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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兄弟

2025-04-03 08:06:30

名曰斋戒,实则只是一个迂回的方式而已。

殷逸从封地出发开始就不断打探皇宫内的消息,却皆如石沉大海,只有沈沉昕稍微有几条比较有用的消息传来。

什么时候起,一个江湖门派的本事竟比一个皇室暗卫的本事都高了。

殷逸咬了咬下唇,眼角俨然有了一丝冷意。

他将纸条靠近烛火,看着白纸被火舌舔舐,迅速湮灭,不复存在。

如今唯一能等的消息,就是皇宫里传来召见的圣旨了。

但是这圣旨,是不是父皇本人所传达,实在是难说,有的时候,甚至不希望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真是矛盾。

右手按上腰间暗佩的匕首,清隽的眉宇之间隐隐显出了暗沉的杀气。

外面响起管事急急忙忙的声音:王爷,傅仪王前来拜访。

殷逸心下一跳,收回手,深深呼吸一口,慢慢道:知道了,来人,为本王更衣。

傅仪王殷仁在前堂坐着,用茶碗盖撇着茶叶,良久,就是不喝一口。

殷逸微笑着从里间出来,揖道:见过皇兄。

兄弟之间不用如此多礼。

殷仁笑道,见三弟一身黄栌色暗蔓纹便服,巍巍然大有皇家风范,却不失了礼制,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遂道,闻三弟进京,为兄便来接风。

殷逸道:多谢皇兄。

弟闻父皇龙体有恙,惶恐不已,进京以来,但求能为父皇塌前试药。

不知皇兄可知父皇龙体好转否?殷仁笑道:父皇近日身体大有起色,三弟不必担心。

那样自是好。

殷逸道,前几日我梦见圣诚康太后,醒来心下大为担忧,日夜为父皇祈福,但求青山常在。

圣诚康太后,按照辈分应当算是祖母,但却不是当今皇帝的亲生母亲。

太后出身穆家,膝下无子,对皇帝爱护如亲子,皇帝也是极孝顺这位养母,不仅立穆家之女为后,还给予穆家世代袭爵,仗穆家三代为后盾。

虽然如今穆家看似式微,宰相石家手握大权,但文武之间,毕竟还是有差距的。

殷逸抛出太后的名号来,殷仁自是知晓,道:三弟如此说来,竟是要去宗庙祭祖了。

将近年关,殷氏上下皆须祭祖。

殷逸忧伤叹息,怕是太后关切父皇,希望父皇康健,能去看看她老人家。

不等殷仁说话,他又道,二哥可来了?长久没见,倒是思念得紧,还盼我们兄弟三人能在除夕与父皇把酒言欢,对了,还有大姐和幺妹,不知可好?这一串子话又把殷仁的话头打乱了,殷仁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闲聊了一通。

黎康大公主殷紫,乃是殷逸同母的亲姐,下嫁李飒将军。

福慧公主殷悦乃是年纪最小的孩子,尚未及笄,母亲是昭仪余氏,因为年幼,深得皇帝宠爱。

把这两位搬出来,倒能当个不错的挡箭牌,殷逸一边在心中默念阿姐幺妹切勿怪我,一边笑盈盈地和殷仁共同回忆幼年光阴,消磨了大半时间。

直到殷仁实在撑不下去了,还客气地留了一顿饭——当然全是素菜,还故意让厨子别花心思在上头,把殷仁吃得脸都快成那盘子红嘴绿鹦哥了。

全府上下一致笑脸相送,送走了绿着脸还得扯着脸皮笑的傅仪王,殷逸吁了一口气,让管事看准了客人,除了皇室的一概不见,自己转身回书房,决定让厨子上点心以弥补刚才那顿绿的发青的素斋。

厨子一阵忙活,送来了一壶茶并三个小碟子,茶是仿塞外人喝的奶茶,只是用滇红取代了粗糙的砖茶,那三个小碟子里分别是野菜蘑菇素馅的小饺子、枣泥栗粉糕、双酿芋粉团。

殷逸掂起一个团子,正要送进嘴里,目光一转,道:在边上看着做什么?手腕一动,芋粉团直击角落。

一人伸手稳稳接住,笑道,午后小食,真是好画。

瞪了沈沉昕一眼,他不说话,尤自慢悠悠地喝茶吃点心。

沈沉昕咬了一口芋粉团,道:刚才看见傅仪王出门,哟哟,好大的气派。

不知洛清王爷找准了时机入宫没?殷逸道:如今父皇病情到底如何?沈沉昕但笑不语,上前弯腰就着殷逸的手喝了一口茶,殷逸怒视,把那个小巧玲珑的青釉瓷杯扔在一边,自己取了个新的瓷杯斟茶。

他的病好不好,这要看王爷您的选择了。

沈沉昕不紧不慢道。

殷逸一顿,搁下茶杯,侧头道:此话怎讲?沈沉昕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脸上全然没有调笑之色,道:这是江湖上失传百年的秘药,服用它之后无论病多重的人都会痊愈,康健如常人,只是……殷逸脸上沉静,眉头微微锁起。

只是服用此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病情会迅速恶化,旋即死亡。

沈沉昕一字一顿道,故而,此药名曰‘回光返照’,非逼不得已,少有人用。

到底如何,这要看王爷您自己的选择了。

殷逸咬紧了下唇,拳头紧紧捏起,沈沉昕的话像是梦魇一样一遍一遍回荡在耳里。

回光返照……七七四十九天……他想起当年卧榻沉疴的母后,原本严重的病情突然之间好转起来,母后却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将他和皇姐的所有事宜打点完毕后,病情加剧,撒手人寰。

这药……他听见自己开了口,以前有人用过吗?沈沉昕道:既为秘药,定是难得。

但总会有人有,总会有人用,情愿与否,天知地知。

他看着殷逸的神色,补充道,这并不是玄教之药,数百年前由大内传出,湮没于江湖。

原来……一切皆如此……不过是因果报应……不过是世态轮回……殷逸低低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泪水在脸颊上留下两道轻浅的痕迹,他背过身,平复了起伏的心绪,淡淡道:一切由你看着办了。

沈沉昕闻言,微微一笑:王爷果然好气度。

如此之心,下得了狠手,也对得起自己的孤注一掷,但是这孤注一掷,自己还得掂量掂量。

三日之后,皇宫内传出皇帝龙体康愈的消息,召见三位皇子并两位公主的旨意。

殷逸对着水磨大镜沉默,镜子里映照出自己的模样来,亲王朝服,御色绶带,朝日冠,愈发衬出英挺不凡的身姿来。

只是脸色,有些抑郁。

沈沉昕踱进来,看着殷逸,抚掌笑道:王爷好气派。

我且问你。

殷逸漠然道,那日下船时你扮作郎中,原为何意?原想避人耳目,寻得时机由王爷引荐入宫。

沈沉昕倒也不掩藏,直接道,但是王爷果断决策,免了这条拖延之计,却也省事。

殷逸轻笑,捻着朝珠,转过身来,道:有劳沈教主了。

言罢,向外沉声道,入宫。

外面接二连三地响起王爷入宫的声音,殷逸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府邸外早有入宫的大轿子相候,执扇执帐捧香的品阶一个也少不了。

沈沉昕混在人群中,注视着藏青色大轿在侍卫保护下缓缓前行,嘴角微微一勾,合了合眼眸,旋即退出了人群,尤自走到一条僻静小巷,那边早有一个黑影静静等待。

传我令,凡在京师及周遭的一切事宜,无论明暗,全部回撤。

他冷冷道,事到如今,油水捞够,也免得人家看着烦了。

是,教主。

黑影头一低,迅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