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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2025-04-03 08:07:32

看着满屋顶的被当成顶棚纸的银票,赵学军一阵眩晕。

他在屋里绕着堆放的粮食的堆儿,走了好几圈,脑袋乱到了一定的境界。

哎,哎,看啥呢?叫你……好几声了。

浓眉毛小孩一只手,拿着一个罐子,一只手大力拍赵学军的肩膀。

赵学军傻傻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后,一脸傻兮兮的表情,伸手指着顶棚,音调毫不遮掩的兴奋着大声问:这个换不换?!说完,立刻便悔了,他小心的打量对方,生怕这孩子看出什么苗头。

浓眉毛小孩奇怪的看了赵学军一会问他:你要我家顶棚?做啥么?赵学军点点头:你说吧,你要啥?说完这话,很想左右开弓,抽自己几巴掌。

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要这个?做啥么?浓眉毛小孩继续疑惑。

赵学军安静下来,眼珠子乱转,他酝酿了下情绪,表情尽量真诚:历史老师说,叫我研究古代钱币。

这个,这个是家庭作业!说完,唾弃一下自己。

浓眉毛小孩子笑笑,一屁股坐在粮食堆上,将手里的罐子倒扣下来,顿时成堆铜板散落:你们历史老师真好,我们这里三年级跟一年一起在庙里上课,我们老师从不给我们留课外作业。

每年秋收假的时候,我们还得帮老师打玉米,还是城里念书好,作业都这么好玩。

赵学军稳稳心,慢慢坐下,一个一个的数着铜板。

肚子里却一顿编排瞎话,满脑袋想着该怎么把这一顶棚银票骗过来。

很快,他将那一百来枚铜板数过,拿着笔算出该给几根铅笔,这一次,他倒是很大方,多给了三支,为了一会好说话,还多给个卷笔刀。

浓眉毛小孩很珍惜的将铅笔放进一边的书包里,压抑不住的一阵兴奋的说:明天,我都带班里给他们看。

这个年纪的孩子,这个年代的孩子,对生活唯一的炫耀与追求,似乎也就是这些文具了。

赵学军收起铜板,站起来,刚想说什么。

却看到浓眉毛挂好书包后,便顺着一边的梯子,上了屋顶。

他攀着一边挂玉米穗子的钩儿,揪住顶棚的一角,哗啦啦的抖动几下,猛的一拽。

嚯!呸啊呸!这一家烟外带着最少有十多年的尘土便落了下来。

赵学军向外跑了几步,跑到门口,却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耗子,他惊叫起来!随着大耗子落下,接着,耗子一家也掉了下来满地乱窜。

他又是一阵叽哇乱叫,一阵鱼离了水一般的活蹦乱跳!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被响动惊扰,站在院子里冲着二楼大叫:墩哎!跟上面折腾甚?你拆房了么?!浓眉毛得意的跳下梯子,大步上前,一脚踩住乱跑的耗子尾巴,弯下腰,根本不畏惧的提溜住耗子尾巴来到二楼口对底下喊:抓耗子,把顶棚带下来了么!妇女抬头看下那只挣扎老鼠,嘀咕了一句:抠家倒老母的东西。

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

也不知道是骂自己家娃,还是骂老鼠。

浓眉毛拿着那只耗子挥舞,吓唬的赵学军连连倒退,大叫了几声。

许是赵学军的表情愉悦到他,他吓唬完,更是胆大的对着墙壁,姿态很是潇洒的摔死了那只老鼠。

这种过于爽利的行为,更吓得,恶心的赵学军脚下一顿发软。

个(给)你了,不换你东西。

浓眉毛弯腰,将脏兮兮的银票顶棚,折成几折,还站在上面跳了几下。

看的赵学军一顿心惊肉跳,却又不敢说什么。

白给我?为什么?赵学军不好白拿人家的,觉得实在不好意思。

你们城里人,不实在,个(给)你就是个你,问甚为什么,我知道为什么就不去上学,每天都吃炸油糕!浓眉毛帮着赵学军捆好,扛着那一大包银票顶棚,两人相跟着一起去了戏台那边。

他帮着赵学军放好东西,便一屁股也坐在了三轮车上,开始拉闲话。

浓眉毛跟赵学军鄙视了一会这戏台上的说书人,表示自己很讨厌这种东西,还不如看唱戏的,拿把大刀舞来舞去的好瞧。

赵学军满嘴嗯嗯哼哼,满心的做了亏心事,很内疚的想着怎么补偿人家。

戏台边,一阵的肉丸香飘过来,浓眉毛对着空气闻闻,又咽下一口吐沫对赵学军说:卖肉丸汤的是我二叔,可抠了!我妈说,他家人放屁,变个球儿跌地上,要捡起来拍拍灰,再吃下去!说完,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肉丸子。

赵学军得了救赎一般的跑过去,要了三毛钱肉丸,还买了一个豆包,双手捧着端给浓眉毛。

请我的?!浓眉毛指指自己。

嗯!赵学军重重的点头。

那,那……那咱二人分吃么!浓眉毛接过碗,表示不好意思独吞。

我不爱吃肉丸。

赵学军摇头,为了减少内疚,表情严肃的拒绝。

说书的拿着鼓板,铿锵有力的说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赵学军假模假样的听着书,只恨不得立刻结束,将身边这个稀溜溜喝得香的浓眉毛,推下车,带了奶奶立刻离开这地儿,然后……这辈子他都不来了。

你们城里人就是好,天天吃肉,以后我也要考学,有了城镇户口,天天吃肉。

我妈说,城里人,每个月都做身衣裳,家家都有自行车缝纫机,你家有缝纫机吗?浓眉毛也很内疚,觉得讨了便宜,于是找些话题闲聊。

赵学军心跳加剧的连连点头。

真好,那你爸有手表么?点头。

真好,那你妈,有自行车没?点头。

真有钱。

好不容易,度日如年般的看完书,赵学军过去扶了奶奶上车,老太太一脸的满足。

挥手跟老朋友告别,表示下个场子开了,她还去,她孙孙指定会送她去。

那些老太太表示羡慕,奶奶又故作无意识,不是故意的掀起衣服下摆,一层一层的打开,又从绣花腰兜内捏出一个手帕包包,捻出旧版的二分钱纸币赏了赵学军,其实她就是想给那群老太太看她的看戏装备。

灯芯绒大褂,缎子面夹衣,的确良小衣,最里面的背心可是纯棉的。

这可都是媳妇非要给做的,老太太还不屑的说,她根本不喜欢,硬是媳妇强迫她穿的。

赵学军心里一阵替自己娘亲委屈。

翻身蹬上车子,看下一脸不舍的浓眉毛,他犹豫了下,又从放在后面的书包里,拿出两本稿纸给了浓眉毛:这个送给你。

浓眉毛呆了,他接过稿纸,看看赵学军,结结巴巴的说:那,那就谢谢了啊。

那!那……我就回家了啊!话音刚落,他抱着那两本稿纸,撒丫子就跑,一副讨了大便宜,生怕赵学军后悔的样儿。

见他这么一跑,赵学军的心倒是安了,他自我嘲笑,为什么总是拿二十世纪的物价观,去衡量现在的世界。

现在这会子,这事儿,是自己吃亏了好不好。

想完,自我唾弃了一会,慢悠悠的幻想着今后的美好生活,一路简直是轻快无比,甚至还学着说书人,叫唱了几声,只招惹的奶奶不停大笑说:军军哎,就是聪明,以后咱也说书。

哎,自家奶奶,对世界也就这点看法了。

今儿的书,完结的早,赵学军与奶奶回到家,才夜里十点。

回家后,奶奶立刻坐到厨房开始借着那里的明,补家里的破衣服。

而赵学军则是拿着那包银票,满地找地方藏,他一会上树怕下雨,挖坑怕潮湿,放梁上怕耗子,只恨不得,今日起,就抱着这包东西睡觉了。

忙忙乱乱的他折腾了半小时,自我耻笑了一会后,他将那包东西用干净床单子包好,放到一边的木柜里,这才想起今晚收到的那一百多枚各种花钱儿。

取出脖子上那个大钥匙,赵学军进了鸡窝,打开放在一边木箱上的那把大锁。

赵学军将书包倒置,闭起眼睛听铜板撞击铜板的美乐。

随着一阵钱币撞击声,以前常常从赵学军脸上可以见到的财迷样儿却不见了,他先是一阵疑惑,接着伸出手,在箱子里试探的一摸,一惊!又向下一摸,又是一惊!一阵跌跌撞撞的跑回屋,取过煤气灯点着,赵学军来到鸡窝,打量自己未来的别墅,高级车,自己那个身家性命啊!多半柜子的铜板,如今竟然不到十分之二,只剩了小小的一层底儿……哇……我的铜板……!赵学军哭了,这些钱儿,虽然不知道到底价值几何,但是他一度将自己家人的命运与之挂钩,大哥的医药费,娶媳妇钱,大学前,父母周游世界幸福的度过一辈子的钱,二哥的娶媳妇钱,混领导的路子钱,自己的养老钱。

每天晚上,自我幻想今后吃穿不愁的生活,就指着这些铜板了……现在,这是谁偷了这个家的未来?赵学军哇哇大哭,只惊得一边的公鸡抖着羽毛的一阵乱蹦。

听到小儿子嚎哭,赵建国跑了出来,不久高橘子也扶着奶奶一起过来了。

奶奶甩着手指,刚才三儿那一声嚎啕,她一针扎进了中指,这会子疼的心揪揪。

三儿,这是怎么了?咋了?咋了?哭啥呢?我还没死么,你存点泪,我死了再哭么!大家一阵乱问,赵学军想起自己带着奶奶来来回回,风雨里这一段日子,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存到现在,更加的辛酸,他坐在地上小声的抽泣,并不说话,只觉得一阵心凉。

举着煤油灯,赵建国低头看下那些铜板,每次小儿子撒娇,就会搂住自己的脖子说:爸,等你老了,我就把那些铜板卖了,送你去美国,去日本,去澳大利,你跟我妈,别担心钱,你们想吃什么。

就给买什么,你们想穿什么,就给你买什么……虽然小儿子的行为很搞笑,但是每次看这娃眯着眼睛,数着铜板,一枚一枚的跟他炫耀幸福的时候,赵建国总是觉得美滋滋的。

山西这地儿,跟外省截然不同,这里有个奇妙的规矩不同于他地儿,在山西很多乡村,甚至城里。

父母年老了,都会自然而然的跟家中最小的儿子做伴,走完自己的一生,而最小的孩子,打出生仿若就有这种给父母养老的意识。

这种规矩,是血液当中的潜规则,已然跟随了山西很多年,很多代。

所以每当赵学军炫耀,赵建国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赵建国摇晃一下箱子,将箱子转了一下,很快,一个很明显是人为的撬洞,便出现在了箱子后。

牲口!畜生!畜生!贼!出了家贼了!一次还不够,连弟弟的都偷!赵建国转身提了一根棍子,跑出家。

不久,他揪着大声喊叫的赵学兵来到前院,使劲一甩,将他甩到一边的煤池边上,举起棍子就是一阵打。

赵学兵原本在后院外的农贸市场,跟一群发小在吹牛,他正说得美。

自己家父亲过来对着他腿就是一棍子,接着便是一阵的没命的打。

觉得自己长大的赵学兵很不服气,一直问:我咋了!我咋了!等回到家里,又被按到煤池上继续抽,他扭头看到坐在那里哭的赵学军,又看到了打开的鸡窝,跟推到一边的木箱,这一次他反到不哭了。

他甚至冷笑的说: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是因为他。

说完,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脱去上衣,露出并不胖的那身肉,低头,指指自己的后背:你打死我,打死我,就如了你的意。

反正我活着,或者死了,对你跟我妈来说,都无关紧要,有他一个对你们来说,那就够了。

从外面跑回来的赵学文,原本想拉着父亲,听到赵学兵这样说,很奇怪的,他也不动了,他靠着墙,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父亲,偶尔他的眼睛也看看赵学军。

赵建国狠狠的打了几棍,这一次奶奶没拦,只是拿着棍子指指自己儿子叹气:哎,你就不是个当爹的么,你爹也是你这样?老太太看看院子里的三兄弟,抓下媳妇的手,拖着一脸不安的高橘子进了屋:人父子的事儿,你别管,你是老娘们么。

赵建国一棍,一棍子的在赵学兵身上抽着,赵学兵没有动,搂着膝盖小声哭。

赵学军呆呆的看着二哥,没说话,也没像以前一样拦着。

赵建国打了一会,觉得抽的实在没意思,便丢下棍子,指着赵学兵骂了起来:你看看你,逃学,偷钱,欺骗大人,家里家外,你每天都干什么了?我跟你妈忙,顾不得你们,但是,也没敢叫你们穿过一件脏衣服,破衣服,你奶奶都七十了,每天四点半就起来给你们做早饭。

你弟弟才十岁,每天要骑着三轮来回四十里的带奶奶听书,帮我们尽孝……你不帮忙倒好,现在都偷到弟弟头上了……那你生我干什么!是!老三好,老三哪里不好!他就是放个屁那也是香的!我呸!赵学兵突然蹦起来,两眼冒红光,打断自己父亲的话后,就是一顿指责。

我算什么,我呸,赵学文,赵学兵,对这个家就是可有可无的!谁家没孩子,那个父母不是一碗水端平了。

我们是不如老三,我们算什么啊?我们不会撒娇,不会卖乖,不会按摩,不会给我妈画眉!赵建国恨得一跺脚:放屁!赵学兵抹着眼泪,带着冷笑继续说:从小,我就跟我哥知道,这个家,只有赵学军,没有赵学文,赵学兵。

你看你跟我妈,买个桃酥进门,都要先问,三儿你吃桃酥不。

我们算什么啊,我们就是吃赵学军吃剩的。

他不要的,才轮得到我们。

放屁,那他不是小吗?小?他精着呢,八岁就会骗着我跟老大给他写作业,背着他上学。

有好处他先拿着,我们想分,还要陪笑脸,我们跟老大就是个小跟班。

都说老三善良,你是没见他欺负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