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过日子对有些人来说,太难得,总有人在生活里添油加醋,东风垂完西风吹。
听说,四爷家小娘子不是六爷的遗腹子。
嗯,听说是大爷的种。
青楼女子生的……当初,那女人可是红姐儿,大美人,勾引了大爷和六爷两个神魂颠倒,最后还害得六爷病死了。
老太君就是因为这事儿才不让那女人进门……如今老太君死了,大爷还准备把自家财产分给四爷一份,你不知道,大爷要新开的茶楼,还预备记在小娘子名下。
哟,四爷总算没白替人家养了这么多年孩子。
大爷对那女子还真是长情……谁说不是呢,就不知大娘子知道这事儿,会……沐清听到两人的议论声渐远,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小娘子,你莫气,我这就去找管家。
这些个不懂规矩的混账东西,非得好好教训教训才是。
樱宁看着沐清面无表情,半垂着眼帘,眯缝着眼睛望向那两人的去处,抿着红唇久久不语。
她知道,小娘子越是如此平静,心中怒气只怕已成惊涛骇浪之势。
嗯,流言如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无风不起浪,这话只怕早就传开了……呵呵,没想到如此详尽。
比我自个儿听到的还真。
算了,樱宁美人,你越生气只怕有人越高兴。
沐清勾勾唇角,陈行坐不住了么?笑中带着几分邪气,眼角飞扬,多了几许妩媚风情。
樱宁本想替沐清出气,却反被调戏,还是穿着女装翩翩然的沐清,勾着唇角笑得暧昧,不禁撇嘴道:这会小娘子若穿上男装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哼!孺子可教,樱宁,你快出师了!哈哈!您真不着急,任这些腌臜之人污蔑。
多少也该给他们些教训啊!有心人要传,让他们传去吧。
反正,最着急的不会是我。
走吧,回房,娘还等着我们呢。
秋风习习,吹得裙角翻飞,在风中凌乱。
……事实上,不知还是低估了刘氏的定力,还是高估了此事的实际价值,陈行与金粟预见的大娘子刘氏刁难沐清、为难陈念的局面并没有出现,谣言甚嚣尘世之时,刘氏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放火烧草。
面对陈念的黑脸,刘氏心里也不好受,一面丈夫无声指责,一面对丈夫过往情史患得患失。
如今,她年纪大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逼死小妾虐待庶子、手段凌厉的妒妇。
流言勾起了刘氏心底的往事,却没让她动了泄愤的心思。
即使流言真有其事,但因为沐清是个女孩,不会抢她儿子的地位,所以省了动手的麻烦。
刘氏贤惠、精明,她选择悄无声息地去查谣言源头,没想到揪出来的竟然是自家院子书房伺候的丫鬟。
被人算计到了头上来了?书房的丫鬟被打得半死不活,也没透露谁在后面指使,一口咬定是偷听老爷说话才知道的,嘴快,就传扬了出去。
丫鬟言之凿凿,坦然赴死的态度让人不由动摇,那流言许是真的。
刘氏恨得咬牙切齿,可也不能闹出人命,揪出早些散布谣言的几个,一顿板子下去,都去了半条命,全部扔出了陈府。
只是这事还是在她心上烙下了疤,忐忑不安,是不是该与丈夫好好谈谈。
几日下来,刘氏被这心思折磨地瘦了一圈。
最后还是去找陈念。
是,##子说的是真话。
清儿是我的女儿……当陈念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刘氏已经震得无法言语,半响,摇头道:不对,她是琼娘和六郎的孩子,怎么会是你的女儿?你骗我!想了这些日子,今日才来找我,不就是要听我说这句话吗?你是我的妻,这等大事,我不会骗你!刘氏无法接受,虽然猜测或许是真的,可陈念坦然承认,让她的自尊受到了严重打击。
抬头怔怔地望着自己守了快二十年的丈夫,冷峻的眉眼,从揭开盖头的那一刻到现在都好像没怎么变过,只是他的眼睛越发深邃,越发看不清他在想什么,琢磨不懂他的心思。
他就像座冰山,终年未化,即使她是火也融不开。
又是那个女人,阴魂不散,害了妹妹一辈子不说,死了还留个孽种祸害我和彻儿!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家产都留给那个孽种!补偿她,好对那个贱人恕罪!哈哈,哈哈……呜呜……刘氏凄厉的笑声变成幽怨的呜咽。
琼娘不是贱人!那孩子也不是孽种,是我的女儿。
陈念不温不火,徐徐低沉的嗓音陈述着一个事实,不容置疑的事实。
那声音平静,带着坚定威慑,隐着怒火,不允许你反驳,不给你留任何反驳余地。
你只能选择接受。
哈哈!你从不说彻儿是你的儿子。
你只把他当我的儿子。
如今来路不明的丫头倒成了你正经的女儿。
你让彻儿如何自处?刘氏擦去泪水,恢复了常态。
她冷静下来,自知一时癫狂也换不回这男人的一丝怜惜。
嗯,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谁也动不了他陈家嫡长孙的身份。
她是四郎的女儿?!总有一天她会认我。
认回来,能弥补过往的一切嘛?我看她未必想认你。
不然为何拒绝你的好意?这无须你操心。
你只要记得自己是陈家长媳就好。
为了彻儿,你这个当娘的应该知道怎么做吧?我信你,不会像老二一样做蠢事。
清儿不是徇儿……陈念自己说着,自问自答,霸道专横,没机会让你说一个不字。
刘氏静静听着,点头道:这次是谁使得坏,我也猜到几分。
不用提醒我!这么多年过来了,你心不在我身上,可你眼睛也看得到,我何时做过损人不利已的事,况且怎么说咱们都是名义上的一家。
呵呵!冷笑自嘲,忍了多年,忍成习惯了。
如此甚好!清儿那里,你这个做嫡母的,日后多关照些。
呵呵,你莫忘了,我现在还是个伯娘,想做嫡母,那孩子未必给我机会。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这点倒是和她那个娘异常相似。
陈念冷冷地睨了刘氏一眼,刘氏敛了笑意,正色道:就依你,但是日后陈家你名下的财产她不能拿去一分!那些都是彻儿的,我不允许别人夺了去!陈念嘲讽一笑:我答应你,陈家的财产都是彻儿的!刘氏知道,陈念不轻易承诺,但一旦承诺必会践行。
于是,她放下心来,带着心上的那道疤离开了陈念的书房。
陈念转头望向窗外,口中呢喃道:陈家的东西谁稀罕,你们要便拿去。
可我的,都会是清儿的。
琼花树上又结了红色的果实,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