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军跟着沈希平向公安科走,这一路很多人跟在后面看热闹。
周旭红真的是个名人,他这一出事关注的人实在多。
比起上次赵学军进公安科,这一次这边人数多了整整的十倍。
很多人就趴在公安科的玻璃上看,不时的扭头做实况转播。
我叫贝冬宁,宝贝的贝,冬天的冬,宁静的宁。
也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见赵学军不说话,贝冬宁倒是心情很悠闲的自我介绍起来。
赵学军奇怪的看了这位仁兄一眼,还是表示了善意:哦,副会长,添麻烦了!贝冬宁说出自己是副会长的职位后,也是脸色一红挺尴尬的笑:不麻烦,我们也是帮着人监督,沟通一下。
毕竟大家是同学,保护你们的利益,转达大家的要求也是我们的工作,一会进去实话实说就好,问题要想好了,不要前言不搭后语,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赵学军再次表示感谢。
学校公安科外面可谓是闲人扎了堆,枯燥的大学生活,一点水花都能溅起成堆的油点子。
贝冬宁先是大声开着玩笑,又不动声色的将人群硬生生拽开,将赵学军护着带了进去。
这是赵学军第二次来公安科,比起上一次他独自面对一堆人连番的询问,这一次,好像又多了周旭红。
互相殴打的鼻青脸肿的405众人站在右边,一对穿着很寒酸的乡下夫妇蹲在暖气片那边,李辅导员,还有公安科的一些人和校领导……总的来说这屋里能有二三十号人,亏了这公安科够大!用的是过去的一间大教室。
周旭红站的地方离405宿舍那些人很远。
曾是亲如弟兄,恨不得歃血为盟,烧黄纸结拜的舍友中间如今有了一条看不到的壕沟。
周旭红站在阴影下,眼睛看着那对穿着寒酸的乡下夫妇,眼球泛红,见赵学军进来,他神色一阵慌乱,有千万种念头涌上心头,这一刻他真的想死,想立刻死。
屋子里的灯泡是昏暗的,它甚至在摇晃着,晃出一些令人身心压抑的光。
没人说话,只有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赵同学来了,坐!这一次公安科的老师倒是很客气,他指着屋子里剩下的那张木头椅子说到。
赵学军坐了过去,感觉到这一屋子人的眼睛都在看向这边,这种注视令他非常不舒服,于是他搬起椅子向后挪动了下,占据了一些阴影,这才感觉安全了点。
赵学军,我们叫你来是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实话实说。
不过,你别担心,要相信老师,相信学校。
李辅导员第一个开口说话,他语气尽量温和,甚至……赵学军感觉到有些哀求的意思在里面。
自然,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赵学军回答。
好了,那我就问了,赵学军,你现在说的话,关系到别的同学的清白以及你自己的清白,你要想好了回答。
公安科的科长打开一张稿纸,拧开钢笔帽,神色莫名的严肃起来。
问吧。
赵学军讨厌这样,非常讨厌,一股子灵魂里熟悉的感觉令他颤栗,令他不由自主的反抗,他的口气并不好。
他记得很久以前,他有过相同的经历。
一个星期前,也就是本月三号晚上十点整你在哪?见过什么人,交给过别人什么东西?赵学军呆了一下重复了一下问题:三号晚上十点?对……三号晚上十点。
赵学军很奇怪,难道不是周旭红再次伸手被抓住了?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他纳闷的四下看看。
这屋子里的人神色比他还要紧张。
尤其是周旭红跟蹲在地上的那位中年乡下人,他们的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花来,他们就恨不得赵学军说出一句:我记不清了。
赵学军奇怪的摇了下头,暂且丢开疑惑,仔细回忆起自己三号在做什么。
赵学军你忘了,那一晚我把你叫出去的!就在五号楼后面……一直突然沉默的周旭红突然高声说话,疯了一样扑上来!把他给我带下去!太不像话了!现在没到你说话的时候!你先去别的屋子回避一下,我们一会还有问题要问你。
公安科的老师一拍桌子,有人拉住了很激动的周旭红,周旭红挣扎着被带走了。
405有人吐了一口不屑的吐沫……你好好想想,本月三号晚上……赵学军闭着眼睛想着,本月三号。
……哦,他想起来了……那一晚周瑞打来电话,说是三鑫市场的电梯到了,有些不符合规格,他要去谈一下。
晚上工地进出的车很多,有几批建材需要赵学军去收一下。
那晚,赵学军下了自习之后打了车到的市场,他在工地门房忙活到了当天夜里一点半,忙完后他没回宾馆,就睡在周瑞的简易办公室。
思考了会儿,赵学军斟酌了一下语气和说话的方式后,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陈述起来:本月三号晚上,下了自习之后我去了市中心的三鑫市场建筑工地。
我堂哥在那个工地负责,希望我可以去替下班。
因为是……好吧,自己家里的事情,我早退了二十分钟。
那一晚我见过很多人,恩……送货的司机,恩……工地的工人,还有三鑫市场建筑工地的看门房的老大爷,外加他家那只猫……抱歉,我尽量严肃。
我到没给过别人什么东西,要是说给的话……我堂哥给了我一条大重九香烟,叫我给送货的司机每人发一盒。
我记得发到晚上12点半,不够了还敲了附近小卖店的们买了两条,就是这样。
哦,对了,我帮着验车收货物是要签名字的,那个时候大约每半小时要签一个单子,三鑫市场那边的单子上必须写接货时间,货物明细,以及卸货地点。
你们可以去调查,那晚最少有三十多辆卡车司机见过我,事情大约就是这样!你再好好想想,谁见过你?我觉得你在撒谎。
赵学军你可要把握机会,争取宽大处理。
学校对学生的态度是以教育挽救为主的,这没多大事儿。
一位站在校领导身后的中年人突然插言。
您是那位,我怎么没见过您?贝冬宁语气很不善的问那边。
那边咳嗽了两声,不吭气了。
赵学军顿时恶心了……干脆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哪位领导,一直看到他想瞪眼拍桌子骂什么。
李辅导员连忙站起来问赵学军:赵同学在打工吗?是因为没地方住出去打工吗?赵学军笑了下:不是啊,您误会了,我就是……那不是打工,因为涉及到我自己的隐私,这个问题我就不回答了,我想问一下,今晚把我叫过来,又做笔录,又要求实话实说的……跟电影上审判犯人一样儿的……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真相!一定会给你知道的,我们要求见一下你堂哥,如果真的证明了你说的是事实。
那么,我们会给你解释为什么要叫你来这里的。
公安科的老师说话貌似很权威,甚至语气都很牛逼。
老师,我想问个问题。
你说。
您有执法权吗?赵学军笑眯眯的问。
你说什么?这位老师没听懂。
我是说,您今晚做的事情,您有执法权吗?这事儿是公安局干的吧?您叫我来问话这个容易,如果你想叫我堂哥来,您有传唤他来问话的权利吗?如果您想提取证据,那些单据是三鑫公司的内部机密,我们学校……怕是没这个权利的。
你什么意思赵学军,你的态度有问题,今晚我们劳师动众也是想搞清楚真想!你怎么知道好歹呢?你在这里做出这些不合适的行为。
是不是想遮掩什么?!公安科老师很生气。
赵学军站起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眨巴下眼睛:别啊!老师,每个人做事都有原则。
我这个人有自己的原则。
从第一次出事起,我就期盼各位老师,各位尊敬的心灵工程师可以还我清白。
很遗憾……一个月过去了,我想要的结果就是没结果,是你们自己不要这份学生对你们的信任的。
我想我明白老师们怎么想,那就是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我说这话没有任何针对性。
当然学校就是教育培养人的地方,在大家眼里我们就是孩子,是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孩子。
可我发自内心的希望,希望各位老师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能替我们想想。
你们搞出这个审判现场,有些越界,所以我个人的要求呢……要不咱正式报案吧!赵学军,可以来一下吗?李辅导员连忙拉着赵学军去了一边的角落。
这才刚开学,李辅导员管理的班级就一直在出事,正巧今年赶上了评职称,他本人已经被这件事搞得实在焦头烂额了。
他们站在角落,李辅导员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带着一丝哀求:赵同学,是我做事有些欠考虑,一直对你关心不够!这事儿,能不搞大了嘛?算老师欠你个人情。
赵学军看着那双沾了一些粉笔灰的手,几乎就是无言以对:……好。
是我工作不到位。
李老师佝偻着背,带着一丝巴结。
他见赵学军答应了,连忙跑到一边低着头跟领导们汇报,领导们在那边安排工作,他连连点头,一直发香烟,大概那烟不好,别人一直拒绝,他依旧浑然不觉的继续发。
周瑞带着单据,被急急的召唤到了学校。
他到没有传统家长那种生就的畏惧老师学校的心性,他简单的听了过程之后,他直接拍了桌子!他先是骂了赵学军一顿:都说你是个不吃亏的,你怎么就能咽下去呢!家里人死光了赵学军?!你越来越胆大了!你那点出息呢?啊?谁说你是贼,你大巴掌呼他啊,人不够哥带工地的人来,我还不相信了!最近周瑞在工地指挥惯了人的,这一刻倒是真的是威风凛凛。
他骂完赵学军,扭头又拍人桌子骂人学校领导:你们怎么给人当老师的,放着俺家娃在外面快一个月了,这是没事,出事了……我找你,还是你,你们谁敢负责?站出来,谁敢负责?!他把屋子里的人指了一圈,那些人都缩了。
哥!你消停点,烦不烦啊……赵学军无奈了,翻下白眼,这屋子里的烟味呛得他难受:哥,这事儿啊,要是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快点,给人看了单子……回你的工地去!周瑞把那堆单据丢到桌子上,学校的老师领导过去看了一会,互相点点头,刹那之间一股不用说的协议便订好了。
他们带着一丝商议的语气对周瑞说:赵学军家长……事情我们知道了,那么……你可以回去了……我们还要问赵学军同学一些话,结果们会通知你的。
赵学军就知道是这样,于是冲着李辅导员笑了下。
李辅导员低下头,也不知道在地面找什么。
周瑞大马金刀的往屋子中间一坐,眼睛一瞪:今儿就出结果!我在这儿听着呢,今儿不还俺三儿清白,我不介意帮你们学校宣扬宣扬。
那啥天州报社什么的,我好像还有他们总编的名片吧?要是天州不成,我别的报纸也认识点人……坦白的说,我最爱搞事了,真的,我那工地,三百多号工人呢……周瑞从口袋取出大堆的名片,一张张的翻看起来。
哥……你够了!赵学军气的有点想揪头发,自己这哥现在整个一个变种版本的包工头。
误会的……哎呀,作为家长……你们的心情我们了解的……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周旭红同学说,他三号晚上私下找过赵学军同学,他们谈了很久。
赵学军同学认识到了错误,就把拿他的那一千块还给他了。
李辅导员连忙解释。
赵学军一愣,愣是没明白。
老师,这事我能替您说下嘛?您看,我知道学校也不想闹大,今晚周旭红的家长,赵学军同学的家长都在这。
我的意思是这样,咱们把事儿说开。
我们都不愿意看到此类事情发生,所以老师要相信我,可以吗?对对对!贝同学你们都是好同学,要互相理解,也好交流!校领导觉得很满意。
贝冬宁提起暖壶,很恭敬的给周瑞倒了一杯水,倒完之后他双手捧着给周瑞端过去说:周大哥,您消消气,这事儿前半部分您知道了,我跟您说下后半部分。
你说。
周瑞端过水,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规矩他还是知道的。
今天405的朱晨同学,饭票没了,我们都知道他前段时间损失了不少钱,又不好跟家里要,所以就跟宿舍最大方的周旭红同学借钱了。
周同学也是很大方的借了钱。
可朱晨数钱的时候发觉不对了。
他看到一张十块钱觉得很熟悉……还认出来了。
在家的时候,他妹妹调皮,就拿着铅笔给钱上的……嗯嗯,伟人们画了胡子,当时朱晨同学记得,他还逗妹妹玩,夸她画的新疆胡子画的像。
她妹妹一高兴,就又画了几张。
(注)朱晨同学带着怀疑,跟同宿舍的同学说了后,他们也是很不冷静的就直接去撬了周旭红的柜子,后来他们又找出一张画过胡子的钱,然后就打起来了,最后惊动了公安科。
学校的领导了解了情况后,这不,也把周旭红同学的父母……贝冬宁指指那对一直不吭气的乡下夫妇,又指下站在校领导身后的一个一直吸烟不说话的中年男人:周旭红同学的舅舅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