外套伸进去,隔了厚毛衣捏他细细的腰,在他耳边说:绿绿,想你啦。
苗绿鸣被温情击中,措不及防,只得埋头在他的肩上,闷闷地说:昨天才见过的。
以前也听过情话,那个人曾说:小绿,我想,老了以后,还是让你先死吧,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你一定会受不了。
谁会照顾你疼你?这话听起来很狗屁,而后来事实证明也的确是狗屁,可是,说的时候,总有两分真心。
苗绿鸣并不认为自己从那以后便刀枪不入,但依然这样地不堪一击,真是让自己无奈。
宋青谷突然把苗绿鸣横抱起来,一个弓步,做了一个象是海底捞月的动作。
苗绿鸣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攀住他的肩背,叫道:宋苞谷你干什么?宋青谷哈哈笑着说:今天去省歌(江苏省歌舞剧院)采访。
看他们排练节目做这个动作,就想回来拿你试试。
当时宋青谷看那男演员与那小巧的女演员表演,很是眼热,那女孩子,竟然与苗绿鸣眉目间有两分相象。
宋青谷好奇地问男演员,这样抱来抱去不累吗?倒底也是八九十斤呢。
男演员告诉他,其实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女演员自己要有一股子引体向上的吸力,并不是象块木头似把重量全放在舞伴身上。
宋青谷于是想试试。
一个好的零号,宋青谷想,应该柔韧与轻盈兼备。
苗绿鸣的柔韧度他已经试过了,相当不错,相当不错。
这么一试,轻盈也显出来了,引体向上的吸力,果然具备。
宋青谷心头柔情万丈,把苗绿鸣放下来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
多好的一条小鱼啊。
小鱼说:宋苞谷,我也挺想你的。
苞谷说:真的?小鱼说:真的。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你?苞谷问:为什么?小鱼曲起膝盖,对着苞谷的小肚子用力一顶,为了这个!小鱼变成了泥鳅,一下子就滑开了。
苞谷开始发现了,轻盈也是有它的坏处的。
苞谷说:过来。
小鱼说:不过来怎么样?苞谷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过来。
二,等我捉住整死你。
小鱼今晚多喝了两杯,嚣张得很: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一,catchmeifyoucan。
二,捉不住我笨死你!事实证明,人高马大是比较笨一点。
事实也证明,在家里的客厅里安放一个木架子是很不利于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的。
苗绿鸣在那木架角上绊了一下,被宋青谷扑个正着。
小鱼叫: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苞谷说:事实证明,我是君子。
小鱼痛叫:哎哟哎哟,别咬别咬。
啊!救命!从那以后,两个人的约会进入了崭新的阶段。
他们基本上停止了户外活动。
宋青谷怕动。
苗绿鸣怕费钱。
有时苗绿鸣上宋青谷这儿来,有时宋青谷也上苗绿鸣那儿去。
时值年底,苗绿鸣忙,宋青谷更忙,有时一连一两个星期见不了面。
所以,宋青谷有两次中午有时间也会打电话叫苗绿鸣到他的家里去,两个人从楼下的小饭店里炒两个菜一起吃个饭,然后嘛,做一做运动。
苗绿鸣学校抓得严,他不敢迟到,有时为了多一点相聚的时间,小鱼儿会狠狠心打个的,一路跑着上楼。
宋青谷摸摸小鱼儿汗湿的额发,觉得挺感动的。
苗绿鸣发现,宋青谷的房子卧室,冬天挺冷。
客厅里却有很好的阳光,所以他买了一床厚的床垫,铺好了,以便在运动完了之后可以晒一晒太阳聊聊天。
苗绿鸣知道了宋青谷居然是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毕业的,惊喜道:真的啊?我以为你是哪个野鸡学校出来的呢。
宋青谷说:我的老师,教过张艺谋。
XXX,还有XX知道吧?我同界的同学。
苗绿鸣裹着被子跳起来:给我要签名,给我要签名。
宋青谷躺在那儿看着这兴奋的小鱼,心里暖洋洋的。
行,有机会见着了一定给你要。
苗绿鸣展开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一处,趴在宋青谷身上说:我从小就喜欢电影。
没想到认识一个电影人。
宋青谷枕着胳膊,更能证明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我们的名字,爱好,都很合拍,唯有一样还需要磨合。
苗绿鸣整个人趴在宋青谷身上说:心灵?宋青谷摸弄着苗绿鸣厚嘟嘟的耳朵,然后一个翻身压住他说:肉体!以后的日子证明,两个人的说法,都不全面哪。
又一天晚上,苗绿鸣加班改作文本,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他班上的两个男孩。
一个叫张锦辉,一个叫吴昀,苗绿鸣留他俩下来补作业,早一个小时以前他就让他们走了。
苗绿鸣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干什么啦?张锦辉哭兮兮地说:苗老师,吴昀拿我的钥匙扔着玩,给扔到树上去了。
拿不下来了。
苗绿鸣怒道:搞什么,在哪儿?你们要是早回家一点儿事都没有!为什么不走?等到了楼下才发现,事情有点儿不妙。
那是一棵挺高的皂荚,冬天天黑得早,根本看不见有什么钥匙。
苗绿鸣更气:为什么不早说,现在怎么找?天都黑了。
回去吧回去吧,明早再说。
张锦辉哭出声来:不行,我爸妈今天晚上要到半夜才回来,我进不了家门。
苗绿鸣带的这个班有很多孩子的家庭挺特殊。
苗绿鸣说:要不,你跟我回去?张锦辉哭得越发大声,我要回家。
苗绿鸣只好叹气,等着。
跑到门房,问许师傅借手电与竹杆。
许师傅递给他一个大号手电,却说:我一个人,哪里用得着长竹杆,都是用绳子晒衣服。
苗绿鸣又匆匆跑回来,打开手电照了半天,总算找到了挂在枝上的钥匙。
苗绿鸣说:这怎么弄下来。
你可真会扔。
那个叫吴昀的孩子吸着鼻涕说:苗老师,你抱着树摇一摇。
苗绿鸣看着那粗粗的树身,没好气地说:在下苗绿鸣,不是鲁智深。
吴昀与张锦辉都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苗绿鸣想想实在没办法了,爬吧。
他叫张锦辉拿着手电照着那串钥匙,自己开始爬树。
这可是他平生第一回爬树,小时候,家里管得严,没有机会。
拿得倒挺顺利,可是下来的时候,因为太黑,苗绿鸣一脚踩空了。
从一人多高的地方摔下来了。
还好是左肩着地,没碰着脑袋。
两个小孩子吓坏了,赶过来扶,手电被摔在地上,骨碌滚出去老远。
苗绿鸣大叫:别拉我别拉我。
自己慢慢站起来,肩膀疼得厉害。
看看天也不早了,不放心两个小孩自己回家,只好忍着痛打了车,先送吴昀回家,再送张锦辉。
等终于回到自己家,肩都麻得动不了了。
第二天起床时忘了这事儿,猛得起身,痛得眼前一阵金星。
苗绿鸣想,坏了,不会伤了骨头吧。
苗绿鸣从小怕进医院,长大了,坚持小病扛扛算了,还是去上班了。
谁知这痛越来越严重,到了第三天,完全动不了,连着左胸都痛起来。
苗绿鸣这才有点儿怕。
对苏剑说了。
苏剑搞体育的,以前也常伤筋动骨,稍稍碰了他的肩一下,苗绿鸣就痛得缩起来,苏剑要他一定要去医院,八成是伤了骨头了。
下午就去,越拖越糟。
苗绿鸣苦着脸:我怕赶不回来送路队。
(就是每天放学,老师要送孩子出校门,需过街的孩子也要送过去才行。
)苏剑说:我替你送。
快点儿去。
苗绿鸣于是找年级组长请假,组长说,我可不敢答应你小苗,现在请假都要校长亲批。
苗绿鸣走进校长办公室,他是第一次到这个著名豪华的地方,一看之下,果然果然,虽然肩膀痛得要命,还是眼馋地好好看了看那肯特的书橱。
校长听他说要请假,说:你可不可以坚持?苗绿鸣期期艾艾地说:我其实是前天受的伤,今天动都不能动了,所以校长说:那好吧。
你下午送路队的事安排好了吗?苗绿鸣说:好了。
校长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随后又说:年青人,要加强锻炼。
苗绿鸣小声答:是,校长。
到医院一看,果然骨裂了。
医生看那肩膀肿起老高,摸上去滚烫,问他为什么才来,苗绿鸣无语。
打石膏时又痛了个半死,从医院出来,衣服都汗湿了,冷冰冰地贴在身上。
晚上,居然又烧了起来。
妈妈从苏州打来电话时,苗绿鸣想想没有告诉她,免得她又跑过来。
这种时候,以往,苗绿鸣最想的,会是师兄。
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想宋苞谷。
晚上苞谷打来电话时,苗绿鸣终于告诉他自己受了伤的事儿。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听见有人按响门铃。
苗绿鸣摇摇晃晃去开门。
门口,站着宋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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