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生产后,张氏送来两个丫头,说照顾钱氏。
沐清打量了来人,见生得眉清目秀,体面大方,一下便看破张氏的心思。
她可不放心旁人在钱氏榻前勾引自己爹,打发了两个给樱宁做下手,帮衬奶娘照顾弟弟,叫回碧烟直伺候在钱氏身边。
说起碧烟,曾经钱氏有意让她跟着陈愈。
可惜陈愈不同意,碧烟也不愿意。
最后钱氏做主将她配给了二河,半月前刚成亲,成了杨家娘子。
二河在陈愈身边帮手,所以她还留在钱氏身边伺候。
虽说没有如当初沐清所言嫁个郎中,但二河现如今是帮着陈愈打理药铺,好歹和药沾了个边,沐清觉得自己的预言还有点准头。
两人一成亲,钱氏准了夫妻俩一月的假,回苏州。
正碰上早产,沐清便提早叫她回来了。
安顿好屋里的事,沐清还不忘请教了舒泓,尽心尽力给钱氏调理膳食。
钱氏生产完还病恹恹的,面色惨白,如今渐渐丰腴,脸上有了血色,加上得了儿子心里高兴,整个人焕发出照人的光彩。
碧烟啧啧赞叹,倒惹得钱氏揶揄她该生个孩子了,闹得碧烟一下弄了个大红脸,直到要伺候好四娘子,等小少爷大些再说。
沐清感念碧烟忠心,与钱氏商量,等弟弟满了周岁,钱氏身子爽利后,再解了碧烟和二河的契,放他们自由身。
钱氏同意,又与陈愈商议。
陈愈笑道,他们夫妻是忠厚念旧之人,索性早些放了吧。
钱氏盘算,跟了自己多年的人不会是忘恩负义之辈,即使自己现在解了约,她也不会赶在这当口抛下自己出府,何必如此戒备。
碧烟和二河解了约,还得了一封丰厚的大红包。
整个陈家下人艳羡、妒忌,都说四爷一家和善。
再者,空出碧烟和二河的位置一直无人填补,招得有心人巴巴想往四爷屋里钻。
沐清现下主事,于是时常西院大管事、有头脸的大丫头都时不时来沐清家院子转,借机谄媚,顺便拐弯表现一下对钱氏的关心,顺道看能不能塞人进来。
沐清开始虚于应付,后来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不胜其烦,打了个在她心情烦躁时舔脸谄媚的小管事后,才算暂时平息了这场暗地走门子的风波。
……且说金粟自上次求舒泓诊脉,偏巧赶上钱氏难产没成事,又与二夫人张氏顶了几句嘴,这月余鲜少去西院。
这陈衡满月后,她的身影又开始在西院露头了,拐弯抹角提舒泓的时候,也会与她聊些东家长西家短,还会有意无意地提些她听来的外面的事。
沐清作为忠实听众,常常不置一词。
缠磨了几日,不胜其烦之下,沐清干净寻了舒泓给她诊脉,开了个方子回去调理。
金粟谢过,又备了谢礼,舒泓也收下了。
本以为金粟自此便会少来些,可没想到依旧如故。
沐清起疑,暗自多留了心。
自家大院里人精只多不少,这位艳丽的金姨娘来西院不会只为求子,她那双美丽的眼神总是顾盼神飞到各个角落,顺道关切地有心询问几句。
沐清暗想,也许求子只是最面上的借口,金粟真正的意图怕是为了别的,比如说那枚印章。
一日,金粟来时正赶上沐清盘完帐,正跟一个管事的婆子说话。
那人金粟识得,是陈念手下城西正阳街茶行掌柜的浑家郑三娘。
我娘这些日子身子不便,爹手里事多,顾不得内院的事。
他们平日待人温和宽厚,不拘着你们。
便有那些个人不识宠,胆子越发大了,连给六哥儿办满月宴的钱都敢昧了。
陈家钱多,不是空手抢来的,玩花子贪——来的,是一分一分实打实挣来的。
贪不是白贪的,迟早要吐出来。
不管是外面还是家里……你荐来的,你下去看着办吧,五日内把帐上侯三娘子挪的银钱给我缴回来。
我既往不咎,别怪我没提个醒,我不管他是谁,时辰到了人便绑送衙门。
郑三娘气苦,自家那口子贪墨,倒卖铺子里的茶叶,被侯三发现了,为了堵住多事的嘴,才让他家娘子顶缺。
一家子不安分的,又给老娘捅篓子?!郑三娘抬眼窥见沐清虽然笑着,可那笑容没温度,眸色沉黑,冷意十足。
哪里还有平日里钱氏身前侍候时的巧笑嫣然,撒娇邀宠的小女儿样儿。
一个激灵,这小娘子话里有话,莫非铺子里的事被发现了。
等会先回去给死鬼提个醒才是。
郑三娘唯唯诺诺地应道:是。
奴家这就去侯家。
应了喏,沐清放人,她都没注意到旁边的金粟就风一般跑了。
金粟眼珠子一转,心道四爷家的丫头年岁不大,面上不温不火,如花似玉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家,没想到还真是个精细人。
看样子,跟传言说的一样,二房的生意小娘子是有份儿掺合了。
嫂嫂怎么来了?瞧我,只顾着说事,怠慢了。
沐清换了张热情的笑脸迎金粟进屋。
金粟就是个妾,沐清私下称她,可是大大抬举了她。
金粟受用,满脸堆笑,赞她能干。
而后金粟话锋一转:人都说大房这边沾了光,分得的铺子多。
我看如今不是这话,铺子虽多,却不如你家来钱多。
瞧瞧,出了亏空,满月宴都能办得那般排场。
说来,还是四叔能干。
沐清笑道:哪能呢,爹和娘盼了多年才得了弟弟。
自然偏疼一些,多置办了几桌,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值不得几个钱。
依清儿看,大翁翁、大伯、二伯那才是个顶个的精明人,生意场上的手段哪里是我们这些小女子能见识的。
清儿听爹爹说,陈家最赚钱的铺子可都是他们几位一手打理出来的。
四哥是二叔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也是能人,呵呵,嫂嫂过谦了。
金粟听到沐清夸陈行,觉得面上有光,笑着说沐清会说话,转头又叹道:如今我家的日子也不舒坦,你四哥原来没正形,跟着出去见了几年世面,倒是长进了些,回来还以为能做番事出来。
可惜,大伯不待见公公这个亲兄弟,处处掣肘,连带也不喜欢我家官人。
反倒是见了四叔、五叔才有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