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下的鞭炮声隐约传来,赵学军缓缓睁开眼睛。
他觉得恍若做了一场春梦,梦里的他是生涩的,梦里的王希也是生涩的。
肉身那道坎并不好逾越,从最开始到结束,都是那么快速,那么的不真实。
完事后,他们简单的清理了一下自己,不敢看对方眼神的错开身体,就那么睡去,无梦到天明。
这几年从身体到灵魂都困乏的不得了。
赵学军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又裹在了王希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王希搂着他,下巴尖尖贴在他的发顶。
属于王希独有的味道一阵阵的袭来,他不由得心脏一阵起伏并毫无节操的乱蹦一气。
微微侧身,赵学军看着他嘴巴微张的脸。
那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的……帅气。
他的眉毛依旧是任性的,眼睫毛是依旧任性的,高高的鼻翼是倔强的,微翘的下巴泛着青茬子,那里竟也是倔强的。
他瘦了,瘦了好多。
赵学军有些心疼的一叹。
走到这一步,是他所愿,他所求。
可是在一起了,他又开始畏惧,将要面对两个家庭,乃至整个社会了。
他们的路还有很长,虽这一生算是吃穿不愁,总算比以前强千百倍。
可王希呢?王希不像自己,他是站在顶峰的人,怎么会甘于平淡呢?路依旧在前方无限延伸,就如上一世一般,看不到头。
自我哀怨,自我调侃,自我批评再自我安慰了一会后,赵学军给了自己一个答案:虽然依旧看不到头,但是这一生他拒绝独自走。
不然,就白活这一世了!他想完,猛的坐起,一阵不适从身体里延伸出来,脸色顿时又窘又红!总算是从兄弟走到情人了。
哎,可真不容易。
狼狈的扶着腰,赵学军双腿有些颤抖的慢慢进了浴室。
随着浴室里的热水哗啦啦的响起,王希睁开眼睛,神色竟是十分清明。
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敢动。
他侧过身,闻了一□边枕头上的味道,那味道令他安稳,令他感觉祥和,这一刻他是舒畅的,从灵魂到身躯都有一种豁出去的畅快淋漓感。
抓起身边的毛巾浴袍穿好,王希径直走到浴室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后,他推开门,浴室里一双惊讶的眼睛与他对撞。
我……那个,那个我帮你搓背吧?……好,你帮我搓完,我帮你搓!嗯!投干毛巾,王希一下一下的擦洗着赵学军的脊背。
他小心的帮他揉着腰,绕过一些青紫的印记。
赵学军眯着眼,小心翼翼的享受着,试探着,并不敢主动说话。
这手劲……还成吧?嗯……赵学军慌张的垂着头,开始不停挤压这一块香皂,弄得一池清水变成了奶白色。
他尴尬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问到:这几年,你都干什么了?王希的手停了一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慢慢说起这几年他过的虚幻一般的日子。
这几年,他就如一叶浮萍到处在漂泊。
最初,他拼命工作,将所有能够想起赵学军的时间堆满。
事业是越做越大,可是心也是越来越空。
南方家那边,他甚少回去,不是不想回,而是家离他越来越远,根本无法给他归宿感。
他觉得那家是王瑞的家,母亲是王瑞的母亲。
自王家海外关系的归来,王瑞便找到了根骨,活的无比畅快。
不得不说王瑞是个有出息的。
他聪明,透彻,浑身没有半分同龄人的迷茫。
他懂得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武装自己。
在生活上,他选择了高享受,高刺激的生活方式。
他热爱挑战,尤其喜欢商战!他与亲爷爷那边的关系走的极近,也跟那边的堂兄弟们一起换了一种生存方式。
大把消费,高风险投资……这些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学历高,家境好。
有了钱之后,他女朋友更是一个又一个的换。
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却是越来越远了……王希总想把自己的苦楚,自己的辛酸找个人好好的去倾诉一下,可惜的是,每次见到自己的母亲与弟弟,他们总有大堆的话在等着他。
那些话大多都是对他未来的安排,为他想好的未来的道路命令他去走。
母亲对王瑞的建议,向来赞同从不反对,可王希怎么会答应呢?于是矛盾越来越深。
站在时代尖端的王希一直未将自己的成就告诉母亲与王瑞。
他很想说,可是……每当回乡看到母亲,没呆多一会便是一顿老调长谈,她不停的唠叨他被少管之后的那段岁月,父亲死后那段时日……王瑞是如何承担起那个家的,王瑞是多么的争气……王瑞是经历了什么样子的磨难才有了今天的……还有就是,他是多么的对不起那个家,对不起他的小弟弟。
仿若王瑞便是王家所有荣光所在。
不但母亲那么想。
全镇子的人都在那么想,甚至在海外的叔伯爷爷,堂兄弟姐妹皆是那样想的。
王家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办乡镇企业的,一个是社会尖端的精英。
他们就是这样衡量一个人的。
早几年王希在故乡创业的风头根本无法媲美在海外办公司的王瑞。
王瑞甚至不屑去问后来转战海南的哥哥现在事业办的规模有多大,是否需要帮助?王希给他的建议,他也总是不屑一顾。
他所有的经历都用来跟时间赛跑,跟所有看不起王家的虚幻的敌人作斗争。
王希知道,在他被关起来那段日子,王瑞受过大刺激,有过大的苦难,在这一点上,他无法逆转王瑞的生活态度。
他只能默默等待弟弟有一日,需要自己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以用最不伤害他自尊的方式,帮他再次站起来。
一段弯路,欠了母亲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两鬓斑白。
王希退缩了,他不敢耀武扬威的说,我的事业是多么大,我是多么有本事。
他不敢与王瑞去比,去争!他想……如果母亲以王瑞为傲,那么就那么继续下去吧,只要母亲高兴。
现在,母亲有她自己的生活圈子,她有个相好,就在附近镇子做乡镇干部。
王希不反对母亲有第二春,可他厌恶母亲什么都绕过他跟王瑞去商量。
随着家天枰的倾斜,他与那边隔阂越来越大。
与赵学军分别后,王希有过逃避的想法,他甚至主动地谈过一个女人。
很遗憾的是,那个挺好的女人总给不了他想要的爱的感觉。
她不像赵学军,那里都不像赵学军。
她是敏感的,可爱的,娇俏的,脆弱的。
她需要依靠,需要宠溺,需要全身心的爱,需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一位孝子。
她期盼得到王希的臂膀完全支撑。
她不会在亲戚朋友面前这样介绍王希:这是我的男朋友,王希。
她总会将王希的资产,头衔摆在最前面,然后不经意的娇笑着夸耀说:他离不开我,离开我,他就不能活……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都是没有错误的。
那一段很普通,极为正常的男女之爱,时效大约是三个月。
王希离开了那个好女人,他挺抱歉的。
虽然对方哭泣着说:会改,再不会虚荣。
可王希真的没办法爱她。
那一刻他有一种明悟!他这一生早就钻进赵学军织就好的一张网里,甭管痛苦与否,反正,他们谁也别想挣扎出去。
赵学军听完王希的唠叨,没有表示出过多意见。
他呆愣的看着水面想着心事。
这一世他何尝没有过同样的想法,找个女人就那么过一辈子吧!可他不行啊!他怎么挣脱,他也没办法跟命运去争。
见赵学军不动,王希有些胆怯的拍拍他的背:你……生气了?赵学军从水里猛的站起,吓了王希一跳。
没有!你以前的感情生活与我无关,可现在起……我是说……你以后的感情生活……进去!王希脱去浴袍,坐进浴池,赵学军开始帮他擦背,一边擦一边继续说:咱跟别人不一样,我觉得有些话没必要掰开了详细说。
说的太白没意思。
感情这东西,你想要的越多,得到的越少。
不如就……顺其自然。
我们在一起以后……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当然……我也会尊重你的……赵学军的声音,随着蒸汽慢慢传进王希的耳朵,王希突然发现,他们就如一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一般说着家常话。
他不停的迎合着赵学军的话语,有种不经意的幸福感,蔓延全身。
嗯,是这个理。
王希?你想过吗?赵学军使劲的手停了下来,拍拍他的背。
王希脸上抹了一把扭头看他:想过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们老了,动不了了。
其中有一个住院了,得了重病需要做手术。
可是在户口本上,我们即便是活了一辈子都不是亲人,都不能代替对方去签那个字……即使……这样也不后悔吗?王希不在意的笑了下,坐回去舒服的叹息了一下:这山上停安静的,我想了很多天。
怎么活不是一辈子,总会有办法的。
室外,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赵学军放下毛巾走了出去……片刻,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慢慢传出,就像很久很久之前那般,仿若几年的漂泊从未发生过一般的又奇妙的回归本位。
王希洗完澡,穿好衣服,去了小客厅,一幅刚刚写好的,油墨待干的春联就放在圆桌上:大江南北,瑞雪送来旧故人三春花发,鹊登海棠颂春歌。
摸摸下巴,王希噗哧一声乐了出来,他探头对厨房喊了一句:三儿!赵学军系着机器猫的围裙,举着一把勺子走到厨房外看着他:啥?瞧这春歌唱的……你这联儿是写实风吧?!王希举着对联调侃。
摸摸下巴,赵学军并不遮掩自己的快乐,他笑眯眯恬不知耻的点点头回答:就是……那个意思。
王希喜滋滋的回身取了春联,拿了赵学军鼓捣好的面糊出了门,赵学军搬着一把椅子跟着。
今年是个丰盛年,赵学军买了一份东西,王希也买了一份,都是舍不得自己委屈的人。
大对虾,进口带鱼都是成箱子买的。
不说这些海产,单说那两箱进口的红酒已是价值不菲。
冰箱都堆满了,就咱俩人,你说这可怎么吃?赵学军一边递春联,一边抱怨。
王希叼着香烟,踩在板凳上挺不在乎的说:慢慢吃去呗,兴许不够呢!我能陪你到三月底呢,最近……也没什么事儿。
钱赚多少是个够?够花就得了!赵学军挺高兴的的抿下嘴:嗯,那……那我也不上班,这几年我也累的。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山下的都市街道因为春节而寂寞,万家灯火中鞭炮隐约着传来。
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这家长里短,属于男性特有的爽朗笑声不停的发出来。
贴好春联,他们提着板凳回到屋子里。
吃过早餐后,两个人将以后的问题便都摆在了桌面上,一本正经的谈了起来。
也许,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情感区别于男女地方。
他们更现实,活的更加真实一些。
那之后几天过去,两个人的春节是快乐的,快乐的日子却总是过得很快,1997年2月19日,睡饱了的赵学军,拿着遥控打开电视机,电视上的一篇讣告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小平同志去了。
躺在床上的人呆愣了一会,都在心里一阵难过。
赵学军想发表下什么意见,张张嘴却无法评判那位老人。
他们沉默了很久,一直沉默到赵学军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两人一大跳!作者有话要说:PS:很抱歉,这几天繁忙的想要吊死自己。
装潢,去看望外地的亲戚,回家后正值两会,牛嫂家都没回的就去会场报到了,接下来的四天,政协会议会非常繁忙,我们也统一住宿了。
家里原本有比这个好的存稿,可是现在回不去,只好先写一章给大家解馋。
这几天如果有空,我就在会场手写。
今日起,大家算住账单,两会完毕后,我还要收拾几天家,月低能恢复日更,质量也会上来。
我是真的,真的没办法,实在安静不下来,还望大家体谅!鞠躬,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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