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神话,这些领域都把死亡当成一个重要问题来不断的研究解释。
事实上,赵学军也常问自己。
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如若借助那位神,他(她)却从未出现。
这里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这就是死亡了!死亡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他独立存在在此,神又给他开了个游戏,接着躲在暗处观察他。
每个人都无法避免死亡,也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以重生这样的形态,再走一次,它总有属于命运的目的,如果不属于命运,那到底属于什么?赵学军一向认为,人是奇妙的生物,无穷无尽的生物。
当然,上辈子他从不去想这些,而这辈子他总是在思考,常有一些奇妙的答案,就像准备在大脑里一般的突然就会自我回答,也许这些回答,是对生存的感悟或者其他什么的,当然,这辈子他聪明多了,这也是一个解释。
比如,赵学军问自己:为什么世界上会有神?他会马上给自己这样的答案:人们把无法解释的事情,先做一个记号。
用一个名称做记号。
这个记号名就是神的名字。
后来时间长了,记号就成了解释。
神就出现了,于是神解答了这个无法解释的问题,比如。
这事是我做的,这雷是我打的,我是雷公,负责打雷。
这种解释常令赵学军失笑,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是对自己萌生出的奇妙想法而笑。
有时候在家与上学的道路上,大约要走二十五分钟,他就思考这些奇怪的问题,思考完就去图书馆借书,看下有无答案。
他的学习不是最好的,当然,这怪他总是不专心,甚至对教育那头的好前途,也没什么巴望。
这有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前途,只要在恰当的时间,做对恰当的事儿,就可以了。
什么有出息,什么有前途,对于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他不想再去努力,他很忙的,每天都想着:我奶奶要去体检了。
改霞姑姑又爱上了街口的卖菜的大叔了。
大哥什么时候可以从初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长辫子综合症什么时候可以好。
赵学兵能不能与社会上的那些人有些距离。
爸爸这条官场道路到底可以走向哪里。
妈妈要什么时候才能悟到闲在家厂子也不会再开工了。
王希为什么这么久从不给我写信,他们过得好不好。
王瑞一定瘦了,他不习惯南方的生活。
那个宋长安……等等之类……站在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宋长安是有趣的。
他还是那样深爱着足球,到达万林市不久,他就凭借着大城市少年早就拥有的那种大气豪爽,笼络住了一群人组成了足球队。
表面上找到了共同爱好。
其实以赵学军的了解,这人无外乎就是找了成群的人陪他一个人玩。
他总是这样。
说说前辈子,也没什么好说的,男人与女人是一辈子,男人与男人是一辈子,女人与女人是一辈子,一个人也可以一辈子。
活得好与坏,在社会群体中,虽然有度量,但这个度往往是别人给的,同情,愤恨,嫉妒,不屑……这都是别人给的。
人也往往花去一生的时间,做事情给别人看,以求在人性衡量度位上,可以得到点数。
上辈子,所有的人都给予赵学军这样的信息:你是不正常的,你是有缺陷的,你是与他人不同的存在,因此,你必须低人一等。
这里所谓的低人一等,有多种原因。
性格懦弱,家境贫寒,上无长辈拉扯,下无后代支撑。
同代没有手足保护,亲族少有庇护。
个性不讨人喜欢,内里没有知识基础。
更没有远大理想,有了理想也只是个理想。
这就是赵学军的上一辈子。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具有各种各样的缺陷,只是他是个极其倒霉的,他占全了。
他的命运长得如此周全,天生就该摆在茶余饭后给人调剂生活,于是越来越自闭敏感,他自己不喜欢自己,宋长安后来也不喜欢他了,这不怪任何人。
刹那啊,那就是一辈子。
很快的……真的很快。
赵学军喜欢在教室透过窗户看白杨树,现在又多了个乐趣,透过窗户看那群少年踢足球。
当然,他不是爱谁或者是放不下谁。
两辈子,合起来五十多岁了,与那个人在一起也二十多年了。
他腻歪……很卑鄙的腻歪,并否决了很多事儿。
包括那辈子最最美好的时段,也就是现在这个年级吧。
清秀,纯白,鲜活,无知,无邪,无能。
天真,幼稚,傻蛋……小城市的憨厚娃儿,一眼看到俊秀漂亮,神采飞扬,什么都知道的宋长安,顿时不知道世界上再有自己。
每天里,足球场,教室,没完没了的心跳加剧的跟着偷窥,一天不见,就觉得想得慌,被自己的念头,吓得在被窝里哭。
觉得一辈子都完了……一直到某一天,宋长安发现了自己那档子所谓的卑微念头……他就像个神,给赵学军的人生做了记号。
赵学军发誓,此生一个人活。
他不会再给予任何人走近他情感生活的权利。
这不是属于伤心到顶点的誓言,这只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这样最好,一个人,自己爱自己,爱家人,爱世界。
这三种爱如果能全部实现,也是非常繁忙的。
他是一个有理想,有目的,有作为的有爱的人。
他为此很是骄傲……放学后,赵学军坐在学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铺的椅子上,吃膨化雪糕,顺便等自己二哥。
我要陪我奶,我要陪我妈,我要去干爹家,我要去买书,我回去喂兔子,我要给我哥借资料!闵顺咋咋呼呼着过来,将一个手臂搭在赵学军肩膀上亲昵的问他:你就说吧,今天在找点什么理由打发我?我在吃冰棍。
赵学军继续舔。
吃完呢?闵顺买了一盒烟,毫不在意的蹲在别人的学校门口,张扬的吸烟。
路过的被践踏地盘的一中高年级的学生斜眼着,闵顺死皮赖脸的挑衅回去。
偶尔遇到狠得学生怒视他,露出准备磕的样子。
闵顺就会站起来,伸出两指比个二,狠狠叉到对方眼皮上,将人家的眼皮硬拉下来,再喷人家满脸的烟:看屁!家里做生意,早就对社会了解的闵顺,根本不畏惧学生们。
在吓走好几个高年级的学生之后,闵顺吐了一口吐沫,继续蹲着。
表情更是一副,我好没意思,很寂寞的哀怨表情。
吃完,就回家陪我奶奶,我妈妈,然后借本书去买点菜去我干爹家。
赵学军就不爱出门。
一些少女从学校门里出来,在仅有的小卖铺买着不多的食品。
即便如此,还是叽叽喳喳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商议。
闵顺蹲在地上,吸着烟,偶尔在身边闻闻,就着那股子少女的香气,再美美的吸上口烟。
再吐个烟圈,再闻闻。
他以为赵学军什么都不会知道,但是赵学军懂的。
赵学兵跟着一群少年从学校推着车子出来,难为他们一辆车能坐六个人,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基本每天在校门口都有上演。
军军?赵学兵有些惊讶,很少见到自己家老三这么悠闲的坐在人前。
闵顺抿了烟,老实的站起来:二哥。
顺儿,来找军呢?赵二倒是挺喜欢闵顺的,他的猛士磁带都是闵顺进贡的。
恩,逃学了,就早早的来了。
闵顺很坦然的汇报。
赵学兵给了他一个脑崩儿:晚上早点家去,别叫你妈急,多帮家里的忙,你家就你一个,都那么大了,还是不懂事。
哎,知道。
闵顺的态度就像一只小绵羊。
围在赵学兵周围的人拥挤在了小卖铺门口,很意外……宋长安竟跟在后面,跟他的朋友勾肩搭背的说笑着也走了过来。
学兵,这谁啊?宋长安问同伴的赵学兵。
我弟,在初二四班。
军军,这是宋长安,喊哥,他家刚搬到政府新楼那边。
赵学兵跟自己的弟弟介绍宋长安。
赵学军抬头冲宋长安很坦然的笑笑:长安哥。
宋长安点点头,态度很善意。
这辈子,也没什么看起看不起的了,好歹赵建国那也是个县委书记。
宋长安又是个有种群意识的人,他的这种种群意识其实每个人都有。
不过宋长安划分的更加精细。
普通人家的孩子,要君子之交。
有些钱人家的孩子,友好的交往。
住在市委老院的孩子,要带着风度亲切拉近关系,住在市委新院的孩子,要好好交往可做朋友。
这种种群意识,也许来自本能或者他那种家庭的遗传。
到达万林之后,他很快的混了一些小圈子,也立刻将朋友交往划分等级。
普通人家的孩子可以利用,有钱人家的孩子交往不会带来压力,市委老院住的是万林市的本地人,这些本地人对初到万林市当市长的爸爸是以一种考量的目光来看的。
而爸爸的压力大多也会来自这个阶级层,所以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新院子的孩子,大多在外地出生,家里有些背景,最终这些人会借着万林市这个跳板离开万林,前途什么的不言而喻,这些人将来会成为他的主要朋友群。
没人教宋长安这些,但是他就是懂。
这些人?什么时候跟二哥挂在一起了?赵学军觉得世界很奇妙,但是对二哥现在的世界他也不好过多干涉,其实,老赵家就赵学兵像个生就混政界的人,他天生个性就有份灵气,人际往来是赵家最好的。
现在老家人出事,比如拖拉机被交警扣了,不用找赵建国,找了也没用,找赵学兵就成,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今天是星期二。
赵学军咬了最后一口雪糕,丢开雪糕棒子。
是……啊,怎么了?赵学兵眨巴眼。
我和大哥的衣服都臭了三天了,你别告诉我你忘记了,要么呢……你回去洗,要么就打扑克长点记性。
赵学军说完,丢了冰糕棒站起来。
赵学兵眼珠子转转,双手合十:弟,从我幼小的内心世界来讲,这些事情我不记得。
大哥昨晚悲愤了,我觉得今天他再穿脏衣服会更加悲愤。
还来得及……真的。
赵学军好心的劝解。
弟,从我幼小的心灵来讲,作为国家未来的足球之星,少一次训练,就会少一次冲出亚洲为国争光的机会。
帮个忙吧,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也许是因为重生的原因,赵学军的语言习惯很有趣,连带的家里的哥哥也很受影响,过去世界的一些东西,有意无意的总会带来这边,影响着这边。
赵学兵那些朋友最爱看赵家兄弟斗嘴,有些小词儿就不知道这家三兄弟怎么整出来的,简直太绝了。
我不管,我就是跟你说说,你晚上回家别穿着臭球鞋进门,改霞姑姑会唠叨,这不是最可怕的,咱妈憋着气呢……赵学军指指脑袋。
赵学兵双手抱拳:知道,知道,施主去吧,一路顺风,再见!再见!再见拜拜!。
说完,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推了车子就准备去踢球。
赵老大要高考,情绪不稳,随时发疯。
赵学军站起来,冲他背影大喊!喊完,他拿起书包就走。
走了几步,身边一个人骑着车子,从他身边很快的飞驰而过,一串悲愤的声音远远传来:高考的人!都他妈神经病!闵顺笑的不成了,他伸出手,搂住赵学兵:走吧,我请你羊肉串。
说完,并不看宋长安他们,很张扬的拖着赵学军走了。
那是谁?宋长安看着远去的闵顺的身影问身边的人。
六中的四大金刚里的老四,家里可有钱了,开了两个录像厅,还有一家磁带屋。
他哥严打那会被枪毙的,这小子混的不歪,不太好招惹。
宋长安身边的也是个灵气的。
点点头,宋长安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希尔顿发了一圈,小城的男孩子鲜有外烟吸,他们看看牌子,看看学校门口,看到没有威胁后,就故作成熟的扎堆,勾肩搭背的吸着烟,就着身边少女的清香,吸一口,相互暧昧的看看,再吸一口。
闵顺跟赵学军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闵顺吸了好多烟,赵学军沉默的不说话。
今天的闵顺很奇怪,有些……怎么形容呢,一个少年,当他夸张的表现自己,一定是要遮掩什么。
刚才在学校门口,闵顺就是想打架。
说吧,再不说咱俩喂蚊子了。
虽怕麻烦,但是赵学军更怕公园里的蚊子,太多了,这一会三疙瘩。
闵顺丢下烟头,站起来,突然脱去了上衣。
赵学军下的双脚一缩抱着腿唰的一下,缩在椅子的一边。
脱去上衣的闵顺,转身把光着的背对着赵学军,呃,这可怜的娃,一身皮带抽的青紫,靠屁沟的地方,还有几个红五星皮带扣的印子。
赵学军尴尬的脸色一红,放下腿,吸吸鼻子:那个,花纹不错。
红五星那里纹的?闵顺慢吞吞的穿回衣服,一边穿一边说:彭娟,怀孕了。
赵学军眨巴下眼睛,看下他的裤裆。
闵顺更加郁闷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顺手在脸上拍死一个蚊子:昨晚,他爸爸冲进我家先是抽了我一顿,他走后,我爸问我是不是我的?我说没我什么事。
他妈的,我爸就是不信,又把我抽了一顿。
彭娟……有多长时间没碰到她了,这几年,个体户越来越多,人们在心里已经开始毫不遮掩的对金钱有了追求。
随着商品的丰富,虽然还没有太多,可是,街上的颜色早就不是绿灰蓝,而是更加缤纷的五颜六色。
彭娟混的离大家越来越远,常见到她坐在陌生人的摩托车上,张扬的笑着从街角穿行。
你妈没事吧?赵学军知道闵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