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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九十二章 天下公敌

2025-04-03 08:07:49

满天的箭影虽恐怖,却大多才一射上天,就跌落下来,少数箭支勉强飞出,也是歪歪扭扭,根本不可能射到东方身周。

千万声嘶吼哀呼,成片成片地响起。

人们捂着胸口疯狂嘶喊着,意志薄弱的已经倒地乱滚了。

就在刚才,箭锋离弦的那一刻,箫声急变,所有人都只觉得恐怖的声音,几乎刺破耳膜,震穿胸膛,就连自己的心脏,都被这箫声牵引着,以狂猛的力道,疾跳不止,仿佛能生生把胸口都撞破来。

普通士兵,乍受到如此攻击,手上力软,眼晕脑痛,射出的箭自是通通失了准头和力道。

万箭齐发,其实本来也用不着描准,因为箭支会填满每一个空隙,根本不留下任何闪躲对抗的余地。

倒是这力道的缺失,让利箭完全没有机会近东方身边。

那些协助攻击的魔法师更是受创严重,剧烈的音波杀伤,对于精神的震荡损害比身体更加有效。

精神涣散的法师们刚刚完成的魔法完全失控,还没来得及沾上东方的衣角,就都在军队当中,爆发起来。

杀得自己人死伤惨重。

反倒是并没有随同攻击的驻军神职者们,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虽然恐怖的音波攻击转眼间覆盖了一切,但他们早就把各种各样的防护加持到自己身上。

这里又早布下无数无形的魔法阵,呼应着教皇和十二位大主教级强者所引导而出的强大圣力,光系法力已到达顶峰。

不但保着他们自己,还把各大将领们都护住了。

悄然卸掉箫音的大部份伤害,他们只是觉得耳鸣头痛,呼吸急促,并没有过于严重的痛苦。

但纵然如此,军队中的大小将领们也是目瞪口呆。

东方连手指也没多动一下,只凭箫音已是杀人于无形。

这种恐怖的力量,转眼之间,就让最善战的萨尔瓦军队,溃不成军。

这一人敌十余万人的局面,怎么看起来,都是那一人悠闲从容,占尽上风,十余万人反而如绵羊般任人屠戮。

金顶大帐里,伊索尔德微微冷笑。

虽然他不了解东方这奇妙的音波功,但万法一理,天地之间自有平衡。

这样大范围大效果的杀伤力固然是触目惊心,但对力量的消耗也必然是极为巨大的。

音波攻击覆盖的范围越广,能支撑的时间就越短。

力量分摊开来,也就越薄弱。

东方若发动别的攻击,他或许还会有些忐忑,但这种自己把超强的力量分散开来,只图大范围伤敌的手段,却正好可以让神殿那更大范围的魔法阵压制住。

伊索尔德的推测,确实没什么错漏。

东方刚才吹箫,十几万人皆闻,而如今摧动魔音伤人,却还只是最靠近他的这几万人,受到了可以造成实质伤害的冲击。

这还是因为,东方的力量,已经达到非人的境界,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换了武林中历代相传,专以魔音出名的高手,最厉害的,能用无形音波,攻击身旁几千人,就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

就算是东方,这样以音波攻击数万人,他的内息也是不可能完全支持下去,手里这支玉箫,虽是天下异宝,长时间吹出这样的魔音,也是要断裂的。

不过,这么短短的时间,足以催毁整支军队的战力和斗志了,甚至直接让无数体弱者丧命。

哀嚎惨呼声中,在恐怖魔音的打击下,渐渐七窍流血,满地乱滚的,更多的是平民。

相比军人,他们的身体弱了太多,禁受不起这样的心脏急跳,血脉疾流。

然而东方箫声依旧,长河之上,烈日之下,他看着遍地哀号的人,眼神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他知道这些人大多无辜,他知道,他们只是被神殿利用的牺牲品。

他知道,这样的魔音对于神殿真正的强者,伤害有限,反而是普通人会遭受巨大的无差别伤害。

东方不是没是别的手段,应付那漫天箭羽,无数魔法。

但他只会选择对自己来说,最为方便,最为有效的。

会牵连多少无辜,从来不是他考虑的内容。

人即有杀心向人,也该接受被杀的命运。

凡敢以兵刃向己者,凡敢以杀心对己者,神可诛,魔或弑,普通人,又如何呢?魔音所过之处,鲜血淋漓,凄号不绝。

人们的眼中,耳中,鼻中,都流下丝丝鲜血,不少人被狂震的心脏,撞得痛不可当,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胸膛,扯破了衣裳,撕开了血肉无所觉。

仿佛非要生生撕开胸口,摘出这颗被控制的心,方能舒畅下来。

阳光之下,魔音所及之处,简直如同人间地狱。

就算是幸运地身在魔音威办之外,世人也是心胆皆寒。

这是怎样的魔鬼,这是何种来自地狱的邪恶手段?如果不是因为神殿魔法阵的早已笼罩了这一片天地,强大的光系力量,在悄然无形中安抚着人们心中的惶恐,再加上守卫神明,守卫教皇的心意还算坚定,只怕这里十几万人,除了军队外,其他人都要一轰而散,四下溃逃了。

差不多了!伊索尔德的声音优雅地响起来。

以他为中心,光明的力量,无声无息地运转起来。

一个鼐魔法阵,悄然亮起,十余万人中,无数个神职者都在暗中呼应着伊索尔德力量的牵引。

巨大的魔法网徐徐收紧,强大的魔力徐徐弥漫开来。

就连声音,都渐渐无法突破一重又一重的魔法屏障。

在普通人的感觉中,魔音渐渐由强而弱,直至隐隐约约,急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平缓,双耳的嗡鸣,渐渐悄然消散。

本来气血上涌,头痛如绞,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不苦,如今,都慢慢恢复了。

有人筋疲力尽,如烂泥一般倒在地上,有人颤抖地站起来,望着四下的鲜血,看着身周,已死的人僵直的尸体,和重伤者,微微抽搐呻吟的惨状,才渐渐明悟,自己终于逃过了一死。

不知是谁先跪下来,大声诵念着神恩,而被保护着的大小将领官员们,在生命的危险已经解除后,也无不红着眼跳起来,一迭声地下着杀气四溢的命令。

所有还没有被魔音攻击到的人,无不全身一松,这才察觉,身上早已被冷汗湿透,刚刚只是紧崩着,呆站着没动,却如辛劳了十天十夜般,疲惫无力。

原来,这个魔鬼,也并不是无敌的。

果然,神明的力量,足以压制一切邪恶。

在刚才死一般的绝望和惊怖之后,这个认知,竟让许多人,满心庆幸,甚至热泪盈眶。

确信神明可以保卫自己之后,原本的惊惶畏怖,自然就变成了愤怒仇恨。

终于有人大喊了起来。

杀了他。

无声人齐声应和。

杀了他。

杀了这个魔鬼!血泊里,不知多少还在喘息的人跳起来。

杀了他。

在后方,不知多少人奋力高呼。

杀了他!士兵们用力尽颤抖的手,拔出刀剑,普通的民众,急急忙忙寻找身边最趁手的攻击物。

无数愤怒仇恨的目光望着那波涛中,身披艳阳,足踏金虎的身影。

十几万人的呼喊渐渐同步,渐渐整齐,这恐怖的声音,每一次响起,都几乎震动大地,掀起河流。

没有人向前冲,没有人射出一箭,掷出一刀。

所有人都了解了恶魔的恐怖,所有人都知道,只有神明的力量,才能毁掉如此邪恶可怕的存在。

他们呼喊声,望向金顶大帐、他们呼喊着,看着四周保卫他们的无数光柱光影,心中对神明的崇敬,依赖,信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

大帐里,伊索尔德等人,相视而笑。

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救助军队和平民,就是要让这些人,尝尝切身之痛,亲身感受到东方的恐怖和杀戮。

受神殿号召来除魔,和自己的生命被威胁,而除魔,所能爆发的力量勇气,那是完全不同的。

越是在东方的魔音折磨下生不如死,才越会感激救他们于水火的神殿。

越是感到东方的威胁,看到东方的手段,他们才会迫切地想要除掉东方,才会更加全心全意地依靠神殿,深深地坚信,安逸地生活,不能没有神殿的庇佑。

当然,也不能让东方的杀戮太过份,太可怖,一旦恐惧积累地超过界限,即使有神殿的支持,他们的斗志也会崩溃。

把东方的破坏和杀戮,威胁和恐怖,控制在这样一个程度,不轻不重,正好合适。

伊索尔德得意地微笑,却看见,大帐中心,虚影里的东方,慢慢放下玉箫,慢条厮理地系回腰间,在十余万人同仇敌悍,简直连神都可以震动的呼声中,居然也这么笑了一笑,笑容里欣然之意尽显。

第三百九十三章 神魔之力山呼海啸般的呼声中,地为也撼动,水为之沸腾,仿佛这一刻,千千万万的民意,真能撼动天地,决定乾坤。

然而,东方只是安然一笑。

万人呼号中,大河上,风起如涌。

如此声势,如此气魄,才更能达成他的愿望。

他一足轻轻踏着高高飘扬的旗帜,在风中飘然一转,红袍飘飞若梦,金龙腾飞如幻,甚至在场十余万人,也几乎错觉,如此梦幻般的人物,就会这么张臂乘风飞起,就此永逝人间。

莫名地,万众呼号为之一顿,人们本能地畏惧着,仇恨着这个魔鬼的化身,却又不知不觉得,被这样美丽的风华所吸弓。

甚至会在极短的瞬间,因为错以为这样的美好将会消失,而生出莫名的怅然之意。

神殿通过千年积累,和重重魔法,无形无象中,对世人产生的精神诱导力,在这一刻,竟被东方凭着不可思议的风华气度,正面一挫。

极短暂的声音停顿间,整个天地,竟是一片寂静,几声痛呼惨嚎,便也异常清晰。

东方身旁的空间光线一阵扭曲,两个穿着黄金盔甲,披着雪白披风的骑士,凭空在空中出现,如石头般栽向水中,激起偌大水花,随即鲜红的血色,在水面上迅速地漫延开来了。

一片沉寂中,十余名圣骑士飞一般投入水中救人,东方恍如未觉,不理不睬,而岸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立时就起了一阵阵的骚动。

金甲白披风,这是神殿圣骑士中,最高等级的黄金圣骑士。

只护卫教廷和教皇,从不轻易入世。

相传,就象大主教等同于大魔导士一般,黄金圣骑士也有着类似于剑圣的力量。

这样可以威慑一个国家的巅峰强者,怎么还没看见东方动个手脚,就毫无还手之力地弄得生死不知呢?这天使般形象的恶魔,也太强大,也恐怖了一点吧!相比于世人的惊惶,伊索尔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是魔免之人吗,他怎么发现的?巧妙地利用光系魔法扭曲光线,造成隐身效果。

借助法师的浮羽术,本身也以圣椅士的强大力量,暂时封住呼吸,心跳,脉膊,甚至连血液流动都控制得几近于无,慢慢飞到东方身边去。

东方又是魔免之人,固然不怕魔法的直接攻击,但对于魔法的任何波动,也就完全无感无觉。

这种偷袭,应该是完全天衣无缝的,真不知道,东方到底是怎么察觉出危机的。

象伊索尔德这种长年处于权势巅峰,永远受人膜拜,大多数时候,只需动动嘴皮,下下令的人,哪怕自身的实力再强,也永远不可能理解,在千万次血战,无数次生死边缘处徘徊后,所拥有的对危机本能的感觉和反应了。

何况东方的技已近乎道,本心便可直映天心,对他这样的人,任何偷袭,陷阱,暗算,都是毫无意义的,要打倒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正面作战,堂堂正正凭实力说话。

可惜大多数人,即看不清这个局面,也总放不下心中的侥幸,能取巧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堂皇正大的战斗。

东方在半空中,微微冷笑。

所谓的黄金圣骑士,实力应该是很强的。

但骑士之道,本来就更适合,正面作战。

有足够的人数组成阵型,借助神官们无数的辅助魔法提高实力,身后有千万人的念力加持,估计十几个黄金圣骑士,完全可以在十万军中,纵横驰骋如无物。

可偏偏要取巧让骑士为当刺客,一个黄金圣骑士发挥出的实力,恐怕连影子这种九级刺客都不如。

以短击长之下,被他轻易打成重伤,其实是非战之罪。

并非真的连一招都应付不过来。

异端!不知从何而来的怒喝声中,巨大的光柱凭空向他照下来。

东方抬头随意地看了一眼,径自悠然负手,任凭那传说中可以净化一切的光芒洒在身上,倒是正好在他衣上发上身上,套上一层隐隐的光环,金龙活灵活现,光华四射,若非之前的魔音杀戮,此刻他的神光下悠然从容的神情,绝世无双的风华,倒更能让世人相信,他是神界降下的天使。

神裁之光,居然对这个魔鬼无效!原本惊惶的世人,甚至开始轰然议论了,就连军队中杀机满溢,疯狂待战的气势也为之一消。

金帐中,伊索尔德却与众人相视一笑。

果然是魔免之人!话犹未落,河水激起巨大的波涛,便似整条河的水流都在这一瞬间,被抽起,疯狂地卷向东方,幸好这时,其他的船只早已靠岸,船上的人早就纷纷离开,尽力远离东方,否则,这巨大的水浪一起,东方还没事,整条河上的无辜者,就要死光死净了。

在涛天巨浪下,东方只是笑一笑,伸手慢条斯理地向着东西南北,各招了一招。

他的四面,便如凭空多出四道墙一般,万钧之势的水流,竟是没有一点一滴,可以靠近他一尺之内。

甚至连他脚下的金虎旗都没有多飘动一下,偌大的三层楼船,居然还稳如山岳。

这种全凭内力凝出气墙,犹如魔法结界一般,隔绝一切攻击的力量,着实令人惊叹。

但黄金帐内,伊索尔德等一干人反而都如松了一口气般,释然而笑。

果然还是惧怕物理攻击的。

只要你不是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今日就一定是你的死期。

接下来的一切,在世人眼中,如梦如幻,如同史诗故事中,所有壮美的战斗诗篇一样传奇。

流星火雨,从天而降,冰霜死海,自水而起。

石柱地刺,从水底刺出,巨大的三层楼船,转眼间就被刺成无数碎片,小山丘般的大石块,凭空从天上,轰隆隆密麻麻得落下来,似乎倾刻间,就能断流阻河,呼啸恐怖的狂风,肆虐在河上,仿佛可以轻易撕碎所有生命。

几乎是交睫之间,强大的光系魔法,居然就幻成地水火风,各系不同的巨大物理杀伤力,场面宏美雄壮至极,似乎四系的禁咒在同一刻施展,轰然有撼天动地之威。

这样的景象,极具冲击力,偏偏无以伦比的破坏力,只局限在河上,岸边连一根野草,一朵野花,都不受影响,白色圣洁的光华环绕下,仿佛所有虔诚正直的人,都已得到神明的保护,绝不会在这诛邪的风暴中、受到半点损伤。

然而,如此恐怖的风暴里,那一条红影,便如游龙一般,自在飞扬。

越是狂风怒号,越是飘逸优雅,越是天昏地暗,越是光彩照人。

惊涛不能沾他的衣角,烈焰不能近他的身侧,巨石如海,地刺如林,他却飘然跃于其上,光芒之耀眼辉煌,天地之威,犹不能夺。

他不是惊涛骇浪中,坚持不倒的旗帜,分明是,分波逐浪,哪怕以一人之力对抗天地,也要冲霄而起的神龙。

魔法的攻击,越是宏大壮丽,这一人的风华,越是倾心夺魄。

天地轰然中,他的笑声,激越而起,如闪电撕破沉沉暗夜,那样的光明和锋锐,仿佛能将整个世界打碎再重塑。

所谓神威,不过如此!千万人的惊愕,千万人的倾羡,千万人又惊又怒又恨又惧,却又在心中隐隐向往羡慕的风华与力量。

哪怕是有神殿的魔力悄然控制人心,千万人的心神,却还是不知不觉,为这一人所慑。

直到,那一声沉沉然,仿佛能引动天地之力的声音顿喝。

无知狂妄,你又知道,什么才是神威!天地风雷猛得一震,地水火风,构成世界的四大元素,似乎在这一刻,全部臣服于这样沉稳的声音之下。

所有的攻击倏然停止,所有的变化全部消弥。

刹时间,又是天晴日朗,阳光灿烂。

然而,最壮丽,最辉煌,最耀眼的,却是那巨大的金顶帐,无数光芒从帐中透出,直冲天际。

龙吟之声从天响起,初起时,不过是天边金光一道,转眼间,巨大的金龙就高悬空际。

长大高壮如山一般的身形,展开的双翅几乎遮蔽天日,龙威所及之处,所有的牛马鸡羊,无不颤悚。

东方还只是娇若游龙,而这一刻,出现在世人眼中的,却是真正的金龙。

远方,还有十二道白光,疾如星火而来。

与此同时,光华四射的金顶大帐,正在整个地向空中升起。

神龙之威,教皇之圣,强大的力量,冲击着每一个人的精神和感情。

刚才因东方而在心中生起的波澜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教皇终于亲自出面惩制异端了。

人们心中狂喜地想着,念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失控,激动得直如疯狂。

天空中,刺眼的光芒以金顶大帐为中心,猛然四射。

(前几天一直生病,头痛欲裂,外加因节能而天天停电,累得写文也断断续续,现在差不多调整过来了,尽量让更新稳定一点吧。

汗)第三百九十四章 如此一击强光下,人们本能地讯上眼,再睁开时,巨大的金帐已消失无踪。

头戴三重冕,身穿华丽法袍的教皇,高居在龙背上,十二匹独角兽也已经赶到,十二位白袍圣洁,气度出尘的大主教级强者乘骑着独角兽,在教皇身周飞驰轮转,就象诸天星辰,环绕着太阳,千万年运转不绝。

上万名神职者,齐声颂念着神圣经文,整个天地,都被灿烂的光华充溢着。

众人都疯狂地跟着念诵,迫不及待地跪拜下去,十余万人,远远近近,哗啦啦全部矮掉半截时,场面之壮大震撼可想而知。

这一刻,就算让他们立刻牺牲生命来表示对神明的忠诚,也没有人会犹豫片刻。

类似的场景也曾在维斯王都,教皇现身时出现过,但东方却还是头回亲眼目睹这种气派。

他却只是微微一笑,遥望那辉煌尊严如天神降临的老人。

世人眼中,他就是神明的化身,但在他看来,这也不过是个老人而已,哪怕占据世上最高的位置,想的,也只是牢牢抓紧手中的权力。

相比以一人之力,化身千万,探索所有奥密,不断追求突破,寻求极限的兰蒂丝,这个同样被神话的所谓教皇,只是一个顶着三重冕,困锁在一切荣光权势之下的囚徒。

不过,东方虽然对这位所谓的天下第一人不以为然,却绝没有轻视这个敌人。

在此之前,兰蒂丝曾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为他讲解魔法的奥妙,对光系法术的理解,对教廷最终力量的推测。

相比于教皇的固步自封,兰蒂丝却是在用所有时间精力,探素着力量的极限,尤其是在她悄然成为魔法公会会长,了解了魔法公会那位传奇神话的秘密之后,天下间,唯一有可能击败她的,就只有教皇,只有神殿了。

她最少花了一百年时间,在暗中研究神殿的力量,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不少可能。

教皇肯定有某种秘法,能集合千万人的力量于一击之内。

世人的信仰,崇敬,虔诚,也是教廷最大的力量。

教廷并不指望,这些普通人舍生忘死冲锋在前,能给敌人多大的伤害,教廷需要的,只是所有人对敌人的仇恨和对神明的崇拜。

魔法的力量,来自于精神。

精神力足够强大的人,就是有魔法天赋的人。

但普通人,也有自己的精神力量,一念之力,虽然微弱,但千人万人,万千之念,便可融成无比恐怖的力量。

教廷所谓的强者速成,不是有神力庇佑,而是借助那些神秘的法阵,魔力,凝聚了千万世人的念力为己用。

无论是大主教,还是黄金圣骑士,他们只是看起来,力量与大魔导士和剑圣们相当。

大魔导士和剑圣的力量,完全属于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挥洒自如。

而那些大主教和黄金剑圣,其实是借着世人的念力,和魔法阵才能把力量发挥到最高的。

所以,当初伊索尔德每回现身,施展大法力,都是在千人万人眼前,用那种特别眩目的法术,装神弄鬼,引得万人崇拜,千人称颂。

而教皇在维斯第一次现身,气派阵仗,更是十倍于他。

并非教廷中人,都特别喜欢炫耀,说穿了,不过是因为在场的人越多,心情越激动,他所能得到的魔法支持也越多。

唯一一次,伊索尔德没有借世人之力为自己增势,就是当初维克多闭关冲击剑神之路,和东方的力量融合,封锁整个山谷。

伊索尔德冲进山谷,去救那些被东方的武学口诀弄得差点走火入魔的剑圣们。

当时伊索尔德是巧妙地集合了二十个大神官,借着人数之利,摆出一个奇妙的魔法阵型,大幅度地提高了他个人的力量而已。

旁人不知奥妙,还会误以为他个人的实力,哪怕在巅峰强者中,也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千年以来,教廷疯狂地传教,掌控着最高的话语权,教导权,不遗余力地给世人洗脑,不止是要用神棍手段,统治世界,更多的还是因为,世人的每一分虔诚念力,都是他们的力量源泉。

所以,教皇在发现用结界无法封住兰蒂丝,绝无可能不声不响,悄悄把她干掉的情况下,不得不和兰蒂丝达成妥协,放她离去。

兰蒂丝威望太重,地位太高,尤其是在萨尔瓦,人人视她如保护神。

一旦双方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情况公开出来,民众必然无所适从。

一旦无法从千万人的虔诚意念中得到力量,反而会因为世人的犹豫摇摆,而使神殿崇高的地位受到巨大的打击。

相比之下,东方对整个大陆的人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教皇说他是异端,是魔鬼,民众就会相信。

一直以来,神殿的种种造势,重重谋划,就是为了把东方引进对他们最有利的战场。

不管是法场设伏,还是封锁法师塔,都集中了无数普通人和神职者。

尤其是这里,在教皇的号召下,人流几乎是无穷无尽地聚集过来。

数日之间,借着神职者们的传教布道,借着教皇每日一回的神圣祝福,借着强大的圣力笼罩,借着各种各样魔法阵,无声无息地运转,再呼应着千年洗脑的功效,这里十几万人的精神早就被神殿完全控制了。

所以,东方这一现身,又是魔音,又是杀戮,又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地一阵拼斗,这里十几万人,居然没有尖叫,没有混乱,没有人疯狂进攻,没有人四散而逃。

就算有小小的骚乱,也总是很快在光明力量的安抚下平定下去。

十余万人,其实早已成为了神殿牵线的木偶,偏偏他们自己还完全无知无觉。

东方冷眼看着那些高颂神恩,如魔如狂的普通人,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说穿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慑魂术。

只不过,可以大范围地施展,并吸收别人的力量而已。

小流可成江海,跬步能至千里,上万神职者的魔力,十余万普通人的念力……东方记得,数日前,兰蒂丝也曾目露神往之色,悠然说:就算是远古的神明复活,恐怕也不能硬挡如此一击吧!眼前光影辉煌,耳边呼号不绝。

千夫所指,尚且无疾而终,这一刻,却有十余万人,意态如狂,心心念念,要置他于死地。

然而,他对着那高踞金龙之上的教皇扬眉而笑,眉飞如剑。

这一刻,他眸光灿亮,光寒如剑。

那些看透世情的懒散与冷漠,那些红尘翻覆,无所求,无所恋,无所谓地活着,死去也同样无所谓的淡然,这一刻,都化作剑一般的锋锐。

经历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

原来他从来不曾变。

血仍热,心未死。

他仍然可以只做一个单纯武者。

极于情,极于剑,极于一个武者最简单的心。

这一刻,天时,地利,人和,都在神殿,都在教廷,都在教皇将发而未发的一击之间。

纵神明复世,也未敢撷其锋,他却要挺身直当,堂堂正正,迎此一击。

教皇默默在高空中,看着他此生最大的敌人,看着他倾尽整个大陆,最强大的力量,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对手。

所有耀眼的光芒对他都无效,他可以清晰得看清东方的眉目神情。

虽然以前无数次看过他的画象,虽然,曾经利用魔法阵与东方的虚影交谈,然而,真真正正,看到这个人,依然会为这样的美丽和风彩所震动。

然而,教皇在意的,甚至不是东方的绝世风华。

而是,那种淡然负手立于空中,便自然而然,生起的睥睨当世的气慨。

教皇甚至没有多看东方的容颜,只是无法把目光从东方的眼眸上移开……那样的一双眼,分明燃烧着世间最炽热的战意,分明要把这最美丽的生命,最灿烂的时光,在这一刻,全部绽尽。

原来关于他性情冷淡,漠视一切的传言根本不实。

有着这样一双眼的人,骨子里,就是一团最热烈的火焰,当他纵情燃烧的那一刻,足以让整个世界,为他的光芒和灼热而战悚。

在这样激烈的生命与火焰中,年迈的教皇,第一次感到自己老朽了,他威严无比地高居空中,他掌控着十余万人的精神,可以随意驱策影响他们,他已经集中了,他的精神和身体,所能容纳的最多神职者的力量,面对着东方,他却能闻到自己的身体,日渐腐朽的气味。

东方一笑,便是绝世的锋刃出鞘,如一剑,将劈开天地,斩破苍穹。

他没来由一阵心悸,绝不能让这个人活下去。

巨大的黄金权杖指向东方,他的呼喊,如从九重天上,传来的神之审判。

神罚!第三百九十五章 绝境末路短短的时间内,神殿对东方已经发动了数波攻击。

或是借助军队,声势浩然,或是隐身偷袭,卑劣无声,或是各系法术,轰然浩大。

看起来是花样百变,手段狠辣,实际上,根本就没指望能真正打倒东方,所有的手段,都只是试探,都只是从东方的反应中,更深一层地确定东方的实力。

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教皇把力量凝聚到最强。

不管东方这忽然现身都是为了什么,他们只要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强度控制适当,不让东方产生怀疑,不让东方脱身遁走,也不让东方有足够的时间,机会,在十几万人眼前,多说什么话,多做什么事。

直到这一刻,教皇终于把魔法阵所能掌控的力量,提升到巅峰,不止是这里上万神职者,就是十里,百里,千里之外,只要有一线精神联系,也能魔力相融。

他升于空中,只深深看了东方一眼,心中纵有千万念头瞬息而过。

言语动作,却没有一丝迟滞。

在生死胜负的关头,多嘴多舌讲些无关的话,从来都是致祸根由。

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只是胜利。

他伸出权杖,遥指向东方:神罚!简简单单的一声沉喝,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沉寂,十余万人的疯狂呼喊,变成一片冷寂。

自伊索尔德之下,所有神职者,都感觉,体内的力量,疯狂地向外涌去。

只有教皇才知道,这一击之力,何等巨大,这一击出手,又付出了怎样的牺牲。

以前,神殿都是不知不觉间借助世人的精神念力,但这一次,为了能绝对毁掉东方,他毫无顾忌地抽空了所有人的精神念力。

而无数神职者们,折损的魔力,也几乎是永久的。

只要能杀死东方,一切都是值得的。

世人的生死不必过于介意,就算这一击,不用尽他们的念力,一旦同东方放手打开,巨大的破坏力、也会让他们死伤惨重。

神职者中,只要伊索尔德等最珍贵的高层人物可以返回教廷,在神之魔法阵中,慢慢恢复,其他人的死伤再多,也是可以承受的损失。

只是轻飘飘持杖一指,教皇的心静,冷漠沉定如万年磐石,十数万人的生死,系于这轻轻一个动作中,却不会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涟漪。

风未起,云不动,地上甚至连一点微尘都不曾激起。

这一击之力,足以分割大地,击穿地狱,如果教皇需要,十里之内,必将再没有一块完整的土地,一丝残余的生机。

无论东方怎样飞逃,闪避,都必然在此一击范围之内。

然而纵有毁灭世界的力量,他的目标也只是一个人,那所有的毁灭之力,就只凝于一处。

即使把光明之力,化为四系直接造成物理伤害的魔法之力,使此一击之威,略略折扣,这力量,依旧足以弑神屠魔。

没有人看到动静,没有人听到声息,就连被刚才狂风刮到河中心,正慢慢从东方衣侧,悠悠飘落的一点残花,都不曾受到影响。

这世上最恐怖的力量,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东方身上爆发了。

青天白日,晴空万里。

轰然的雷霆,带着刺目的闪点,连绵不断地击下来。

整片森林,几乎连一棵完整的树木都看不见了。

到处都是焦黑的木块和撕裂的大地。

重重闪电中,一点隐隐约约的金光,闪烁摇摆,飘飘忽忽,虽然速度奇快,却始终甩不脱雷光疾电。

用巨大的雷电,来击打一条游走的小虫,比杀鸡用牛刀还要夸张。

然而,那一点金芒,偏生就那么轻,那么巧,那么快,就是闪电也跟不上它的速度,比不得它的迅疾。

可惜,那惊雷闪电,也根本不需要跟上它。

每回都是轰隆隆整排整排地劈下来,完全无视远近前后的大范围巨大杀伤力,让金色小虫的所有逃避和闪避,都显得毫无意义。

狂猛的惊雷,肆无忌惮地毁灭着一切,雷光电影中,那一点金光,越来越黯淡,肉眼几乎不可辨认。

好不容易,从雷光的间隙中逃脱出来,迎面就是一道无形的剑气,劈得它又倒跌回狂雷之中,身上最后一点金芒,也在电光中,迸碎消散了。

对面隔着老远,一个极为高大的男子,持剑而立。

眼前虽是电光狂乱,他正眼也不看一下,每每随手劈出一剑,巨大的斗气,便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剑痕,总是准而又准得把堪堪逃出的那只小虫又打回恐怖的雷电阵中去。

在空中,三头巨大的雷鹰,伸展着双翅,背上或坐或立,共有三位魔法师。

中间一人,神情肃然,挥手间,雷霆万丈,双手不断变幻着法印手形,姿式优美而迅捷,各式各样,惊雷闪电,层出不穷,巨大的魔法不断的打下,他却似连换口气也不必。

另外两人只是含笑看着,并不动手。

虽说地上小小一条虫,在雷电中,几乎隐形了,但他们早就加持了真实之眼,看得倒是清楚得很。

那条细细小小,身体柔软轻盈,遍体覆着细碎金鳞的小虫,全身的金已经脱尽了,小小的身体上到处都是伤痕,类似血一般的****几乎从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往外渗、看着着实凄惨。

但安闲旁观的两位魔法师,却只是微微摇头。

小心,别真轰死了。

一定要活捉。

真是奇怪的灵物,从没听说过有这种魔兽,典籍中也没见过。

要不是教皇早要订下了,我都想拿回法师塔好好研究了。

二人低声交谈,神情凝重,又带着深深的遗憾。

谁能相信呢,三位大魔导士,加一个剑圣,联手就是为了一条小虫。

这种事说出来笑掉天下人大牙,最初安歌亲王向他们转达教皇命令时,这四位巅峰强者,差一点就气得当场拍桌子走路了。

教皇在数日之内,用许多神职者的死亡,试出了小乖的深浅,并通过死之前的精神联系感应,察觉了小乖虫子地真身。

这虫子虽强,却只懂驱策着蛇虫围攻所有它发现的,落单的神职者们。

实力稍强,或是成群结队的神职者,则由它亲自下嘴去咬。

来来回回,手段极之简单。

哪怕有刺杀大主教的实力,却根本不懂技巧和选择同,只是碰上谁杀谁。

这样的杀戮,无疑是愚蠢的,任性的,毫无手段技巧和心机的。

教皇由此确定,它并没有什么人在暗中控制。

因为有胆子做这种事的人,不会如此愚蠢,这么好的暗杀力量,应该用在最重要的情况下才对。

且通过十几回,它亲自下嘴咬人的杀戮时间,距离,效果来对比,判断出,一直是它一条虫、来回跑着找人杀,并没有同样强大的怪物同伴帮忙。

这神奇的小虫无疑,已引起了教皇极大的研究兴趣,便下令让奥撒兰使团活捉它。

奥撒兰的几位巅峰强者,怎肯自贬身份到替教皇捉虫,安歌亲王苦苦哀求,几乎都流着眼泪下跪了。

几位巅峰强者,才勉勉强强到了教皇指定的,小乖最容易出现的地点,小心地收敛了力量,装成赶路的神职者。

果然没多久就引出了小乖。

几位巅峰强者还以为要捉这小虫不过手到擒来。

谁知区区一虫,速度之快,应变之捷竟比之剑圣还犹有过之。

九级的强大法术击中,也只能使它受伤。

剑圣的斗气劈中,它居然还有余力逃跑。

甚至那位剑圣的坐骑,一头六级的雪狮,实力相等于九级人类强者了,居然被这小虫一口就咬得送了命。

而且这小虫还入地潜水,无所不能。

要不是这里聚集了地水雷,三系法师,还真就让这小虫给逃了。

大家终于认真起来了。

这样迅疾如电,体坚如钢,轻盈微小,还剧毒无比的家伙,就算是他们这种巅峰强者,如果没有防备,也会被暗算的,就算没有教皇的命令,这些巅峰,也必然要捉住这种强大的小怪物。

追追逃逃到了现在,把它活捉,已经是时间问题了,小乖却还是疯狂地逃蹿着。

尽管,它的每一点力量都已用尽,尽管,它的身体到处都痛得厉害,尽管,恐怖惊慌伤痛,都快让它失去最后的理智和坚持,它还是凭着本能向着前方逃窜,哪怕每一回,都被剑圣的剑气又打回雷光电雨中,它还是一次又一次,奋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强撑着向前飞掠。

就在前方,就在前方,只要一直向前,就可以找到那个心之牵系的存在了。

只要向前方,这么久的惶恐无助,这么久的寂寞流浪,就可以结束了。

它就有了依靠,它就再不害怕,它就还是被呵护在那人心口,汲取着生命与温暖的小小生命。

是的,在失去了感应那么久之后,忽然再次感觉到了他。

仿佛失去父母的孩子,再一次发现亲人的踪迹,它拼命地向那个方向赶去,路上无意中碰到四个穿着白袍很讨厌的家伙。

只是顺嘴咬个人,反正也不耽误赶路,怎么就惹出这么恐怖的敌人呢?小乖再强大,也不可能正面和巅峰强者对抗,粹不及防硬挨一记强雷,一道剑气,立时拼尽全力逃跑。

然而,这一路来,它潜入大地,则大地裂开,它躲进水中,则水波两分。

它逃到烂泥潭中,则泥潭忽然化成坚石,几乎把它困住,它隐进臭水沟里,则每一滴臭水都变成乱箭射过来。

一路上,无数蛇虫在它的招唤下涌来,然后,在狂雷中,成片成片地粉身碎骨。

它飞进森林,则整个森林被夷为平地,它隐入山丘,则一座山丘被完全抹去。

它还在不停得逃跑,不停得受伤,不停得透支每一点生命和力量,却不知自己一直在被敌人零刀碎剐,一点点毁灭。

它出生才几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绝境,如同一个惊逢大祸的小小孩子,会本能地呼喊父亲,它在绝望奔逃时,也在心中,疯狂呼叫那个存在。

它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在遥远的前方,前方……那样远,那样远的距离,哪怕耗尽它小小的生命,也永远,永远,不能到达。

第三百九十六章 心魂相系大地倏然震动,狂风骤起,整个被夷为平地的森林,所有的残枝焦树,几乎全被卷到半空。

仿佛一场巨大的地震和毁灭性的狂风同生,又或是恐怖的土系,风系禁咒,同时发动。

奄奄一息的小乖忽得从地上猛然挣起,倏然间便至半空中,这一跳,之快之高,竟似比它全盛之时,尤要强上一倍。

本来轰轰然对着它击下的雷阵,却在这时一滞,充盈天地的狂雷闪电,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消逝。

原本负责封锁小乖逃路的剑圣,也是神情一怔,微微出神,随手劈出的一剑,便失去了灵性气势和准头,这样的剑势,看来虽强,却应该是挡不住小乖的,谁知小乖是晕头晕脑往前冲,那么随意的剑气,它居然不懂得要躲,砰得一声,碰个正着。

小乖的尾巴生生被一剑斩断了,连那位剑圣都觉愕然。

一只虫子尾部后半截断开,那就和人类,被生生斩断脚一般可怜凄惨了。

小乖却似不觉痛楚一般,扭动着残掉的身体,借着身体奇异的弹跳性,居然又从地上挣起来,飞一般向前跃。

剑圣一扬眉,抬手便要再劈一剑。

然而,剑势方起,天上电光一闪,一道惊雷,不轻不重,打在剑锋上。

剑势微止,小乖却是从剑圣眼前,就这么掠了过去。

剑圣抬眼,向空中看去,高空里,三位大魔导士脸色都无比凝重。

刚才那巨大的波动,对他们的精神也产生了冲击,使本来流畅运转的魔法都为之一顿。

而小乖一跃而起时,更如人类发出狂吼一般,发出了做为一只虫所能发出的最强大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早已超过了人类所能接收的极限,所以听不到。

但三只雷鹰无疑听到了,竟是一齐巨烈地晃动起来,双耳都向外溢出血来,要不是三位大魔导士各种安抚治疗魔法连施,几乎就跌下地来了。

这还是因为这三只雷鹰都是中等魔兽,力量极为强大,要是普通的猛禽,恐怕这一声嘶吼,就能让它们活活吓破胆而死了。

这虫子受了什么刺激,这样发疯?其实,这话并不需要回答,几个人,都凝望小乖疯狂飞掠的方向。

刚才的巨大异变普通人或许会吓个半死,但他们却知道,那不是什么天灾,也不是针对这里的魔法攻击,只不过是别处的一次剧烈碰撞,造成恐怖的冲击波,波及很远很远的这里。

他们说话间,已经放开心神,调动最强大的精神力,去搜寻天地间任何不寻常的异动了。

百里之内,并没有强大的魔力碰撞痕迹。

百里之外,什么人能引发这样强大的魔法波动!应该是五百里外。

那里是教皇的驻地!几个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虽然他们还感应不到那么远的范围。

但整个大陆,能引发如此恐怖的魔法余波冲击的人,也无非是教皇和兰蒂丝大师二人。

大概终于跟东方对上了吧!不知谁胜谁负?应该会是教皇吧。

虽说是东方确实很强,但神廷的实力,却是连兰蒂丝都不敢小觑的。

你们商量什么呢,那虫子都跑了。

剑圣见上头罗索半天没动静,终是不满地催了一声。

跑不了,我早给它留下精神烙印了。

现在不能杀他,也不能捉它,让它跑,我们跟上。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这条虫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疯,自然是因为刚才的魔法冲击。

不管那里打得谁胜谁负,只要没分出生死,东方没被活捉,战局就没算完,我们跟着那虫子,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收获。

剑圣双眉舒展,点点头。

也好,要是教皇一战功成,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他要没得手,咱们就抢这个功劳。

巅峰强者们,对神殿一向是保持适当敬意即可,完全不需要太过敬畏,言听计从,这回他们几个强者,被教皇使东派西地当打手,心里早闷了一股子怒气。

反正这一回远行萨尔瓦,是受了皇帝的重托,无论如何,要毁掉东方,那么,从肯定已在硬拼下,付出极大代价,元气大伤的教皇虎口夺食,打打这位天下第一人的脸,倒也能消消气。

你们倒确定这虫子是东方的。

一个是毫无来历忽然冒出来的奇人,一个是,任何记载上都没有,却本领绝大的奇虫,还偏偏这冲击波一起,这小虫就发疯,应该是跟东方签了心灵契约,彼此互有感应的魔元吧。

就凭这一点,东方不管逃到哪,这小虫也能找到他。

最少五百里呢,这小虫能支持下来吗,半途死掉的可能更大吧?剑圣微微蹙眉。

小乖忽然间的力量爆发,其实并不奇怪,强者们在面临绝境时,都有这种刺激生命潜能,加倍发挥力量的办法,不过,这是用生命来换取力量,对身体的伤害,无疑是狂猛剧烈的。

这小虫子已经伤到这种地步了,还这样乱来,而且,明显已经急怒发狂,失去理智,否则也不会被大失水准的一剑斩尾,就它此刻的身体状况,确实不能寄予太大希望。

没关系,水系的治疗力一向是仅次于光系的,它现在发疯了,应该察觉不出来异样。

水系的那位大魔寻士微笑着说。

不管什么魔兽,神禽,再强大,再聪明,智力,手腕,从来都不能和人类真正相比,没有主人在暗中指挥,这样的小手段,那条只剩一口气强撑的虫子,是发现不了的。

就算能找到东方,它这样一路到地头,估计也是死路一条了,教皇可是要我们活捉的。

我们尽力了,没捉到,教皇又能怎么样。

那操纵雷电的大魔寻士冷哼一声。

是啊,我们也是急着要杀东方啊,难道诛杀异端,会比捉一条虫更重要。

四位巅峰强者相互望望,彼此微笑。

其实人人都对小乖的神奇之处,大为好奇,如果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那肯定是无论如何也要活捉到手,再声称已经把小虫轰成烂泥,来应付教皇。

毕竟,这样一只奇虫,如果是交给别人,由别人研究,总是巨大的威胁。

这小虫子,太厉害了,万一被别人控制,哪一天用来暗算自己,他们也没有把握自保。

但即然四个都在这里,彼此牵制,还真是不如让虫子当着四个人的面,死掉更彻底简单。

四人取得共识之后,也没再耽误,各自跟了上去,遥遥缀着。

虽说小乖早就跑到视线之外去了,但有追踪魔法牵连着,对于小乖的行踪,那绝对是如掌上观纹一般地清楚。

小乖完全不知道身后跟着怎样强大恐怖的存在。

它只是拼命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每一次跃起,都是以伤痕累累的血肉拼命发力,每一寸前进,都是以剧大的痛楚为代价。

然而,它甚至感觉不到痛。

因为,在心中,脑脑里,在灵魂上,有更深更切,更恐怖的痛楚,让它忘怀一切。

那是生命,精神,被生生撕裂的痛,那是心脏被生生剥离的痛,那是灵魂中,最最重要的存在,鲜血淋漓的痛。

那个人存在,比它重要,比整个世界重要。

那是它的灵魂,它的生命,那是蕴育它的源泉。

就在刚才,恐怖的魔法余波冲击天地,那巨大的痛楚则疯狂地冲击着它的灵魂和精神。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就是一切。

而今天,它的天地要迸毁吗?它的世界要崩溃吗?小乖恐惧地全身颤抖,拼了命地嘶吼,拼了命地前进。

它理智全失,甚至看不到砍向它的剑锋。

它心智全泯,甚至没有发现,一路上,对它紧追不舍,誓要置它于死地的强敌,居然没有再跟过来。

它出生才不过几年,只是个孩子,虽然杀过很多人,可是,它自己并不太清楚死亡是什么。

哪怕是刚才被逼得险象环生,性命垂于一线,它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它被打伤了,它痛了,它慌了,也只是逃蹿,只是在心中,呼喊着它的依靠,却并没有真正害怕过死亡。

可是,现在,它是真的,怕了,怕得发抖,怕得连心和灵魂仿佛都在战悚。

颤抖的虫子,挣着性命向前,向前……它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凭着一种生命的本能,想要尽可能离他近一些,近一些,哪怕,只是把漫长的距离缩短一寸。

可惜,它不知道,即使真的找到了他,靠近了他,也是把更大的灾难,带到了他的身边。

(昨晚还是没能撑到三点钟,太疲倦了,只好睡了,本以为今天白天能更,谁知又是停了大半天的电,结果拖到现在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突来大难旷野上狂风呼啸若狂,大地颤抖不绝。

一片空旷中,凭空出现一座巨大的高塔。

塔高十八层,宏伟得如同神灵在人间建下的奇迹。

这样的巨塔,在狂风中,居然抖动得好象随时会崩毁。

不断有巨大的石块从塔上迸散开来,一层又一层奇奇怪怪,透明或不透明的结界,在巨大魔力的冲击下,震颤着,破碎着,光线被分割阻隔,整座巨塔时隐时现,时正时斜,倒象一个活着的,身躯柔软的人,在狂风中,不断颤抖折腰。

不断有各种各样,巨大的火球,光团,引发连串爆炸,整座高塔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崩毁。

其间,有展开双翼的翼人族人墙壁的缺口飞出,有身形轻灵矫健的精灵,从剧烈震动着的窗口跃出,有只到常人腰间的矮人,轻轻快快地在烈焰中跳出来,有强横有力的各类兽人,以各自擅长的方式,急急忙忙从塔内脱身。

甚至还有一条红色的龙,和若干达到九级的强大魔兽,惊惶无措地逃出来。

天下第一强者的法师塔,居然会莫名其妙,遭受如此巨大恐怖的魔法冲击。

塔外的障掩法和各层结界被一一冲破,却也很自然地在遭受冲击的那一刻,发动了魔力反击。

层层力量,不断对撞,不但拦不住那可怕到极点的魔法冲击波,反而引发了更大的魔力风暴。

直接冲击到法师塔上。

塔内,每一层都有结界,各层的研究,都有极危险,极恐怖的内容。

被这强大至极的魔力一冲击、各层的防卫,不堪重负。

兰蒂丝的法师塔,居然是从内部开始了崩毁,各种各样,无比危险的试验内容,都失去了控制。

好在各层的助手们,实力都不俗,因为常做危险的魔法实险,兰蒂丝也指点传授过他们极多技能,也给了他们不少护身的魔法道具。

此刻一看情况不对,个个飞快脱身,全部把力量发挥到极致,身上那些兰蒂丝亲自制作的道具,卷轴,全部启动,护身结界纷纷张开。

脱离了法师塔之后,勉力在外头巨大的魔力风暴中自保,倒还是可以的。

突如其来的灾难中,除了几个人偶因实力不足,来不及逃出,兰蒂丝其他的助手,倒都从法师塔脱了身。

几十个默默无闻,长年累月在法师塔中研究,但个个实力都已达到九级的强者,此刻人人面色苍白。

分散地围绕着法师塔,目瞪口呆地看着整座巨塔完全崩毁的全部过程。

看着虚空里燃起足以毁灭一切的火焰,莫名地在空中,卷起的可怖巨浪。

看着通过种种种方法凭空造出的怪异魔兽,张狂呼号,要毁灭眼前看到的一切生灵。

看着用炼金术制成的许多机关,大多迸散飞碎,造成可怕的破坏,看着炼药术制造的恐怖毒药化烟化雾,完全挥散开来。

他们隔得远,又都有护身结界全力张开,依然心惊胆战之感。

然而,在已经崩毁的巨塔中心,在所有失控的灾难肆虐的中心。

却有一个安静而独立的空间。

两个人一坐一立,四周仿佛有无形的气场将他们团团包围,所有的伤害都不能侵入。

看起来和其他人有结界相护没有什么不同。

但其他人早已脱离漩涡中心,远远躲了出来。

魔法冲击波虽强,却是一波过后即止,四下环绕的,只是一连串魔力爆炸的余波而已。

而那两个人,却是处于,所有力量疯狂撞碰,肆虐的最中心。

一人盘膝坐在床上,身处的房间,每一寸墙壁,都在风暴中,被催为烟尘,他身下的整张床,却还完完整整,连床单也没乱上分毫。

他安然闭着双目,仿佛那天地毁灭的力量,不过是微风拂面,连让他看一眼的意义也没有。

骤风如狂,疾火惊雷,各种各样的魔力在他眼前碰撞,地狱幽冥中招唤而来的怪兽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恐怖和死亡,环绕在他身周。

各种各样的光线,火焰,照得他面目明明暗暗,可那已然憔悴的容颜,却还是出奇地俊俏。

在他身旁站了一人,也并不是特别高壮的身形,可就是这么一张,便有着山一般沉凝稳定的气息。

各种各样失控的魔法,足以毁灭天地,他却似比整个大地,还要沉稳凝定。

他只是随便地站着,以一种很随意的姿态握着一把剑,便有一种可以撑起整个苍穹的气势。

风雷惊变中,他的全部应对、不过是出剑。

一剑出,呼啸而起,横跃百里的魔法冲击波,便被他劈开,绕开波及他所保护的人。

一剑劈,仿佛可以永远燃烧,直到把世界全部焚毁的奇怪魔焰,便在烧到他身周时,被斗气生生压灭。

一剑起,无源无根,却似可以不断增长,淹没整片大陆的冰雪寒水,就在剑气斗气中,被挥发一尽。

一剑动,不管是兰蒂丝巧手嫁接,结合了所有动物之长,用炼金术和炼药术制出的十余个人造恐怖魔兽,还是被兰蒂丝从幽冥招来的死亡魔物,魔界怪物,全都是粉成碎骨,在这巨大的魔法风暴中,转眼消散得连一丝微尘都剩不下。

他每一剑劈出,都简简单单,大巧若拙。

每一剑挥起,巨大的斗气向外挥出,竟逼得那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魔力冲撞波,不断从他身周退开。

斗气轻松地在他们二人四周布下一个安全的,连空气中的所有毒素,都无法侵入。

四周都是死亡与毁灭,但斗气之内,他们连衣角也不曾掀起半分。

四下里各族的强者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两个在风暴中心的人。

这样强横的力量,就算是世界毁灭了,那两个人,应该还会这样气定神闲,一个照样闭目安然,不闻不问,一个依旧举重若轻,随意应付。

人人倾倒,个个惊叹,却不知,维克多其实是有苦自己知的。

做为剑神,世上再危险的地方,他都出得入得,再大的大灾难,他自信,也能应付。

可是,现在理查实在太脆弱了,对别人来到说的一点小伤,可能就会要了理查的命。

就算有他全力相护,他也没有百分百把握,在最顶级的魔力风暴中,保护理查,万无一失。

就是因为这层顾虑,当日东方断然离去,飞身而入法师塔最顶层时,他不敢轻易出手击破结界。

现在这种局面,实在是别无选择,只得硬顶了。

巨大的魔力冲击虽大,但一波就过去了,并不算什么。

可怕的是,这冲击波完全冲毁了兰蒂丝的数层结界,造成恐怖的魔力爆炸,使得兰蒂丝研究中的东西失控。

能让兰蒂丝这样的魔法第一人倾心研究的内容,如果正好是危险范畴,那又该危险恐怖到什么地步呢?就算是剑神,也会头疼的。

维克多要想一人脱身,轻而易举,就算是护着理查,立刻冲出这样的风暴,远离灾难中心,应该也还可以做到。

偏偏理查在风暴之前,正好修炼小有所成,悄然入定,物我两忘,慢慢地运转内息,连通全身筋脉。

本来习过斗气之人,习武难有成就,连维克多这个剑神也不例外。

但理查在身体几乎全毁的情况下,斗气也等于废掉了。

东方又助他打通全身穴道,九日九夜,内息不停地为他拓展筋脉,他一醒来,身上就自有了一股内息,学习内力运行,事半而功倍。

但必须由理查自己慢慢运行这内息,重新运转每一处穴道,每一条筋脉,才能真正掌握这股力量。

所以,第一次入定,对理查十分重要,更不可受丝毫惊扰。

维克多是凭着剑神的超常感觉,在魔法冲击波席卷而来之前,就用强大的斗气把他和理查都保护了起来。

天崩地裂一般的灾难中,而维克多也必须不断付出巨大的斗气,支持起整个空间,在催毁一切的风暴中,保持这小小方寸之地的安宁。

不止挡住所有危险,而是要让定中的理查听不到一丝异响,感觉不到一点颤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就等于困住了自己,只能呆在原地,呆在破坏力最大最恐怖的灾难正中心,凭自己的力量一直硬撑着。

应付四下里此起彼伏,一刻也不停止的各种灾难之余,保证理查不受最轻微的干扰。

这种对斗气的巨大浪费,让维克多都觉得吃力了,心中深深叹息。

有的时候,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才几天时间啊,理查就能凝神炼气,心神合一,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了。

他要是没这么天才,反倒不会有这场大难了。

旁人只见他轻轻松松,化解一次又一次危机,却不知道,只要一丝最细微的斗气空隙,只要一点声息入耳,一丝微风拂面,就足以让理查走火入魔,东方为了救他所付出的巨大代价,也将毫无意义。

而维克多,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

第三百九十八章 殃及池鱼世人都道理查毫无武技天份,又有谁知道,他只是懒得在武道上投入太多心力而已。

人的精力用在哪里是看得到的。

绘画,弹琴,诗歌,当年理查做废物王子时,就多才多艺,后来锋芒渐显,权谋,政务,军务,表现也都不俗。

人的精力用在哪里是看得到的,武道又是绝对无法投机取巧的,勉强练到三级骑士的水准,交待得过去就行了。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王子,成为一国之君,才是他一直努力的目标。

他的才智,维克多从来不曾小看过。

维克多相信,理查如果真的定下心来,专心修炼武技的话,成就必然不凡,但就算如此,区区数日之间,理查就能理解一个完全陌生的武学体系,并有所成就,依然让维克多感到惊诧。

而更让维克多惊讶的,则是理查的冷静。

他醒来之后,听维克多说明整件事,从东方最后的言行中,很容易就推测出,东方恐怕是要面对极大的危险了。

兰蒂丝不在,法师塔的重重结界犹在,他们被保护在法师塔中,也等于是被困在其中。

走不出法师塔,也联系不上外界,知道东方在顶层,却又进不去。

理查并没有丝毫慌乱。

也没有关心情乱,疯狂失措。

他没有多花一点时间,细看这天下最神秘,世人最向往的法师塔,也没有浪费心力,冲到顶楼去大喊大叫撞结界。

更没有尝试破坏,逃出这个法师塔。

他只是沉默着仰头,看了顶层一会儿,就安静地回到房间,打开东方亲手写的那本书,平静地说:现在就为我讲解吧!他即没有故作镇定,也不曾疯狂偏执地急于求成。

这套心法本已十分凶险,修炼时,心境稍有错失,就是万劫不复。

维克多身为剑神,心志坚凝,纵有天大风波,轻轻拂去,灵台依旧平定如水,倒是不难。

理查这么一个营营役役,满心都是世俗权力之念,自身实力又弱不可言的人,居然也能在如此复杂艰难的境地里,沉静地修习着神奇的异世绝学。

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至友伙伴,生死未卜,国家前途,飘渺难测。

法师塔内,重重困锁,东方就在楼顶,却不得相见,什么也不知道,井么也做不了。

这样的情况,这样的痛楚,这一教一学的两个人,却能心定若水,沉心凝志地投入这一片神奇的武学天地。

数日修行,并非易事。

维克多再有天赋,再用心,要完全无岐意,无错误地讲解如此深奥的武学,也是极耗心力之事。

理查以疲弱之身,想要学习另一种全新体系的力量,困难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数日下来,有不解就潜心思索,有难关,就努力克服,讲的人,听的人,都专心致志,心思无一分一毫的动摇。

不管什么事,即然无法改变,那就安之若素。

不管会发生什么,都应该对东方有信心。

再愤怒,再焦虑,也不可轻易破坏兰蒂丝的法师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东方。

即然帮不上东方,那就努力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一切一切,道理人人会说,可真处于那样的境地,谁又真能沉下心神,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径自去修炼武功?这种事,在以前,理查自知是绝对做不到的,然而,他记得那漫长的黑暗中,一点点驱尽寒冷,一丝丝融进他每一寸血肉的温暖。

他记得在恍惚中,有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却震动心魂。

那声音,要他变强。

东方九日九夜,耗尽心力作书,却也九日九夜,与他气息相融,一刻也不曾分离。

维克多只不过是用寥寥数语,说明这一切,但是,理查可以想象到,这九日的辛劳。

可以想象得到,在淡淡阳光中,东方低头凝视他的眼神,俯首在他耳边说话时的情景。

一切,一切,犹如亲见。

因为那九日的晕迷中,黑暗深处,他始终有一缕灵光,醒着,看着,感受着。

他可以在脑海中勾划出,那时照亮满室的阳光,从窗外吹来的微风,东方坐在他身旁凝望他的安静神情,和阳光给他们镀上的淡淡光辉。

一切那样美好,美好地,让他这本该浮燥焦虑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想到这一切,哪怕这只是在他晕迷中发生,哪怕他并不曾清醒地感受,却依然觉得生命从不曾如此美好。

所有的杂念,自然全消。

一心一意,全神全志,只想遵守那个声音,最后的叮咛。

数日之内,就能凭自己的力量,凝聚和笨拙地掌握那股内息,运转全身,安然入定。

在维克多看来,可算是极天才,极了不起了吧。

但是,理查自己心中明白,在那九日九夜间,东方的力量一直在他体内流转,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大小周天。

黑暗中仅有的灵智记得这一切,这将要崩溃,却又被硬生生拉回来的身体记得这一切。

他闭上眼,安心凝神,便可以回忆起那温暖流转的方向,体内的气息,仿佛自己懂进前进。

他只需要保持着心灵的空澈明静,理解感受着维克多的讲解和引导,顺其自然地运行即可。

他活下来的奇迹,是东方一手所创,他修炼的奇迹,又何尝不是东方,在悄悄引领。

他知道,为了救他,东方已元气大伤的身体,而不知来历的巨大危难,却迫在眉捷。

但是,这一刻,他并不愧疚惶恐。

他不去思考,东方到底要面对什么,不去想,东方有无可能安全回来,也不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变得强大,万一东方不测,必要不惜一切地复仇。

原来,许多事,已经不必思考,不必多虑,无需选择,无需决心。

就象空气,象水,象日升月落,都成了理所当然,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在能力所及之对,帮助东方,是理所当然。

连累了他,无需道歉,无需不安,也是理所当然。

现在即然做不了别的,安心安意,先让自己强大,也全无芥蒂,毫无愧疚,亦是理所当然。

不再去想,为他还是为自己,因为一切都已没有了区别。

仿佛那九日与东方气脉相连,便连心意和灵魂,也相通相系了。

东方的洒脱,东方的任情纵性,东方的万事直指本心,想来亦是如此。

友朋交心,知己相对,能做的,便尽力而为,做不到,亦无需失意伤情。

谈什么,谁亏负谁,谁配不起谁,谁更惭愧,谁需内疚,谁付出得更多呢?内息徐徐运行周天,身心一片宁和,四肢百脉,自有暖流轻轻涌动。

理查微微一笑,徐徐睁开眼。

四下里一片空旷,整个法师塔,不见踪影,四周或坐或站,或飞,或浮着,各种各样的奇人,奇兽,唯一熟悉的,只是身下的床,和身边的维克多。

莫名其妙地浮在半空中,他神色不变。

只消过是轻轻睁开眼,身边的维克多就自生感应。

总算醒了。

话音未落,斗气一撤,浮在空中的二人一床,猛得向下沉去。

砰得落地,维克多往床边一坐:你倒会挑时候,事情完了再醒。

现查也不惊慌,只沉声问:出什么事了?维克多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不知哪来一股力量,冲毁了法师塔,法师塔里,那些要命的东西全失控了。

幸好,这些东西在肆意破坏的同时,也在彼此杀戮和毁灭,我一直顶住,不被波及,他们自己就互相消灭光了。

维克多说得倒也轻描淡写,他这大半日地支持下来,种种凶险,仿佛并不值一提。

理查微微皱皱眉,目光四下一扫,这天下第一法师塔,大难之后,连一点废墟都没留下,全在各种各样的巨大破坏力下,化为烟尘了。

再看着四下里,奇形怪状的各族各职业强者们,依旧震惊莫名的面容,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有多么可怕。

什么力量,能对兰蒂丝的法师塔造成催毁性的打击,什么力量,能令维克多这位剑神都如此疲惫吃力。

理查蹙眉沉思,。

维克多安静地望着他,暗自欣然。

他知道,理查怕是猜测到事情同东方有关了,却并没有一丝焦燥失措的反应。

这一次破而后立,又经东方的九日血肉相连系,离别一语入梦魂,理查战力虽仍弱不可言,但心灵和精神的境界,却似跃升到了一,奇妙的高度。

哪怕心中再牵系,暗中再情急,也不会影响心境的洞明剔透。

有这样的心灵修持,只要能克服此刻身体的局限,他日武道大成,必达宗师境界。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要考虑的却是……不用担心,不过是东方和神殿硬碰硬地过了一招,我们倒霉地受了牵连。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忽然响起。

第三百九十九章 至高惩罚随着那淡淡一语响起,空旷的大地上,忽然现出一个人影。

整个人竟然被一团黑色的浓雾紧紧环绕着,面目身影,都看不真切。

但那声音却是极熟悉的,四周一干不同种族的强者,无不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虽然他们都及时脱出险境,但这一次异变,实在是过于惊心动魄了,直到此人出现,大家才都有了主心骨,纷纷施礼。

不用在意,塔倒了,再建一个就是了,你们收拾残局吧。

兰蒂丝的语气十分轻松。

这天下第一法师塔所凝聚的财力,物力,以及里面,所有魔法道具,全部实验材料,固然在旁人看来,无比珍贵,但对于生命,似乎可以无限的兰蒂丝来说,重建一个,重新收集齐一切,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至于那些真正重要的实验数据结论,她早已记载清楚,烂熟于心,根本没有损失。

她发了话,助手们也就心安了不少。

当下各施手段,处理各种残余危机。

此刻魔法冲击波的破坏力早已过去,大大小小的魔力旋涡消失了,爆炸结束了。

失控的种种恐怖力量,不是被维克多毁了,就是彼此吞噬抵消了。

只剩下一些残存的杀伤力,以他们长年参予实验的经验,外加一身保命装备,处理这些问题,倒也不算太烂。

大家忙忙碌碌,兰蒂丝微笑走近维克多和理查,轻轻一扬手,二人眼前景色一变,倏然从荒野中,进入了一片浩渺星空,四周苍穹,无限高远,脚下凭虚步空,仿佛飘浮于星辰之中。

这是我的独立空间,理查殿下,你是我在这里接待的第三个客人。

理查应声深施一礼,语气带着由衷的尊敬兰蒂丝大师。

他以前一直晕迷,这还是醒来之后,第一次亲眼看到兰蒂丝。

此时,这位天下第一魔法师,身边笼罩着的黑雾尽散。

露出她普通清秀的面容,还有一身简单宽大的法师袍,衣袍上并没有任何说明位阶的图绞或装饰。

乍一眼看去,甚至会让人怀疑,她不过是个还没有结束学业的魔法学徒。

理查心中一叹,莫名地记起,希雅曾说过,当年东方也曾被人视作无能的魔法学徒来着。

他虽心中暗自感叹,却还是平静地看了兰蒂丝一眼,便恭敬地垂下眼眸。

就算是一国之王,在兰蒂丝面前,也必须表现出这种恭敬亦不敢长久直视她,但理查的态度落落大方,很坦然地接受彼此地位能力的差异,绝无一丝惶恐。

相比普通人,面对兰蒂丝,或敬如天人,或欢喜失措,或过于热切,或自惭形愧,理查此刻的神态,言语,倒是令兰蒂丝,略感惊异。

看到自己这个成为神话传说般的人出现,忽然进入如此神奇的一个空间,又听自己说到东方和神殿硬拼,连着三件具有极大冲击力的事情,任何一桩都能让人大惊失色,心慌意乱,他却始终保持着平静。

微微蹙起的眉头,略带忧急的面容。

他并没有掩饰他对东方的关切挂虑,看向这四下空间,以及自己的眼神里,也有着惊异,好奇,震动,敬仰,和热切,他其实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

然而,这种从容的态度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东方和教廷决战,我潜到最近处观战,也受了点牵连,那样子不太好见人,就用浓雾术掩了,这是我自己的空间,一切外相,都能随我心意而化,浓雾自然就用不着了。

兰蒂丝淡淡一句解释,似乎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理查和维克多心中暗凛。

弄到兰蒂丝都不好见人,那基本上就是身上受伤,衣物破烂了,并没有身入局中,只是做为旁观者受余波冲击,竟能让公认的天下第一人,吃这么大的亏?怪不得,那余波能强到生生毁掉法师塔。

仅池鱼之殃,已是恐怖若此,那风暴中心,激斗的人……请问大师,战况如何,谁胜谁负,结果怎样?理查沉声问。

兰蒂丝含笑看着他,这一句,语气虽含忧,但并未焦急失措,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提高。

殿下似乎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着急?我很着急。

理查答的是实话,如果是以前的他,这时怕是早就苍白着,大喊大叫,连声急问了。

可如今,再多的焦虑,忧急,心中依然如水明澈。

他知道自己的心灵与精神,似乎晋入了一个神奇的境界,而且精神心意似和东方,似乎与他轻微的融合,所以,他心灵强大后,表现出来的多少有些与东方的心性相类。

以前,不管是什么样的局面,东方方总会有冰雪般的冷静甚至冷酷。

以前总以为,这是因为东方足够强。

而直到如今,方觉霍然开朗。

即使东方和他此刻一样,只有一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心灵和精神也必然依旧无比强大,纵有山崩于前,地裂于旁,越是逆境,越是危难,必然是越发冷静。

他的心中,仿佛无比自然地坚信着,东方不会死!因为他相信,九日九夜的气息相融,他与他精神必有相通处。

小乖是东方心头血育出,却又在数年之间,时时刻刻,留在他的心口怀中,他们的心灵血脉,也必有相连处。

东方要真死了,他的心灵不会没有感觉。

更何况,维克多身为技可近乎道的剑神,也应该会有心灵的预兆才是。

他这样固执地在心中坚信着。

只要东方不死,那么,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不管受到怎样的伤害,不管处境如何,东方依然只会是那个东方。

兰蒂丝看着表现得如此沉稳的理查,眼中倒有些奇妙的兴致。

以她的身份,一国王子,再怎么出色,也不会让她多看一眼,对理查,她原本没放在心上,此番言谈行事,更多的,只是对维克多这个刻神的试探。

谁知维克多发觉了理查心灵的强大,遇上如此剧变,便一径保持沉默,把发挥,应变,全交给理查。

而理查的反应,倒也真没让他失望。

教皇的驻地离此不过百里、四下满布种种魔法阵,无数人的精神,不断感知着四周,就算是我,也无法悄无声息地靠太近,而且,我知道这最后一击威力太强,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我也不会真的站在战场边上,我所处的位置,离真正的战场,还有好几里,但就算如此,最后两股力量对冲时,我依然受到巨大了伤害。

那力量太过强大,毁灭的余波,一直向四周漫延。

所有的魔法元素,全部失控,我在那一击之后,运行全部力量,冲到战场中心。

整条塞尔纳河,完全消失了。

空旷的平原地带,遭受巨大的破坏,甚至出现了峭壁,悬崖,还有,看起来,似乎一直深达地狱的巨大裂口。

连完整的尸体都很难看到,连鲜血,都在巨大的风暴中干透,就连教皇座下的金龙,也变成了残缺的尸体,好几位大主教,尸骨不全,虽然没有看到教皇尸体,但我发现了教皇权杖和三重冕的碎片。

当然,我没有找到东方。

当时魔法冲击波虽渐渐消散,但各种元素都十分混乱,我很难提高速度,四下寻找,也无法扩大精神力去感知。

而且,我感应到法师塔这边出了问题,只得先回来看看。

兰蒂丝语气舒缓平和地解说着一切。

理查安静地听着,沉静地思索着。

大师是不是早就知道,东方会和神殿硬拼?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特意去观战,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这一战之余波,有这么大的威力,否则,我也许会选择留在这里,守护我的法师塔。

兰蒂丝漫然答道。

维克多心中冷笑,真的没想到吗?他可是以斗气独抗险恶,足足大半天。

兰蒂丝如果是感知法师塔被毁就立刻赶回来,那早就该现身了。

她应该是一直隐身附近,袖手旁观他独支危难的。

这个局面,极有可能是她刻意造成的。

她要在不翻脸,不敌对的情况下,试探他力量的极限,还是考验他的能力与毅力?至于为此而需要付出的代价,而必须被毁掉的法师塔,在旁人眼中看来,或许珍贵无比,但在她心中,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我知道东方很强大,我也相信,教皇的力量无以伦比,但我依然觉得,他们一击之威,不可能绵延百里,依旧如此恐怖。

理查并没有急于赶去战场,四下搜寻东方。

心思清明地做出判断,然后注目望向兰蒂丝大师,这是为什么?如果仅仅是他和教皇的力量,当然不至于此,这其实是人类所能凝聚,所能发挥的最高力量,和神明之力,天地之力的一场对抗,一切想以人力击破天意的企图,通常都会引来天命的至高惩罚。

第四百章 对抗天命天道真的不可抗吗?可是在我看来,人类的繁衍强大,就是一个对抗天命的过程。

天道规定了水向低处流,可是人类却铸起堤坝,开通河渠,建造城市,灌溉农田。

天道规定人的力量,灵魂,记忆,身体,都应该一体,那么,你抽取普通人的灵魂,注入你的傀儡,难道不是在逆天?不错,从古至今人类一直都在逆天抗天,但是,东方,你也该知道,对抗天命引来的反噬,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堤坝虽能让世人安居乐业,可一旦水流成灾,冲垮堤队,必然死伤无数。

改小溪小河,只是极小程度地逆转天道,就算出事,灾难也是有限,越是大江大流,风险越高,毁灭力量越大。

我提取普通人的力量和灵魂,对天道的影响微不足道,就算有反噬,也极轻微,而你,却想要永远分割一个神明的力量和身体。

不管当年,她是怎么把力量分离出来的,她必然也推算过命运,留下过神念,应和着天道,一旦劫满,就能回归。

你现在却要同时对抗天意和神意。

我抽取普通人的魂魄,不过是山间的潺潺溪流,全无威力,可你要强阻神明合体回归,就如同是要以堤防之力,完全地控制住世上最强暴疯狂的激流汪洋。

东方,你曾为我详细讲述过你的世界,我记得,你的故园,也有一条黄河,你曾告诉过我,它汹涌激烈,几乎年年失控,年年成灾,年年毁灭无数生命,不管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不管怎样地年年修水利,年年建堤防,依然无法阻拦它肆意播洒死亡。

它是年年修理,年年成灾,但世人为什么还要年年修堤,从未放弃?人和神的分别,并不仅仅能用水流来比较。

在我的家乡,人类也向往成为神明,一切的生灵,也期望跨出超越生命极限的那一步。

但天行有常,各安其道。

天道安排了所有的生命,也不会允许它们轻易挑战神的力量。

所以,在我家乡的传说中,不管是人,还是禽兽,甚至花鸟,又或死物,一旦有了灵性,有了力量,并修行到足以踏足神的领域时,便会由九天之上,降下神雷,惩罚这些挑战天道的生命。

通常,能在九天神雷轰击里支持下来的强者,百不存一。

但只要活下来了,就可以超越天道,超越自己,进入神的境界。

当然,还有许许多多回避天劫的方法,可以一次又一次逃过神雷,但必然从此止步不前,再也无法看到全新的境界,也永远无法真正摆脱,天雷的威胁。

所以……万法如一,不管是哪一个世界,天道应该都是相类的。

就算现在找到了逃避天道的办法,怕也要永远提心吊胆,永远分离,永不相见,即然如此,不如试一试硬碰硬,只要顶过去了,就能打破天命。

兰蒂丝微笑着凝望东方,良久,方道就算现在找到了逃避天道的办法?东方,你果然已经猜到,我并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办法。

如果完全没有一点希望,你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跟我细细解说这件事。

你不断用巧妙的言语对我施压,一点点让我感觉到灾难,向他们步步逼近,一次次否定种种破解这场劫难的设想。

说穿了,不过是置我于最无奈,最无力的境地,这个时候,你给予的帮助,才会显得无比重要,才会换来我可能的感激与动容,觉得用任何东西来回报你,都是应当的。

东方语气平淡,即无愤怒,也无责问,他只是点出了一个事实兰蒂丝也泰然点点头我的确有一点想法,但成功的机会不大,我也必须为此付出极为巨大的代价,而且,正如你所想的,任何钻天道空子,用旁门左道想逃避天命的行为,通常总会有许多后患。

但无论如何,这比你硬拼蛮干的机会要大。

东方,我看重你,不管是带你进法师塔,向你讲解所有的隐密,帮助你瞬移理查过来,还是顺手救一救蒂娜和杰克,这种事,我都当是举手之劳,帮你点小忙无所谓。

但要我付出巨大的代价,承受极大的损失,来为你对抗天命神命,最起码,你应该欠我一个大人情,你应当回报我。

我知道你性子骄傲,哪怕是为了朋友,也不肯委屈,不会妥协,但我的要求并不高,我最终的企图,本来就是让你我都能一生受益的好事,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理由反对。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你狂妄,所以不肯接受别人帮助,哪怕这是对你有益处的。

是不是因为,你可以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来满足想要对抗天命的疯狂,所以,拿别人的生命去搏去拼,你也觉得没问题,哪怕,那本来是你的朋友。

这是我的事。

东方漠然如故,他的选择,他的取舍,从来无需向外人解释。

兰蒂丝要求他付出的代价,确实是极大的好处,在天下人看来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看起来,无比相配,无比合适。

可惜,他是东方。

冒险也好,疯狂也罢,任性莽横不顾朋友的生命又怎样,蛇女和冰鲡都可以听到兰蒂丝的话,却都没有异议。

不是因为,他们的智力不如常人,而是因为,他们信任他。

即然你已决定我行我素,为什么又要跟我解释这一大通呢。

你要拼要搏要任性胡为,自由得你去。

这样费尽唇舌向我解释对抗天命的可能,想要让我接受,你确实有成功的机会,这可不象你啊?兰蒂丝悠然微笑果然,你这样耐心,这样一反常态,还是有求于我的。

你的空间手镯曾经装过冰鲡,你曾经用手镯上的结界,隔绝它和蛇女的感应,只需要每隔一两天,你亲自加重一次封印即可。

那么,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所能得到的,最大的空间储存道具,除了教皇,天下再没有谁能拿出比它更好的了。

你知道它的价值可以换来一个公国吗?天道的力量越来越强,用魔力分隔他们的可能已至极限,再尝试用空间手镯加魔法封印来封锁他们,将会使我耗尽魔力。

即然你并不肯达成我的愿望,那么,我凭什么为你做这么大的牺牲,东方……兰蒂丝含笑凝眸不要忘了,我是兰蒂丝,我不需惧怕你,不必讨好你,而天下间,可以打动我的东西,少之又少。

不,我有足够让你动心的东西。

…………………………………………………………………………数日前的一番对话后,兰蒂丝赶在原有的分隔结界在天道之力下崩溃的前一刻,把冰鲡装进了空间手镯。

在空间手镯内,天地对冰鲡这个异类生命的感应就自然弱了几分。

兰蒂丝费了极大的心力,在手镯上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

这几乎耗尽了她的精神,封印一结束,她就立刻进了冥想状态。

即使如此,这手镯也顶多撑个三四天,而且,分隔天道感应,也耗尽了封印的力量,在此之外的任何魔法波动或冲击,都会让封印崩溃,令天地重新恢复对冰鲡的感知。

强行被打断的合体命运,就会重启。

而这也正是东方需要的。

有了这个,他就可以带上冰鲡和蛇女离开法师塔了。

他清楚自己虽然已经超出了人类强大的极限,离着踏入神的境界,还有一段距离。

要单以他的力量,来对抗天道神意,未必会成功。

但是,兰蒂丝已经告诉了他,这世上,还有一种力量,真正可以屠神弑魔。

那是人类智慧力量凝聚,所能达到的极致,尽管只有一击之力,却又正因为,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这一击之间,那威力之强,则可想而知。

东方并没有立刻前去,而是沉心凝神,调息真元,尽量恢复自己在救助理查所伤的元气。

确保在较佳状态,去做这逆天改命抗神的疯狂之举。

三日后,东方前往塞尔纳河,正面挑衅神殿的最强力量。

而兰蒂丝也恢复了大半,悄然前往观战。

兰蒂丝不急不徐地慢慢把前因后果说一遍,只是有些关键的地方说得很含糊。

维克多不知道,东方最后同兰蒂丝做交换条件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看着兰蒂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想着她之前的袖手旁观,隐隐已感觉到,那个怕是要着落在自己身上了。

理查更好奇的却是,兰蒂丝最初想要从东方身上图谋的,到底是什么?天外之天的奥妙,探寻神明力量的密秘,试探教廷力量的极限。

如果连这都不是兰蒂丝的最终愿望,还能什么更重要的呢?然而,这个时候,这两件事,对他们来说,都已不重要的了。

迫在眉捷的,是立刻赶去塞尔纳河衅的决斗场,尽所有力量,寻找音信已断的东方。

第四百零一章 末日降临即然我当时在那里找不到,看不见,他就必然已经离得比较远了,没有帮手的话,只凭你们两个,是无法大范围寻找的,更何况,危险的,不止是东方,你们可知道在萨尔瓦王都的东方居已经被毁,你们的朋友,全都生死不知?这其实是已经过时好些天的消息了,不过,兰蒂丝在此之前,一直没出面见过维克多,却是直到现在,才把法修伊芙等人生死不明的情况,替萨尔瓦国王转告他。

理查微微一皱眉,维克多四下望望,然后问可以先把我们放出去吗?兰蒂丝淡淡一笑,也不见有何动作,四下里空间倏换。

大家又重新出现在刚才的荒原里。

法师塔建筑本身,早就连废墟也看不见了,只有一些特别坚固的器材,或怪物残胶,还留下一点碎片。

那些残余的危险事物,大多被兰蒂丝的助手们清理掉了,各种各样的魔法漩涡余波,也已经消失。

维克多还不敢大意大师,这里应该已经没有魔法屏障和会造成影响的混乱能量了吧?微弱的能量还有一些,不过已经起不了什么做用了。

维克多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传迅石。

兰蒂丝不觉失笑,理查也微微吁了口气。

很多看起来恐怖神秘的事,如果不去钻牛角尖的话,也许完全可以用简单的方式来面对。

当初维克多从萨尔瓦国王那里要来了一堆传讯石,他们每人都能分个两三块。

虽然因为一块只能用一次,所以大家都要珍惜使用。

但真到了要紧关头,联络起来,还是方便及时的。

以前没联系,是因为身在兰蒂丝的法师塔中,那里的层层结界令所有的魔法联络失效,现在自然毫无障碍了。

回应很快就来了。

总算听到你的声音了,太好了,找到东方了吗?那惊天动地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怎么干的,真厉害,神殿完了,满大街都是发疯乱叫的人,都以为是魔鬼降临,世界末日了。

法修的声音满是兴奋。

虽然说得没头没脑,但维克多和理查还是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刚才二人的表现虽镇定,但暗中,确实还是替他们悬着心的。

你们没事?当然没事。

我知道你一定是听说东方居被毁吧?幸好孔拉德够精明,我们收到国王派人传来的信,知道你要通过传送阵去见兰蒂丝大师,他就立刻要我们转移隐藏,由明转暗。

他说我们能在神殿的鼻子底下搞小动作,最大的倚仗就是你,你一走,万一我们有事,就没有人能及时来救了。

我们开始还嫌他小提大作。

我们已经在萨尔瓦站稳脚跟,同各方面处得也不错,神殿也早表态不会搞株连,应该不至于失信给天下人看。

可谁叫孔拉德管着钱呢?大家争不过,只好听他的,谁知我们刚脱身,东方居就被夷为平地,跟据我们暗中的调查,各种证据都指向奥微兰的使团。

这笔帐迟早要算……听得出法修太兴奋了,哇啦哇啦说个不停,半点黑暗法师的深沉派头都没有。

你们还能暗中调查,还能一直藏得不留痕迹……,兰蒂丝悠然插了一句。

谁?法修显然对忽如其来的陌生女音,有些疑问。

兰蒂丝大师!理查平静地解释一句。

啊,啊,啊……大,大师……一声比一声要高的尖叫,刚才还涛涛不绝的法修简直连话也不会说了,对所有的法师来说,兰蒂丝都是永远的偶象。

倒是希雅那欣然的声音传来了理查,是你,你好了吗?是东方把你救醒的?这些以后再解释,孔拉德呢?理查哪能浪费时间细说,调动人手寻找东方,才是第一要务。

理查虽能联系上萨尔瓦国王,但哪怕是暗中的盟友,在危难中,也是信不过的。

因为考虑到东方可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理查反而不敢找他了。

而要在这异国他乡调用海量的人力和物力,且要确保不会被反噬,富可敌国,且擅于运用财富来攻克人心的孔拉德最让人放心。

在这,我们摆脱了教廷的搜索,一路向塞尔纳河教皇驻地赶,今天早上,刚刚赶到坎特恩城,不过,现在已经出城,离开那个人间地狱了。

孔拉德的声音从传讯石中传来。

如果是普通人,想要在教廷的全力搜索中,隐藏起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人活着,要吃,要喝,要打听外界情况,只要和人类有接触,就无法逃脱教廷的搜索的。

在神之光辉下,每一个人,不管是真正虔诚,还是想获取好处,都会自觉地为教廷效力。

但是,这个铁律,落到孔拉德身上,却失效了。

教廷的力量固然无孔不入,但金钱的能量,也是不可抵御的。

哪怕是再虔诚的人,也未必是不能买通的,只在于数字的大小罢了。

孔拉德是天才的商人,是能把金钱力量发挥到极致的人。

当初在维斯,他利用恐怖的财力,让整个王都的人疯狂,做到了连东方也做不到的事。

何况,他在萨尔瓦停驻的这段时间,日日奔走于权贵富豪之门。

几乎是堂堂正正,在教廷的鼻子底下,利用金钱和权利,拉起了一张几乎不可撼动的关系网。

教廷从来就没真正看得起过孔拉德,在教皇看来,有威胁的只有东方和维克多,其他人,再多的小手段,都是跳粱小丑毫无用处的蹦达。

只要教廷在这场战斗中,占了上风,那些被孔拉德花心思拢住的人,就会争先恐后地出卖他们了。

但高高在上,轻易就能拥有一切的教皇,其实永远不会了解,普通人的野心和贪婪,在孔拉德付出的巨大代价,为他们描绘的美好远景,以及用保证万一落在教廷手中,也不会出卖他们的魔法血誓,三面夹攻下,很难有人不动摇。

除非教廷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否则,只要孔拉德他们还有一丝机会,都会有人继续掩护他们到底。

为此,孔拉德几乎把自己那可以敌国的财产挥霍一空。

甚至把维克多的领地,财富,都全部抵押了出来。

各种各样的契约,欠单,悄悄签了一堆又一堆。

随便一张所涉及的数额,都可以让心脏不够坚强的人当场吓死。

但是孔拉德做这一切时,连眼晴也没多眨一下。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战,如果他们胜利了,那么今天的一切付出,都必能十倍赚回来。

而如果失败了,就算他还拥有这些财富,也会失去了保护这些财富的力量,最终必会被无数饿狼,瓜分一空。

很快,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他们这些人,轻易地在满是神殿耳目的王都潜伏了下来,轻易地获得了东方居被毁的一切详细资料,并得以推断出最可能的凶手。

而全国各地势力的动态,神殿的一切力量调度,他们都能得到相应的信息。

兰蒂丝出现在法场救人,教皇停驻在塞尔纳河衅,这些事,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孔拉德甚至由此判断出,兰蒂丝的法师塔应该就在那一带,教皇在那里等待的,必是兰蒂丝,维克多,或东方三人中的一个。

即然潜伏在王都,没有别的事做,他们一行人,就干脆也向这边赶过来。

自然,在巨大的财富利益诱使下,这一路上,也总有人掩护,帮助,再加上教皇守在塞尔纳河,专心等着东方,根本不会花心思在他们这些小人物身上,神职者,虔诚者们,都向教皇驻地赶去,一路上,对他们的搜查,追寻,又都是不公开的,因此,他们很轻易地就能一直隐藏身份,通关过卡。

有什么事,你们说吧,我还能调动一些力量,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孔拉德仅从理查的语气中,就察觉了他的意图不过现在各处应该很混乱,很多人都陷入颠狂,我们能调用的人手,他们能起的作用,可能也有限就是。

是什么事,理查,你是不是全好了,东方呢,怎么一直没说话?伊芙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理查不答反问什么混乱,什么颠狂,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吗,我们今天刚到卡塔尔城,这里发生了地震,震动不是很严重,坚固些的房子都没事,但后来法修飞到最高,四下望去,发现震动的范围似乎很广,目前还不知道震源在哪里。

而且法修说,这不是地震,是巨大的魔力冲击。

更可怕的是,全城的神职者,都完了。

有的人忽然间大叫一声音就倒下,有的人莫名其妙就一直喷血,怎么也停不下来。

大部份人都死了,法修检查过几具尸体,内脏全部粉碎。

也有一些不死的,不过,还不如死掉,全身的骨头,筋脉,都碎了断了,连动一下小指头都做不到。

第四百零二章 人心何坚孔拉德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地讲述这场大变。

就象是地狱忽然降临人间。

正好是晨祈祷布道的时候,上万人聚集在教堂。

红衣主教站在圣台上,前一刻还在宣扬神迹,下一刻,就全身崩裂,变成一地碎肉。

人们尖叫,奔逃,目光所见的每一个神职者,大多都变成血淋淋的死尸,碎块,不管是高高在上的主教,还是最低等的收师,不管是在受到神圣庇护的教堂,还是正在贫民区施药,所有神职者都在同一刻遭受噩运,可怕的地震在同时发生。

全城的人都吓疯了,无数人高喊着世界末日,高喊着魔王侵犯人间,高喊着神已经抛弃了这个世界,结果,地震的破坏有限,倒是惊慌的人,互相践踏,死伤无数,有人崩溃发疯,拿着刀满街砍人,有人直接就在街上掀翻了女人,当众强奸,聚众抢劫商铺富户的,更是数不胜数了。

官员们手足无措,贵族们慌不择路,有头有脸的人,不是躲进家里的秘室,地窖,就是套上马,赶紧逃跑。

普通的民众,是生是死,根本无人理会。

他们几个人,也曾努力想平息混乱,一路经过,凡见烧杀掳掠,也出手拦阻。

但这头刚刚出手救了人,那边又有不知多少人遭难。

这样的灾难,没有足够的人手和时间,根本难以平息。

他们目前还不敢暴露身份,又隐隐怀疑,混乱的根源怕是与东方有关,想要尽快赶去找东方。

最终在城里徘徊了半天后,还是狠下心穿城而过。

出城之后,一路,也见到很多乱象,沿途所经的镇子村子,亦有混乱,路上行人,也是茫无目地得惶恐奔逃。

不过,受灾情况其实并不严重,惶恐的气氛虽浓,倒是比在大城市里要好一些。

听着传讯石中,孔拉德的声音,尽量简短而清晰地说明一切。

维克多和理查都望向兰蒂丝。

很简单,教皇用奇异的法术,连接了大半个萨尔瓦的神职者,把每一个人的力量汇到一起,来攻击东方。

因此受到巨大的反噬,力量成数倍反震回体内,血肉之躯从内部崩裂是很正常的。

实力越强的人,身体和意志足够强悍,或许可以保住全尸,只是全身渗血或吐血至死。

少之又少的人,或许可以保着一口气活下来,但将来也只是废人了。

集合所有神职者的力量,来攻击东方……伊芙的声音带着颤抖。

可以想象,在遥远的地方,拿着传讯石的几个人,面色如铁的样子。

一直一直,他们都没有听到东方的声音响起。

他们心里应该已经有预感了。

岂止是所有神职者,还有教皇驻地,所有的信众和军队,每一个人的意念,精神,都被抽取一空,融入这一击之中,这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极致力量。

其实东方也是将计就计,刻意利用教皇这一击之力,与天道神命碰撞,硬拼一记。

光产生的巨大震荡,就绵延千里。

当然,这破坏力是在逐步减退的。

在战场中心,几乎是毁灭性地破坏。

我的法师塔离得最近,所以受到最强大的冲击。

兰蒂丝平静地看着法师塔原来的位置,如今已是一片空旷了。

其实,再强大的力量,如果不断向四周大幅扩展,威力也必然不断地大幅减弱。

法师塔已在百里开外,如果只是一座普通的坚塔,也许反而损失不会这么大。

主要是各种各样的结界与冲击破相撞相震,再加上法师塔内部结界失效,各种危险之物全部失控,才造成了这么可怕的破坏。

这种震荡出五百里外,造成的灾难和伤害就有限了。

而因为兰蒂丝的法师塔是建在萨尔瓦最荒凉冷清之所。

方圆几百里内,罕有人烟,哪怕是以塞尔纳河教皇驻地为中心,向外推,方圆五百里,都没有什么人类的大型聚聚区,最多在几百里外,有几个小村子。

这种荒凉穷困的小村,大多是用茅草建房,就算冲击波把村庄夷为平地,死伤都是很有限的。

而在五百里以外,这种杀伤力更是锐减,所以孔拉德他们所经的大城市,只是遭受了一个小型地震,损失微乎其微,真正的恐慌是因为同一时间,无数神职者们的离奇死亡引起的。

听说,教皇的驻地,有很多人!希雅的声音艰涩地每说一个词地,都要停顿一下多少,几万……十几万……几十万?没有人回答她。

那么多人的力量,汇聚在一起,会有多么强大。

那么强大的力量,引起震荡,遭受反噬,会有多么可怕。

数百里之外的城市,尚且引发地震,那么,在战场上呢,还会有人活下来吗?那么多,那么多的生命?兰蒂丝平静地微笑。

笑容淡漠而遥远。

终于意识到了吗?东方和神殿的战争,死亡了多少无辜。

东方的骄傲和任性,连累了多少人?是的,从一开始,教皇就打算用无数人的力量,来对付东方。

从种种迹象可以看出,神殿会一直制造陷阱,逼迫东方在人类聚集得最多的地方现身。

这一次,教皇不是惜助世人虔诚信力,不动声色地增强自己的实力,而是瞬息间抽取普通人所有的精神念力。

事后,对人必造成永远无法恢复的伤害,会有很多人,忽然倒毙身死,活下人的,也会精神虚脱,或疯或痴,少数看起来还正常的人,也有可能余生会愚蠢呆笨,反应迟钝。

就这样,还得东方束手任教皇一击而杀,否则,只要他还手,只要他闪避,只要他战斗,就必然会波及在场的无数普通人,造成巨大的死伤。

无论是教皇所能动用的力量,还是东方本人的力量,都已远超出凡人的范畴,而隐隐踏入神的领域。

人类的战争,只是神明的游戏,神明的游戏,却是凡人的灾难。

是的,就算东方不存着借教皇一击之力,对抗天道神意的心思,就算东方,只是单纯地去应战,而没有故意引起杀伤力如此恐怖的力量对撞冲击波,最终,聚集在那里的普通人,也注定要死伤惨重。

然而,毕竟是那么多,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站在一个凡人的角度,总是很难避免去想,东方本可以不同神殿闹得这么僵,纵然开战,他本来也应该有许多灵活作战的策略,而不必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刻意跑去硬碰硬。

即使是东方最坚定的朋友,即使是可以毫不犹豫为东方而死的伙伴,乍闻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普通人的生命,因为东方而在一击之间消逝,心间也必然压上无以伦比的重担,和永远挥不去的阴影。

哪怕明知那些普通人,在教皇的号召下,或许狂热地想要杀死东方,哪怕明知,神殿肯定会不择手段,不断逼迫东方正面应战,甚至有可能用他们当人质。

但只要那一天还没有来临,只要东方还有别的路,别的选择,别的可能,那么,面对那么多普通人的死亡,人们心里,总会有些想法感能的。

天啊,东方在哪,东方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没输是吗,他一定没有输?伊芙的声音惊恐又带着期盼。

兰蒂丝目光一闪,这一刻,那个少女,问的是东方,而不是……别急,伊芙,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找东方。

孔拉德,以塞尔纳河教皇驻地为中心,向四周搜索,我不确定搜索范围有多大,也许几十里,几百里,甚至上千里,但我要确保,每一寸土地,都不会被遗漏,可以做到吗?一阵沉默后,孔拉德才沉声答很难,那么大的范围,要调用的人太多了,而现在,一切都太混乱,很多能做主的人都找不到。

不管怎么样,我们去找总比什么都做不到要好,东方不会出事的,他从来没输过,他一定只是受了伤,在什么地方藏着,孔拉德……希雅的声音也惊慌无措。

兰蒂丝忽悠悠一笑;我听说,东方身边的两位少女,天性都十分善良。

她们是十分善良。

理查冷冷地答,目光锐利地望着兰蒂丝一直都是。

兰蒂丝颇有兴致地笑一笑,区区一个王子,敢以如此不满的目光望着她,这可是平生第一次啊。

这个此刻身体软弱地可能连把剑都挥不动的王子,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啊。

要说调动人手,其实只是兰蒂丝大师一句话吧?孔拉德忽然开口。

确实只需要一句话,但现在,我的法师塔毁了,传送阵也没了。

同萨尔瓦国王陛下直接联系的渠道暂时被斩断。

就算我飞到王都去,战场方圆千里之内的大混乱中,国王的命令,效果也有限得很。

那些大大小小的老爷们,估计不是躲,就是逃,难道我要飞来飞去,扒开各家的密室找人吗?更何况……兰蒂丝漫不经心地答相信我,东方绝不会喜欢欠我大人情的。

孔拉德轻叹一声:我来想办法,尽可能调集人手去找他。

那你想办法联系人,我们先赶过去。

是啊,我们先去……传讯石里,几个声音此起彼伏,理查注目看向维克多。

而兰蒂丝只是淡淡微笑。

是啊,等不得了吧。

恨不得立刻赶到战场上去,赶到那个人可能在的地方去,只想要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那么,去吧。

去看看,什么那天崩地裂后的惨象,去看看那遍地疮痍的凄凉,去看看那成片成片,仿佛一直漫延到天边的尸体。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那些普通人有什么罪过呢?虽然他们想要杀死东方,但是,相信神明,相信教皇,相信维护正义,对抗邪魔,这是罪吗?他们都有亲人,他们都有儿女,他们都有家。

去吧,看那死亡,看那毁灭,然后让我看看,东方,你的朋友,究竟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他们不会怪你,但是,真能不介怀吗?真能当成什么也没发生,真能把这看作一场普通的战斗吗?东方,你和我,都早已不是纯粹的凡人了,世俗所认可的种种道德和原则,是非和对错,同我们自己的,都已不再相同,也无法相融。

神龙与驽马,如何久同驰。

东方,终有一日,你会如我一般,站在高高的巅峰之处,看着所有人,慢慢远离。

没有反目,没有误会。

他们只是恭敬地低下头,让无形的隔膜,悄悄地竖立在彼此之间。

东方,在你看来,踏入神之境界和保护一个最平凡的朋友,其实是根本无需选择的问题。

其实,很多年之前,我和你一样。

数百年之后,我知道,我错了!第四百零三章 打落凡尘东方,东方,你快醒醒!东方,你怎么还不醒,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意识从遥远的世界中回转,耳边急迫的声音,呼唤不绝,心中却感应得到,另一个意志,惊恐而急切。

你在哪?……我来了,我就来了,等着我,等着我。

虽然小乖不会说话,但心灵感觉到的那份激切心意,却与常人,一般无二。

他记得很清楚,从步出法师塔的那一刻,那意识就一直在呼唤着他,那小东西是他用心头血蕴育所生,天生就与他有着轻微的心灵感应。

但这种感应其实只被动且有限的,只能知道对方的大概方位,当对方的身体或心灵受到巨大冲击和伤害时也能感觉得到。

相比之下,小乖纯粹而简单,所以当它的情绪达到极致时,东方可以感觉出大概的意思,但东方自己,做为太过复杂的人,却反而无法用心灵给予明确的回应。

他知道小乖焦急,却无法安抚它。

小乖仅仅知道他还活着,应该没事,别的则全都不清楚。

在长久失去对他的感应之后,自然是要急切地赶来找他。

东方即然无法用心灵感应来传达产意念或命令,自然也阻止不了它。

,反正隔得还很远,很远,等小乖靠近时,这边的风波,应该结束了吧。

蛇女和冰鲡的合体危机,迫在眉捷,东方也只得先顾眼前。

他袖着兰蒂丝耗尽全部力量加持的手镯,怀里藏着小小的蛇女,飘然降临在教皇的驻地。

无数人的慌乱,无数人的惊愕,无数人的杀机,掀不起他眉间半点波澜。

教廷的攻击,断断续续,看似凶狠,实则毫无底气,纯粹为着拖时间而已。

东方也不急不愠,见着拆招地等着,所谓的,可以弑神屠魔的一击,想来也不是简单到随便就能发出来的,总得给他们一点准备,安排的时间。

其后教皇高飞于空,神龙展翅,东方忍耐着看完神棍出场,必要走一番过场的作做和排场,终于等来了最终也最强的那一击。

看似云淡风轻,不过是飘飘然法杖一指,但东方心灵识海之间,直指真如,感应到从未有过的危险。

电光火石间,他把袖底的手镯抛出来,堪堪在那恐怖的力量,击中他之前一刻,挡在身前。

兰蒂丝的结界轻易崩碎消散。

整个空手手镯化为碎片,虚空中,冰鲡长大的身躯闪现。

瞬息,便是永恒,弹指,恍若万年。

那一刻。

东方已经超越了时光的极限。

死亡和毁灭在瞬息之间,漫延过整个战场,强大的魔法震荡波,飞一般地向四周扩散。

但在,在东方的感受中,那么短的瞬息弹指,却仍然可以让他完成数个动作,让他亲见,诸般变化。

他抛出手镯的同时,自己就在飞速后退。

一手合于胸前,牢牢护着惊恐的小蛇,全身真力猛然鼓胀,无形的罡气遍布四周。

自当日,在魔教总坛,引发天地之变,身入天外之天以后,这是他第一次,毫不保留地把神功运至巅峰。

无数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无数的身体在瞬息扭曲成恐怖的一团。

教皇痛呼一声,全身都在向外冒血,四周神圣的大主教级强者们,浑身抽搐着从独角兽身上栽下来,自高高的空中,落入地上的血池地狱。

在东方的刻意安排下,刚才教皇的一击,等同于,要以凡世的力量,强行打断系在冰鲡和蛇女身上的天道法则,以人的力量,强行扭转一位神明的命运。

以人力之极,硬撼,天道神命,力量越是强大,反震之力越是恐怖。

但同时,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道,所承受的震荡,也越大。

那一刻,身在局中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天地毁灭,世界末日般的恐怖与痛苦,可怕与可怖。

这其中,包拓东方,和冰鲡。

但冰鲡是能量之体,又是天道所系的对象,虽身外这场力拼的最中心,但无形中的天道规则,已经为它抵消了大部份的伤害,而东方早有准备,自然不会象教皇那样,立刻就被反噬所毁。

但在那天地之力的重压下,他那被提升到巅峰的力量,也在层层减退。

四周围绕着他的先天罡气如滚油泼雪一般,被天地之力一层层抵消掉。

仿佛源源不歇的内息,也在这可怕的消耗中,于极短的时间内枯歇。

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根筋脉,每一点血肉,都承受着巨大的冲击。

东方心如止水无波,平静地咬破蛇尖,平静地调用天魔*阵**,让本已可怕的力量,以数倍的强大爆发开来。

完全不考虑身体本来的承受力。

然而,即然如此,也只是稍稍把那恐怖的力量,阻了一阻,仅此而已。

下一刻,排山倒海的力量,还是恶狠狠压下来。

他倾尽一切所布下的防御,依旧轻轻碎裂。

东方心明如镜,清晰得在这弹指之间,感受着每一点力量的消逝,每一寸血肉的痛楚。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他所不能力敌的力量,生平第一次知道,他的力量,原来也有极限。

然而,毁灭的光芒中,他笑意如刀锋闪亮。

终于还有他达不到的巅峰,他做不到的事。

多好,这一场生命的豪赌,华丽又眩目。

胜了,他就又有了追求的目标,若败,也是身死在,如此灿烂的战斗中。

弹指间,他目睹了无数的死亡,弹指间,他感受着每一种力量碰撞,对冲,消耗,从最盛至最弱,甚至被强大外力,侵入筋脉的过程。

还有他自己那远比常人强大的身体,在巨大的力量下,从皮肉,到筋脉,至内腑,一点点崩毁的感觉。

那样剧烈的痛苦里,他心志反而越来越清晰,抱元守一,物我两忘,小小的蛇女,始终被他护在双掌之间。

在他的血肉之躯,如这条大河,这片平原,这里的无数生命,在天道前灰飞烟灭之前,这条笨笨小小的半人蛇,终不会被命运的力量从他掌中夺走。

哪怕是天,也不能穿越他的护佑,先一步伤害它。

这样的坚持是多久,一刻,还是永恒!最后的黑暗降临了多久,万载,还是一瞬!小小蛇女的呼唤,惊惶又急切。

东方平静地睁开眼,即使眼皮其实重愈千钧你醒了,你醒了。

蛇女尖叫着跳起来东方,东方,东方……她一迭声地叫,一直一直,不肯停止。

东方安静地看着她。

小小的身子,一身披血,满身泥污,眼泪鼻涕满脸,但即然能在他的胸口大叫大跳,那基本上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他很慢很慢地抬起手,极轻极轻地拍了拍她我醒了,别吵了,耳朵要震聋了。

他的神情还是很平淡,语气依旧很随意。

笨笨的小蛇,看不出,他在徐援抬手的过程中,小心地找回对身体的控制,理顺各种感觉。

一个抬手轻拍的动作,已牵动他大半个身体,奇痛入骨。

淡淡一语,更是震动内腑,痛彻心肺。

东方反倒微微一笑,多少年不曾感觉过这样的伤,这样的痛了。

这几乎已经陌生的感觉,真是让人怀念呢。

他徐徐站起来,动作缓慢,甚至有些微的艰难,每一个动作,都可以带动许多肌肉,筋脉,引发剧烈的痛苦。

只是蛇女在他的神色中,却看不出有一丝端倪。

东方始终神情自若,慢慢地站直身体,低着头打量自己。

身上居然也就剩几块破布片了,金线红袍,山河神龙,那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绝世异宝,终于还是毁在这天地之力下了。

其他的酒壶,玉箫,自然更是连点碎沫都找不着了。

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一切,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一切,终究在这个新的世界,全部毁去了。

淡淡的怅然,转瞬即去,东方很随意地低头看看自己差不多裸露的身体,到处都血肉模糊,可以想见在巨大的力量下,每一寸皮肤迸裂,从中渗出鲜血时的惨景。

不过,也只是看着凄惨罢了,真正可怕的,还是内腑的重伤,和每一处筋脉那或轻或重的沉滞感。

一点也不令人意外,那早已融于血脉,融于呼吸,融于身体的内息,一丝一毫都找不着了。

东方莫名地低笑出声。

这算是从半神之境,被直接打成凡人吗?他目光淡淡一扫,这里不是塞尔纳河的战场。

四下里一片空旷,有过几棵树,不过都倒了。

前方是一条不知名的河,但两岸河堤都受到了破坏,河水从不少缺口处漫上岸。

他自己所在的是一处较高的坡上,倒没被水淹着。

同时,心中的感觉越来越明晰。

小乖正在接近,离他已经不远了。

那个小东西慌张又害怕,惊恐又期盼。

东方微微一叹,这才低声问蛇女:这是哪?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冰鲡呢?第四百零四章 此心依旧在蛇女无比漫长的人生中,那惊心动魄的短短瞬间,是永不忘怀的。

尽管,在当时,她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整件事的每一个细节。

在东方掷出手镯的那一刻,天命的枷锁就已压下,无形的力量,要把她已经失控的身体吸过去,她很清楚地知道,当她和虚空中忽然现身出来的冰鲡撞击到一起时,曾经属于她的一切,就不再存在了。

也许会有一个强大的,能拔山填海的蛮荒之神,有着她的容颜,用着她的身体,但却再也不是她了。

然而,东方的手掌在一合,黑暗隔绝了一切,仿佛融于天地的力量,也难以侵入。

那小小的黑暗里,四下里都是温暖的,东方的气息,东方的体温。

颤抖着的蛇女略略有些安心,然后猛得一惊,跳了起来。

断开了,那无形中束缚她的力量,那要将她强行从东方掌心夺走的力量消失了。

一直一直,隐隐牵系在她和冰鲡之间的联系,仿佛被斩断了一般,再也不存在了。

小小的一片黑暗中,她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自由,前所未有的安全。

下一刻,她的堡垒散裂了。

东方闭目垂首,晕迷过去。

蛇女从半空中落下,触目是天地浩瀚之威。

是偌大身体,几乎被轰烂的冰鲡,是一身红袍已化碎片,七窍都在溢血的东方。

他们都要死了,蛇女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然后,她在毁天灭地恐怖中,伸展肢体,张开手,张开手,保护他们。

远远近近,无数的尸体,与她无关。

整片大地,无尽的死亡,与她无关。

她的眼中,只有身前一头只剩下大半个身子的冰鲡,只有身后,已无力在她害怕时,回应她的东方。

她在风暴中挺起胸膛,张开双手。

在遗迹森林中,不知岁月流逝地生活了多少年。

她是森林的霸主,没有任何魔兽敢于挑战的绝对强者。

所有的风暴在她面前停步,所有的障碍,总能轻易扫清。

她轻轻把东方抓起来,小心地,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他护在掌心。

他教她生火,他为她烤肉,他为她梳头,他教她说话。

他带着她踏入红尘。

这是第一次,由她来保护他。

她小心地虚握着拳头,唯恐用力伤着了东方,双手伸出,托起无力的冰鲡,然后转过身,飞逃,飞逃。

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一直在长大,长大,以前,她要助冰鲡脱困,还需要巨大的工具帮忙,而现在,只是轻松的双手一托,就足够了。

风暴恐怖地四下漫延开来,却被她那越来越宽大的后背,牢牢地挡着。

她拼命地飞逃,背后的阵阵刺痛,感觉不到,身体带起的疾风,眼前不断闪过的沿途景物,通通无心理会。

她只是想着,快逃,快逃,再晚一些,他们就要死了!她不停步,不回头,只是拼命地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心灵感觉到危机已逝,直到眼前看到了河流。

她这才双手一扬,把冰鲡扔到水中,自己也歪歪斜斜地倒了下来,一直虚握着的拳头张开,小心地把东方放到高坡上,仔细察看,确认东方应该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害怕地全身发抖,这才发觉身上到处都疼,这才……东方看着一直死死巴在他的胸口上,就是不肯下去的蛇女:结果,冰鲡晕在水底,一直没醒,你松口气,就又变小了?蛇女苦着脸点头,小脸上都是委屈:为什么,我变大的时候,很厉害,很有力气,为什么又小了,而且,不管怎么样,都大不回去了。

东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时,教皇的倾力一击,果然是打断了蛇女和冰鲡身上的联系。

而反噬天罚之力,也瞬间吞灭一切。

冰鲡的身体远比人类坚固强大,又是能量体,且先有天道之力为它抵消了大部份反噬,所以虽重伤而不死。

蛇女当时的情况虽弱小,但自己早有准备,拼尽全力,顶过了反噬之力最狠最恐怖的那一瞬。

她所需要面对的威胁,已经小了许多,她才没有立刻在那巨力之下身死。

而正因为身体面临着巨大的伤害,同时眼看着自己和冰鲡,生死在须臾之间,她才会暴发突破,短时间内回复以前的状态。

当时,东方要是早一点脱力,或是蛇女晚一瞬暴发,只怕就是一个必死之局了。

东方看着委委屈屈,在他胸口处蹭过来蹭过去的小小半人蛇。

就算是已经顶过了,反噬最激烈的一刻,当时的情况,也依然凶险至极,这个小东西,居然能撑得住,还没有受重伤……可以想象着巨大的半人蛇,双手抱着同样巨大的冰鲡,一路逃得轰轰裂裂,震天撼地,把所有风暴都拍在身后的样子。

哪怕是失去了力量的神力,神明,终也是神明吧。

东方不会忘记,兰蒂丝让他看到的那幅远古壁画。

巨大的蛮荒之神,拔出大山做战的壮阔宏大。

那样的力量,那样的强大,令人心驰神往。

越是站在巅峰的强者,就越是向往这天风海雨,波澜壮阔的力量。

兰蒂丝一次又一次,强调着天命不可改,总想让他接受命运,更是想借此找到通往这力量的途径。

但东方却一直有另一种想法远古时代的神明,把力量从身体上分离出去,躲过了人类神明的追杀,悄悄在无尽漫长的岁月中调理好重伤的身体后,难道就只有,得回力量这一条路可走吗?再强大的力量,也是修炼而来的,只要这身体还在,天赋还在,只要有足够的毅力,耐得寂寞,坚持长久,焉知不能重新练回来。

凭什么恢复神力,就只能指望与冰鲡合力,只能坐看两个意识在强大的神力中,被生生抹去。

东方比任何人都了解蛇女在战斗和力量方面的潜力和天赋。

只是粗粗学习战斗技巧和力量使用的蛇女,就让东方应付起来,都十分吃力了。

不管当年的蛮荒之神,是怎样修炼的,万法一途,所有力量修行的终点,应该是一样的。

现在的蛇女,如果由武入道,有无尽漫长的岁月做保证,焉知不能达到同样的高度。

当然,如果蛇女爱吃爱睡,好逸恶劳,也没什么不好,东方也无意逼着她去修成新的神明。

宿命的力量固然强大,但能凭自己的力量,去打开新的命运,这样的人生,才足够有趣。

在东方眼中,一切外物,不管是权势,财富,甚至力量,得失之间,都不必太在意,只要此身还在,本心仍在,所有的挫折,只会让生命,更加精彩。

东方骄傲的,一直是他的心,而非力量,所以体内再也感觉不到半点内息,东方也只是挑了挑眉。

他一边听着蛇女东一句,西一句,用混乱的语言来回忆经过,一边慢慢走到河边,低头,看着水中,几乎完全赤裸着的,到处是伤的身影。

然后又徐徐走到远处倒了的树边,看看零乱的枝条,和纷乱的树叶。

这几棵不知名的树,树叶都较大,倒也方便。

东方伸手摘了树条,不紧不慢地为自己编一件树叶衣裳。

他的手指异常灵巧,身子半倚在倒下的树上,听着蛇女说话,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整个过程中,他走动,弯腰,捡拾,编衣,身体的每一个位置都完全活动开,每一个动作都带来剧烈的痛苦,只是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罢了。

通过这些动作,东方已经完全测试出,身体的活动能力,四肢的反应能力,手指更在不断的串编中,越来越灵活,心生意动,意到指到。

他已经强大了太久太久了,所有的财富,权势,都唾手可得,他已经站在巅峰太久太久,不要说敌人,甚至朋友爱人,都不可求,不可得。

没有什么可向往的,没有什么需要去期待的,任何事,只要想做就可以成功,天大地大,没有一座可以攀登的高峰,没有任何事,值得去追求。

世间的一切,都已索然无昧,破空而来,到新的世界,固然经历了不少新鲜的人与事,但那永远只能俯首看着人间,万般精彩,都不过索然的感觉,却依旧深深印在心中。

这一刻的力量全失,他不但没有常人的痛苦,疯狂,绝望,反倒有着一点淡淡快意。

终于没有什么,是可以轻易做到的了,终于没有什么,是可以随意应付的了。

未来的人生,再也不确定了。

一个普通的敌人,也能带来难关和危险,也能逼得他歇尽心智,而不再是索然无味地单方面杀戮了。

东方心境出奇的平静,根本没有一丝负面情绪。

他的强大,在心而不在力。

由九天神子,被打落凡尘,他不会痛苦失落,但也不会只知傻高兴地干等着享受全新的生命。

从他醒来之后的每一刻,他都在悄然分析感受着身体的每一点变化,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不动声色地适应着已经失去力量的身体,测试着,掌握着,现在这个身体,力量,速度,行动的极限。

他一身是伤,每一刻都感受着痛楚,每一个动作都更大地牵引着伤势,但他慢条斯理,极悠闲地为自己编衣服。

甚至还有闲心顺手串起十来片碎了的花瓣,做了个小小花冠,戴在蛇女小小的脑袋上。

蛇女看不懂东方伤势有多沉重。

她自己身体强悍,再大的伤,也当擦破点油皮,就以为,东方也没什么心里再多的不安和委屈,截了花冠,看着树枝树叶在东方魔术般的十指变换中慢慢成形,倒也忘了本来的惊惶,渐渐也能同东方说笑了。

在蛇女的天真笑声中,东方慢慢编成了树衣。

心明如镜,识海生澜,近了,近了,有另外一个小小的家伙,已经很近很近了。

但是,同时,恐怖的威协,似乎也同样近了。

(跑了两家医院,才确诊,果然是腮腺炎,虽然开了一堆药,但据说,这种病,并无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靠自己的身体,顶过去,汗。

现在还只是进食困难,咀嚼很痛,听说再发大些,可能会引发高烧,呕吐,严重的可能引发其他重要部位的炎症什么的,反正我就只能指望我这天天缩在电脑前的宅女身体能顶过去吧,汗,乘着高烧没发起来,还能吃得进食物时,写一章算一章,未来一段时间内的更新可能会断断续续,不敢保证了,唉!)第四百零五章 各怀杀心东方心境清明如水,虽然他现在似乎等同于武功全废,但这么多年修炼所达到的境界,却并未改变。

他依然可以清晰地感知着身外的一切,虫鸣蚊走,风吹叶动,所有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从蛇女说明情况后,他就一直态度悠闲,也没有多为冰鲡担心,暗中其实已经凝聚心神,悄俏地感应到,水中冰鲡,十分平稳的呼吸,确认它虽在晕迷之中,但毕竟没有性命之险。

当初他故意一直停在塞纳河上应战,就是想着,下方都是水,可以给冰鲡一个生存的好环境,后来天罚的威力,虽然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强,估计那条河可能都不存在了。

但蛇女的忽然暴发,居然保着冰鲡又逃到新的一条河里来了。

这一局虽是极险,倒也真的极幸运。

东方微微一笑,摇摇头,轻轻拍拍,顶着花冠在他一身树叶里钻来钻去的蛇女。

这一次,他是真的极疯狂,极任性的吧。

虽说是为了让蛇女和冰鲡可以完全拯脱命运而以性命为赌,到底更多的,还是因着他的骄傲,固执和偏激吧!这件事,旁人看起来,是他为了这两个家伙,不顾自己的性命,与天相争,何等义气,何等情义。

实际上,却是他为了自己的任性,硬拖着冰鲡和蛇女陪他一起冒百死一生的大险。

兰蒂丝不是没有回避天命,暗自取巧的手段,只是蛇女和冰鲡,一生一世,都要远远相互避开,不得相见,且还要受许多的限制约束,,小心地隔绝着天地的感应。

而且,这个头一开,就必须一直一直依赖着兰蒂丝的帮助,没完没了地同天命周旋,活一天就要逃避一天。

这种方式,以东方的性情,自然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与其这等拖泥带水,一生一世逃着躲着藏着,倒不如尽情一战,灿烂而死。

骨子里,他确实非常想试试以人力对抗天命,想要亲身见证,人类所凝聚的最大攻击力,想要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更何况,他也确实不愿因此受制于兰蒂丝。

哪怕兰蒂丝的姿态做得再优美,再温和,毫无逼人之意,终究还是受她胁制,承她的大人情,哪怕交换的条件,看起来千好万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但是,这只是他的喜好,他的渴望,他的任性,赌下去的,却是冰鲡和蛇女的命运…身为兽类,他们对生命有着本能的眷恋,也并没有什么死要面子的固执,如果可以安全活下去,或许他们并不介意永不相见,处处隐藏呢?这惊天一战的真相,并不是他为了朋友,不惜生死,而是他为了自己的任性,妄顾朋友的生死。

然而……他看着欢欢喜喜,转眼间,就把忧愁惊恐全忘怀了,只在树叶里时隐时现的蛇女,清晰地感受着,水底冰鲡平稳的呼吸。

他们都是思脑简单的兽类,人类的复杂心态,复杂行为,他们从来不会了解,可东方就是如此兀定地知道,即使他们明白这一战的真相,也不会在意,他们甚至不会想到,应该在意这种事。

就象冰鲡闯下大祸,丝毫不会觉得这连累了东方,就象蛇女贪吃爱玩,理所当然地拖累东方。

一切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如此简单。

所以,东方也只是有些淡淡的感慨,惭愧内疚这种感觉,却是半丝也无的。

正在东方的树衣里呆着树叶荡秋千的蛇女忽得探出头来,目光炯炯向一侧望去。

这小家伙,感知倒是越来越灵敏了。

东方一笑,只轻轻一抬手,虚空中正好有一条细小的黑影掠至,堪堪就落在东方手上。

东方低头一看,眼中刹时厉色如血。

蛇女也叫了一声,跳起来,指着东方的手心,满脸惊骇愤怒,一时竟说不得话。

小乖奄奄一息地停在东方掌心中。

往日金光闪闪的身子,如今所有的鳞片都掉光,半截尾巴没有了,残废的身躯,凄凉伶仃。

它仿佛赶了千千万万里路程地,走得太远太远,身体的每一分活力都用尽了,迫不及待地要休息,要睡去,要晕倒。

它完完全全放弃支撑地瘫在东方的掌心,具是小小的脑袋还仰望着东方,眼中居然是释然与安心。

这身体伤得太重了,它用尽了所有的意志,才一路来到这里。

看到了东方,才终于放松了意志,只觉得终于可以放心睡去了。

真的,好累,好累……蛇女也跳到了东方掌中,在小乖身边乱蹦,两个小家伙经常一起玩,虽然经常就是争就是抢,暗中感情却是极好。

她又急又怒: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小乖气息奄奄,蛇女的叫声虽在耳边,他却听不清,只是觉得,好吵,好吵,眼睛只是愣愣还望着东方,其实,东方此刻也是一身伤,身体虽披了树衣,脸上却还是血肉模糊的,看着极是恐怖。

不过,幸好,小乖这时根本就没有正常时的视力,看什么,也都是模糊的,倒没发现东方重伤。

它完全是凭着心灵,来感应东方的。

东方自己心如止水,从容无波,小乖便也心安。

然而这一刻,东方的心境,被打破了。

小乖的凄惨样子,把东方刺激地不轻。

东方是魔头,魔头素来都是护短的。

而小乖是他用心头血育出来的。

东方自己素来冷情,若是为了他自己,他是绝不会把小乖育出的。

因为这种生命蕴育,心头血的羁绊,是从小乖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哪怕是东方,也无法斩断彼此的关系。

虽然他看起来待小乖只是淡淡而已,小乖一出生,就把它随意送人,那也不过是想要冲淡这种羁绊,不愿自己被这小东西牵动更多心意。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种心灵上的联系,却是从未断绝过。

苗人视蛊如命,血肉相依,主人与蛊,从来都是骨肉之情,同心同命。

小乖吃了这样的亏,东方心中,却是杀机大起。

他心中怒意越浓,眸中杀意倒是平和下来了。

反而是蛇女急怒相煎,看着小乖半点精神也无的惨样,十分担心,想要去碰碰它,拉拉它,又见它全身上下,都是皮开肉绽,竟是连挨一下都找不到地方,心中一急,几乎要落下泪来。

东方语气倒是平和:别睡,给我醒着。

服从东方的意志,那是恪进了灵魂里的认知,小乖努力振作了一下,坚持不晕睡过去。

东方回手,把小乖放进怀中,心口处的位置。

心口立时传来剧大的痛楚,东方不声不响,盘膝坐下,沉心凝神,徐徐吐讷,心如明镜,远远近近,万般变化,都倒映在心海中。

远处,仿佛有什么人,正以极高的速度接近着,隔得无比遥远,那强大的气息,依然能证明,对方的强大。

能打得小乖如此狼狈的,对方是什么样的实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东方此刻不但内力尽失,浑身带伤,任何动作都会牵动痛楚,且还在受噬心之苦。

小乖是他的心头血孕育,他的心血,便是治疗小乖的良药。

只是他如今身体状态太糟,再被噬心吮血,却也有些支撑不住,只是小乖的状况,又实在耽搁不起。

更何况,等一会的局面,还需要小乖出力呢?东方尽力调息吐讷,让身体适应如今极之糟糕的情况,努力多恢复些精力,感知则始终锁定,极远处的几个人。

幸好他们对小乖不敢小视,防着被小乖发现,一直是隔着那么远跟着。

估计用的是追踪魔法,不怕追丢小乖。

小乖虽然本来同东方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它毕竟是在这个世界出生的,自然也要受这个世界规则的影响,不可能象东方那样有魔免之力。

这固然让他们追踪起来很容易,但……东方微微冷笑,他也不是不能将计就计的。

远方,三位大魔导士和一位剑圣,本来一直不紧不慢,隔着一个相对较远的距离,遥遥跟紧着小乖。

只是偶尔才由那位水系大法师,悄悄靠近一些,远远施一个很轻微的治疗术,让几乎垂死的小乖振作点精神,能够继继前进,而不是力尽倒地而亡。

就这样,千里遥途,一点点地逼出小乖所有的生命力,直到这一刻,忽然感觉到,小乖停了下来,再没有前进。

前里奔波,这小虫子不眠不休,这却是第一次停止,而且时间足够长!找到了!四人都是精神一振,尽展所能,全力赶去。

东方,那个神话般的人物,注定要殒落在他们手中了。

(连吃了五六天的中药,苦哈哈啊苦哈哈,不过,总算一直在好转中,现在吃饭没那么痛了,就能吃饱一些了,一点低烧也退了,人也有精神些了,终于可以恢复更新了)第四百零六章 无情杀戮遥望着远处,伏卧在许多零落树块之间的人影,克罗珀迟疑着微微蹙起了眉峰,警惕地按剑,大步走近过去。

身为天下第一强国奥撒兰的剑圣,曾随使团访问过维斯,介入过维克多晋级剑神的事件,也曾在山谷入口处,听东方背颂无数武功秘笈,险些走火入魔而死,却又受益非浅。

如今,他同样代表奥撒兰出使萨尔瓦,背负的,却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东方的任务。

曾间接受过东方教导之情,也曾亲眼目睹维克多破关之时,与东方一战之威的克罗珀比别人更深刻地了解东方的强大。

但皇帝陛下再三恳求,指天为誓地保证,只要杀死东方,就是保卫国家,他也不得不相信。

即然已经接受这个任务,那就不畏惧,不后悔,不回头。

巅峰强者的心志大多极之坚毅,若能为守护国家,而奋力同至强者一战,未必不是幸事,更何况,如今,万载难遇的机会,就在眼前。

追杀小乖时,感受到的巨大魔力冲击波,和小乖的气急败坏,疯狂奔逃,无不证明了东方与神殿有了一场极恐怖的硬拼,而东方就算不死,也必然受伤严重。

这一路悄悄跟着小乖,也经过了塞尔纳河边的教皇驻地。

那一片大战后的恐怖景象,哪怕是他们这些巅峰强者,也觉得心底发寒。

小乖倒是对人间地狱完全没感觉,只知依着心灵的感觉,向着东方的位置,继续前进。

他们这四个巅峰强者却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反正小乖不管跑多远,追踪魔法对它的感应都不会消失。

他们完全可以好整以暇地仔细搜索观察整个战场,虽没有找到东方,但是看到无数神职者们的尸体,看到几位大主教级强者的尸块,也看到,教皇掉落的权杖和皇冠,甚至还有金龙残缺的尸身。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对无数的生命,如此众多的强者,造成这样毁灭性的打击?即使是神明降入凡尘,亲手造成这样的杀戮,毁来那么多顶尖的强者,甚至连教皇都生死不知,那他自己也绝不可能毫发无伤。

更何况东方再强,也绝对不是神明。

几个人信心满满,甚至觉得,出现这种局面,简直是天意要庇佑奥撒兰,帮助他们,成此奇功。

尤其是感觉到小乖忽然停下来了之后,更是心中震动。

虽然一路追踪,为的就是这个,但想到成功就在眼前,哪怕是巅峰强者,依旧抑不住心头隐隐的激动。

东方毫无疑问地正面挫败了教廷的全力攻击,而他们,却将成功地杀死东方!再超然平静的心灵,也会在这一刻,热血激涌。

这一战之后,他们也会成为史诗中,永远的英雅了。

他们毫不犹豫地加快速度,向着小乖停留的方向赶去。

然而,就在快赶到时,小乖居然又动了,以飞一般的速度继续前进。

四个人都怔了怔,彼此望望,最后还是施展追踪术的水系大魔导士康德林做出了判断。

我们在塞尔纳河耽误得太久了,没有及时为它治疗。

其他三人一起点头。

确实,那条小蛇完全是强弩之末,随时都可能倒地毙命。

一直是靠着他们,悄悄用最微弱的治疗术吊着一口气的。

他们花了太多时间搜索战场,那条小蛇在飞奔时,耗尽了一切精力,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确实是说得过去的。

现在勉强恢复一点点精神体力,又盲目地继续赶路,也是正常的。

原本还以为是小蛇终于找到东方了呢?大家虽有些失望,但巅峰强者,心志都极为坚毅,情绪也没受太大影响。

只是为防万一,都提升了速度,一直到远远追上小乖,隔着老远用真实之眼观察。

那小蛇确实还是一副全身是伤,没有尾巴的凄惨样子,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和大家想的完全不同了。

这小蛇不再象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就是闷着头向一个方向冲。

而是在百里方圆内,不断地绕圈子,来来回回,四个人跟着一条小蛇,从天明绕到天黑,再从天黑绕到天明,绕了十几圈。

且小乖还时不时地停下来,歇一歇,完全没有前一阵子,不管不顾的疯狂样子。

要论耐心,巅峰强者们,谁也不弱,如果需要,跟着小乖跟一两年也没有问题,但已经发现情况不对劲,还要闷着头傻跟到底,那就是愚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东西搞什么鬼?有两个可能,第一,支持它一路来到这里的感应出了问题,它只能感应到大致的位置,所以不断在这一带打转。

第二,它已经找到东方了。

康德林深深叹息一声,这位年迈的大魔导士脸上露出些微的懊恼之意如果我们没有在塞尔纳河逗留,也许已经把东方杀死了。

不错,肯定是这样。

克罗珀懊恼地说不会是第一个可能,否则一直找不到人,这小蛇肯定要急得发疯,绝不会停下来休息。

它这样跑跑停停,是吃了定心丸,是逗着我们玩呢。

它刚才停下来,就是找到了东方,东方肯定察觉了我们,才让它带着我们四下转圈子。

……!不用生气,其实,这是件好事。

康德林淡淡道以东方的能力,竟然会忌惮我们,躲避我们,不惜让这个顶级小蛇魔兽身受重伤,得不到治疗就出来引我们离开,由此可以证明,东方确实伤得极重,他已经无力和我们做战了,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找到他,就一定可以杀死他。

克罗珀微微一笑,只不过是苦笑可是怎么找他?四个人相顾苦笑,其实在说话间,他们都已经用自己的力量,尽力搜索四方了。

魔法师的精神力,极之强大,身为巅峰强者,把精神四散出去,搜索一个较广大的地区,还是比较容易的,奈何,谁能想到,东方是个魔免者呢?所有的搜索魔法对他都是白费力气。

相比之下,剑圣的斗气就算散逸出去,搜索的范围,也远远小于魔法师,除非他靠东方比较近,否则是很难察觉东方的。

就算东方在他的感知范围内,东方调息吐讷,与天地共呼吸,气机运行,应合自然脉动,达到真正的天人合一之境,纯凭剑圣的气机感应,也一样找不到他。

按理说,东方的位置其实很容易确定,昨天小乖停留的位置,应该就是东方的所在。

但是,追踪魔法并不能凭空造一张标准的地图,以准确的尺度,把一切的距离方向都在心中映出来。

几个巅峰强者以前都没到过这里,对这里的地形地理,全无概念。

隔得又极远,当小乖停留在那里时,就是一个明显的坐标,魔法师可以凭着感觉一直找到那里,但小乖既然已经不在那里,魔法师却无法纯凭印象,就找到准确的位置。

他们最多也就是大概估算出小乖昨天停留的位置。

这个大概也有着方圆十几里了。

本来,对于巅峰强者来说,要完成方圆十几里地的搜索,不是什么难事,哪怕搜得细一点,一天之内也足够了。

但谁又能保证,东方伤到动弹不得呢?即然东方能查觉他们靠近,及时让那小蛇把他们引走,没准东方还有逃蹿的力量。

从昨天到今天,这么长时间,哪怕东方跑得不快,也能逃出很远吧。

就算仍处在他们的搜索范围内,只要东方能察觉到他们,不断移动,闪躲,要找出东方来,也还是不易的。

四个人你眼望我眼,暗暗发愁。

其实在相对空旷,人烟稀少的地区搜索一个肯定受了重伤的人,一点也不难,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四下洒网般洒开就成了。

奈何他们这四个连国王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相待的巅峰强者,最缺的就是人手。

教廷的能用的人没准都死光了,附近的军队,也都聚在塞尔纳河上,一口气全断送了。

想要联系最近的萨尔瓦官方势力,更是不成。

眼见着神殿受这样的重创,那些最能见风转舵的家伙哪里还敢对东方下杀手,只怕反而会帮倒忙,拖后腿,立刻引来东方的那些助力。

想来想去,甚至还想过,出手击杀小蛇,逼东方出手相救,不过,东方即放了那小蛇出来当诱饵,肯定是当它做弃子了,哪里可能为一个魔兽,不要自己的性命。

那小蛇十分强大,且拼命时暴发力惊人,反正小乖扔着不管,也只有伤重而死这一个可能,何必在同东方这种可怕的家伙动手之前,再消耗自己的魔力和斗气呢?思来想去,也只有靠他们四个人搜索这一条路了。

估算着东方可能的伤势和移动能力,把搜索范围扩大到方圆一百五十里,大家也不得不兵分四路,来回穿插着搜索。

这样的话,就算是东方也在逃避他们,也很难同时躲过四个人。

大家都不敢小看东方,哪怕是搜索期间,也无不把自己的感知,警觉提到最高,隔得老远,就能感应着各种动静,避免遭到偷袭。

克罗珀在大半天内,已经搜寻了几十里。

大多是空旷之地,偶有林木,也多是翻折毁坏,倒是见着了不少尸体。

几乎都是猿猴走兽林间禽鸟的新鲜尸身,想来也是在那魔法冲击波四下破坏的瞬间伤重而死的。

而且,他也见着了几个人。

有零零落落,一两户在山间生活的穷人,也有不知为何,正好经过这一荒凉之地的旅人,有惊变中当场身死的,也有重伤后,一两日无人救护,最后拖死的。

还有一两个伤势不算太重,至今仍在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

克罗珀一路把斗气外放,每一察觉有人,即万分小心地靠近。

为求万全,他甚至不去确定对方是不是东方,只要看着是个人,不管是尸体还是伤者,都是隔着十数步之遥,一剑挥去,斩为两截。

却又颇为失望地叹息离去。

做为巅峰强者,高高在上,地位几乎仅次于君王,对于穷苦普通人的性命,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善恶是非,普通人的道德仁义,对他们来说,全无意义。

为了保卫一个国家,杀几个本来也得不到救助,注定要死的人,自然算不得什么。

反正都要死,为一个伟大的目标而死,还是那些人的幸事吧。

这一刻,克罗珀看到远处那伏地不动的身影,心中平静无波,他执着剑,徐徐靠近,随着距离地拉近,可以看清,那人身上穿的居然不是衣服,而是是披了一身树叶。

难道有人会穷得连块布都披不起?克罗珀目光如电地望着前方。

片片绿叶中,那人俯伏于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百米之内,虫鸣蚁走,皆在克罗珀感知之内,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呼吸,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的动静,果然又是一个死人。

虽然如此,克罗珀依然要对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亲自靠近,进行确认,方才放心。

只是,在完全靠近之前,必须……克罗珀走到了散乱零落的碎木之前。

这里应该有过几棵大树吧,可惜在一场惊变之后,就只余残木了。

人的生命,却又比这树木还要脆弱。

他冷漠地扬起剑,。

剑锋明若秋水,曾经染上的鲜血,早已滴尽。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杀气四溢,充满了压迫感,如果地上的,真是重伤的东方,不管他是不是伤垂晕厥,都会在这杀气中惊醒,在压力中,不得不起身一搏。

当然,就算他不起来,又或,就算他不是,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剑钓呼啸,一剑遥遥劈落,斗气激扬,那人便毫不意外地如之前看到的几个人一样,被斩为两截。

克罗珀双手持剑大步向残尸走去。

第四百零七章 各显奇能克罗珀一步踏出,四下情景为之一变。

本来是河边坡地,四周空旷,脚下是零零落落的碎木落叶,前方是被一刀斩为两截的尸体。

然而,转眼之间,天地阴沉昏暗,狂风怒吼,寒气逼人,偏又有阴火四下飘摇不绝,鬼气森森中,千万人惨呼哀嚎,索命正急。

竟是从天晴日朗,风和日丽的空旷河边,转瞬间到了幽冥鬼狱一般。

如此异变,克罗珀却是不惊反喜。

不管什么变故,有动静总比没动静好,至少证明,这正主总算找到了。

眼前鬼狱幽森,他眉目不动,只平平举剑当胸,身上两个小小的佩饰,在轻轻异响中迸碎了。

他们几个人虽分头搜索,却绝不敢有半点托大。

哪怕是面对重伤的东方,他们也是小心再小心的。

如果不是一路追踪,太容易被东方逃走,他们是绝不会分兵的。

就算是兵分四路,各人也都是小心又小心地做足防备。

剑圣的实力本就比大魔导士稍逊,四人分手时,另外三位大魔导士一人送他一个小小的魔法道具。

有解除一切负面状态的,有破除所有幻术,稳定心神的,也有可以及时张开结界保护的。

看起来虽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但大魔导士亲手制作的魔法道具,该是何等珍贵的宝物啊。

就在刚才异变的瞬间,克罗珀手指也没多动一下,纯以斗气震裂,启用了两个小道具,一个专破所有幻术魔法,一个及时张开结界,护卫他不受任何袭击。

然而,出乎克罗珀的预料,四下幻境依旧,仍有无数鬼影发出恐怖的叫声,在阴火寒风中扑来,轻而易举地渗入无形的结界当中。

克罗珀心中震惊之极,这是什么魔法,连大魔导士的破幻道具都全无用处?至于那些鬼影侵入结界,倒不需惊奇,反正只是幻象,只要自己心定,不为所惑便可。

四下里阴森恐怖,恶鬼的手臂几乎都要伸到鼻子尖了,破幻道具又全无用处,克罗珀却丝毫不乱。

他横剑当脸,身形如渊停岳峙,不可撼动。

索性闭了目,纯以心灵,感觉着四周。

随着心神一点点宁静清明,四周的阴冷寒肃之气渐淡,阳光的温暖,河水的流动,自然的声息气脉,渐渐重新被感知……心中警兆忽生,长剑闪电般向上一架,隐约触到什么,却并没能削断,或震裂,那样东西似是极轻极灵地在剑锋上轻轻一点,就卸去了剑势巨大的力量,从容后退。

克罗珀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朗声道:东方!没有人回应,克罗珀扬眉大笑我以为你是盖世英雄,原来也会用这等卑鄙伎俩。

东方就在三步之外,面对面站在他身前,神色异常平静。

魔教本来就是邪道,各种各样旁门左道之术,层出不穷,他可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到巅峰的人物,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做过,这种水准的讥诮之语,对他全无用处。

他让小乖把强敌引走,为自己争取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这一天之内,他利用那些树木的残缺碎片,慢慢布了一个阵法。

四下空旷,又经过魔力波冲击的破坏,可以利用的材料太少了,他也布不出什么大阵来,只是一个相对简单的幻阵。

东方自己也经过大半天的调息休养,精神体力都恢复了大半。

这段时间内,冰鲡还醒过一回,东方也算彻底放心了。

直到远远感觉出克罗珀的接近,东方就屏息闭气,转外呼吸为内呼吸,伏地不起。

果然,克罗珀远远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就靠近过来了。

只是隔着十几步,一剑挥来的狠辣,倒是东方也没料到的。

不过,这幻阵本来就有影响视物角度的功能,东方又运用了忍法中的傀儡术,借用一截断开的树干来替代自己。

克罗珀隔着幻阵看过去,看到的是东方,但方位角度,却是那大树干所在的位置。

又感应不到东方的呼吸心跳,只能以眼晴来确定位置。

那一剑斩开的不过是树干。

克罗珀以为危险解除,持剑上前查看,一步跨出,就走进了幻境之中。

旁人倏然身入幻境,必然惊慌失措,无论是回头逃跑,还是四下奔蹿,又或是挥剑抗拒,都只会在阵法中,越陷越深,幻象越来越恐怖,越来越真实,最后自己把自己累死吓死。

就算有什么破幻的道具也没用,因为这不是幻影魔法,而是用九宫术数布出的阵法。

这个世界中,世人所理解的一切破解法,对它都是毫无效用的。

就算是一个九级强者,处此境地,也难免惊慌。

但克罗珀是剑圣。

巅峰强者,心志何等坚毅,如此超出理解的奇变,也不能让他乱一丝方寸。

他站在原地一步也没乱动,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无。

只是随意举剑横胸的动作,全身上下,就再无半点破绽。

只要沉心凝神,这样的小幻阵,很容易就会被他窥破。

东方无奈,只得现身走近。

有幻阵掩饰,他自可大大方方前进,幻阵一刻不破,克罗珀便一刻看不到他,听不到他。

可惜,东方自己内力全失,也并没有武器,只挑了一根略硬些的长树枝,拿在手上,以枝代剑,轻飘飘一剑,点向克罗珀的眼睛。

没有内力的他,唯一有可能伤到一位剑圣的部位,也只剩下眼睛了。

这一剑轻逸而全无烟火气,就算没有阵法掩护,常人闭着眼,也未必察觉得到但巅峰强者,果非寻常,哪怕四下全无异象,心中也自有警兆,那一剑上扬,竟似剑上长了眼睛,看破层层幻象,准而又准地拦了过来。

虽是简单的一剑,却自有一种,万马千军不能的撼动的气魄。

高山极流,皆可一剑而斩的锐利。

东方却只是一笑,手腕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轻巧的树枝在极细微的方寸间,产生玄而又玄的奇异变化,从容随意地点在剑身上,却是四两拔千斤,轻轻卸尽了杀气锐气,连树枝皮也没损分毫地退了开来。

看起来,是全无内力的东方,以一根树枝,同当今第一强国的剑圣过了一招,能不落下风,就已经是技高一筹了。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之前,一切的技巧,也仅仅只是技巧而已。

而克罗珀心志已是圆融无碍,斗气更在瞬息间提至巅峰,猛得仰天长啸,金色的剑芒,一而二,二而四,转眼便是千万道向外挥开,而浩然斗气,更是猛然四溢,简直要在转瞬间充盈天地。

绝对的实力,足以打破一切阴谋,狡计,暗算,陷阱。

不知道这幻境由何而来,不知道东方藏在何处。

但那刚才的一剑,已足以让他试出东方的底细了。

技巧仍在,轻灵仍在,可是力量……已经没有了。

即然如此,他便再无顾忌,斗气肆无忌惮地随着剑势向外涌去。

打不开的锁,就暴力砸开。

幻境弄不明白,那就索性全部破坏。

金色剑光所及之处,一切幻象,如滚油泼雪般,消失无踪。

斗气所及之处,任何事物,都要化为烟尘。

重重幻象尽来,本已破碎的木块,树干,转眼间,化为尘土,连半片树叶,都留不下来。

浩然斗气,以克罗珀为中心,向四下飞溢,东方更是首当其冲,被这杀伤力无以伦比的强大力量,当面袭来。

他眉眼不动,飘然而起。

没有内力的他,已经无力飞掠,但巧妙地借着斗气袭来的巨大气浪,却可翩翩而飞。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克罗珀的剑势斗气,可把一切都化为泥尘,但东方本身,就已是一点微尘,再强大的斗气和剑锋,能把最微小的灰尘,再斩断切碎吗?阳光明媚,河岸空旷,一切回归自然景象。

只要残树断木,化尘化泥,而东方,却边身上的树衣,也没有一片树叶,因狂风巨力而落。

可是他看向四周,却微微苦笑了一声。

如果给他足够的空间和工具,任他施展,布出来的阵法,别说是一个剑圣,就算是维克多或兰蒂丝,他也有自信,能困住一时。

可惜这里,能用的却只是有限的几块断木头,勉强布一个小阵,又哪里经得起,如此恐怖的力量破坏。

在四周幻境全部破碎消失的那一刻,克罗珀猛然睁开双目,依然站在他面前的东方,却在这一瞬间,如鬼魅般,于阳光下,消失无踪。

克罗珀睁眼后看到的,只是一片死寂和安旷,就连阳光,照到人身,便也只剩下满心的寒冷。

他却连看也没多向四下看一眼,只断喝一声:出来!一剑凭空向侧劈下,本来因魔法冲击波而裂痕处处的大地,又添一重巨大的剑痕。

烟尘里,血光迸溅,树叶飘零,有人影仓惶而起。

第四百零八章 步步绝杀东方能及时隐身遁形,施展的本是东瀛忍术。

忍术诸法,对技巧的要求,远高于功力。

这里四下空旷,隐术,幻术,都没有施展的条件,但因魔法冲击波而裂痕处处的大地,却非常适合他施展遁地术。

他瞬间遁入地层,动作不可谓不快。

奈何克罗珀根本不管他用什么法子隐去身形。

只要确定,东方就在周围便足够了。

他的斗气浩荡呼啸,伴着重剑狠狠劈落。

不管东方在哪里,不管东方怎样隐身,他有足够的力量把这一大片地方,完全破坏,斗气所及,剑锋所指,杀伤力足以入地三尺。

一力破百巧,一力降十会,手段简单直接,却又绝对有效。

受斗气波及,东方不得不闪身而出,虽然离着剑锋劈下之处尚远,但斗气余波还是伤了他,身上的树衣破了一大片,本来伤痕淋漓,止了血没多久的身体,又多出一道新的血痕。

克罗珀单手持剑目光如电,定定凝在东方身上,眸中似叹似惊,还带着三分惋惜。

虽然早知东方此刻必是穷途末路,伤势沉重,但亲眼看到,东方连一件象样的衣服都没有了,只能勉强靠树叶遮体,曾经风华绝世的容颜,如今血肉模糊,曾经傲绝当世的强者,如今连他一剑都应付不了,克罗珀心中竟也有些恻然,却绝无半点迟疑。

毫不犹豫一剑对着东方剑锋尚遥遥未至,斗气已是汹涌而来。

东方脸色不变,顺势飘飞后掠。

暗运柔水篇心法,天下至柔莫过于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

他是天地间一点微尘,最柔软,最微小,最轻弱,偏偏天塌地陷的力量,也不能伤他分毫。

克罗珀一路挥剑进逼,东方顺着斗气来势,一路退避闪躲,二人一进一退间,已是渐渐靠近河边了。

克罗珀心中暗暗惊叹,处此绝境,东方的身形变幻,竟仍就飘飞若仙,哪怕只穿了一身破烂的树叶衣服,手脚都还是赤裸着的,他举手投足中,那份洒脱与自在,却不曾折损半分。

就算是九级强者,要连躲一个剑圣十余剑进逼,也是极不容易的事,何况东方此刻如此虚弱。

他飘飞闪转,姿态潇洒,其实没费半点力气,每一次,都是无比巧妙地借了斗气的力量,来托起他的身体。

进退趋让之间,多一分,则他自己力不能支,少一分,则会被斗气轰个正着。

如此精微的分寸把握,所显露出来的胆略气魄之雄,判断掌握之精,实在令人叹服。

可惜了,如此人物!克罗珀连续十余剑无功,心中却绝无挫折沮丧之意。

再强大的心灵,再精妙的技能,失去了力量的支持,也长久不了。

哪怕东方此刻,用的只是微尘之力,时间一长,依然会支持不住。

何况他明明全身是伤,就算凭着毅力硬撑,进退飞避不止,身体也会撑不住。

再强大的毅力,再坚忍的心灵,也一样有极限。

只要这样一直逼下去,就算他的斗气和宝剑,伤不到东方,东方自己的身体,也会把他自己拖垮。

只是,若是只能靠这样的手段来逼东方力尽而死,却是他这堂堂剑圣一生的羞耻。

身为巅峰强者,同没有力量的东方正面做战,居然还是失败了,到最后,打败东方的,不是他,而是东方自己的身体。

更何况,时间拖久了,击杀东方的功劳,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其他三人也要过来分一杯羹了。

因为,他们每人身上都带了传讯石,约好一遇上东方,立刻发出讯息,其他人,马上赶来赴援。

他一入幻阵,震破身上两个魔法道具的同时,就已经同时悄悄启动了传讯石。

他在幻境中闭目喝问,不止是要给东方造成压力,同时也是用他的声音,通知同伴,让他们即刻赶来。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很清楚,东方的状况到底如何,为求万全,自然要联系同伴,且还做得不露痕迹,东方应该完全没有察觉。

所以,不会急于逃走。

现在,他完全确定,东方是真的没有任何强大的,可以威胁他的力量了,再高明的技巧,也是水中之月,梦里空花,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他反倒迫切地想要在同伴赶来之前,拿下东方。

虽说巅峰强者,不把人间富贵权势放在眼中,但独力亲手击杀东方这样神话般的人物,美名永留史册,却还是能让他们失去平常心。

心念动处,他忽得反手收剑,负剑于后,面目肃然地望着东方。

东方背河而站,身上枝叶飘零,一片片不绝落下,刚才被斗气震开的伤口,在不断的闪躲飞退中,越扯越大,鲜血一路滴下,转眼便渗入土中,只留一个极淡的痕迹。

因着面目受伤,他的表情,看来也是模糊的。

只有眼睛,平静如水,安然无波,仿佛全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血肉筋骨都在呻吟的痛楚根本不存在,仿佛那一直在流淌的,不是他自己的鲜血,而是身后的流水。

克罗珀放松身体,杀气全消,目注东方,仿佛闲庭信步一般,慢慢踱向前去。

很奇妙的幻术,还有令人叹服的奇妙技巧,如果是以前,也许我也会被困住脱身不得,也许我也拿你没有办法,只能放弃,但是……他悠然一叹在维斯,我曾听你背诵过无数神奇的口诀,对于力量,有了许多新的明悟,因为你的帮助,我的力量更加强大,心神更加坚定,一切外物都很难扰乱我了,所以……!他渐渐靠近东方,神情满是遗憾与婉惜:为了我的国家,我不能放过你,但是,我曾受过你的教导之恩,哪怕你是无意的,我也应当向你表示我的敬意。

他的剑已经垂落,神情肃然地对着东方深深弯腰,行了一礼。

东方眼神也没变一下,只是身形倏得掠前。

此刻他全无内息,轻功自然施不出来,但双方也就中两三步的距离,运用**的技巧,拼尽全力一冲,倒也是在眨眼间就冲到了克罗珀面前。

此时克罗珀剑尖低垂在身侧,又弯着腰,头深深低着,不管是攻,是守,是进,是退,都要先抬头,挺身,举剑,这一耽误的时间,就足够东方逼到他身前了,二人贴身而立,剑势要挥洒出来,也就大大不便。

克罗珀身上虽有魔法结界相护,但他连续向四周挥剑,斗气挥洒,也早就把结界给破坏了。

并不足以防身。

然而,电光火石间,东方几乎已与他贴身而立,克罗珀才刚刚抬头,双方站得太近,连树枝用起来都不方便。

东方直接以指当剑,点向克罗珀的眼晴。

克罗珀眼晴也没有眨一下,大喝道:来得好!金色的斗气,在他四周,猛然迸射而出。

他要的就是东方情急拼命,贴身进攻。

双方距离如此之近,东方的身法再妙,技巧再高,也没有什么取巧躲避的余地了。

他刻意收敛斗气,直到东方贴至近处,才猛然放出来,浩然汹涌,催毁一切。

死亡的金光绞下,东方身上所有的树叶,全都纷碎,身体也瞬间切割出无数道血痕,下一刻,这痕迹就会不断扩大,直到把他的身体,完全斩碎。

然而,已经没有下一刻了。

东方一指点出,点向克罗珀的眼晴,斗气金光迸闪,东方受力之下,全身溅血地被斗气向后震飞,却有一道细长的黑影,从他手腕上的层层树叶里一闪而出。

扑到了克罗珀的咽喉上。

那是怎样的速度,弹指,转瞬,都已不足形容。

巅峰强者神奇的感应力,立生警兆,克罗珀感觉到了生平未有的危机。

然而,他已经来不及躲,来不及挡,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了。

东方已经是同他贴身而立,东方抬手间,又同他近了许多,手指离他的脸,也就几寸的距离。

从东方腕上,到他的咽喉,已经近到极处,那么快的速度,那么短的距离,就算是神明,怕也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了。

而这时,克罗珀那一声来得好!才说到一半,剑圣对力量的强大掌控力尽显,那无对无匹,攻击外放的斗气,转瞬间化为护身防守,肌肤化钢,便是神兵宝剑,也割不破他一丝皮肉。

同时,他伸手,闪电般抓向咽喉处。

然而,这一瞬,他的目光,看到刚刚被他的斗气反震到半空,全身都是血的东方。

那冰冷望向他的目光,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心间一凉,咽喉处一痛。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咽喉,却只摸到满手温热的鲜血。

整个世界一片鲜红,血雾升腾而起,而他的那一声断喝,甚至还没有说完,最后的尾音,破败而无声。

剑圣伟岸的身形,砰然倒下,最后看到的,是一点细长的黑影,闪电一般,落向东方在空中摊开的手掌中。

整个战斗过程,就是一个局,幻阵,忍术,树枝偷袭,贴身拼命,一切一切,都是假象。

东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杀死一个巅峰强者,绝对的力量下,所有的技巧,都是笑话。

他没有内力,就算拿着宝刀神刀,悄悄偷袭,哪怕划开了剑圣的皮肉,也会因为肌肉崩紧,难进半寸,而斗气一发,别说是刀剑,就是他自己的指骨,腕骨,臂骨,通通要震碎。

就算是只攻眼晴,一个剑圣闭上眼皮,自己也未必有足够的力气刺穿。

他老早就放弃手刃强敌的念头,而把希望寄托在蛇女身上。

这条小小的半人蛇,可是远古神战时,战力最强的一个,虽然现在变小了,但牙齿,爪子的力量,那也绝不是斗气能拍的,即使是一个,圣的斗气也一样。

只是,它如今个子小小,虽仍就力大身灵,实力还是大大减弱,要正面跟剑圣做战,绝无取胜可能…东方要的,只是营造一个局面,让它可以在最近的位置,轻易扑到对手的要害上偷袭。

只是,要近一个时时刻刻,斗气四溢,小心防备的剑圣的身,让他来不及闪避,来不及阻挡,来不及挥出强横剑锋,却绝不是容易的事。

东方耗费心力,一层层设套,布局,他越是手段尽出,对方越是以为看透了他的虚实,他越是技法精妙,对手越是放心。

自以为知己知彼,本来的谨慎小心,诸般防备,都渐渐放下,越是感知远处那强大的存在,正在急速靠近,就越是恨不得立刻独揽大功。

东方突然出手偷袭,为的就是让他正中下怀地撤了强大斗气,容他近身。

只要贴到最近之处,蛇女扑到他的咽喉上,恶狠狠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双手狠抓,轻轻松松,把一个巅峰强者的食管气管一块咬破,还狠狠划破最重要的颈部动脉,血喷如柱。

蛇女却白着脸,急急扑到东方手掌上,看着东方满身的血,落地后勉力站稳,也是心惊肉跳。

刚才她那一咬一抓,只要慢那么最微小的一瞬,东方就会被斗气给轰碎了。

这里一口气还没喘平,克罗珀的尸身刚刚倒地,砰得一声才堪堪响起,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克罗珀!东方猛得向后翻去,身子失去平衡,落向身后的河中。

在他原来所站的位置,凭空多出四五个尖利的地刺,刺尖上,还染着触目的鲜红。

远处,高天上,飞行如电的康德林面色惨白。

他倾尽全力赶至,却只遥遥看到,克罗珀轰然倒地的身影。

(汗,谢谢大家帮我指出章节名有错,可惜作者无权修改章节名。

后台更新时,只看得到前一章的章名,所以,只要更错一章,就往往会后面跟着章章错了,眼前,只好从现在这章再纠正回来。

)第四百零九章 冰霜刃寒康德林心中又忧又急。

奥撒兰的几位巅峰强者中,他年龄最长,魔法最强,隐隐为一行人中的领袖人物。

不管是对小乖施展追踪魔法,还是分析判断局面,最后做出分兵搜寻的决定,大多都是他的意见。

原以为此刻的东方已是穷途末路,就算仍有余勇,也难穿鲁缟,四人实力强横,又都小心谨慎,身上各种珍贵道具都不少,暗中又随时能彼此联系,一方有变,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能三方皆来支援,就算东方情急拼命,想也来不用害怕。

没准借着分兵之术,还能引诱着一心躲藏的东方,抱着侥幸的心思出来偷袭呢。

可谁知百般算计,竟还是如此失策。

四人彼此之间,都有魔法定位,传讯石音讯一来,他即刻飞速驰援。

身为大魔导士,全力飞行,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赶到战场,却只遥遥看到克罗珀不明不白地身死,他手里一个高等的治疗魔法已经形成,但远远看着那激喷到半空的鲜血,通过魔法感知到克罗珀气息已绝,只能痛惜地大呼一声,散去手中魔法,却又弹指间,发动了攻击。

虽然一个巅峰强者,就在说几句话的功夫里被杀,让他心中忐忑,不知此时此刻的东方,到底还剩下多强的力量。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转瞬间,做出最正确的攻击行动来。

他精修水系魔法,但其他魔法也多涉猎了一些。

此刻隔得太远,威力巨大的水系法术,施法时间稍长,强大的水刀水刃,隔这么远打过去,哪怕是大魔导士动手,也要有一个短暂的时间,来横越数十丈的空间。

反而是地刺,转瞬即起,弹指即生,虽是级别不高的土系法术,用来突袭,却是极为合适的。

虽说他只是兼修了几个土系法术,但大魔导士出手,毕竟不凡,不过是伸手一指,仿佛只是指着东方要怒斥,巨大的地刺,已是成片连起。

东方就算要闪避,也避不过,成片成片,此起彼伏的地刺。

但此刻,离着河已经太近了,东方向后翻跃,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为了闪避,直接就跌进河里了。

因为魔法冲击波的巨大破坏力,河道冲毁了不少,这河水也险而急,水波汹涌,人落其间,一时竟连影子也看不到。

康德林不惊反喜。

他是水系大魔导士,对手当着他的面,居然掉到这么急的一条河里,简直是想瞌睡就送枕头,方便他施展法术,帮着他让法术威力倍增。

他人尚在空中疾飞而来,双手已是熟练至极地划出几个玄奥的手印,咒语无比流畅而迅疾地念出来。

也不过就是几次眨眼的功夫,繁复的咒语就已然完成,随着他双手推出,视线所及,整条激流的大河,竟被完全冻住。

隔得这么远,整条河的浩大漫长,和河水奔流的速度与威势,一切一切,都不成为障碍。

咒文顿处,霜雪冰封,牢不可破。

这等大手笔的魔法,足以令人惊叹。

康德林心下也微微安定下来。

这是他全力施展的冰封术,那些冰霜,比石头还要坚硬,整条河被全部覆盖。

世人都知道东方不会魔法,如今又受重伤,且刚刚力搏一个剑圣,此刻再落入水中,不管他还有多快的速度,也不可能从河里脱身逃走,必然陷在他的冰雪封印之中。

他飞到河边,克罗珀尸横之处,慢慢从空中降了下来。

倒也没有立刻松懈,而是很认真地望了望冰封的河面,精神与冰雪联系在一起,很容易地感应到了东方的位置。

东方虽说是魔免之体,但这时康德林是以河水冰雪为媒介来察找东方的。

只要东方在河里,他就能知晓。

清楚地知道,东方一动不动地封在河底,被冰雪牢牢地包围了一层又一层,且身体冰凉,呼吸心跳皆绝,全无一丝生命迹象,他这才微微叹息了一声。

也算是天意如此吧,正好他最擅水系法术,正好东方落入水中,倒让他能在这电光火石间,找到最正确的应敌方式。

他并没有自大到认为,是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打败的东方的,哪怕是一个重伤之后的东方。

陈尸在身旁的克罗珀,功劳也许比他更大。

他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此刻虽独得大功,心中却并没有太多欣喜,反是怅叹更深。

他弯腰低头,查看克罗珀的死因,一眼看到克罗珀咽喉处,有些奇怪的伤口,不觉一怔,突然身后却是一声轰然巨响,他自己亦同时感到精神力一阵激励,身心微乱,身后锐风已然及颈。

大魔导士的实力强于剑圣,但身体的灵敏和强悍,远远比不上剑圣,如此惊变,他别说回身,甚至连转一下头都来不及了。

他心知是整条河的冰封被破,因这冰雪是与他的魔法精神相连的,所以对他的精神力造成了巨大的动荡,而东方已在身后,夺命的寒刃也已对着他毫不留情地刺了下来。

更可怕的是,他虽然确定了东方的死亡,并一直以精神牢牢锁定着冰封东方的刑场和牢笼,这整条霜雪之河,确保自己绝对安全,但他自己还是很小心地在身周,布了好几层防护结界。

就算是教皇陛下,要想打破一个大魔导士的防身结界,也绝不是一击就能随便凑效的。

可是他全力而施的结界,对东方来说,怎么就好象完全不存在一样呢?当然,对于魔免之体的东方来说,一切非物理类防御的魔法结界,都是毫无用处的。

康德林的实力虽比克罗珀强上不止一筹,但东方要杀一个不知他底细的魔法师可远比对付一个强大的剑圣轻松多了。

地刺乍起而未起时,他已经先一步感应到危机,翻身入河,地刺上虽有血痕,却并没有伤到他,只是染了他刚才滴落下来的鲜血罢了。

象他这样,一身鲜血,满身伤地落到冰冷的河里,普通人必然会伤势恶化,若没有高等治疗法术相救,就算是法修的医药,也很难保住性命。

但东方不同,他的功夫虽失,但当年神功大成后,身体的奇异变化,却留了下来。

他的身体同普通人相比,不太容易受伤,即使受伤,也可以很快恢复,连伤痕都不会有。

东方能以内视之术,很清晰地感觉着身体所有细微处的变化,看起来虽是满身伤痛,鲜血淋漓,可是他自己知道,身体其实一直在以肉眼看不见,但比之普通人,依然快了许多倍的速度在慢慢恢复着。

正因为,对自己身体的信心,他才故意落入水中。

冰封虽恐怖,但他能以内呼吸代替外呼吸,把一切生命征兆降到最低,再加上身体的强悍,只要不是连续几天几夜封在冰中出不来,基本上不会有性命之忧。

当然,以他现在的力量,要想打破冰封,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

可是,他不行,冰鲡行啊。

它可是远古最强神明的力量所化,超出天地之外的存在。

它即然化身为鱼,又在冰潭之中困兽了不知几千年,对于水和冰的力量掌握,几乎达到了当世最高境界,就算是兰蒂丝,也未必比它强。

虽然康德林是专修水系的大魔导士,也绝不可能同冰鲡相提并论。

冰鲡在打破天命的巨大风暴中,受了重伤,被蛇女带着逃到这里,晕乎乎地沉入水中休息。

醒来后,也浮出水面,跟东方打过招呼。

它偌大的身体,几乎少掉了一小半,身上无一处,不是巨大的伤口,除了它这种纯能量体所化的异类生命,恐怕尘世间,还没有哪一个种族,在受了这种重伤后,还能活下来。

东方叮咛了它几句,它便沉入水底,抓紧时间,尽力恢复力量。

虽然在如此重伤的时候,还要准备着打仗,负担过于沉重。

但即然是东方的吩咐,它便只想着怎么去做到,而丝毫不考虑,自己是不是做得到。

刚才东方和克罗珀的战斗,险象环生,它强忍着一动不动,仍然努力职聚着力量。

康德林冰封河流,却丝毫限制不了它。

因为它对水和冰的控制远在康德林之上,所以康德林感应到了东方的位置,却完全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乘着康德林背对河水,弯腰观察的机会,它立时破了全河冰封,还借着水力激涌,把东方掀出水面,叫他不费半点力气地转瞬扑到康德林身后。

而整条河剩下的唯一一块冰,就在东方手中,那是一块锋利的冰刃,足以刺穿魔法师脆弱的身体。

至于那一层层的强大结界,当然拦不住东方一丝一毫。

东方深知一位大魔导士的地位,从不怀疑这种人身上肯定少不了种种异宝,为防着有什么刀抢不入的宝衣,他这一剑,是正对着颈侧的动脉刺去的。

冰霜的剑锋,已经贴至肌肤、然后,康德林不见了。

.第四百一十章 生死易位瞬移!而且是默发式瞬移!越是意外惊变,越是生死奇险,一个大魔导士的强悍实力就越是显现无疑。

哪怕是确定东方已死,他依然暗中准备好了数个强大的魔法,或攻或守,威力都是绝无问题的。

然而,东方此刻明明实力极之微弱,却不费吹灰之力地突破了他的结界。

这不是强行破解魔法,而明显是因为某种他不理解的原因,让魔法对东方失效。

康德林心间一凉,好几种强横的魔法都不敢用了。

唯一立刻发动的就是瞬移。

他几乎是在冰刃加颈,堪堪划破动脉的那一刻就移了出去,转眼就站到十余丈外了。

十余丈的距离,对于现在功夫全失,伤上加伤,流血过多的东方来说,几乎等同于不可逾越的天堑了。

东方倒也不急,一个大魔导士要真那么容易被暗杀,反而要叫他看不起了。

他信手扔了冰刃。

虽然冰霜锋利,但面对康德林这样的强敌,这么个冰块,反而是负担。

所谓的巅峰强者,也不过如此,堂堂大魔导士,看到我这么一个重伤疲弱之人,也只敢躲得那么远吗?明明疲惫欲死,明明已将这个全身是伤的身体里,每一点力气都用尽,每一分潜力都榨干,明明连一件遮体的衣服也没有,身上的树衣,也已零零落落,只剩些散碎的树叶,大部份身体都连着伤痕裸露了出来。

但他悠然而立的姿态,依旧从容,淡淡讥诮的语气,依旧傲然睨睥。

明明是伤疲之身,独自背河而立,却仿佛有千军万马,任他驱策,明明连动一下手指,都觉无力,他的骄傲,与当初一击可惊天地,却全无分别。

康德林虽是连番惊怒,连番失算,刚刚又几乎是险死还生,但脸色也只是微微苍白而已,被东方如此讥嘲,也绝不会中激将法。

他只是隔着老远,冷冷望着东方,抬手间,风刃水箭,冰刀雪壁,连着好几个法术,对着东方发了出去。

因为都是瞬发魔法,杀伤力对普通战士还算可以,对上东方,威力相对就较小。

东方竟是悠然负手,闲庭信步般轻盈游走,轻飘飘闪躲避让。

或是目视闪让,或是听风辨位,或是纯凭着对危机的感应,自然反应,每每在间不容发间闪过。

那道道魔法之刃,常常是贴着他的身体掠过,看似险而又险,却连他一根头发,半片树叶也没碰着。

康德林没有失望,他只是深深蹙起了眉头。

他并不指望自己的这几个魔法能轻易杀了东方,这几个魔法灵动快捷,转换迅速,不过是为了试探东方是不是真的免疫魔法。

东方的闪躲,也并不能证明,他真的害怕这些魔法。

除非他的魔法能立刻对东方造成明显的伤害,他现在都不敢相信,魔法真能伤害东方。

甚至于,因为刚才,东方明明是被冰封身死,现在又忽然破封而活,就算真看到东方受伤,康德林也不敢完全相信了。

他虽然还能随手施展许多威力巨大的魔法,但即需要花费珍贵的魔法材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施法,还对魔力有不小的消耗,如果东方真的免疫魔法,那再怎么施法,也只能浪费自己的力量。

虽然康德林暗中也转过全力施法一击的念头,但此刻东方就在他眼前,他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但精神力全部放开,小心地监控着方圆百丈之内的一切,虽然四下空旷,但也要确保没有别的人,别的意外发生。

可是,他就是感应不到东方的存在。

由此更加证明,他的魔法感应,是完全察觉不到东方的。

他不是没有想过,用魔法造成的物理攻击,来测试东方的魔法免疫程度,但是,刚才冰封全河,却被东方破冰而出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怀疑,即使物理攻击的魔法,也对东方无效。

而且东方的袭击手段,防不胜防,眼前克罗珀的尸体就是明证,康德林心中戒惧之意甚重,根本就不想贪攻图进。

只要能小心防守,绝不浪费精力分神施法攻击。

等到另外两人赶到,打破东方各个攻破的图谋,就算是胜利了。

他这里心念电转,全神盯着东方,却不知在地底下有一个无比强悍的小东西正在靠近自己。

蛇女!它太过微小,哪怕是康德林的真实之眼,在隔着老远的高空中,也难以发现它。

在东方翻下河去躲避地刺的那一瞬,它却已一头札到土里了。

它力大爪利,给自己抢开一条道,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康德林靠近,东方偷袭,康德林瞬移,连番变故后,康德林终于小心地远远同东方对峙起来。

东方一早就投想了各种战斗中出现的可能,并一一做了安排。

蛇女此刻依照他的叮咛,小心地在一个地底较深的位置,照准康德林所处的方向,一路往前抢。

东方同康德林的对峙,已经吸引了康德林全部的注意力,同时还傲漫地同他说话,引康德林回答,帮助地底的蛇女确认康德林的位置。

康德林正好也一心拖延时间,等同伴到来。

另外两个大魔导士的实力虽逊于康德林,但相差得也不大。

全力赶来的话,最多也就只比他晚一会儿就能到了。

一旦三个巅峰强者联手,就算东方本人魔法免疫,他们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东方。

所以,他也一边小心地跟东方对答,一边时不时,扔一个魔力消耗不大的攻击魔法过去。

乘着东方躲闪之际,悄悄地把迟缓术,呆滞术,等等隐形的大面职的,基本上开的负面魔法扔过去,却没有见到半点成效,再一次确认东方不惧魔法的事实。

一个大魔导士,碰到一个根本不怕魔法的人,心情该有多么沮丧郁闷啊。

偏偏这个人还不能不杀,为了国家,拼了命也要毁了对方。

更何况,已经狠狠得罪了一个如此可怕的人,此刻就算知难而退,他日东方恢复元气,养好身体,报起仇来,又有谁能应付得过来。

他这里心中诸般念头,起起落落,脸上却未流露丝毫端倪,还自以为得计地在拖延时间,脚下的蛇女已是破土而出,猛得飞跃扑至。

因为结界对东方没有用,康德林又同时用精神力,感知掌控着四周的一切,早就确定这里再没有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浪费魔力张结界了。

奈何蛇女本来就极小,又是从土底潜至,且它本身也有一定的魔力免疫,至少东方亲眼所见,亡灵魔法和光系魔法对它都没什么效果,最多只是让它觉得不舒服而已。

所以,康德林的精神也没有感应到它。

但破土而出这一刻,康德林就立刻察觉。

只可惜蛇女不象小乖有绝毒,不能直接对着康德林的脚跟咬一口了事。

要除掉一个大魔导士,还是必须攻击他的要害才行。

只能从地底扑出,向上跳。

康德林转瞬间,又瞬移出十几丈去。

可惜蛇女离他实在太近了,一扑之下,就已牢牢抓住他的衣摆。

跟着一起移出去。

康德林重新出现在更远处,蛇女已经爬到他的心口处。

康德林暗中倒是准备了好几个强大的魔法,足以应对任何攻击,但这攻击,就是在他自己的心口位置爆发的,哪怕是大魔导士,也不敢把强大的魔法对着自己的左胸轰,这分寸实在太难拿捏了。

康德林身上,七八个小饰物同时爆裂,七八个破碎声,混成一声响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些护身魔法就同时施放出来了。

奈何蛇女红着眼晴,全不理会,拼尽全部力气地狠狠一抓一咬,生生破开了康德林身上的小结界,撕开了施加了魔法祝福,刀抢都刺不破的法袍,身上也闪起红光,甚至响起受巨石铁锤重击的闷响声。

可见同时硬扛下好几记攻击。

却还是结结实实,咬破胸膛,甚至直伤到心脏要害。

然而,就在同时,灿烂辉煌的光芒一层又一层地亮起来,一道又一道柔美的水幕,凭空将康德林罩住。

身为大魔导士,身上自然少不了魔法卷轴,且与他自己的生命相联,一旦受到危及生命的伤害,卷轴就会自动启用。

这样的速度和效果,远比法师施法,要快捷方便。

卷轴能封印的,最高只有九级魔法,不可能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但康德林的手笔确实太大了。

五个魔法卷轴在同一时刻被启用。

除了三种不同的水系治疗术外,居然还有两个九级的光系治疗术被启动,也不知道这位奥撒兰第一巅峰强者,是怎么从神殿大神官那里,弄到这种卷轴的。

就算是普通一国之君身上的保命物品,也绝没有这么多,这么珍贵。

五种治疗术,同时叠加着,对康德林产生做用。

虽然他受到的是致命的伤害,但从受伤到身死,还有极短的一个时间,而就在这仅仅几次眨眼的时间内,他的致命伤就已经被治好了。

蛇女眼睁睁看着自己拼了命才造成的伤口,转瞬复元,只是一怔,还想要再出手。

但这时,康德林全力发动的,巨大结界已经张开,精准微妙,不会误伤的攻击魔法也已施出。

已受到巨大伤害的蛇女再也抵挡不住,铜筋铁骨般的身体也出现巨大的伤口,小小的身子被弹出了魔法结界之外,晕头转向地一边吐血,一边从半空中落下。

生死成败,在电光火石间,转眼易位,康德林甚至还没看清,蛇女那人首蛇身的奇怪样子,只隐约看到一个小影子,他冷哼一声,除了那小只小虫外,东方原来还有这种专用来偷袭的小东西。

抬手间,连续的攻击魔法,就要对着蛇女轰过去。

这种可怕的小东西,绝对不能留着,只有把它打成肉泥,才能解除危险,至于远在二十几丈外的东方,就算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也不可能赶过来相救了。

同一时间,心中生出强大的魔力感应,抬头望去,一东一西,两个方向,远方空中,熟悉的黑点出现。

两个同样站在巅峰的强大同伴终于赶到了。

康德林得意地一笑,胜负已定!(汗,因为一直有人找我,却联系不上,最后通过棕子打电话话通知我,我才注意到,原来要察看起点个人空间的短消息,留言,一类,汗,俺完全不会用个人空间,从来没有查过自己的积分啊,等级啊,别的也从来不用。

所以,曾经通过个人空间给我留言,发信息,请求加好友的,应该是从未收到过回复吧,真是不好意思,那地方,俺确实从来不去看的,每回登陆,就是为了看文,发文,发评,回评而已,所以,有什么事找我,可以在讨论区留言,不过,因为我也不是天天到讨论区,在我的Q群中,找到我的Q号,直接给我发信息,应该更能得到及时回应,俺有好几个群,基本上有事想联系我的朋友,想必大多都进过群吧,汗,)第四百一十一章 以力破巧你是不是觉得,你就赢定了!东方的语气,出奇地心地悠然从容。

康德林心间大定,自不会轻易被他挑动,也微笑着向他望去,正好望进东方那幽深的眸子里,只觉那出奇地清亮,却又黑沉沉永不见底的眸光,简直能将人整个灵魂都吸引进去。

可惜东方功力全失,慑魂术效力有,巅峰强者,心志又坚毅无比,在这奇异的目光中,康德林心中只是微微一怔,极短的一瞬迷茫恍惚,就立刻醒觉。

但已经足够了。

身后涛天浪涌,巨大的水流腾空而起,席卷而来,而康德林再也来不及施展第三次瞬移了。

他是水系大魔导士,离水越近,魔力越强。

东方越是奇术层出不穷,他越是不自觉得靠近河流。

两次瞬移之后,人已经站到河岸边缘处,往后退一步,就是河水了。

对于水系法是师来说,河流是极亲切,极安全的存在,他完全没想过,河水中会有危险。

刚刚东方从河里破冰而出,以霜刃刺杀他,那是东方自己魔法免疫,并不是河水里有问题。

即然东方已经上岸,他当然塌塌实实,背对大河,全心全意,防备着东方,防备着在这一片空旷中,如蛇女般,藏身于隐匿处的危险。

而一直跟他的魔力相应的河水,早就被他的精神搜索过,绝不会有问题的。

他哪里想得到,会有冰鲡这种完全超出常识的逆天存在呢,此刻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东方和蛇女身上,因着远处强援现身,心思又是微微一松,再被东方的慑魂术影响,这身后河水异变,他却是再没有足够的应变时间了。

被蛇女攻击后,他那庞大的结界,就一直张开着,防止着其他偷袭的可能。

谁知那水流却更加巨大,竟如一道可以吞噬一切的龙卷风一般,猛得张开,连着结界一起,把康德林卷进水中。

东方和蛇女都看到水幕游涡,连续变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其间又透出火焰雷光,想是在转瞬间,康德林也不知道发出了多少魔法,换了多少手段,而那巨大的水旋更不知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

却终究是还是把人卷进了河水中。

河面上,立时激起惊涛无数,巨大的漩涡,一个连一个地转动着,似乎要吞噬一切。

连天的水墙此起彼伏,轰轰然,仿佛要淹没万里土地。

一个水系大魔导士在水中全力施法,这等气派,还算是小的。

只可惜,水底还有一个冰鲡。

东方微微冷笑,这一场斗法,根本没有悬念。

一个人就算练了一辈子游泳,能比一条鱼更善泳吗?更何况,冰鲡不但是天生的鱼,它修炼的时间,更是可以用千年来计算的。

要不是它身受重伤,康德林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此刻河里虽是奇景连现,东方却是连多看一眼的兴致也无,只是举目,看着远处飞来的两个魔法师。

那如雷奔电掣而飞来的两个人,此刻却已停在了半空中,看到同伴遇险,他们居然没有拼命赶过来相救。

巅峰强者大多孤僻,彼此之间并没有深厚的关系,大多只是保持着超然的点头之交,虽然因为国家原因,他们联手出击,但绝不会关心情乱。

遥遥看到克罗珀的尸体,亲眼望着康德林被卷进水流,他们反而更加谨慎而冷静。

即不象克罗珀那样觉得只要再努力一把,胜利就在手中,所以过于急进,中了东方的计谋,也不似康德林,总想着拖延时间等同伴,结果真正的实力,根本没发挥,就落进陷阱。

他们两个人即没有被人抢功的顾忌,也不会指望再有援军,亲眼看着实力最强的康德林落入河中,看起来还在挣扎激斗,似乎只要得到一丝助力,就有机会脱困,但他们身为大魔导士都同样清楚,一个水系法师,在水中能发挥极大的力量,但身为人类,还是会怕被水淹死,的,即然康德林没有在第一时间,挣出水龙,那就再不会有机会脱身了。

二人遥遥相望一眼,彼此心意相通,挥手吟唱间,大地震动,雷电轰鸣,隔着十分遥远的距离,恐怖的魔法已是铺天盖地而来。

东方深深叹息,这两个人找到了最稳妥的对付他的方法。

不贪功,不冒进,隔得老远,用魔法一气乱轰。

全都是大范围无差别杀伤性魔法,除非实力强悍,可以直接破除这些魔法,否则再出众的技能,身法,都没有用处。

离得这么远,任何偷袭,陷阱,计谋,对他们通通遥不可及。

冰鲡虽强,但离开水,别说攻击,连自己活下去都做不到。

蛇女虽奇,但此刻身形微小,实力还不如在遗迹森林时的十分之一 。

自己虽有千技万能,偏内力全无,身体重伤,在这样轰天塌地,且有不少带有巨大物理伤害的魔法攻击中,也难自保。

而那两个人,亲眼看到康德林和克罗珀的下场,也绝不会再上当被引诱过来。

除非他们看着自己被轰成肉渣碎沫,死得不能再死了,否则,他们一定会稳稳当当,呆在高而远,安安全全的半空中。

东方在电光中飞转闪让,身形飘然,但大地震动越来越激烈,几乎每一小块土地,都有充满杀机的陷阱等着人踏下来,雷影电光越来越密集,再好的身手,也将失去闪躲的余地。

别说等到东方自己力尽,只要这魔法一层层增幅下去,东方就要躲无可躲,被轰成筛子了。

相比之下,蛇女反倒安全许多,它太细小了,身子又灵活。

狂雷再密集狠暴,也很难打到它。

东方心念电转,情势已容不得犹豫了。

再拖延一刻,就是被打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智有极限,技有尽处。

两位大魔导士以力破巧,毫不吝惜魔力的疯狂轰击,确实击中了他的致命弱点。

别说他现在撑不下去,就算真能撑过这一场狂轰,那二位巅峰强者,估计会眼也不眨一下,直接把禁咒轰下来了。

他要再这么硬撑,就是死路一条,但眼下也不是没有生机,只要往后一翻,落入水中,在水里,冰鲡的魔力全力施展,应该还是能护住他和蛇女的。

只是,这样只守不攻,最多只能保持不败,却永远不能指望胜利的局面,绝不是东方喜欢的。

更何况,冰鲡其实也是伤势惨重,元气大伤,硬撑着破开满河冰雪,又跟康德林硬拼,已经是极凶险,极辛苦之事了,如果还要硬挡两个大魔导士的合力禁咒攻击……东方无声地看向雷电中,闪来避去的蛇女。

重伤的蛇女,又惊又惶又担心,一边努力闪避,一边还忧急地望着东方。

而东方的眼睛,在一片电光雷影中,却是异样神秘灿烂的光芒。

xxxxxxxxxxxxxxxxxx萨尔瓦王都神殿,星室中,大主教克洛夫面沉若水。

上方无数星辰,降下眩目的光芒,融汇在一处,形成一个灿烂的光圈,光圈里,是一个完全焦黑的人形。

残缺到几乎不可能生存的身体,焦黑地仿佛被地狱烈火炼过无数年的肌肤,整个头颅浮肿,裂痕处处,勉强也只有小半个眼睛能睁开,剩两个手指的左手伸在空中,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连手指都已经失去了伸缩弯曲的力量。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个恐怖的怪物了。

谁能相信,他是神圣尊贵的天下第一人,神明的人间代形者呢?克洛夫沉默着屈一膝,半跪在他的身前,听着他的呻吟,他的喘息,努力分辩着他那已经吐字不清的话语。

教皇的时间不多了,星室的魔法阵,以强大而不可思议的治疗魔法,勉力维持着他微弱的生命之火不至散去。

可是,萨尔瓦的神圣力量,几乎被教皇一击之间,耗去了九成九,星室仅余的力量,无论如何,保不住教皇的性命了。

星室外,慌张的奔跑声,狂乱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神殿最神圣的星室,都已无法隔绝这些惊惶混乱了。

再虔诚的心灵,再坚毅的心志,亲眼看着一个个大神官,高等牧师,每一个高贵的神仆,在神明的殿堂内,无端端全身崩裂,鲜血四溅而死,还能再坚信神的力量,无所不能吗?不止是聚在神殿内的上万信众惊恐莫名,并迅速把恐慌传到全王都,就算是神殿幸存的神职者,对神明的敬仰和虔诚,怕也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萨尔瓦的大主教,整个心灵都陷在痛苦之中。

几十年来,他费尽心力,守护着萨尔瓦的神殿力量,对抗着世俗权力,推广着神之光辉,就在一击之间,他一生的付出,一生的心血,就全部毁掉了。

关于年度作品和作者投票俺一直是个迷糊的人,又懒又傻,且最怕争夺,已经很久没参与各种投票排行榜的激战了,因为生了宝宝后琐事繁忙,近几个月,更新断断续续,且自知质量其实一直欠佳,更是从来不好意思开口要票。

年度的作品,作者投票虽然开始好一阵子了,但我也正好得腮腺炎,宝宝也得了病,结果文章断更严重,我更不敢厚着脸皮,没事人一般向大家提要求了。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过着,眼看着二零一零年再过一天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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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这么五十,一百地往卡里充钱,准备努力投。

我心中极感动,也极心疼,一向小气,贪钱的我,觉得不知怎样回报,也笨拙得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做什么。

只是觉得,我这么迷糊着,蠢笨着,看似超然,无为着,对不起这样的热血和热心。

如果到最后,我还是垫在榜单底下,真不知道怎么面对那样赤诚为我着想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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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已经N多个月没要过一张月票了,年底喊一回,应该没哈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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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善比赛,也没什么竞争力,只要有一个榜单,票数不算太难看,就好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一败涂地门外有人沉声急报大主教,快挡不住了。

声音张惶而惊乱。

挡不住的,即有借口保卫神殿的国王亲兵,也有信心全失,脱了法袍,扮作平民想逃走的神职者。

萨尔瓦神职者中,有七成被教皇利用魔法阵,连接着精神和力量。

而所有被连入魔法阵的神职者,自然是实力越高越好。

高级神职者中,有九成,都被教皇选定了。

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与东方一战后,必然有无数神职者脱力,精神透支,会造成混乱,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克洛夫和另外一成的高级神职者,都逃不脱这一场劫难。

现在,整个萨尔瓦的神殿力量,也就剩下他们,安然无事了。

但新的危机,却是狠狠地压了下来。

教皇一击之中,无数神职者,死得惨不忍睹,各地都出现混乱骚动,人们相信末日降临,对神殿不再信赖,就是神职者本身,如果不够虔诚,坚定,这个时候,也都只想着自己脱身。

与教廷关切最密切,全力倒向神殿的大贵族们,手里的军力,也都聚集在塞尔纳河那边,一场惊变后,大多死光死绝了。

好几个大贵族为了巴结教皇,亲自带兵前去,自然也死得干干净净。

整个萨尔瓦的世俗权力,亦是大乱。

失去了家主的贵族世家们,内部已经开始了斗争,失去了重要军力的贵族们,也都惶惶不可终日。

那些向教皇示好,却又不敢得罪国王,同时又被孔拉德重金拉拢的大小贵族官员们,这一次,倒是都保存着实力,脱出一场大劫难。

出现了这样的惊变,孔拉德一直坚持着和各方权利者保持联系,绝不翻脸,尽力多给好处的策略就显现出效果来了。

本来萨尔瓦举国,至少有七成的贵族,官员们,都已经站到神殿那一边,不同的只在于,出力程度大小而已。

东方心狠手辣,酷爱诛连,睚眦必报的作事风格,又是人人都知道,眼看着神殿大败,众人为救自保,或许反而会凝聚在一起,乘着东方可能重伤的机会,调大军搜索,斩草除根。

可是,孔拉德刻意和各方面保持着较好的关系,和底下的合作协议订了无数个,人人都自觉已经跟东方那边的势力暗通款曲,表面上向着神殿,暗中也帮了东方他们不少尽快,自然不用担心被清算,这边各地骚乱一起,神殿死伤无数,那边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反过来打压神殿,讨好东方之余,也能顺便大捞好处。

当然,神殿根深势大,谁也不会公开跟神殿硬来,各地的贵族,都只是组织起军队,号称要在眼下的巨大危机中保护神殿,保卫神的仆人,迅速地控制了各地的教堂。

各处的神职者们死伤惨重,没死的,通常都是等级低,地位低的,根本没什么本事应变,数日内,各地的神殿势力,纷纷失守,哪怕一个几十人的小村中,最破烂最冷清的教堂,都被卫兵封锁起来了,哪怕是最低等的牧师,也被客气地控制住了。

反正萨尔瓦的神殿,已经全部完蛋了,其他各国的神殿势力,是绝对赶不及来支援的。

大家赶紧着把各处势力分割了,倒也不用太担心报复。

东方不是还在吗?维克多那个剑神不是还在吗?听说兰蒂丝大师好象也倾向于跟神殿做对啊。

教皇听说都只剩一口气了,大家还怕什么呢?随着孔拉德,第一时间向各处宣扬的种种消息,安抚了无数人的心,也几乎让所有幸存的实各地都有人迫不及待地清算着各处教堂隐藏的财物,分割着神殿的田地房屋甚至城堡,国王陛下自然也不会闲着了。

这一次萨尔瓦虽然失去了许多军队,但那都是贵族们的私兵。

表面上属于国家,实际上,只听令于家主。

在萨尔瓦国内,实力最强悍,在国王面前,腰杆子最硬,说话最大声的几个大贵族的实力,全部被清扫一空,对国王来说,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他第一时间,招见臣下,拉拢贵族,清算已经失势的大贵族,和臣下们达成协议,各自分割胜利果实。

也同样派出国王亲卫队去保卫神殿。

不过,萨尔瓦仅剩的一成强大神职者,都在王都,又有克洛夫这个大主教坐镇,几十年的积威下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何况,王都也发生了不少民众骚乱,需要国王的兵力处理。

人心虽然动摇,不管是民间,还是军中,坚定地站在神殿一边的人,还是不少。

亲卫兵们也不可能扯破了脸,硬是强攻。

双方就军队进驻神殿的问题,互相斗口,扯皮,推挤,碰撞,确实是纠缠了许久。

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各个地方不好的消息,不断传来,各处教堂的失陷,神职者的死伤,甚至失踪,消息多得简直能把人逼疯。

克洛夫虽然按着消息不发出去,可禁不住国王安排的人,不断在外头大呼小叫。

神殿和王室互派内奸,这都是大家默认的事了。

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什么顾忌都放开了。

不但无数坏消息,在神殿外,被嚷得尽人皆知。

就是神殿内部,少数的几个王家暗谍,也在拼了命地四下游说,弄得神职者之间,也是人心动摇,不断有人逃走。

克洛夫的亲信,死掉了九成、剩下一成,手头根本不够用,完全没办法控制局面,清理内奸。

克洛夫自己又要在星室,掌控魔法阵,治疗教皇,无力出来主持大局,只得安排死忠的下属们,尽力阻拦了。

即然无法可施,索性就不管不顾,专心控制魔法阵为教皇治疗。

教皇做为出手斩断天命之人,受天谴最重,而且当时他全力攻击,相比东方的全力防守,在遭受到比东方所承受的,更大更恐怖的反噬后,按理说,应该血肉成泥,灰飞烟灭的。

但他是教皇!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权势者。

在他身后,有神殿君临整片大陆的千年积累。

连康德林一个大魔导士,受到致死之伤时,身上都能暴出五个九级治疗卷轴,何况教皇。

在那一瞬间,教皇身上,最少有二三十个保命,逃跑的宝物一齐粉碎了。

十八个高级治疗术,七个续命保命术,吊着他一口气,四五个转移类的魔法道具,带着他,在第一时间,逃到最近的星室。

也就是萨尔瓦王都主神殿的星室。

但即使如此,教皇也已不成人形,生命犹如悬丝。

星室的法阵,只有大主教或教皇才能启动,克洛夫第一时间赶到,全力运转魔法阵,但天下最强大的光系治疗术,对于天谴天罚所造成的重伤,依然无法起到明显的治疗做用。

他苦苦在星室支持了好几天,只是勉强唤醒教皇的神智,勉强让他还有说话的些微力气。

星室外混乱越发严重,急促的脚步声,叫喊声,响个不停,国王的军队终于冲进来了。

星室内,教皇终于攒足力气,可以说话。

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教皇肯定是在呐喊,只是此刻发出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星室外,兵刃破空声,碰撞声,还有剧烈的魔法波动,都极之清晰,且越来越近。

可以想象着神职者们步步抵抗,步步后退,国王手中最精锐的军队和随军法师们,正在一步步逼近神殿的中心——星室。

克洛夫毫不慌张,只沉心凝神地继续分辩教皇那微弱的话语。

他也受了伤,一定是重伤,这是最好的机会……教皇努力望向克洛夫,残缺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个极模糊的影子。

克洛夫沉默不语,这自然是好机会,可是,他已经无人可用了。

维克多,孔拉德,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官员们,也不可能都闲着,恐怕早就撒出大量的人手,救助东方去了。

可惜他这堂堂的萨尔瓦主教,曾把势力深深扎根在这个国度,耳目比国王还要灵敏的人物,此刻只能困在暗沉沉的星室,对这方面的一切变化,都只能靠猜测。

教皇残缺的手指,颤抖着向他伸过来还有办法,我们还有一个杀手锏,真正的杀手锏……那虚弱的声音,发出惨厉的笑声,犹如地狱恶魔对尘世的嘲讽。

克洛夫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握住教皇在虚空中焦黑的手。

神临,克洛夫,我们能招唤神临!克洛夫猛得一震,奄奄一息的教皇却如疯子般咯咯惨笑不止就让神明自己去对付那个恶魔吧,这种魔鬼,不是我们这样的凡人可以应付的。

大门外,最后的惨呼声已经消散,轰然巨响中,星室的大门,砰然碎裂。

无比神圣的神殿中,最神圣的地方,被无数一身是血的士兵,一涌而入。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最高传承克洛夫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式,半跪在教皇身前。

反倒是教皇奄奄一息的身体大震,无法完全睁开的一只眼死死望着忽然间照进星室的灿烂阳光,和阳光里如潮水般涌入的军队。

这里是星室,是只有大主教和教皇才可以停留的神圣之所,是一个国家,最靠近神明的地方。

连这种最卑微的士兵都敢随意闯入?重伤待死的他,耳目早已不灵,满心想的只有报仇,门外的惨烈战斗,他竟浑然不知,要不是星室大门彻底破碎后,昏暗的房间里,阳光太耀眼,要不是许多士兵,轰然而入的气势太惊人,他依然不会注意这些身外的变化。

此刻他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恐怖变形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唯一的眼晴里流露着不能置信的极致愤怒。

克洛夫深深明白,身为教皇,眼看着最平凡卑微之人踏入最神圣禁地,所感受到的耻辱。

这种痛苦,甚至远胜于被东方这种超强者踩到头上来。

然而,从教皇自信满满地使用最强大,最恐怖的魔法阵,集所有神职者的力量于一击时,教廷就已经站在,要么一战功成,要么一败涂地的危险边缘了。

现在,神殿受到的最大损失,不是教皇的奄奄待死,不是无数精英的一朝尽亡,而是无数神职者,在不同的地方,当着无数民众的面,同一时间,莫名身死的凄惨,已深深留在了所有人心中。

这一场惊变,打破了全大陆所有人、对神殿的信心,哪怕是最虔诚,最不懂争权夺利的平民,也再不敢肯定,神的光辉,一定可以驱除所有邪恶。

世人心念的动摇,才是神殿最大的损失。

否则,哪怕是再忠诚于国王的军队,也绝不敢轻易踏入神殿一步。

他身为大主教,不但有着不逊于国王的地位,也有着,不低于巅峰强者的实力,放手而为,足以扰乱一个国家。

可如今,却连最平凡的士兵,也敢如此正面侮辱他。

不过是早就算准了他,连续数日数夜,不眠不休救治教皇,应该已经油尽灯枯。

不过是暗中夹杂了国王手里能动用的最强者,混在最普通的士兵当中,盼望着在他蒙受如此羞辱,方寸大乱后中,将他一击而破。

克洛夫心中痛极愤怒,反倒如冰雪般的冷静。

士兵们刚刚涌入,教皇也堪堪察觉异变,他们二人身周,却已亮起白色的光芒。

别让他们跑了!惊呼声未绝,军队中,似乎有几个人长身而起,似乎有眩目的魔法光球疾出,但是白光中的两个人,已经消失在无垠星海之中了。

几个人脸上居然都没有失望之色,相互看看,眼中反倒有些放松,有些释然。

再怎么样,一个是教皇,一个是大主教,真要是经他们的手,或捉或杀,将来,谁又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神殿如此根基,谁也不信,真能一朝全部铲除,不过是国王借着神殿这次大难,乘机打压神权,争夺最大的利益而已,将来,双方终是要妥协的,这个大黑锅,还是能不背,就别背吧。

只是心中如此念着,脸上自然是不能露出来的。

倒要刻意摆出一副鄙夷神态,相互唠叨几句,借以表明态度。

跑得倒是快,否则要他们好看。

堂堂萨尔瓦的大主教呢,一朝有难,不是躲在房间里当缩头乌龟,就是只顾自己逃命,真是可笑。

听说,当初东方杀进维斯神殿时,那位大主教,也是一个人跑掉了,看来,这就是神殿的传绕吧,以往世人对他们的尊崇,真是瞎了眼了。

这些鄙夷的话语,克洛夫已经听不到了,纵然听到,已经伤透了,痛彻了的心,也不会再有波澜了。

萨尔瓦神殿几百年的积累,十余代大主教的殚精竭虑,他自己数十年的倾力谋划,而今一朝成空。

最后仅余的人才,都被他推出去,一一苦战而死,只为了替他争取救护教皇的时间;所有积累的财富,货源,他一样也来不及保下,只因为,他必须先救那个累萨尔瓦神殿至此的人。

近十几年来,若无教皇的倚重,以伊索尔德为首的革新派们,不会越来越胆大,越来越激进。

,他们这些看起来行事刻板的守成派们,则始终遭受着教皇的打压。

相比那些,一个个看来,光芒万丈,年青俊朗,言语可亲,手腕灵活的神眷者们,他们这些老派人的规行矩步,谨慎守拙,被看成是胆小怕死,僵化陈腐。

可要不是那些革新派们,太激进,太不安份,有太多企图,又何至于惹出眼前的大难来。

东方固然强,也只如奇峰凌天,绝世孤傲,教廷,却是沉凝大地,无所不在,也无可撼动东方的性情,即不会为王权所用,亦不屑自谋权势,教廷完全可以大度相容,把他如兰蒂丝一般,高高供起,客气相待,彼此无犯,又有什么不好。

这样急吼吼地容不下特立独行的超强者,其实只会显出,神殿在霸道下的虚弱胆怯,对超强者的恐惧和隐忧,所以才总想着先下手为强,总念着抹杀掉一切不确定的人与事。

看起来,这一场冲突的起始,是东方滥杀无辜,冤枉了神殿,神殿只是背动应战,可若不是长期以来,神殿若隐若现的敌意,忽明忽暗的打压,各式各样的手段,早就在人家心里留下极差的印象,人家又怎么会在好友有难时,第一时间怀疑神殿呢?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强大的力量,就一定要控制在掌心,否则便一定要铲除!伊索尔德那群年轻,少年得志,成功得太容易,想法便过于激进。

就算是神,也不一定能把世界的一切完全掌控,何况是他们举着神明旗号的几人。

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和底限,也能做适当的妥协,保证自己的权益,也尊重其他人的利益,这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在萨尔瓦,教权范围内的再微小的事,也从来不容王权置喙,可他身为大主教几十年,亦从未对王权的范围,有任何染指的意图。

萨尔瓦年年与野蛮人征战,神殿最好的牧师,神官,无不倾力相助军队,每年都有高等神职者,死在沙场。

萨尔瓦极之穷困,无数牧师出入最贫苦的山林,为病弱的民众治疗,为不识字的人民布道。

几十年如一日,鬓发苍苍,救助过无数民众,死前最后一刻,还在为别人施展治疗法术的低等神职者们,数不胜数。

当然,萨尔瓦的神殿,也一样聚敛财富,也一样毫无怜恤地烧死异端。

同样身为大主教,维斯的伊索尔德,总是能轻易地引起世人的崇敬,狂热,可在萨尔瓦,人们提起克洛夫,一向是畏多于敬。

但只针对一人的狂热易起也易落,伊索尔德在维斯的数次眩目出场,激起人心狂热,可落荒一逃,再没有人神眷者的风光,便再难重现。

所以,他才拼了命地想杀东方,挽回失去的威望。

而在萨尔瓦,克洛夫这个看起来,只是做得不过不失的大主教黯然无光,却在几十年内,让教权神权,深入人心,他所建立的规则,秩序,比人心,激情,更加稳定,更加恒久。

正常情况下,克洛夫本人的生死荣辱,都不会过多影响国人对神殿的尊崇的认可…只是,到今日,一切的努力,都成了泡影,维斯惹出来的大祸,毁掉的,却是整个萨尔瓦神殿。

偏偏,对这一切,他连想都不敢多想,想得多了,不免生怨,可整个教廷危急之时,所有的恩怨都必须抛下。

教皇伤重垂死,若不经过治疗,连回到教廷的遥远传送,也支撑不住。

哪怕他十余年来,一直打压着守成派,哪怕他一念之间,断送了萨尔瓦神殿,哪怕他已经是注定身死的废人,这个时候,他依然比一切一切都重要。

教廷的千年传承,无数最高的秘密,只有教皇知晓,不管是这个让萨尔瓦神殿毁于一旦的神奇魔法阵,还是教皇嘴里的神临。

都只有教皇清楚,只有教皇能施展。

每一代教皇继位,就是最高力量和秘密的传承。

千年以来,神殿从来不担心有任何意外,破坏这个传承,因为教皇身上保命的东西太多了,哪怕真的天崩地裂,毁灭神降世,教皇至少还可以留着一线生机,传承最高机密。

所以,教廷的秘密一直只有教皇这一线传承,从来没有过其他的准备。

克洛夫再恨再怨,也不能做教廷的千古罪人,眼看着教皇死在自己眼前,所以,只得狠了心,冷了血,咬着牙抛弃所有为他奋战到最后一刻的下属,放弃萨尔瓦神殿,所有最珍贵的财富,在教皇恢复一点点微弱的生机后,及时发动了传送阵。

第四百一十四章 新旧交替圣洁的白色光芒里,克洛夫抱着教皇,凭空出现在,巨大无比的星室之中。

大门在同一时间,悄然打开。

门外五个一身素白法袍的老人,并肩而入。

各国的星室,只有教皇和大主教可入,而在教廷之内,就算是大主教,若非万分危急,也不可轻入星室。

但由五人组成的长老团,却可以不受限制地进出。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满是密密麻麻的皱纹,花白的头发,都所余无几,即使有着神明的光辉照耀,腰身也已在漫长的岁月中,深深弯折,再也抬不起来。

克洛夫今年将近六十岁,但他记得,自己少年时几位长老就已是如此苍老,如此年迈了。

几十年后,他们一切依旧,并没有显得更老迈,仿佛,人的身体再怎么老去,也依然有一个尽头,而在许多许多年前,他们的生命,就在尽头处,悄然停滞了。

长老团在教廷有着极超然的地位,哪怕见到教皇,也只需微微低一下头,就算是行完礼了。

他们享有着仅仅微次于教皇的待遇,却不参予任何决策,也不介入任何战争。

哪怕当年魔法公会的创始者杀上教廷,哪怕,各国的世俗权力,曾试图联手对抗神威,哪怕黑暗世界的亡灵大军,几次堪堪杀到教廷山下,长老团依旧悠然事外,享受着他们安逸而尊贵生活。

他们的工作只有一样,那就是传承。

神殿的最高秘密,由教皇传承,而最高力量,却是由长老团传承。

似兰蒂丝和维克多能超越巅峰的天才,天地之广,百年之遥,亦难得一遇。

教廷要指望某些个天才靠自己修炼到这种程度,成为实力远超巅峰强者的教皇,那神殿千年历史中,顶多只有一两任教皇了。

教皇的力量,其实是靠长老团以异法传承的。

他们有权判断,现任教皇是否已不能再履行教皇职责,是否需要招唤各国大主教,集合教廷的最高等神职者,重新推选教皇。

长老团并不干涉推选过程,只接受推选结果。

然后帮助那个人,拥有最神奇的力量,成为名符其实的教皇。

而长老团内部的传承法则,估计连教皇都不甚清楚。

在克洛夫自己有权察阅的千年历史中,长老团一直五人满员,每死一人,便继一人,如何挑选,怎样继任,内中运作方式,谁也不清楚。

克洛夫看着这五位,对他来说,也十分神秘的长老走进来,心中凛然。

他默默地放下教皇,默默地弯腰深深施礼,然后沉默着退出星室,并亲自拉上两扇巨大的门。

神临,我们呼唤神临!大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听到教皇诅咒般的呓语。

他甚至隐约可以听见,教皇仅剩的两个牙齿依然能咬得咯咯直响。

然而,他眉眼不动地,牢牢合上大门。

虽然他是一国大主教,但眼下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参予的他。

他返身望去,四下里,站着许许多多沉默的神职者们,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着忧虑。

教廷可以随时接收到各地的情报,萨尔瓦的灾难,不但教廷尽知,想来,也早已通传整个大陆了。

克洛夫理解大家此刻沉重的心思,只是,他疲惫得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站在天下最高的山峰之顶,看着四下里,山脉连绵,千年以来,连白云都被他们踏在脚底,是不是千年的光辉,终究有用尽的一刻,他们也会从半天云中,被狠狠打落凡尘呢!克洛夫疲惫地闭上眼,在长老团做出决定之前,且让他用这仅有的一点时间,多想想一些已经永远不在的人吧。

曾经几十年相伴相依,为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着的老伙伴们,曾经一手提拔,一力扶助,看着他们一点点成长的后起之秀们。

那些共享了生命中一切辉煌与苦难的同伴,那些他视如子侄,满怀厚望,寄托着将来的新秀……他们,不是在教皇一击之间,莫名其妙死得惨不堪言,就是为了掩护他,在星室之外,流尽最后一滴血,死战不退。

没有最后的道别,没有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数日数夜,他在星室救治着教皇,然后毫不犹豫地逃离!乘现在,去思念吧,思念每一张面孔,怀想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回忆曾在一起经历的每一寸光阴。

因为,很快,他就会忙得再没有时间,去想一想他们,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再放纵自己的软弱,过多地思念他们。

星室大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仅容一人,堪堪自内走出来。

苍老的声音,无悲无喜地平平响起:敲响圣钟,诸神将要拥有一位,新的人间代行者。

四下一片肃穆,良久,人们才肃然四散而去。

克洛夫低声道:长老,各国大主教恐怕无法第一时间赶来。

萨尔瓦的大变,此刻早已通传各国,普通民众也许一无所知,但那些国王们,贵族们,在这教廷人心大乱,群龙无首的时候怕是立刻就蠢蠢欲动了。

当然,除萨尔瓦和维斯,各国神殿本身实力并未受影响,在民间和官方的影响力犹在,大主教们若能采取一系列正确的手段稳定大局,虽然不免吃些亏,但神殿的主要利益,还是可以保下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要立刻脱身,赶回教廷参予教皇推选,几无可能。

那是他们的问题。

长老仿佛老迈疲惫得随时会睡去,低垂着眼眸,淡淡地说教皇陛下的身体恐怕撑不了那么久,实在不行,就只能采取应急临选了。

克洛夫心中一凛,所谓应急临选,就是在各国大主教不及赶回,但教皇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情况下,为了保证教廷最高机密的传承不至断绝,由教廷现有的高级神职者在规定的极短时间内,神速选出教皇,接受传承,只是这种情况下,选出来的人,恐怕不易服众,也很难完全接手对各国神殿的领导。

不过,在他所知的教廷历史中,这种应急临选,还从未发生过。

以眼前的局势来看,如果由教廷直接选择教皇,不受各国神殿干扰,那被选出来的,可能……努力按下心中的震荡,他疾声说:教皇发下指示,要呼唤神临……你知道怎么呼唤吗?反正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都不知道。

长老漠然说唯一知道的人,你以为,他还有能力呼唤吗?就算教皇的意志,代表最高的神谕,眼下,也只能等新教皇继任,才能施行了。

克洛夫低头,还想说什么,四下里,忽得钟声大起。

巅峰绝顶,万千山脉,浩大的钟声,响成一片,悠长洪亮,遥遥不绝,一声又一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无数魔法阵,在云间闪起光华,在山中亮起明辉,奇妙的魔力,在这大陆最高处,悄然运转,把神秘的力量,轻轻播洒四方。

各国神殿,星室内的每一颗星,应声而亮,大大小小的圣钟,不敲自鸣,然后是每一座城市,每一处村镇里的教堂。

哪怕小得只有一个破烂的礼拜堂,穷得只有一座几百年未曾打理过的老钟,都会发出悠长的震鸣。

不管是一国大主教,还是最底层的低级牧师。

无不在这一刻,神情肃穆而悲凉地走到神像前,深深拜倒,低沉地吟唱咒文。

天下圣钟齐鸣,只有在教皇更迭时,才会响两次。

第一次是旧教皇不能再继续任职,召唤所有最高层的神职者们,聚集教廷,推选新任教皇。

第二次,则是新任教皇继位,通报天下。

转眼间,响遍了整个大陆的钟声里,民众们惊愕失措,也有人茫然当街拜倒,也有人失控,放声痛哭。

更有无数人,面色灰败地向最近处的教堂聚集而去。

各国君臣,无论有什么打算,也必须表现出悲伤忧虑,立刻派人赶往神殿,表示全力配合的心意。

当然,大部份人心中都极之高兴。

教皇至高无上,手控天下大权,这个位置在教廷内部的角力,也极为激烈,历史上,闭门开会,两三个月才选出新教皇的事,时有发生。

各国大主教要是长期滞留教廷,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扩张机会。

维斯与萨尔瓦的君王,暗中松了口气。

孔拉德等人,也在这浩然钟声中,暗自放松了许多。

无论教廷还有什么实力,什么后手,什么报复手段,都要在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之后,才能实施。

不管东方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有这段时间缓冲,应该可以休养恢复到一定程度了吧。

前题是,他们能及时找到东方。

各国君王中,只有奥撒兰的皇帝陛下,没有丝毫欢喜。

轰然传遍王都的钟声里,奥撒兰王宫里,十几个侍从,因琐事触怒君王,被当场打死。

数件珍贵器物,被狂怒的君主扔得粉碎。

第四百一十五章 灵物引路萨尔瓦王都,奥撒兰使团的安歌亲王,面如土色,失魂落魄,他依照教皇的要求,请四位巅峰强者出手去对付一条小虫,等来却是倏然大变,无数神职者莫名惨死。

他第一时间想要赶往神殿,神殿的大门,却已经被国王陛下,派来保护的军队牢牢封锁。

康德林等人,最后一次与他联络,是自信满满地打算通过那条小虫去追踪肯定已身受重伤的东方,在一片混乱的王都,他怀着希望,苦苦等待,却只等到,满城圣钟鸣,传讯石中,皇帝的怒骂声声不绝,他汗如雨下,衣衫皆湿,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几位大师,你们在哪,到底出什么事了?东方……他还活着吗?东方,你在哪,你一定还活着!理查心中反复地念着,只是星光下四野茫茫,一片空旷,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孔拉德及时联络到离战场最近的贵族,官员,和商人们。

尽管依然隔着上百里,且也在巨变中受损不小,手足无措。

但在神殿受挫后,能巴结东方和维克多的好机会送上门来,这些精明人立刻放下一切,先组织起手里所有可以调用的人手,骑着快马,没日没夜地赶来。

影子和泉音正好也离塞尔纳河的战场极近。

当日,他们悄悄摆脱神殿人马的暗中跟踪后,也悄悄靠近塞尔纳河教皇的驻地。

想要伺机暗杀高级神职者,要能刺杀到一两个大主教级高人,那就更好了。

正好小乖也在到处杀人报仇,却把他们打了掩护。

小乖基本属于见到神职者就杀,而影子和泉音,却只会挑,高级大神官,红衣主教,这种程度的人动手,而且,通常都是先跟踪,偷听,看看有无可用情报之后再出手的。

他们先后只出手两回。

且因为听说了被小乖所杀的神职者的详细死状,影子还能巧妙地伪装尸体伤口。

所以,神殿基本上把所有的债都算到小乖头上了。

并没有察觉他们的存在。

他们运气也很好,当教皇用精神联结所有人,暗中搜索调查这个莫测杀手的那几天,他们又正好没找到可以下手的对象,阴差阳错逃过了教皇的报复。

也因为他们离着塞尔纳河聚集地极近,当时东方和教皇一战,他们也受伤不轻,陷入了晕迷。

醒来之后,孔拉德利用传讯石联系上他们,泉音本想利用控植术,来寻找东方,奈何,四下里受的破坏太严重了,战场方圆几十里内,寸草无存。

他们只能先和维克多,理查会合,兰蒂丝弹指间就把他们的伤治好,大家先一步展开搜寻。

本来理查的身体并不适宜参予这种漫长细致,很费体力的工作。

理查自己也清楚,但还是想在统筹安排,等非体力的工作上,尽一份力。

何况,兰蒂丝的法师塔也毁了,方圆百里之内,连间房子也没有,谁也不放心把身体虚弱的理查扔在旷野间,只得带着他一起了。

当天,就有大批人,狂驰百里,赶来听命,而还在路上拼命赶来的孔拉德,也在尽力调动更多的人手。

理查指挥安排,众人分组分片分段地搜索。

连兰蒂丝的那些力量强大的助手们,也参予了搜寻。

人数看起来不少,可一旦分散到方圆几百里的土地上,又微不足道。

因为最强力量对冲之后的魔法余波仍在,各种各样的魔法元素都很混乱,兰蒂丝和那些助手的魔法感知,都被压缩到一个极小的范围内,能起的作用并不大。

为了能尽快找到东方,大家都分头搜索。

维克多和兰蒂丝,都是独自去搜寻的。

他们速度奇快,感知范围也广,可以在短时间内,搜索许多区域,一个人能顶好几队人。

而照顾理查的工作,则由泉音接手,连影子想在旁帮忙,都被理查赶开,另带一队人出马搜寻去了。

这样的搜查,已经有一天了,哪怕顾忌着理查的身体,他们这一组人,进度缓慢,却也搜遍了十里内的每一寸土地。

此刻夜色降临,四下昏暗,搜索更觉艰难。

寂寂月色下,大地除了空旷,还是空旷,仿佛连希望,都再不存在。

泉音眉头深蹙,看着理查。

她对于东方的关怀,不低于任何人,但现在的理查,情况实在太不妙了。

一天一夜不疲不休,且又心急如焚,就算是身体健康的普通人都撑不住,何况是现在的理查。

哪怕身为精灵,对野心勃勃的人类从来没什么好感,但看着理查,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能吹跑,青白的脸色里,看不到一丝红润,全不见当年风流俊朗的痕迹,她也有些心下恻然。

你放心,他不会那么容易死,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

理查神色疲惫,刚要说话,忽得神情微动,低低:咦!了一声,转头向左侧望去。

泉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依旧是一片空旷的大地,地上因为魔力波的破坏而裂开了巨大的口子,在月下显得有些狰狞而神秘。

怎么了?泉音低声问,却见理查神情凝重,目光牢牢地盯着那个方向,眼晴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期待,竟是浑然忘了答她泉音愣了愣,皱起眉,好歹她这个精灵,眼力耳力感应力要远比人类要强吧,有什么事,理查知道,她却不知。

正惊疑间,心中忽也微有所感。

精灵天生就有与天地呼应,和世间大多数动物植物沟通的能力。

这感应一生,目光自然而然有了搜索目标,很快就看到远处,一条极细极小几乎不可见的黑线,正以缓慢的速度接近。

她才啊了一声,理查已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泉音旋风般后发先至,靠近理查时,顺手一拉一带,已扯着这个病弱的王子,不用费半点力气地,跟着她飞奔。

不多时,跑到近前,看到那小小的,满身是伤,缺了半截尾巴的小乖,也是脱口惊呼。

理查心痛得眼晴都红了,蹲下来,小心地把小乖抓起,放到自己掌心是谁伤你的?小乖说不得话,只是昂着头,向着某个方向,又摇又点。

理查心中狂喜你知道东方在哪?小乖黯淡的眼晴,亮了亮,继续向着那个方向拼命摆头。

它重伤垂死之后,借着东方的心头血,勉强恢复了一些,但是带着四个巅峰强者到处绕圈子,又把他恢复的那一点精力,全都耗光了。

东方强令它,除非感受到召唤,否则不许回去汇合。

小乖已经伤得太重,身体也太累了。

这种九死一生,险恶重重的战斗,已经不适宜现在的小乖了。

何况,那些人在小乖身上施了追踪魔法,小乖的行动逃不过他们的感知,小乖硬要回去,起不到奇兵的作用。

小乖不敢违抗东方的命令,却又忧心不己,心灵感知中的东方,越来越虚弱,小乖也越来越焦急,正在这时,心中又隐隐生出另一种奇妙的感应。

那是理查。

它和理查相伴数年,形影不离,它一直被理查藏在心口,感受着理查的气息与体温。

理查是这个世界上,除东方之外,与它最亲近之人。

做为天生灵物,小乖的感知远超常人。

只要彼此距离近到某种程度,理查那早已融进它生命的气息,它就可以感觉到。

它兴奋地依遁着心灵的感觉而去,可是曾经快如闪电,金光耀目的身体,此刻,却疲惫虚弱到只能很慢,很慢地在地上蠕动。

对人类来说,其实算不上多么遥远的道路,它走了很久,很久,本来已满是伤痕的血肉,在粗硬的大地上,磨擦着,磨擦着,仿佛要彻底磨穿这小小虫儿,微小的肉身。

它不知道疼,不懂得累,它只知道,只要找到理查,就能回去,帮助东方。

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从没和小乖订过心灵契约的理查,却似乎听到了这样的呼唤,感应到那微弱的,与他曾数年岁月,相连相系的生命,继而引来泉音的全神凝注,隔着极遥远的距离,才看到这如风中微烛般,飘摇微小的生命。

极致的心疼和极致的激动中,理查脸上,反而没了表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传讯石:维克多,我找到小乖了,它能找到东方,我们正赶去,你快来。

没有等维克多回话,泉音已经一声呼哨,后头的搜索队员,忙牵了队中最快的马来。

她拉着理查,飞越上马,按着小乖所指引的方向前进。

小乖被理查小心地护在掌心里,奄奄一息的小小虫儿,放松了身心,躺在理查掌中,只是眼晴,牢牢地看着前方,前方,一刻也没有变过。

泉音小心地控制着自己前进的速度。

即要保证快捷,又要确保理查的身体可以受得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迎风疾驰,寒风扑面而来,都已经让理查有些呼吸不畅了。

但他的眼睛,却是那样地闪亮着。

第四百一十六章 劫后相逢暗夜里泉音驰马甚急,夜风自耳衅呼啸而过。

影影绰绰的月光下,四周景物都模糊地不能细辩。

但只要有小乖引路,也就无需再仔细观察四周了,只管照着它指引的方向,一直向前。

快马没有驰出多久,兰蒂丝和维克多就先后到了。

二人各自已搜索出百余里,得知理查这边的情况后,又一起赶回来。

维克多是先一步得到消息的,之后,才由他通知兰蒂丝。

兰蒂丝比维克多搜索得更远,回身更晚,却比维克多早一步到。

她并不多说什么,只不急不徐地飘在快马前方空际,身周竟发出淡淡光辉来,把身旁三尺之地,都照得清晰可见。

倒象是她在替泉音理查这一马双骑,点着灯在前方引路一般。

她眉眼宁和沉静,望向理查掌心的小乖。

虽然她尽敛威能,但小乖是天生灵物,感应力出奇敏锐,竟是本能地微微颤抖起来。

幸好四下里,剑气忽生,斗气浩荡,只闻得劲风疾响,转眼间,维克多就到了面前。

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这么大步跟随在马旁,不管快马如何奔驰,他也只是这么一步步,走得极之稳健。

这么一个足够强大的熟人在旁边,却是大大冲淡了兰蒂丝对小乖的威慑力,小乖松口气,在理查掌心中趴好。

兰蒂丝实力虽胜过维克多,却也绝不会为了在一只小虫面前立威,就去故意跟他互拼,只笑了笑,径自不紧不慢地向前飞去。

维克多深深看了小乖一眼,心中实有许多事不解,许多话想问,然而此时此刻,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三人相互望望,心领神会地一路向前。

前方兰蒂丝飘浮空际,只要后头的快马不改变方向,她就一点点提高速度,渐行渐远,忽然间,她飘然于空中的身影一滞,竟落向地上。

身周的光华莹莹,隐隐地映出,她身前的地上,似乎有个坑洞…泉音一鞭子抽下去,催马更急。

维克多只挑挑眉,并没有疾驰趋前,步伐依旧地伴随在快马之旁。

有一位大魔导士被砸成肉饼了。

兰蒂丝的声音在月下带些许惊异,些许好奇,些许兴致。

这时理查等人已近,确实看到一个完全被砸扁的身体倒在坑里,仿佛血肉之躯,受了万斤巨压一般,死状极其恐怖,面目更是不堪辨认。

尸体身上的魔法袍已经不成样子了,只能隐约看到位阶花纹,勉强能确认他大魔导士的身份。

这样的重伤,正常来说,徒手,或是普通的刀剑武器是绝无可能制造出来的。

而这里四下空旷,根本看不到任何重物,沉物,可以当武器。

三人居然只是在快马上,冷冷扫几眼尸体,连马也没停一刻,就继续向前去。

此时此刻,一具尸体,是绝不可能让他们浪费哪怕半刻时间的,就算那尸体生前,曾是大魔导士,也并无不同。

倒是小乖很兴奋地支起伤疲交加的身体,在理查掌心处跳了跳。

……看你这么高兴,是敌人吧?欺负过你吧?就是这家伙想对东方不利吧?理查跟小乖处得最久,自然沟通无碍。

小乖虽不能说话,但简单的是与否,表达起来,倒也并不困难。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理查愕然望向维克多。

要有多强,才能把一个大魔导士打成这样?维克多苦笑我能打死一个大魔导士,但是这样完全砸扁的打法……他摇摇头,不是做不到,只是费时费力,没意义,这完全不是东方的做战风格啊。

而且,看看那大坑,和四周完全不见半点武器的空旷样子,估计人是在很远的地方被砸扁的,然后扔出老远老远,在这里被砸一个坑……东方出手虽狠辣,却是从不浪费力气的。

泉音却只觉欣然即然东方能轻易杀死一个大魔导士,那他应该没有大碍,是不是?维克多和理查互望一眼,谁也没有回答。

神殿遭受了那么恐怖的失败,东方不可能什么事也没有。

小乖的伤痛急切,大魔导士敢于对东方的出手的事实,都无一不证明,东方此刻的情形有多糟糕。

他们这里沉默赶路,兰蒂丝也没停下来多看尸体,轻盈盈飘飞而起,不久,又远远越过了他们。

快马向前,再赶了一段路,兰蒂丝再次远远落在上察看,很快她的声音就遥遥传来。

很有趣,我倒真想知道,这一路上,能找到几具巅峰强者的尸体。

不过片刻,他们三人也已赶到,果然看到了尸体。

不过,这尸体,不是论具,却是论块。

东一块,西一块,双手双足头颅身体,全部分离,竟似被五马分尸了一般,尸块彼此间隔得还挺远。

要不是兰蒂丝不知用了什么魔法,一直在发出淡淡的光芒,要不是他们的眼力都极好极利。

还真没法在几眼扫过去的时候,就把几块残尸给看全了。

他们依然没有停留,顿也不顿一下,催马而过。

死的大魔导士越多,死状越是千奇百怪,他们心中,就越是焦灼如焚。

东方的情况有多糟糕,他是怎么支撑着杀死如此强敌的,他是怎样催发潜力,用尽心力,来对抗如此逆境的。

这样的战斗,便是杀敌一千,怎不自损八百,他如今的情形,哪里还经得起,一战再战,伤上加伤。

兰蒂丝也随着马驰而徐飞,这一回倒没远远飞到前头去,反是不远不近,悠悠然地,只飞在马前三尺的高处,淡淡笑道:很有意思,我刚才察看了,这尸体不是刀剑斩开,而是活生生撕成碎块的。

撕的?活生生?泉音和理查同声脱口问。

尸块的切口处,全是参差不齐的撕裂伤,而且跟据肌肉破裂的细微差异,可以看出,被撕开时,人是死还是活。

别忘了,我不只是魔法师,我还是炼金术士和炼药师,这种事,是瞒不过我的。

兰蒂丝笑吟吟说着,泉音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大魔导士,站在巅峰的强者,被人活生生把身体撕成五六块,需要多么恐怖,多么压倒性的力量,才能造成这样的战果,被撕之时,又该是怎样的痛苦凄惨。

然而,她摇摇头,脸露迷惑之色。

这不象是东方杀人的手法啊。

兰蒂丝悠然一笑:我却有些有明白!话音未落,她就突兀得消失了。

没有劲风,没有疾影,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消失在空气中,仿佛她之前的身影,光华,都只是幻象一般。

理查和泉音都是一怔,下一刻,只觉劲风激荡,一直徐步跟在快马之旁的维克多也不见了。

他的消失不似兰蒂丝那样完全没有征兆,却也是转眼间,就连人影也看不见了。

泉音愕然,却只听得身旁理查大喊一声:快,他们找到东方了。

那声音激动地,都有些颤抖了,泉音回头望去,却见理查掌心的小乖,也跳了一跳。

不错,兰蒂丝和维克多,一直放开他们的精神力和斗气,感知着四周,只要东方进入了他们的感知范围,他们就一定能知道。

一念即生,泉音连挥数鞭,催得快马全力奔驰。

若非是理查的身体太差,她不放心,做为精灵,她是不会忍心过多鞭打马匹的,此刻情急意切,她会直接从马上跳起来,以比马儿更迅捷地速度,一直飞奔向前。

不过,有此快马,也已经足够了。

奔驰未久,已听到,河水奔腾之声。

天边浮云渐散,明月清莹,河边情形,一览无余。

一具尸体倒在离河岸三四丈的位置,兰蒂丝正低头查看。

不远处,河堤破损大片,一具已经浸泡发涨的尸体,被河水冲上岸大半。

但是,理查和泉音都没有去看。

那是大魔导士也好,是剑圣也罢,与他们,都没有关系。

他们只看到维克多所站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人,盘膝吐讷,闭目不动。

那人的身体几乎是赤裸的,不管是布料衣服,还是一些树叶树枝,都只剩下丝缕残片,挂在身上。

那人的身体几乎全是伤痕,隔得尚远,也可见鲜血叠鲜血,发黑发青之后,又被新鲜的血染红。

泉音低呼一声,从马上跃下,飞一般掠去。

快马失了控制,理查也心神失守,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

手忙脚乱,扯停了马,手脚都有些发颤,几乎是从马上滑下来的。

他努力向前走,想要快一些些,再快一些,但此刻,比普通人还要虚弱的身体,让这小小的一段距离,变得十分遥远。

小乖在掌心又动又跳,他无声地松松握紧。

这个小家伙,心意同他一般急切吧,可身体,却又与他一般地不堪。

泉音的叫声,在月夜下,响亮清晰,刺耳刺心。

东方,你怎么会……那声音忧切,悲痛,愤怒,伤苦,甚至带些微哽咽。

她伸手想触东方,可是,每一分每一寸,都是血肉淋漓的伤口,竟找不到一处可以落一指。

维克多,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答我们?你愣着干什么,不是能治伤吗?维克多沉默着徐徐摇头。

东方是在吐纳调息,已入物我两忘之境。

东方的武力有多高明,多神奇,他最清楚,他用斗气模仿的山寨版低等内力,虽然可以适当治疗维克多,却帮不上此时的东方。

兰蒂丝大师……兰蒂丝已查看完剑圣克罗泊的尸体,又到了大魔导士康德林的尸体边,看了两眼,淡淡答道:东方是魔免者,我的治疗法术对他没有用。

大师不是炼药师吗?,、我的法师塔毁了,里面的药也没了,而东方和教皇造成的这场破坏,绵延数百里,这附近基本上寸草不生,也没地方可采药了。

她抬头,眉目在月光下,一片平静。

所以,就算我们找到了他,能不能活下来,也只能靠他自己,我们谁也帮不了他。

而这时,理查终于走近,终于可以看清,这一刻,东方的状况。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僵硬地挺立着,只有右手一颤,一松,小乖落地,毫不犹豫地爬下东方,尽管这一刻,这小小的虫儿,只能一寸,一寸地挪过去。

尽管这一刻,它内心的呼唤,东方丝毫没有回应。

(家里出了点事,老公又临时到浙江去出差,三四天了还没回来,这几天我一个人带着宝宝,天太冷,供电紧张,家里还天天停电,搞得更新,不是没时间,就是没电,好不容易今天乘着有电,抽时间写完一章,汗!)第四百一十七章 破釜沉舟从一开始,东方决定以重伤之后内力全失的身体,对当撼四个巅峰强者,就别有用意。

他不喜欢逃避任何战斗,不管有多么艰难,多么危险。

他偏激护短,睚眦必报。

谁欺负了小乖,他都要立刻讨回来。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可他是魔头,他要的就是立竿见影,快意恩仇。

但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为了蛇女。

自从蛇女变小之后,力量损失极大,这一次,他和冰鲡的生死关头,蛇女不但变大,甚至身躯和威力,似乎还超过了当初,虽然东方只是在蛇女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中知道这一切的,但心中已有成算。

当初,蛇女是在不愿和他分离的迫切心情下,才会变小的,而这一次,也是在危难当头,疯狂想着要救下自己和冰鲡时变大的。

蛇女还无法操纵这种力量,只有在心情极激动,心思最迫切之时,才会于不知不觉间,控制这令身体变大变小的力量。

是不是,让它多经历几次,多多在大小之间,来回变化,让她渐渐熟悉这种力量的转换,那么,终有一日它就可以自如地选择身体的大小,并随之掌控不同的力量。

而要想让她多经历这种事,自然就得多几重危险,在那生死须臾之间,逼得她疯狂地想要长大。

蛇女虽然迷糊,但它天赋异禀,对祸福,对力量的感应,都非常灵敏,甚至超过东方,要设局骗它,绝无可能。

要有危难,就必需是真正的危难,即然如此,那四个追着小乖的巅峰强者,简直就是想打瞌睡便送上来的枕头。

虽然一心想激起蛇女的身体异变,东方倒也没有故做无能地陷自己于绝地。

该怎么战斗,怎样谋划,他就怎么来。

倾心歇力,先后杀死了两个巅峰强者,直到最后,人家远远拉开距离,用大范围的魔法,轰个不停。

才让他的诸般手段,种种取巧奇谋都落到空处。

东方反而心定若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躲回水中,托庇于冰鲡的机会。

任凭自己本来灵动的身形微微迟缓,让那惊雷,结结实实打在他的手臂上。

这就不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几乎就是眨眼间,血肉成泥,白生生的骨头都露出一寸。

换了别人,当场就得把手臂打断。

只有东方,早就在躲闪间,观察着狂雷劈落的气势,速度和对地面的破坏,心中测算出这强雷的威力,手臂在被击中时,有了极细微的移动,看似被雷击得扎扎实实,实际上,已经巧妙地让过了大部份威力,并不会真的造成一臂残废。

惊雷闪电中,他听到蛇女愤怒的嘶吼,却连转头,多看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被强雷击得身形一个踉跄,左臂又中一击,再不能趋避自如,跌倒在密密麻麻的雷网之中。

一腿再受一击,再无余力自保了。

这个险关,本就是有进无退,从他故意被击中第一记开始,就再无可能退回水中。

要么是蛇女再次失控,强大起来,要么就是他自己在连绵狂雷中,被打成内酱。

他不知道眨眼间,连看他被惊雷三击,看着他血肉化泥,白骨刺目,那总是傻乎乎的小蛇,是怎样的心焦,怎样地奇痛。

他只知道,那一声厉啸倏起,天地之间,便只剩这一个声音,轰轰然,竟如天塌地陷一般,震得人胸腹翻腾,双耳发麻。

这种直接对精神发出的攻击,对魔法师的伤害明显极大,哪怕是隔得那么远,这漫天狂雷,还是为之一顿。

然后,巨大的阴影,把满天的阳光遮尽了。

即使以东方的心牲之坚毅,以带伤之体,连续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又被这声音一震,此刻也有些晕沉了。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手掌,包容过来,将他自地上带起。

仿佛有粗糙的手指,极温柔地抚在身上,然后,轻柔地把他放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温柔地环绕着他,容纳着他,守护着他。

隔着河水,他看到那巨大的身影,向远方追去。

恍惚的意识里,一切的影象都是模糊的。

那样高大的身影啊,就象是兰蒂丝让他看到的远古壁画。

能够只手擎天,双手拔山的远古神祗。

东方微笑着在水中沉下去。

总是这样地任性,总是这样的疯狂,然而,上天何其厚爱他,总是让他成功。

他知道,这只是重伤之后的错觉,即使现在的蛇女,比遗迹森林时,更加高大更加强悍,也绝无可能,拥有远古之时的身体和力量。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他相信它。

那条贪吃的迷糊蛇。

她会成功,她会胜利,她会用她的愤怒,百倍千倍地报复她的敌人。

哪怕那是巅峰强者,哪怕那两个人,正飞在半空。

水流轻轻,巨大的冰鲡在他身旁徐徐游动,带动着河水,柔和地在他身周流动。

东方在水中勉力看着冰鲡巨大的眼晴,那属于鱼类的眼晴里,也能流露出那样深切的关怀和担忧。

可惜,他没有力气多作动弹,只是在水中轻轻笑笑,以作安抚。

危机已去,苦难已过,宿命已破。

冰鲡,从此之后,海阔凭鱼跃,山长水远,天地广阔,任你遨游。

终于确定那可怕的人被蛇女赶得老远老远,应该就会回来了。

冰鲡小心地控着水,把连移动的气力都没有的东方慢慢推上岸。

现在的东方,伤得太重太重了。

而冰鲡又天生带着寒气,有它在的水,都是冰寒刺骨的。

这些寒气,只会让东方伤上加伤。

东方到了岸边,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挪动着手足,极缓慢,极缓慢地,完成了盘膝吐纳时,应有的姿式。

那么简单随意的动作,对他来说,却是极之痛苦艰难,费了好大的时间,才做好。

但他心静恒定如石,平静地不起丝毫波澜。

只有当那小小的半人蛇,轻轻来到膝前,一点点往上爬时,他才展眸,一笑。

东方,他们都死了,坏人都死了。

蛇女看着他,眼中全是泪。

坏蛋还想跑,我一直追,一直追,追过一座山,看到山腰有一块大石头,抓下来,扔过去,扔下来一个,被我接住,然后撕了。

后来又找大石头扔下来一个,用石头敲扁,扔掉了。

蛇女一边哭,一边说。

一点没有骄傲的强者气派。

尽管她一路追踪,从山上抽起万斤巨石时,曾引起过小型山崩,尽管巅峰强者疯狂催动的护身结界,让她拍两拍,就象纸扎的一样,破掉了。

尽管,大魔导士曾经试图招唤禁咒来对抗她这样的魔鬼。

却在她狂风骤雨般,强大到不可思议,又简单至极的暴力拍打下,咒语连一半也没念完,就被完全砸扁了。

可是,这时,她仍是惊慌的,害怕的,迷惘的小蛇。

我出了气,就又变小了,可是,这一次,有些好奇怪的感觉,似乎清楚了很多,我觉得,我觉得……她迷惘地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急急拼命摆尾巴。

东方只是微笑,艰难地移动着手掌,慢慢摊开。

蛇女流着眼泪,一点点爬到他的掌心,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掌,忽然间又哭了起来。

东方但笑不语,小笨蛇,我会为你找回一切属于你的力量,不止是遗迹森林里的霸王,还有千万年前,你所拥有的那一切。

即使没有冰鲡,我也一定能让你得回这一切。

他安静地闭目调息。

万念俱消,痛楚皆忘。

心的坚定,早已超越肉体的脆弱。

一切外在的伤苦痛悲,都不可能让他的精神动摇。

纵然伤上加伤,但在对阵康德林和克罗泊时,他都非常小心,伤口虽多,血流虽急,其实都是皮肉之伤。

真正危险的是连着三下雷击造成的重伤,而且连续进入水中,对伤口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换了普通人,就算眼下保着一条命,若没有高等治疗魔法相救,就算是吃了一堆法修的药,也有七八成可能,伤势恶化而死。

但东方知道自己身上神奇的自愈力,只需抱元守一,调息元气,哪怕没有内力,也可使身体不为诸邪所侵。

慢慢地伤势总会好的,只是,这需要一个极漫长的过程。

这一刻,他在物我两忘之境,而蛇女小心地守着他,冰鲡在水中,无声地来来去去,焦虑地等待着。

渐渐月升日暮,渐渐夜色深重。

忽然间,蛇女敏锐地抬起头,凝望远方,然后一头扎到地里,转眼不见。

冰鲡也无声地沉向水中深处,悄然地隐藏起行迹。

远方有无比强大的力量正在赶来,不知人间险恶的蛇女和冰鲡,为了守护东方,都本能地选择了先行隐藏,一有异象,立时攻击。

很快,明月下,出现了兰蒂丝,飘飞如梦的身影。

第四百一十八章 生死可托在很久以前,相比于绝顶高手超然入定后对身外之事的浑无所觉,东方就已更进一步了。

传说中,许多顶尖高手,在行功的紧要关头,哪怕是三岁小儿也能随意杀死他们,但这种事,却永远不会在东方身上发生。

他在沉沉入定之中,物我两忘,识海之中一片混沌,无天无地无万象。

却又同时,如水如镜,清彻地倒映着世界的一切。

人间变幻,纵千万年流转,纵地裂天崩,红尘毁灭,与他无关,他便也无知无觉无所感,但若是有任何针对他的异象或危机,纵意识沉眠于混沌之间,身心也能立生感应。

当兰蒂丝遥遥而来时,识海中水月镜天,已生涟漪。

就在他不得不放弃自我调息,被迫醒来的那一刻,心神却又一阵安定。

维克多的气息,也已遥遥传来。

东方灵台之间,一片安宁,重归安然宁和,万物不荤之境。

兰蒂丝和维克多都仔细观察过他的情况,维克多默然守在他身前,兰蒂丝则转头去查看两个巅峰强者的死尸。

没多久,理查和泉音也双双赶到。

东方身旁的其他人的气息渐渐繁杂,声音渐渐喧闹嘈杂。

有人大声呼唤,有人低声痛哭。

东方一概无知无觉。

他心安神定,意识沉眠在黑暗深处。

他的理智深知兰蒂丝的强大和危险,也清楚她对自己有着种种的图谋,彼此的关系也远远谈不上可亲可信。

而维克多此时的力量虽强,依然不如兰蒂丝。

就算加上泉音和理查,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即使是智力相对单纯的冰鲡和蛇女,也知道兰蒂丝极可怕,且并不可信。

所以一直小心地隐藏着,防备着,丝毫不敢现身。

可入定中的东方,思绪早已停顿,只是凭着本能忘怀一切,又感知一切。

不是没有感觉到兰蒂丝的强大与危险,然而身体感应到维克多等人的气息,心神就安然坦然地留在那片黑暗中。

定中的他,不能分析,没有谋划,甚至并不能分辨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身体自然地相信着,确认着,只要他们在这里,他就是安全的。

哪怕有再大的灾难发生,在他们全部死光之前,他也必然是安全的。

哪怕是再恐怖的强敌出手,在踏上他们的尸体之前,也不能加一指于他身。

他信任着他们,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尽管,他自己或许也没有真正察觉。

他如此信任他们,哪怕对象只是一个卑微的歌女,天真的村姑,或此刻力气连个大孩子也比不上的王子。

他是如此信任他们,哪怕很多时候,他们再努力,也不能给他真正带来多少实质上的帮助。

但他依旧信任他们,那种无需一诺,依旧可托生死的信赖。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明亮的阳光下,每一个人脸上的关怀,眸中的关切,都清晰可见。

在他入定时发生的一切,他的意识里,不会有任何清晰的记忆。

然而,他睁眸,看到他们,丝毫也无意外,仿佛心灵深处,一直知道,他们守护他,由黑夜,直至白昼。

他淡淡道:不用担心,只是看起来伤重,我不会死。

别被我的样子吓到,我的身体会慢慢恢复的。

此时他几乎是全身赤裸,身上又血肉模糊,面貌也异常狰狞恐怖。

曾经高高在上的强者,如此狼狈地把所有的凄惨不堪,展现在平时受他保护,得他指点的人面前,他却绝无丝毫的局促与不安。

他虽然骄傲冷淡,却全无大部份强者们,过份的自尊和自矜。

绝不会一时身体的软弱,就痛不欲生,更不会因为强弱的易位,就羞愤莫名。

在他醒来之前,维克多他们,或许还有些隐隐的担忧,不知道东方会否因这种情境下的会面,而觉不快,并且,一直不知道,这么重的伤,又没有有效的治疗方式,东方到底有无可能好好活下来。

东方开口第一句话,就解了他们最大的烦恼,和暗中的隐忧。

哪怕他此刻看来如此凄惨,哪怕美丽容绝的容颜,此刻只有无数狰狞的伤口,但是他淡淡一句话,却让人心中安然兀定,丝毫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与可靠,完全不会去想,这也许只是他用来安慰大家的假话。

维克多等三人的眼神,在这一刻,都自然而然地,亮了一亮。

泉音无比庆幸地喃喃用精灵语说了句什么,冲东方灿烂地一笑,笑容未止,忽得伸手掩住脸,放声大哭。

理查和维克多自然不能似她这样,表达着心中的欢喜与欣然,但眉目间的凝重已然放松了许多。

东方轻轻伸手,按在心口处,那里挂着一条小虫,紧贴着他,守护着他,已然一整夜。

我暂时没力气给你治伤,等我好些再说。

现在的这个身体,太过虚弱了,再加任何一点伤痛,都可能要掉他的性命,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再以心头血,来治疗小乖。

当然,小乖是绝不会介意的,它欢喜地爬在东方掌心,只要东方能活下来,它多受几天伤痛之苦,又算得什么呢?看起来,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要好得多,那么,可以叫藏起来的家伙,出来露个面吗?相比维克多等三人围在东方的身边,兰蒂丝却在数步之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此刻似笑非笑地说。

东方也不在意,轻轻拍了拍地面:藏不住的,出来吧!虽然是在他物我两忘时发生的事,不过,蛇女和冰鲡的反应,他倒是可以猜得到。

但以兰蒂丝和维克多之能,蛇女和冰鲡藏得再小心也逃不过他们的感知,只是没直接喊破罢了。

蛇女小小的脑袋从地面探出来,脸上还有点计谋失败的委屈。

不过,看着几个熟人还是很高兴,她尤其跟理查关系好,对着他点点头,回头也爬到东方掌心处,跟小乖一起,两个一见面就打架的小东西,此刻同经患难,相互望望,还真有点心灵相通,生死之交的味道了。

冰鲡只认识东方和兰蒂丝,一个是他最在意的人,一个最他最害怕的人,此刻浮出水面,晃了晃,闷声不哼地缩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可见还是极拘束的。

我没事了,你也没事了,想去哪就去哪吧?东方虽想努力高声,可此刻体虚气弱,声音其实极小。

好在冰鲡耳力不差,倒也听得清楚。

天地广阔,它终可自由自在而去了。

然而,它冲东方摆摆尾巴,在水里游了两圈,迟迟疑疑地向前方游去,没过多久,却又绕了回来,冲着东方在水里跳了几跳。

它是自由强大的生命,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魔宠,也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收服。

但它也永远不会扔下重伤的伙伴不管。

哪怕,东方身边看起来,已经有了许多帮手,也一样。

东方也不观它离开,只是笑笑: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暂时还是带上它吧!维克多点头:好!要带着这么一条巨鱼,麻烦必然很多,不但从此行走,必须局限在水路,或靠近水路,且不管去哪里,都过份惊世骇俗,引人注目。

但这即然是东方的愿望,这些困难自然也就没人会考虑了。

东方这才看向理查:好了!眼中竟带着全不掩饰的欣然之意。

他知道,不止是理查那将近崩溃的身体,好转过来,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感觉到理查精神和心灵在历劫之后的强大。

好了!理查呐呐回应,呐呐点头,本来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说,但被东方这么一看,这么一问,他便只懂傻呆呆地问一声,应一声。

维克多在旁悄俏微笑。

险死还生,化茧成蝶的理查王子啊,在东方面前,依旧和当初一样傻,一样呆,对着兰蒂丝也能保持着的从容自若,真是半点也找不到。

兰蒂丝在旁边,平静地旁观着,闲适地微笑着。

她知道这几个人对她都有防备之意,她也就不刺激他们,很合作地站远一点东方醒来,相比于其他人的激动欢喜,她却始终保持着相对的超然,安然旁观。

真是有趣啊,明明是东方连场苦战,只剩最后一口气撑着,而他们则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

可事实上,自从东方醒来之后,随意谈笑,淡淡言语,就轻易地掌控了所有人的情绪,悄然控制着整个局面。

而东方甚至不是刻意,或主动这么做的,只能说,有的人,天生就明亮夺目,纵然蒙尘染垢,依旧能衬得旁人,黯然无光。

东方,东方……远方马蹄劲急,带着另一支队伍搜索的影子,直到现在才赶来。

他高声呼唤着,遥遥望着他们的身影,甚至嫌弃快马太慢,猛得从马身上一跃而起,身如闪电,御风急掠,速度快得空气中竟剩下一串残影。

影遁法!也是东方指点,他才修炼到如此境界的。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新任教皇一切如此简单,简单到向来沉稳的萨尔瓦大主教克罗夫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教皇啊。

天下第一人,神明的人间代行者,高居于一切世俗君王之上的存在,掌控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财富与权势的人。

就是这么简单地被选出来了。

六个早就在教廷靠边站,空有高贵的身份,其实根本没多少实权的人,关上门讨论了几句,再加上克罗夫自己,一人投了一票,于是,今年六十三岁,行事刻板稳重,从未有过耀眼的成绩,但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正常情况下,必然以不过不失的成债,在大主教任上终此一生的克罗夫将成为下一任教皇了。

即使他自己在开会之前,也曾想到过,自己有可能当选,即使他自己也是有选举权的一个,并且也没有故作大方无私地不肯投自己一票,但对于自己的最终当选,他依然觉得这象一场梦。

性情刻板的他,人缘一向不是很好。

居然会以绝对高票当选为教皇,说起来,似乎是一场奇迹,但却自有合理之处。

教廷最高的神职者,都能达到与巅峰强者相撷的程度,虽然只是利用教廷的神奇力量速成,但真正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才也并不多。

千年来,哪怕是教廷全盛之时,也就二十几个。

各国的大主教,以及继任的教皇,都必然从这批人中挑选。

这些人当中,自然就矛盾,有争夺,有斗争子。

毕竟,在教廷内部,万事可由教皇一言而诀,这些高层人物,不一定能介入到权力中心,这样一来空挂着高贵的身份,和入世掌握相当于君王的权利,这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人人都想突出自己,表现自己的能力,立下巨大的功劳,以期担任大主教之职。

漫长的争斗中,最高神职者之间,就渐渐形成不同的派别。

几乎在所有的高级权力阶层中,都会自然而然,形成相对激进和适当保守的不同意见。

通常情况下,教皇会适当地掌握着平衡,打压强势一派,或扶持弱势一派,让教廷的最高权利层相对稳定。

但是,这一代的教皇明显更倾向于少壮激进派。

教皇任职的数十年间,只要一有大主教位置的空缺,被派去继任的必是激进一派。

至今为止,只剩下两个大国,还由保守派担任着大主教。

在如此明显的偏袒下,不少保守一派的高等神职者,都悄悄转投激进派了。

剩下几个如克罗夫这样死脑筋的,虽然还坚守着本来的理念,但在教廷内部,已经是完全被架空了,实际上,手头的权力,可能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红衣主教。

教皇对他们,大多采取冷遇的手法,高高地供着,养着,就是不用。

所以,这回带领十二个大主教级人物,一齐去找东方的麻烦,用的也全是教皇手下得力的人,一个保守派也没带,因此造成了人手紧张,象伊索尔德这样的实职大主教,也不得不跟着去当主要战力。

结果一战之后,那些少年得志,轻易站在力量巅峰的神眷者们,化作流水落花,死光死尽了,连尸体碎块都找不回来。

各国掌着实权的大主教们,在大变后,应付世俗权力者们的各种试探,打压,也无不忙得头晕脑涨,根本不可能立刻回来。

教皇的性命却等不了了,哪怕是靠着教廷的中央星室治愈法阵,几位长老也确定教皇最多只能撑半天。

这半天里还要留一半时间下来,完成传承。

于是,有资格选举教皇的最高等神职者们,被立刻集合起来,大家互相看看,全都是保守派一系的人物。

他们这几个坐冷板凳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如今却掌握着教廷未来的命运。

被冷落了太多年,闲逸而沉闷的日子过久了,大家几乎都不能接受此刻的重担。

但长老沉着脸,冷冰冰把沉重的责任压下来,并且告诉大家,他们只有极短的时间,开会研究,并做出决定。

大家不是不想为自己争取到最后,哪怕都是保守一派,彼此之间,也不是完全亲密如同一人的。

派系内,也有些小矛盾,身为人类,也多少有些私心。

如果时间足够,就是这六七个人之间,也许都会上演许多不堪的勾心斗角。

然而,这一次时间实在太赶,赶得大家的脑子转动速度都不够用,连深入讨论都做不到,不想当千古罪人,就赶紧选一个教皇出来。

大家其实也跟克罗夫的状态一样,迷迷糊糊,晕头转向就完成了投票,直到会议结束,也还觉得,整件事缺乏真实感。

克洛夫人缘并不好,但他保守,沉默,且没有大的野心,所以,在本派系内,基本上没有任何敌人。

在场六个人,也许不会全都喜欢他,但没有一个人讨厌他。

大家都数十年的交情,都比较了解他,这个人心思简单,固执,决定了就不会改。

只要一开始和他相处的还行,几十年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分歧,不会闹什么伤感情的事,天长日久,关系都十分稳固。

而且他是保守派中,资历最老最足的一个,长年担任萨尔瓦大主教,对于下面的情况,很了解。

对于权力的运作,办实事的能力,都很不错。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成了教皇,那萨尔瓦的大主教位置就空出来了。

尽管现在萨尔瓦神殿那边情况很不好,但得到教廷支持,重建神殿,还是有可能的。

新任教皇是他们这一派的人,还是他们选的,将来的好职位,能少得了他们吗?于是,眨眼之间,克罗夫就从穷途末路,失去基业的落魄大主教,变成继任教皇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甚至不敢立刻去接受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没有通知各国大主教就直接开会选出教皇,这真的合适吗?其他六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怎么不合适,不是已经说了教皇伤重,要他们立刻回来吗,他们不来,怪得了谁?天上掉下这么好的机会,让他们掌控最高权力,怎么可能让那帮得意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的少壮激进派们来掺和呢。

他们也没想到,以教廷星室的治疗力,神之魔法阵的神圣力量,还不能让陛下多坚持几天,若是知道要开这种闪电会议,估计……克罗夫叹息着没有说下去。

别人却并无顾忌:他们要是知道,估计情况再危急,也会甩手不管,跑回来跟我们力争。

不过就算回来也没用,一人一票,我们只要齐心合力,他们就改变不了局面。

克罗夫,我知道你是个死讲规矩的人,可是,你真想召他们回来吗?来了就没那么容易走,开完会,等新教皇继任,重新分配权力,一大堆事做完再回去,各国神殿早就被那些乘火打劫的人,抢走太多权力了。

现在神殿遭遇大难,每一分实力,每一点根基,都十分珍贵,经得起这样损失吗?克罗夫黯然,良久方叹道:可是这样选出教皇,将来管理各国神殿,也许会有些妨碍?妨碍多少有一点,可是,永远不会形成大的麻烦。

这么多年来,教皇那样偏袒那帮人,我们也只能认了,谁又有反击之力呢?只要你完成力量传承和智慧传承,他们就不得不承认你。

克罗夫默然,确实如此,教皇的权力在教廷内是无比稳固的,世俗君王所害怕的判乱,夺权,这一类事件,教皇是根本不必担心的。

因为,教皇的力量,压倒性地强大,其他人根本难望项背。

大主教们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对抗教皇教廷以世人的信仰为根基,各国的人们,尊敬大主教,甚至有可能虔诚而狂热,但教皇做为神明的人间代行者,所能引发的信仰之力,也远在各国大主教之上,这就又注定了,不管大主教们如何凝聚势力,也无法利用自己的权势地位来对付教皇。

大主教们都有不逊于巅峰强者的力量,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巅峰强者,只是借着信仰之力,借着教廷的神之魔法阵,速成的伪强者。

他们的力量并不稳定,几乎每年都要回教廷一次,接受教皇的祝福,和神之魔法阵的法力补充。

而不管是运行魔法阵,人工造就巅峰强者,还是赐予信仰之力的祝福,都必须由教皇亲手施予才行。

所以,大主教们的身份,力量,全都系于教皇之身,得不到教皇的认可与支持,他们就什么也不是。

教廷里,无数神奇的法阵,只有教皇能掌控,能运转,最强大的力量,只有教皇可以施展,千年以来,教皇从不轻下教廷,就是因为,只有他坐镇在教廷,教廷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绝对无可憾动。

只有教皇在教廷,教廷才能不断地培养出,新的顶尖人才,巅峰强者来。

没有人可以打破教廷的最强结界,没有人可以在教廷真正击败教皇。

无论是当年,曾一个人打上教廷的魔法公会创始人,还是如今曾明明暗暗,数探教廷的兰蒂丝都一样。

只要有教皇,有教廷,那么不管敌人有多强大,就算是那个给了神殿无以伦比一记重刻的东方也一样,神殿就算战之不胜,但退而自守,也是绝无问题的。

这个时候,大家都如此坚信着,因为不是原任教皇的亲信,所以谁也不知道东方有魔免之力,教廷这里的魔法结界,封印,魔法阵再强大,非物理的伤害,都不能对他怎么样。

冥冥中的天意,东方是唯一有可能,强行攻破教廷的人。

第四百二十章 新皇临世紧闭的圣殿大门,没有多久就被推开。

决定神殿未来,甚至整个大陆未来走向的会议,只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就已结束。

年长而沉稳的原萨尔瓦大主教,带着有些恍惚的神情,慢慢走出。

虽然心里明白这一切变化的始末究竟,但却仍有一种做梦般飘摇的感觉。

几位长老神色依旧冷漠木然。

或许,这样的结局他们早已料到,但就算是另换一个人,对他们的心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们只是负责传功,至于传功的对象是什么人,完全不重要。

去吧,教皇陛下的时间不多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

克洛夫有些怔仲地点点头,梦游也似向星室走去。

星室大门被轻轻推开,黑暗里,星辰织就的光网,牢牢罩在蜷成一团的教皇身上。

以教廷星室中,天下间最强大的治疗力量,也只是这样,吊着教皇的一口气,那重伤之后,似鬼魅更胜于似人的身体,再不会有丝毫好转。

他喘息着,看着怔怔站在星室门口的克洛夫,以及并排站在他身后的几位长老,微微震动了一下,却又黯然无语。

历代以来,教皇传承,与世俗权力绝不相同。

禁绝血脉相传,只以众意立贤,但事实上,教皇本人,在教皇继任者这一方面,是有巨大发言权的。

虽然不能象世间帝王那样,用明确的形式自己指定继承人,但实际上也差不多。

教皇之间,要有世代的机密传承,所以,没有哪一次会议,会真的选出前任教皇不喜欢的人作继任者。

否则,万一前任教皇不肯同意传承,则教廷无数秘密和力量,都要就此断绝。

而且,新教皇是最高神职者们,一人一票选出来的。

这些最高神职者的身份,又需要教皇来认同。

通常情况下,教皇都会在这批人中扶植亲信,安插耳目,确定在任何会议上,自己都可以掌控绝对的优势,且对于自己选中的继任者,也会很早就开始培养。

所以,一般情况下,被选出来的人,必然是教皇青目之人,就算有什么意外,教皇无法亲自掌控会议,又或教皇亲睐之人身死或不在,最后选出来的,至少也应该是教皇的心腹,亲信之辈。

这一次选择继任教皇,可算得上神殿立教以来,最草率的一次,也是结局完全和教皇本人意志相违的一次。

半死不活的教皇身体颤抖着,不是因为愤怒和失望,而是因为,剧烈的伤痛,已经让他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

下身的湿热,鼻中闻到的异味,让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失禁。

一时不觉心灰意懒,本来的愤怒,不平,与不甘,此刻也都顾不得了。

眼前的局势,他也不是不清楚的。

多年来,他所提拔的,喜爱的,信任的最高神职者们,除了几个抽不出身回来的大主教,就都死光了。

他一直十分看重,暗中早当下任教皇来培养的,神殿最年轻的大主教伊索尔德,也死得连一块血肉都找不到了。

这个时候,不管怎么样,激进派,也是占不了上风的。

就算那几位大主教赶回来,人数上明显的优势,也注定了新教皇必然出自保守派。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选了克洛夫总比别人好。

起码几十年来,克洛夫始终是大权在握的大主教,一生心血,都被东方毁掉了。

他对东方的仇恨,也不会比自己轻多少。

有他继任,至少报仇雪恨,不会是问题。

至于其他的,他顾不上,也无心去顾了。

他望着克洛夫,仅剩的一只眼,通红而狂热。

神临,只要继任教皇一切仪式完成,就可以招唤神临,神明就能亲自惩罚那狂妄的魔鬼。

一念及此,教皇心中满是迫切。

神殿千余年的传承中,他是唯一一个,恨不得,快一些卸任的教皇。

别说克洛夫只是受他冷遇,不被他待见的保守派代表,就算是地狱深处的恶魔亲临,只要能为他报此大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完成传承。

过来!他的声音嘶哑,带些隐隐的疯狂。

克洛夫身子微微一震,似是从梦中被猛然惊醒。

身后一位长老低低地叮咛了一句克洛夫默默无言地走进星室,走向光网之间,鼻中闻到的异味,让他神情微微一动,心中凄凉。

纵然是心里对教皇一直暗怀怨恨,看到他狼狈不堪至此,看到神殿的最高代表,凄凉惨淡至此,终是心中有些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念。

他默默在教皇面前屈一膝跪下,徐徐俯身,按照刚才长老的交待,让自己的额头紧紧贴上了教皇的额头。

身后关门声,单调地响起。

几位长老已是悄然而入,无声无息地环绕着他与教皇,围了一个小小的圈子。

低低的吟唱声在四周响起,奄奄一息的教皇,也歇力吟唱,应和了几句。

克洛夫猛觉头上一阵剧痛,转眼间,千万种信息猛灌而入。

教廷的无数机密,无数秘法,要有条理地一一说清,全部讲完,绝不是此刻的教皇可以做到的。

即然如此,就只能直接意念传输了。

一时间,教皇所有的愤怒,偏执,狂暴,痛苦,都猛灌到克洛夫的脑子里,连克洛夫的情绪都被牵引地昏昏乱乱,几欲疯狂。

这种意念传输,虽是最为高效,但却也良莠难分,主次不明,各种意念,无数记忆,混乱纷杂,直涨得克洛夫头痛欲裂,几手要抱头痛叫,翻滚倒地。

四下里,吟唱声不止,身周光柱闪亮辉煌。

那一片灿烂光辉里,是自远古起的种种秘辛,是神殿无限辉煌下的沉沉黑暗与神秘。

是千万个魔法阵运转不绝,千万种法诀魔咒,生生不息。

心灵深处,是高高在上的满足与骄傲,是迫切渴望扩张的欲望与狂妄。

是冷冷看着保守派们的打压与计算,是俯望人世,想要将一切握在掌心的坚定与固执。

无数的谋划,无数的真相,最后化为,塞尔纳河衅,毁灭天地的一击。

克洛夫终于承受不住,放手惨叫。

无数的鲜血,无数的死亡,无数的毁来,在那一刻于他脑海中,爆发开来。

如此恐怖的灾难,如此恐怖结局。

纷乱的脑子根本无力思考,教皇的一切意识冲斥着他的脑海,他的痛苦和教皇的痛苦,同时在他身心中爆发出来。

而教皇的仇恨,愤怒,他也感受得如此清晰。

最后听到的是。

神临,报仇,光大教廷!然而,几欲疯狂的他,却根本不知道,那几个词是什么意思。

教皇已经死了。

在他交出全部的秘密之后,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支持他的力量,终于松懈下来。

这疯狂的半人半鬼,恐怖活物,就这样,咯咯狂笑着死去了。

他知道,会有人为他复仇的。

因为,克洛夫有着和他同样的仇恨,所以一定不会放过东方。

因为那个死板的老头,骨子里把神殿的基业看得比什么都重,神殿受到这么重大的打击,要保住根基,要光大教廷,就必须打倒造成这一切的东方,让天下人知道,神殿依旧强大而不可侵犯了。

神临,神临,克洛夫作为新的教皇可以主持神临。

就算东方再强大,再可怕,他终究不是神。

所以,他放心地死去,克洛夫却痛倒于地,久久不起。

几位长老神色不动,咒文吟唱更疾,双手优美地在虚空中,划出奇妙的手式,星室里,每一颗星辰,无不大亮,教廷内,每一处法阵,俱是光华大盛,哪怕是教廷里,地位最卑微的杂工,都可以感受到,无比强大的魔力流转,而所有魔力涌入的方向,正是星室。

神明留在人间的最高力量,将要重新传承,所有人都无声地聚向星室之外的大广场。

三日之后,星室大门洞开,克洛夫一步一步,极慢极慢地走出来。

整片山脉,都可以感受到,那澎湃无边的力量。

大广场上,上万人寂然无声。

参予选举的六名最高神职者,二人一组,各捧了,三重冕,法袍,法杖。

在曾经的同伴面前,深深拜倒。

圣钟齐鸣,天地俱闻,传瞬间,传遍整片大陆。

辉煌圣洁的巨大光柱自天而来,牢牢地笼罩着整座山。

所有人同时拜倒下去,诸神在人间新的代行者,诞生了。

(以下内容,在章节发布后,以修改方式加入,因此不会计算字数和订阅费。

真是不敢相信,今年的年终作者评选,我居然真的赢了。

我这么懒惰又迷糊,凡事得过且过,写文又经常断更的家伙,居然真的得第一?不能不感谢,大家对我的关爱与宽容,我的表现这样不好,却没有人责备我,我什么都不懂,却有人一直为我注意着,打算着。

催促我努力参加起点的年终评选,帮助我争取好的名次,一切,都是读者在默默为我奔忙。

看着榜单后的抽奖表,大多都是小楼群里的朋友。

大部份人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就算在网上,很多人,也是几个月才偶尔碰到一次,聊几句闲话而已。

就是这样的朋友,一百两百的掏钱投票支持我,时时刻刻帮我关注着榜单,这么冷的天,撑着不去睡觉,一直守到十二点,就是想要确定最后的结果。

却也是这样的朋友,在整个投票结束之后,一笑而过,开始批评我的许多缺点,毫不客气地指责我的很多错误,笑着叮咛我,以后开新文,应当注意着,千万不要再犯老毛病。

言辞锋利而心意真诚。

这就是我因文结缘的朋友,这就是从未相见的知音,这就是作者得到的,最幸运的读者吧。

可以拿自己的零花钱,生活费,眼也不眨地投下来,为我捧场,最后的关头,还担心我因失败而失意,笑而开解说,大家只图一个痛快,乐子,就是输了也不要紧,反正名次已经很好看了。

也可以毫不在意伤感情,坦然地指出我所有的不足。

只有真正的朋友,才可以骂得这样坦荡无私,全不见外吧。

我何其有幸,得到这么多的知友,畏友。

哪怕数月也难得在Q上见一会,一旦有事相呼,必是倾力而助。

古人所谓,君子之交,当是如此。

十五号的晚上,我很快乐,很激动,也很羞惭,总觉得,我做得太少太少,当不得如此相待。

那一晚很混乱,想写些什么,却又不能成句。

晚上反复地折腾到近四点才入睡。

直到今天,心思渐渐平静,才能为此写几句话。

我很喜欢去参加年会,很愿意见到那么神交向往的大神,然而,最最让我激动快乐的,不是年会,而是每一个人,给我的支持和关怀)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喜大悲圣钟齐鸣,天下皆闻。

两次举世钟响,相隔不过三天,整个大陆,无不骇然。

就连东方都被那仿佛充斥整个天地的钟声吵醒:怎么回事?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还不懂教皇传承的规则,第一次召唤最高神职者聚会的钟响,他还在方圆百里之内,一片荒凉的地方奄奄一息,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却已舒服地躺在孔拉德能调来的,最大最豪华舒适的楼船上,身上每一处伤口都上了法修带来的药。

他陷入沉静的深眠中。

不是在困境中,不得不坚持的入定调息。

而是,简单纯粹地放松着身与心,让精神自然地休息调养。

人类在深度的睡眠中,恢复和成长速度都是最快的。

而东方可以轻易地控制着自己睡眠的深浅,可以在深眠里,因为风吹花落的微微异动而立时惊醒,也可以在浅眠中,哪怕身边,呼啸喧闹不绝,亦浑无所觉。

他能这样长时间,数日数夜地安心沉眠,不止是完全相信理查维克多他们,更多的则是……应付在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的人,实在太麻烦了,还是睡觉清净些。

泉音还好,见面那时哭了一场也就算了。

可是后来,法修等人赶到,跟他们会合,希雅和伊芙看到东方伤的样子,那种如同天崩地裂的表情,以及之后的痛哭就实在太恐怖了。

本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们可也算得上极坚强的女子了。

却还是控制不住嚎啕痛哭。

明明也很想止了哭泣让大家放松一下,可是,一看到东方的样子,忍不住又是热泪泉涌。

偏偏还非要守在东方身边照顾他,又不肯走开,自然就只能是哭了好久,稍稍停一会,又接着哭,这样来回地遁环了。

东方头疼欲裂,发现女人的哀哭,简直比教皇集合无数人的力量全力一击还恐怖。

这也是他第一次为自己受伤太重而烦恼。

要不是这遍布全身的伤痕,要不是那伤口巨大而狰狞,要不是露出来的白骨触目惊心,要不是自己的面容此刻太过恐怖,也不至于把经历过那么多的两个女子,刺激成这样。

东方费了好大的劲,同她们解释自己的伤得虽可怕,但是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是,她们根本不信。

真不可思议,这么多年来,最信赖东方的两个人,居然不信他。

本来以为,东方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她们也不会怀疑的。

甚至到最后兰蒂丝和维克多都出面保证,东方肯定会自己好起来,恢复如初的。

到了他们的境界,对于时间,与空间,一切外物的细微变化,感受都与旁人不同。

东方的身体在以极缓慢的速度恢复,他们可以感觉得到,所以,他们也算是众人之中,最先放下心来的人。

可惜,东方的伤情,在别人看来,实在是太重了,偏偏治疗魔法对他又无效。

希雅和伊芙虽然将信将疑地接受了东方的解释,每每看着东方的惨状,还是心中恻然。

也亏得她们哭起来,实在太厉害,东方不得不接受了法修的药物治疗。

耐着性子让他把各种伤药,涂满自己身上各处,还很郁闷的按照时间喝苦药,又用布条子,把身上许多伤口包了又包,多少年来,东方仗着自己奇异的恢复力,以及天性中,对自己生命的淡漠,是从来不把受伤当回事的,哪怕是当年魔教总坛一场大战,伤得几乎丧命,他也没理会过伤势,都是由着它自己好的。

这一回,却是不得不接受这些繁琐的折腾,只为了耳根子能清净一些。

不管怎么样,用药物进行治疗而不是放任着伤口不管,总能让人放心些,一眼看去,是洁白的布条,总比狰狞的伤口,给人的刺激小一些。

其实东方也不是没察觉,希雅和伊芙,悲伤心痛之外,有意促使他接受治疗的心意,也不是不知道、其他人暗中推波助澜,看似劝导,实为诱导两个女人痛哭的手段。

然而,东方终究没有揭穿,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接受了治疗。

什么时候开始,那冷酷孤绝的魔头,可以纵容别人,如此深地介入自己的人生,干涉自己的生活呢?然而,他只笑一笑,没有深想,安然睡去。

其他人,也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不是不知道,东方漠然随意之下的冷酷敏锐,不是不明白,东方的固执任性和一意孤行,不是不懂得,东方的决定一向不容别人改变,哪怕是为了他好也一样。

但是,就算身体拥有神奇的恢复之力,若能佐以药物,总能有更好的效果吧。

哪怕只能起到极细微的帮助,也足以让他们坚持这样做。

反而是东方如此好说话地接受了治疗,让他们有些受宠若惊。

那个骄傲肆意的东方,竟然也肯为他们的关心,做这样的妥协与退步?大家莫名地感受着**那温暖的触动,默然地悄悄退出房间,通常只轮流安排一个人守着,这样可以给东方一个安静沉眠的空间。

这一刻东方被钟声惊醒,身边只有理查。

他心中颇有些惊异。

这个时候,就算有十几个女人在耳边大哭,东方也能睡得浑然不知,却还是会被那钟声吵醒,那钟声之响亮宏大,以及其间蕴含的奇妙声音力量,确实让东方有些好奇。

是教皇换人了,钟声通告天下。

理查沉声答。

这是震动天下的大事,但此刻,看着东方掀了被子从床上坐起的样子,理查心中满是奇妙的感觉,竟是连教皇换人,都顾不上震惊了。

东方身上,横一道,竖一道,全是布条子,连脸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因为身上伤太多,且必须换药,自然连衣裤都省了,直接拿这些白布条当衣服了。

看着东方此刻的样子,想着他曾经的宽袍大袖,悠悠游游,闲适姿态,绝世风华,这反差实在太大了。

本来东方如今的凄惨,是足以让每一个关心他的人,都痛心至极的,但东方那浑不在意的态度,眸中不经意地傲然随意,却又悄然地感染着每一个人。

就是理查,经过了最初的心头剧痛和悄然煎熬后,此刻再看东方的样子,竟有些好笑的感觉。

东方虽然没照镜子,却也知道,自己被包成了一个白色的,有手有脚的大棕子,想象一下这形象,其实他自己都极好笑。

他也很体谅,每一个守着他的人,望着他的样子,应该会拼命忍笑,忍得很辛苦。

想笑就笑,不用这么忍着,你一向擅画,我这样子,不妨也画下来,将来我自己也能看看,留个纪念。

东方随口道理查一怔,随即唇角微微一扬,这些天来,第一次发自真心地一笑,只觉全身一松,多日来,心灵的沉重,担忧,对东方伤势,感同身受的痛楚,在这一刻,终究尽释。

怎样强大的心灵,才能完全不在意这一切,即然如此,他们若过多的介怀,不但帮不到东方,反是造成他的困扰。

好啊,你这种人狼狈的机会不多,确实应当立画存证。

理查看着很随意地又躺回去的东方,迟疑一下才问:你不关心教皇换人吗?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管是什么人,都得找我报仇吧,不过,我暂时恐怕也出不了什么力,干不了什么事,也就懒得操心了。

这几年之内,就指望维克多出面应付了。

东方答得漫不经心,以前他对神殿上心,那是他期待有酣畅淋漓的战斗,期待见识更加强大的力量。

即然现在他自己力量全无,已不能过多地介入战斗。

自然也就懒得理会神殿了。

他说得十分随意,连一点失落怅然都没有。

得幸失命,成败随意,不过如此。

理查却是一震:好几年?东方,你……忘了告诉你们了,我的伤会自然好,但走岔的内息,失去的力量,却是不成的。

东方说得轻描淡写。

理查脸色煞白,刚刚才释然放松,现在又觉整片天都压了下来。

东方内力全无。

力量尽失,大家不是没察觉到,但几乎都以为,是重伤和力尽的缘故,即然这么可怕的伤,都能自然地慢慢好起来,那力量应该也能慢慢恢复。

若是不能……不,没有人会去想,东方的力量无法恢复,没有人能想象,东方的力量无法恢复。

东方是什么人,他可以一时受挫,他可以龙困浅滩,但龙终究是龙,必然飞扬九天,怎么可能永远失去他的强大与力量。

他们每一个人都不介意,用一生来守卫东方,但谁也不能忍受,曾经那样骄傲的东方,只能永远接受别人的帮助和守卫。

怎么了,我这个老师,怎么都比维克多好吧,至于让你受这么大打击吗?东方笑问。

啊……心中翻腾不绝的理查,根本没听明白,东方这话里什么意思。

破而后立,失去了,重新修炼就好了,洗筋伐髓,另开天地,恐怕我要跟你一起练功,顺便教你了。

东方悠然道也不知道几年才能练成,希望你不要太笨。

理查直愣着眼晴,望着东方,脑子里慢慢地理解了东方说的每一句话。

东方将代替维克多,成为教导他的老师。

以后的许多年时光中,他们将日日相伴,执手传功,打破肉身此刻的软弱无力,达到同样神奇的某种全新境界。

他呆呆看着东方,眨眨眼,张张嘴,想说什么,然而,终究还是眼一闭,晕过去了。

不是他的意志不够坚强镇定,纯粹是此刻十分脆弱,只是为着东方才强撑着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刺激。

东方摇摇头,叹气,这到底谁才是受重伤的那一个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损俱损两岸钟声不绝,巨大的楼船在河中心徐徐行驶。

楼船四周,没有任何闲杂船只,只在后头,隔着老远老远,才有那层层帆影,重重船只,竟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两岸或密林高山,或繁华都市,但如今,都十分冷寂凄凉。

当初塞尔纳河上,爆发的恐怖灾难,席卷千里,虽然随着范围扩大而破坏不断减小,但这里,离着当日的战场,也才两三百里。

树木断折,山洪流泄,堤岸决口,城镇遭祸,曾经的生机繁荣,如今大多是百废待兴。

维克多静静站在船头,两岸凄凉,在眼中不断倒退,却又有新的残败景色,映入眼帘。

远方船只,如山如林,浩荡热闹,与这岸上凄惨,反差大得刺眼刺心真亏得他们还好意思跟得这么紧,身为领主,这个时候,不应该去重建领地,保护受难后的领民吗?泉音在旁冷冷地说。

维克多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当日教皇驻于塞尔纳河边时,各方贵族朝拜,也是这样的气派啊。

兰蒂丝的声音,悠然响起,身影却渺不可见。

自从孔拉德带着大船跟他们会合,身后还跟着一堆大小贵族,各色官员,兰蒂丝就用隐身术,悄然消失了。

她不说话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在哪。

至于她的助手们,也都悄然四散。

维克多有时候可以感知,她远远离去。

但或长或短,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

这位天下最强者,并不象世人以为地那样完全超然物外,她在萨尔瓦多年,暗中隐藏的力量,再加上她本人的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来回千里,闪电传送,都是可能的。

这样隐身而去,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

且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超级高人,不耐俗套,隐身图个清净罢了。

维克多倒也并不说破。

他知道兰蒂丝对东方有图谋,但也正因为有图谋,所以应该不会做,过份损害东方的事,即然如此,对这样一位强者,还是敬而远之,不要干涉地好。

其实比昨天已经少多了,今天一早,很多船调头都走了。

当然要走,野蛮人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们总得会去主持大局。

泉音冷笑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能死皮赖脸,跟在后头,已经让我很吃惊了,不是说萨尔瓦的贵族再残暴冷酷,至少打仗的时候,还是很象个男人的吗?这一点倒是没错,逢战绝不后退,这是萨尔瓦贵族们的立身之本,主事的贵族和官员们该走的都走了。

但几乎家家都留了,儿子,弟弟,管家之类的人跟在后头呢。

兰蒂丝始终没有现身,只是声音悠然近百年来,萨尔瓦还没被野蛮人打得这么惨过。

维克多和泉音都默然不语,这一回萨尔瓦的大难,究其因,还真和东方分不开。

塞尔纳河一战剧变后,许多大贵族身死当场,军队损失怠尽。

活着的人,不是忙着争抢那些空出来的权力地位,就是忙着整顿大难之后的领地。

国王对神殿的发难,又引得各地领主,也纷纷对神殿下手。

大家全都恶狼一般,狠狠地扑过去,疯狂抢夺之余,心虚和忐忑却是日甚一日。

神殿千年积威,终究非比寻常。

就算是落到了这个境地,大家也不敢打明旗号欺辱神殿,无非是举着保卫神殿的幌子,行侵占之实罢了。

与神殿弄到这个地步,大家本能地还是想找个心理上的依靠。

兰蒂丝悄然无踪,且一向不介入尘世争斗。

即然如此,造成神殿如此巨大投失的东方,和本身就是剑神的维克多,可算是被无数人盯上了。

孔拉德为了寻找东方,临时调动了所有可以拉得上的关系,也立刻让这些大小贵族,若干官员们,眼冒绿光地聚了过来,拼着命地献殷勤。

恨不得立刻跟东方和维克多变成一家人。

因为冰鲡的缘故,他们只能走水路,就有最大的楼船顺水来接,且无数大人物们,乘着大大小小的船,装着不知多少,金银珠宝,各色魔晶,甚至窈窕美人跟了来。

这气派确实同当日,一众贵人聚在塞尔纳河,朝拜教皇相似。

虽然大家都想求见东方和维克多,但东方伤成这样,哪能见人,当然,就算他没有受伤,也是不会为这些人浪费时间的。

维克多关切东方伤势,更是不耐烦处理这种问题。

好在有孔拉德,专能应付这一类场面。

在东方进入沉眠后,孔拉德索性拉上法修,希雅,伊芙他们,专门跟各方贵族打交道。

这样一忙起来,大家的担忧,焦虑,倒也减轻了许多。

且感觉可以在神殿大举反击之前,巩固反神殿阵营,也算是为东方出了点力,总比束手无策,守在东方船头要好,大家倒还真是与那些人周旋地很快乐。

该收的礼物,大把收着,绝不手软,各式各样的联盟,约定,闪电般连续出炉。

只不过,因为始终没有被东方或维克多亲自接见,那帮人心里还是放不下,还是跟着不肯离去。

要不是因为冰鲡就在大船边上跟着,时不时会冒出来转两个圈,那成群成群的船只,早围上来了。

虽然国王和神殿都曾经封锁过消息,但冰鲡给萨尔瓦造成的灾难和恐怖,地位高的贵族和官员们,都是心里有数的。

这么一个恐怖的顶级魔兽,听说其实是东方的魔宠,大家对东方更是又敬又畏,靠拢东方的心意更是火发般热。

船只不敢跟得太近,恐惹恼冰鲡,却是坚决不肯离开,每天跟孔拉德扯着皮,要见维克多和东方。

偏在这个时候,各地的坏消息,纷纷扰扰,不断传来。

这一次大批军队毁灭怠尽,都是领主私军。

萨尔瓦常年与野蛮人交战,各个领主的军队都有守土之责。

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多地方,就兵力空虚。

地方势力消亡,目然让国王高兴,但王族兵力,政权,暂时还不能弥济那些空档,各地频繁地调兵,也全落在有心人眼里了。

野蛮人也许不够聪明,不懂智谋,但是跟萨尔瓦做战了几百年,这方面的经验却是极丰富的,一发现可乘之机,竟是上百个部落,从边境线的各个位置,自发地发动了攻击。

萨尔瓦军力本就不足,边境线又极之漫长,难以兼固,被野蛮人冲进国土,一路烧杀掳掠。

各地不是兵力空虚,就是管事的领主不在。

要么赶着去巴结东方,要么赶着去分割死去大贵族们留下的财势,等他们听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损失惨重。

野蛮人越战越勇,萨尔瓦军也曾组织过数次反攻,但为将者,心里还牵挂着,上层的权力分割,好处均沾,只担心花时间出战,会影响自己的权益,士兵们也因为近日的神殿惨案,心不在焉,就连全民皆兵的老百姓们,这时也惶惶不可终日,全无战心。

再加上,军队里基本上,已经没有牧师和神官了,战场上,再没有人施法,让士兵增进勇气,忘记畏惧,减轻痛苦,增加力量。

军队士气低沉,军心低落,竟是连战连败。

而那些没被野蛮人侵入的国土,也并不平安。

各种各样的暴乱,骚动,此起彼伏。

神殿地轰然倒下,倒的不止是一个盘踞萨尔瓦数百年的势力,倒的也是无数人,心中的支柱。

往日越是虔诚慈善,现在崩溃得越厉害,转而疯狂闹事者无数。

再加上,世俗权力对神殿的侵扰,虽说披着一层遮羞布,但参予的人太多,消息还是慢慢在民间流传。

彻底打破了,君权神授,神明与君主合力治理国家,佑护民众的假象。

一向顺服的老百姓们,发现他们所相信的理念成了笑话,所认定的规则,完全崩毁,被刺激得上街到处打砸抢,甚至攻击军队和官署。

上至王都,下至最普通的小村镇,这种骚乱数不胜数。

从国王到官员和贵族们,无不头疼。

维克多他们虽然一直守在大船上,但有孔拉德那个无论走到哪,都耳目灵敏的伙伴在,各种消息倒是一清二楚。

影子和泉音,一个是刺客,一个是精灵,不用跟着孔拉德去应酬,只和维克多守在船上,对那些死缠着不走的家伙也很讨厌,如今局势逼得他们不得不离开,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维克多心情有些沉重。

其实,国王和那些眼光较长远,胸襟较开阔的大贵族和官员们,心中已经有数了吧。

这些灾难,让他们火一般炙热的争权夺利之心,冷静了吧。

当神殿高高在上,压制着王权时,他们记得的,只是神殿的专横和霸道,刻板和冷酷。

可是,当神殿消失之后,他们才会知道,民众的心中失去支持,精神失去寄托,是多么可怕的事。

才会明白,当神殿的治疗之力消失之后,军队的战力将受到多大的损失。

在血的教训之下,他们才会相信,法修的药物治疗法,也许没有门坎,也许容易普及,但绝不可能完全取代治疗魔法。

没有了神殿,国王的权力,真的至高无上了吗?君权神授,所有的君主,都是由教皇亲自加冕的。

神明的威严,保证着君王的超然,保证着臣下和子民,绝不敢轻易对抗天意。

神明给出的天堂和地狱,最后的审判,保证着臣民对现实的驯服,对权威的恭顺,对一切罪恶的畏惧。

生命里有再多的不如意,他们相信着死后的世界,终有偿还,神明洞察一切,明断一切,终会为他们做主。

可现在,一切的秩序,依托,期待,全部崩毁了,人心的所有不满,种种反面情绪都被挑动。

此刻的萨尔瓦,内忧外患,危难重重,稍有不慎,就有灭国之险。

清除神殿后,带来的居然不是一权独尊,而是如此可怕的后果,相信很多人暗中都在后悔懊恼吧。

这就是神殿,它也许是贪婪的,残忍的,邪恶的,霸道的,但是,千年流转,它的每一条根,都深深扎进大陆的血脉中,融入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任何人,想要将它拔除,将它毁灭,那么,整个大陆本身,就会被打破,整个国家也极有可能跟着一起毁灭。

一念及此,维克多心中黯然。

眼下,东方伤重,力量全失,而自己再强大,背后毕竟有整个维斯牵系着,不可能似东方这样,放开手脚,全无顾忌地行事。

别看眼前万人趋奉,众星捧月,实际上,都只是表面风光。

这各地连续不绝的噩耗,对他们来说,也同样不是好消息。

偏偏看不见的兰蒂丝,还悠悠然然地问:圣钟齐响,新皇临世,各国大主教必然赶回,教廷的最强力量,全部集结,你觉得,他们还需要多少时间,来准备反扑,又将用什么方式,进行报复呢?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损俱损两岸钟声不绝,巨大的楼船在河中心徐徐行驶。

楼船四周,没有任何闲杂船只,只在后头,隔着老远老远,才有那层层帆影,重重船只,竟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两岸或密林高山,或繁华都市,但如今,都十分冷寂凄凉。

当初塞尔纳河上,爆发的恐怖灾难,席卷千里,虽然随着范围扩大而破坏不断减小,但这里,离着当日的战场,也才两三百里。

树木断折,山洪流泄,堤岸决口,城镇遭祸,曾经的生机繁荣,如今大多是百废待兴。

维克多静静站在船头,两岸凄凉,在眼中不断倒退,却又有新的残败景色,映入眼帘。

远方船只,如山如林,浩荡热闹,与这岸上凄惨,反差大得刺眼刺心真亏得他们还好意思跟得这么紧,身为领主,这个时候,不应该去重建领地,保护受难后的领民吗?泉音在旁冷冷地说。

维克多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当日教皇驻于塞尔纳河边时,各方贵族朝拜,也是这样的气派啊。

兰蒂丝的声音,悠然响起,身影却渺不可见。

自从孔拉德带着大船跟他们会合,身后还跟着一堆大小贵族,各色官员,兰蒂丝就用隐身术,悄然消失了。

她不说话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在哪。

至于她的助手们,也都悄然四散。

维克多有时候可以感知,她远远离去。

但或长或短,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

这位天下最强者,并不象世人以为地那样完全超然物外,她在萨尔瓦多年,暗中隐藏的力量,再加上她本人的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来回千里,闪电传送,都是可能的。

这样隐身而去,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

且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超级高人,不耐俗套,隐身图个清净罢了。

维克多倒也并不说破。

他知道兰蒂丝对东方有图谋,但也正因为有图谋,所以应该不会做,过份损害东方的事,即然如此,对这样一位强者,还是敬而远之,不要干涉地好。

其实比昨天已经少多了,今天一早,很多船调头都走了。

当然要走,野蛮人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们总得会去主持大局。

泉音冷笑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能死皮赖脸,跟在后头,已经让我很吃惊了,不是说萨尔瓦的贵族再残暴冷酷,至少打仗的时候,还是很象个男人的吗?这一点倒是没错,逢战绝不后退,这是萨尔瓦贵族们的立身之本,主事的贵族和官员们该走的都走了。

但几乎家家都留了,儿子,弟弟,管家之类的人跟在后头呢。

兰蒂丝始终没有现身,只是声音悠然近百年来,萨尔瓦还没被野蛮人打得这么惨过。

维克多和泉音都默然不语,这一回萨尔瓦的大难,究其因,还真和东方分不开。

塞尔纳河一战剧变后,许多大贵族身死当场,军队损失怠尽。

活着的人,不是忙着争抢那些空出来的权力地位,就是忙着整顿大难之后的领地。

国王对神殿的发难,又引得各地领主,也纷纷对神殿下手。

大家全都恶狼一般,狠狠地扑过去,疯狂抢夺之余,心虚和忐忑却是日甚一日。

神殿千年积威,终究非比寻常。

就算是落到了这个境地,大家也不敢打明旗号欺辱神殿,无非是举着保卫神殿的幌子,行侵占之实罢了。

与神殿弄到这个地步,大家本能地还是想找个心理上的依靠。

兰蒂丝悄然无踪,且一向不介入尘世争斗。

即然如此,造成神殿如此巨大投失的东方,和本身就是剑神的维克多,可算是被无数人盯上了。

孔拉德为了寻找东方,临时调动了所有可以拉得上的关系,也立刻让这些大小贵族,若干官员们,眼冒绿光地聚了过来,拼着命地献殷勤。

恨不得立刻跟东方和维克多变成一家人。

因为冰鲡的缘故,他们只能走水路,就有最大的楼船顺水来接,且无数大人物们,乘着大大小小的船,装着不知多少,金银珠宝,各色魔晶,甚至窈窕美人跟了来。

这气派确实同当日,一众贵人聚在塞尔纳河,朝拜教皇相似。

虽然大家都想求见东方和维克多,但东方伤成这样,哪能见人,当然,就算他没有受伤,也是不会为这些人浪费时间的。

维克多关切东方伤势,更是不耐烦处理这种问题。

好在有孔拉德,专能应付这一类场面。

在东方进入沉眠后,孔拉德索性拉上法修,希雅,伊芙他们,专门跟各方贵族打交道。

这样一忙起来,大家的担忧,焦虑,倒也减轻了许多。

且感觉可以在神殿大举反击之前,巩固反神殿阵营,也算是为东方出了点力,总比束手无策,守在东方船头要好,大家倒还真是与那些人周旋地很快乐。

该收的礼物,大把收着,绝不手软,各式各样的联盟,约定,闪电般连续出炉。

只不过,因为始终没有被东方或维克多亲自接见,那帮人心里还是放不下,还是跟着不肯离去。

要不是因为冰鲡就在大船边上跟着,时不时会冒出来转两个圈,那成群成群的船只,早围上来了。

虽然国王和神殿都曾经封锁过消息,但冰鲡给萨尔瓦造成的灾难和恐怖,地位高的贵族和官员们,都是心里有数的。

这么一个恐怖的顶级魔兽,听说其实是东方的魔宠,大家对东方更是又敬又畏,靠拢东方的心意更是火发般热。

船只不敢跟得太近,恐惹恼冰鲡,却是坚决不肯离开,每天跟孔拉德扯着皮,要见维克多和东方。

偏在这个时候,各地的坏消息,纷纷扰扰,不断传来。

这一次大批军队毁灭怠尽,都是领主私军。

萨尔瓦常年与野蛮人交战,各个领主的军队都有守土之责。

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多地方,就兵力空虚。

地方势力消亡,目然让国王高兴,但王族兵力,政权,暂时还不能弥济那些空档,各地频繁地调兵,也全落在有心人眼里了。

野蛮人也许不够聪明,不懂智谋,但是跟萨尔瓦做战了几百年,这方面的经验却是极丰富的,一发现可乘之机,竟是上百个部落,从边境线的各个位置,自发地发动了攻击。

萨尔瓦军力本就不足,边境线又极之漫长,难以兼固,被野蛮人冲进国土,一路烧杀掳掠。

各地不是兵力空虚,就是管事的领主不在。

要么赶着去巴结东方,要么赶着去分割死去大贵族们留下的财势,等他们听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损失惨重。

野蛮人越战越勇,萨尔瓦军也曾组织过数次反攻,但为将者,心里还牵挂着,上层的权力分割,好处均沾,只担心花时间出战,会影响自己的权益,士兵们也因为近日的神殿惨案,心不在焉,就连全民皆兵的老百姓们,这时也惶惶不可终日,全无战心。

再加上,军队里基本上,已经没有牧师和神官了,战场上,再没有人施法,让士兵增进勇气,忘记畏惧,减轻痛苦,增加力量。

军队士气低沉,军心低落,竟是连战连败。

而那些没被野蛮人侵入的国土,也并不平安。

各种各样的暴乱,骚动,此起彼伏。

神殿地轰然倒下,倒的不止是一个盘踞萨尔瓦数百年的势力,倒的也是无数人,心中的支柱。

往日越是虔诚慈善,现在崩溃得越厉害,转而疯狂闹事者无数。

再加上,世俗权力对神殿的侵扰,虽说披着一层遮羞布,但参予的人太多,消息还是慢慢在民间流传。

彻底打破了,君权神授,神明与君主合力治理国家,佑护民众的假象。

一向顺服的老百姓们,发现他们所相信的理念成了笑话,所认定的规则,完全崩毁,被刺激得上街到处打砸抢,甚至攻击军队和官署。

上至王都,下至最普通的小村镇,这种骚乱数不胜数。

从国王到官员和贵族们,无不头疼。

维克多他们虽然一直守在大船上,但有孔拉德那个无论走到哪,都耳目灵敏的伙伴在,各种消息倒是一清二楚。

影子和泉音,一个是刺客,一个是精灵,不用跟着孔拉德去应酬,只和维克多守在船上,对那些死缠着不走的家伙也很讨厌,如今局势逼得他们不得不离开,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维克多心情有些沉重。

其实,国王和那些眼光较长远,胸襟较开阔的大贵族和官员们,心中已经有数了吧。

这些灾难,让他们火一般炙热的争权夺利之心,冷静了吧。

当神殿高高在上,压制着王权时,他们记得的,只是神殿的专横和霸道,刻板和冷酷。

可是,当神殿消失之后,他们才会知道,民众的心中失去支持,精神失去寄托,是多么可怕的事。

才会明白,当神殿的治疗之力消失之后,军队的战力将受到多大的损失。

在血的教训之下,他们才会相信,法修的药物治疗法,也许没有门坎,也许容易普及,但绝不可能完全取代治疗魔法。

没有了神殿,国王的权力,真的至高无上了吗?君权神授,所有的君主,都是由教皇亲自加冕的。

神明的威严,保证着君王的超然,保证着臣下和子民,绝不敢轻易对抗天意。

神明给出的天堂和地狱,最后的审判,保证着臣民对现实的驯服,对权威的恭顺,对一切罪恶的畏惧。

生命里有再多的不如意,他们相信着死后的世界,终有偿还,神明洞察一切,明断一切,终会为他们做主。

可现在,一切的秩序,依托,期待,全部崩毁了,人心的所有不满,种种反面情绪都被挑动。

此刻的萨尔瓦,内忧外患,危难重重,稍有不慎,就有灭国之险。

清除神殿后,带来的居然不是一权独尊,而是如此可怕的后果,相信很多人暗中都在后悔懊恼吧。

这就是神殿,它也许是贪婪的,残忍的,邪恶的,霸道的,但是,千年流转,它的每一条根,都深深扎进大陆的血脉中,融入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任何人,想要将它拔除,将它毁灭,那么,整个大陆本身,就会被打破,整个国家也极有可能跟着一起毁灭。

一念及此,维克多心中黯然。

眼下,东方伤重,力量全失,而自己再强大,背后毕竟有整个维斯牵系着,不可能似东方这样,放开手脚,全无顾忌地行事。

别看眼前万人趋奉,众星捧月,实际上,都只是表面风光。

这各地连续不绝的噩耗,对他们来说,也同样不是好消息。

偏偏看不见的兰蒂丝,还悠悠然然地问:圣钟齐响,新皇临世,各国大主教必然赶回,教廷的最强力量,全部集结,你觉得,他们还需要多少时间,来准备反扑,又将用什么方式,进行报复呢?第四百二十三章 神临真相维克多负手遥望,长天浩浩,碧空如洗,良久,方沉声道:神临!身旁泉音和影子同时一震,过了一会,影子才低声道:不会吧!根本就不会有神临吧,我看那只是神殿抬高自己的传说否则当初对付东方时,怎么就不拿出来呢?泉音脸色发白,但语气坚定。

神殿一向自命身负天命,为神明所认可的教派,代替神明,指引世人,造福大陆。

千年来,神殿一直宣扬,当人间面临大难,当光明之力,无法再驱逐邪恶时,他们就会请求神明降世,扫除一切邪恶,还人间朗朗乾坤。

关于神临的方式,也曾有过千万种传说。

但较为世人认可的就是,即使神明,也不会轻易以本来的神躯降世。

诸神是世界的创始者,保护着。

可是,当这个世界,渐渐完备之后,神明们太过强大的力量,却成了他们留存人间的障碍。

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给尘世造成极大的影响,对人间浩成严重的破坏,所以他们升入天界,从此与人间隔绝,凡有神谕,都只通过神殿向凡人昭示。

虽高高在九天之上,但他们永远不会抛弃忠实而虔诚的世人。

人间若有大难,神殿就会举行降神会,神明将会选择一个神眷之子的肉身,降下神念,借凡人的身体束缚自己的大部份力量,以保证不会破坏人间平衡,再以大慈悲心为大陆化解灾难。

千年以来,这一类说法深入人心,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神临。

哪怕是亡灵灾难,席卷大陆之时,哪怕桌魔法公会会长,独闯教廷之时,神殿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虽说局面艰难了些,也没见什么神明冒出来,收拾残局。

所以!确实也有许多有识之士,如泉音一般,怀疑,世间根本没有召唤神明之法。

但维克多的态度却慎重得多:神临之事,也许只是传说,但如果神殿真有这种秘法,那下一步要报复,则必出此招。

为了杀东方,教皇已经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甚至不惜集合千万人的法力,和几十万人的念力,融于一击,除了神临之外,人间不可能还有比这更强大,更可怕的力量。

即然教皇已经失败,且损失惨重,神殿要复仇,自然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当然也希望,神临的传说,仅仅只是佳说 最好神殿根本没有这种秘法,但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他可不敢乐观地万事往好处想。

凡事不惜做出最糟糕的设想,才好有最周全的防范。

一念至此,维克多微微叹息一声。

即使他有剑神的称号,他也不是真正的神。

若真有神明降世,他也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防范,才算周全。

别说现在东方力量全失,就算东方处于全盛之时,也不可能战胜真正的神明。

教廷的天赐防御力,加上教皇的神力,让神殿处于再大的劣势,都立于不败之地。

兰蒂丝费尽心力地数次试探,潜入,查访,也始终被挡在教廷核心机密之外,这就是证明。

否则的话,维克多有极大可能,痛下决心,乘着神殿实力大损,人心混乱,杀上教廷,破坏可能举行的神临仪式。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束手守候在东方身边,无可奈何地等待着应变。

如果神殿真能请到神临,为什么,当初被魔法公会逼到那种程度,也没有召唤神明。

泉音依旧坚持。

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是天地间的平衡之道。

足以召唤神明的力量,又需要付出什么呢?维克多徐徐道当年魔法公会的掘起,虽然让神殿吃了不小的亏,但还不足以让他们选择付出惨重的代价召唤神明。

而现在……现在死了一个教皇,毁掉了萨尔瓦的神殿,其他各国神殿也在遭受着打击,如此血海深仇,真的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东方越是强大,神殿越是要以雷霆手段,及早除去他。

泉音低声道:这也只是你的猜测。

我能证明,这就是事实,世间确实有召唤神临之术,施用这种法术,也确实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兰蒂丝的声音悠悠然在虚空中传来。

泉音和影子怔了一怔,交换了一个眼神,眸中忧色隐隐地,却都没有说话。

兰蒂丝地位太过超然,他们几个对兰蒂丝,都是即敬且畏,一直远远敬着罢了,关于兰蒂丝曾先后对东方,和维克多,理查提及的许多隐密,他们自是完全不知道的。

以兰蒂丝的身份,他们这些人,若不是沾着东方和维克多的光,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当然不会花时间同他们多说什么,维克多自己的事,自然是从来不瞒这些朋友,但事关兰蒂丝的隐秘,若非兰蒂丝自己主动,他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人家哪天心意一动,就算杀个巅峰强者,也和按死个蚂蚁没有太大区别。

知道兰蒂丝这种人的许多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以兰蒂丝的身份,话说得再漫不经心,旁人听来,份量都重得无以伦比。

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理由,天下第一人的话,就是最好的根据,最好的理由。

泉音和影子,虽然很愿意凡事往好处想,却也绝不敢质疑这个天下第一强者!心间自是十分沉重。

维克多却是知道许多内情的,听了这话,心中立时一凛。

兰蒂丝的语气太兀定了,这并不合理。

虽然兰蒂丝一直在努力探查神殿的秘密,但关于神临,必然是最高等的机密,兰蒂丝应该不可能掌握得过于清楚。

可是,她说得这么肯定,莫非……维克多深吸一口气,徐徐问:大师为什么能如此确宏?因为,在很多年前,我就曾经召唤过神临。

慢悠悠的声音,听得泉音和影子震惊无比,维克多却是黯然一叹。

果然!关于神明,关于神临,天下有无数传说,但听过兰蒂丝揭穿远古秘密的他们几个人,却是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

神明不过是最强大的人,所谓升入天界,不过是力量强大到可以穿越空间位面。

空间的穿越,迷离险恶,难以定位,能出而未必能入,能去而未必能归。

当年的神明要离开,借着神明之势,而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神仆,必然惊惶失措,人心纷乱,百般哀求其留下。

神明们,或许只是为了能省心地干脆离去,或许也是想要为自己留一个安全的退身之路,所以传下了神临之术,若有危难,可凭此术召神明降世。

说穿了,应该是付出巨大的牺牲,换取巨大的力量。

这力量强大到,可以撕裂空间,或是影响到空间之外,让已到异世的神明能够有一个准确的方向,回到曾经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本来应该是独一无二的秘密,千万年来,只能由历届最高等的神仆,即如今的教皇掌握着。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千万年后,人间有一奇才,也隐隐达到了神之境界。

即使还没有成为神,至少也有一只脚跨到了神的领域。

维克多的目光在虚空中,凝定在隐形的兰蒂丝身上。

凭着超强者的感应力,他能准确地掌握兰蒂丝所在的位置,尽管他完全看不贝她。

其实现在天下第一人的兰蒂丝和能够破碎虚空来到这里的东方,差不多也处在这个境界中,而他自己,虽然还没有迈出那一步,但却也站在了大门前,前进的方向,亦看得清清楚楚。

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当年的魔法公会会长,终究也是破空而去。

留下一个闪电般掘起,且与神殿结下深深仇怨的魔法公会。

若是失去他的庇护,魔法公会必然无法应对神殿的全面报复。

当年,那个惊才绝艳,强绝当世之人,虽然按捺不住对全新世界的向往,最终决定破空而去,应该还是留下了类似的招唤方式。

万一魔法公会真有大难,他还可以感受到空间力量的招唤,重新回归。

空间的力量,最为奇妙,也最为莫测,东方能破开虚空,却无法自由地掌握着来去之地,我研究了这么多年,也只能借助东方的力量,才有八成把握准确地来往于,他和我的两个世界对于其他的世界,也是全无把握的。

不管是远古的神明,又或是几百年前的那位强者,我估计他们最初穿越空间之时,应该也和我一样,不能保证来去自如,所谓的神临之术,只是为他们自己归来,留下的一个保险的空间坐标,只不过,挂着关心下属,保护仆人的名头,就正义得多,好听得多了。

兰蒂丝慢条斯理地说着。

泉音和影子互相看看,默不作声地退走了。

这二位说的话,虽然听不太懂,也听得他们全身冒冷汗。

哪怕再对神殿不屑,对于神明,就算是身为精灵的泉音,都是不敢不敬的,听着兰蒂丝语气中的讥诮,简直叫人心寒胆战。

不管神明的真相如何,他们这种人,还是不要介入这一类机密地好。

四周再无半个闲人,所有的船只,又都只是远远跟着,过于遥远的距离下,也看不清这边的端倪。

兰蒂丝这才慢慢在虚空中现出身影,低低一笑。

本来,隐身避开世人的追捧趋奉倒也罢了,可是只和大家在船上时,还刻意隐去身形,就十分不礼貌了。

好在,兰蒂丝早已不需要再遵守,世人的任何规则了,也绝无什么人,敢于去介意她礼貌与否。

她确实对泉音等人都极冷淡,哪怕他们极仰慕她,也并不给他们接近的机会。

但这并不是刻意地高高在上,只是太过漫长,半神般的岁月里,除非抹去记忆,去红尘中游戏人生,真实的她,早就不适应,不耐烦,也不需要费心去和她不在意的人接触交流了。

只是,茫茫大陆,天地无边,真正能让她看进眼中的,又能有几个呢。

在东方出现之前,在维克多突破之前,怕也只有教皇一人,但教皇的力量并非来自于他自己,所以,对兰蒂丝来说也只能算半个可分庭抗礼之人了。

神临之术,以奇异的魔法阵,集合九十九名,高等魔法师,燃尽他们的生命和魔力,这才有穿透无限空间的力量,很久以前,当我还是魔法公会会长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

兰蒂丝微笑,神情遥远而奇异剑神阁下,你可能想到,那一次召唤神殿的结果。

第四百二十四章 人心惶惶兰蒂丝几乎和教皇一样,同被视为当世第一人。

教皇高居权势的顶峰,而兰蒂丝却站在力量的顶峰。

同样被天下人敬仰崇拜,兰蒂丝向来不插手世间权力更迭,但大陆各国有大危难时,却又能向她求援。

这让人间的权力者们,对她多出几分真心的尊重。

她研究炼金术,魔法,炼药术的许多成果,都极为实用,很快能得到推广,令天下人受益无穷。

普通民众,亦无不崇敬感激她。

但此刻的维克多心里明白,这个天下第一强者,和教皇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做任何事。

只不过,教皇执着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兰蒂丝在意的,却是深奥的知识,力量的极限,天地的奥妙。

从某一方面来说,东方也差不多。

他对武道的极限,人间最强力量的兴致都极高,所以,他会喜欢与神殿为敌,会高兴与教皇交战,甚至也曾对神临的传说,充满期待。

只是,他一向随兴逍遥,不会象兰蒂丝这样,过于主动,过于积极地追求着这一切。

兰蒂丝可以探尽天下险恶机密之处,可以挖掘无数古迹坟墓,可以悄悄观察结交各个种族,并暗中做了无数离经叛道的实验,完全不介意他们是不是人类的死敌。

兰蒂丝可以一人熟探教廷,也可以花上几十年的时间,改头换面,从一个普通魔法师,一步一步,爬上魔法公会会长的高位,掌握了教廷以外的最强魔法力量和最高机秘。

然后,她就这样,眼也不眨一下地实施了神临。

必须牺特九十九名高级魔法师的神临,以神殿的实力,千年来,屡遇困境,也不舍得实施的临。

可是,魔法公会根本没有遇上危难,兰蒂丝就毫不犹豫地召唤远去的神明。

魔法公会的实力本不如神殿,也不象教廷 有快速 大批培养高级魔法师的优势,一下子毁掉九十九名高级魔法师,而世人并没有察觉,有大量强大魔法师失踪,或死亡。

可是,这全是魔法公全的隐藏势力。

要暗中培养这么多法师,不是容易的事,这也许己经是魔法公会,几百年积累之后,几乎全部的隐藏实力了。

维克多心中了然:理查曾拼了命说服他父亲,暗中联系魔法公会,想说动魔法公会,借这次神殿实力被东方牵制的机会,出手对付神殿。

这是几百年来,最好的机会,可是魔法公会始终不为所动,虽然暗中似乎有奥撒兰参予牵制的痕迹,但魔法公会不肯出手的直正原因,其实是,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和神殿对抗了,他们绝对忠诚而强大的实力,在许多年前,就被你耗尽了,后续实力还没有成长起来,对不对?也没你说得这么严重,魔法公会几百年暗中培殖的实力,我最多也只用掉了六七成。

兰蒂丝语气淡淡,九十九个高级法师的生命在她眼中,也就跟普通的消耗品并无太大区别。

维克多心间黯然,如果真相泄露,如果神殿知道魔法公会前所未有地虚弱无力,必然会秋风扫落叶,一举荡平这个心腹大患。

魔法公会几百年基业,数万,甚至数十万人的生死荣辱,对兰蒂丝来说 想来也同样不重要吧。

幸好魔法公会一向实施的,都是内敛,容让的温和策略,表面上,只是为所有魔法师提供一个交流,展示,合作的平台,暗中实力虽损,却很难显露出来,这才瞒过了神殿的耳目,躲过大难。

是不是过于强大的人,都会视世人如同蝼蚁,是不是当他们拥有人间极致的力量,不经意地踏上神之路途后,属于人类的感情 道德和认同感,都会渐渐淡漠到几乎不存在呢。

就是东方,最初相遇之时,他对世人,也是同样冷漠的。

即使是现在,除了身边那些在意的人,其他千千万万的人,对他来说,也同样是没多少意义的。

塞尔纳河一战,死伤无数,固然是是因为教皇刻意利用所有人,但东方明知结局,却毫无回避之意,无数陌生人的生死,在他心中,远远比不上,蛇女和冰鲡的生命。

为了追求力量的极限,为了挑战,更强的强者,如果给东方同样的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促使神临成功,不同的是,兰蒂丝借用魔法公会会长的身份,以手段骗取促使那些魔法师们耗尽生命与力量,也许他们至死,都还以为在做一件伟大的事,又或是 并不知道 自己会因此而死。

而东方,恐怕更喜欢光明正大地把九十九个高级魔法师抓来,直接逼迫。

维克多自己也是权力场中,几经倾轧,屡经危难,挣扎坚持下来的,自己手上也染着鲜血,身上也背着命债,也从不自认有多么干净,哪怕亲眼见过塞尔纳河畔的惨烈,也绝无一丝指责东方之意。

只是心中有些迷惘忧伤,跟在兰蒂丝和东方之后,堪堪踏上同一条道路的他,会不会有一天,也变得如此呢?今日的东方,会漠视天下人的生死祸福,却也会在至危难之时,还不惜自损身体,救回濒死的理查,会忍下心中不耐,只为了安慰两个痛哭的少女,就让法修用布条把他裹了里三层,外三层,会为了一条小蛇,一条大鱼的自由,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会为了替一只虫子出头,以伤疲之躯,应对最凶险的战斗。

但是,当年,刚刚走上最强之路的兰蒂丝,也有过亲人,也有过朋友,想来,也同样有过,任侠使性,纵情率性的往事,只是漫长的岁月,和不断的生离,渐渐磨损了人心,淡漠了情怀。

今日的兰蒂丝,会不会是他日的东方,今日的东方,又会不会是他日的维克多。

那样骄傲强大的东方,看着如今,几乎已找不出一丝人味的兰蒂丝,遥想着岁月漫漫,数百年后的自己,会不会也如他一般,偶尔有瞬间的怅然,淡淡的忧伤。

兰蒂丝在耳边低笑:你似乎,对于魔法公会的关心,超过了对神临的好奇,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当日我招唤神临的结果吧?这还需要多想吗?维克多淡淡道你即站在这里,结果再明显不过了。

教廷在群山之巅,大陆最高峰上。

星室立于教廷最高处 高耸直入云霄,大地尽在脚下。

新任的教皇,把自己关在星室,已经整整七天了。

那天当众接受了冕袍权杖,受众人礼敬之后,他转身就回了星室,星室的大门,就再也没有打开。

留下满山神职者,目瞪口呆。

教皇继任,是何等大事。

相关的仪式庆典,加起来,持续整月都是正常的。

就算这次的交换接任是特殊情况,一切从简,象样的仪式也应该搞好几天。

最起码,教皇总该发言,激励一下士气,保证在未来岁月里,对整个神殿的正确领导,历数仇敌的种种罪行,号召大家为光明,为正义,奋战到底吧。

怎么样,也不该说一声解散,就把所有人关在门外吧?其后数日里,更是一片混乱。

通常,教皇继任,各地大主教,以及所有红衣主教,大神官,都亲自返回朝拜,各国君主和大贵族们也要亲自道贺,教廷要热闹好多天。

但现在,各国大主教不管国内局势多么微妙,多么紧张,一闻圣钟响,新教皇上任,无不立刻抛下公务赶回来。

可是!新教皇占据着星室,星室拒绝所有的瞬移要求,各国大主教只好骑着独角兽,在高空寒风中,连飞好几天,才回到教廷。

各国的君主本来应该第一时间赶到教廷的,但这个时候,人人忙着乘大主教离开,争抢一切权力财富。

更何况,都已经对神殿出手了,这个时候,再亲自赶去教廷,天知道自己的性命有没有保障呢。

于是各国几乎都是派王子,或亲王,代国王前来了。

于是,这一届教皇继任,各大主教前前后后,乱哄哄赶回来,除了一个保守派大主教,只是对自己没有参予决策,有此不满,但还没太明显的表达出来,其他人,一回来就表现出,极强烈的反对意见,开口闭口,对新任教皇,全无敬意。

教皇自闭在星室之中,对一切不闻不问,自有当日参予决议的保守派最高神职者出面,扯皮吵架,争执不休。

天下各国君主,除了奥撒兰皇帝亲自来了,其他国家,国王的影子也没见着一个。

有史以来,再没有哪个教皇,继任时,如此凄惨,如此没面子了。

就是奥撒兰皇帝,看着只有自己一个人来,也有此讪讪然,堂堂的天下第一强国之主,对神殿表示得,倒比那些普通的国王还要恭敬些,实在太没面子了。

可惜他自知,所谓的第一强国的辉煌恐怕持续不了多久了。

转眼间损失四个巅峰强者,这个消息,只要一传出去,必然诸国侧目,奥撒兰帝国的综合实力,也要一落千丈。

为了奥撒兰,他必须和神殿联手。

哪怕现在神殿处于逆境,而东方和维克多那一边却似乎如日中天,哪怕神殿实力大损,元气大伤,各国都忙着落井下石,他和那边却绝无一丝和解的机会。

为了生存,为了强大,为了复仇,他和神殿都必须彼此依靠着对抗强敌。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他在教廷干等了好几天,新教皇连面也没露一下。

明明奥撒兰是唯一肯对神殿伸出手的国家,明明奥撒兰是神殿如今唯一能找到的强大盟友,明明,他是唯一给面子,亲来道贺的君主,然而,那个听说出了名刻板冷硬的老顽固克洛夫,居然敢这么把他干晾着不管。

皇帝陛下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处,咬着牙,继续忍。

这位君主,为了他的国家,他的权位。

可算是把他一辈子的委屈,在教廷都受光了。

然而,一直等到教皇闭关的第七天,他也没有得到任何友善的回应,不知这样的等待到底何时是个头,而国内遭逢大变,正值不稳之期,君主不能长时间不在,最终,他还是愤然拂袖而去。

各国君主的冷淡和奥撒兰皇帝的离去,给了新任教皇本夹就很虚弱的威信,重重一击。

反对者们越发理直气壮,认定克洛夫软弱无能,遇变只知埋头躲起来,完全不敢理事,根本不是能带领教廷渡过难关之人,就连支持克洛夫的人,心中也都疑虑重重。

他们克洛夫并不是软弱无能之辈,他性子本就固执刚强,又一向顾全大局,眼下正是需要他出来,撑着局面的时候,他到底是怎么了?整个教廷,越加人心惶惶。

本来,老教皇垂死,萨尔瓦神殿几乎被完全毁灭,已是让人心大乱,但大家还期待着新教皇的振作,期待着召唤神明的奇迹,期待着,对强敌的雷霆复仇。

可新任教皇的束手无策,无所作为,让所有人期望成空,惊惶更甚,各国世俗权力者的步步紧逼,毫不留情,更把灰暗的未来,展示在他们的面前。

教皇怎么了?教廷怎么了?神殿的未来在哪里?第四百二十五章 恐怖灾难星室里一片寂静。

红尘万千!岁月遥遥,都染沾不了,这安静的一片星空。

前任教皇的尸体依旧倒在星室的正中,没有收拾,修饰,送葬,没有任何盛大的仪式。

在星光的魔法里,这尸体的一切变化都被定住,不会腐烂,过了足足七天,依然和刚刚死去时,一模一样。

若非他死前伤势太重,样貌狰狞若魔鬼,在星室中的死亡,通常都是安详宁静,犹如生前的。

克洛夫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用冰冷的目光,扫过伟大的前任教皇,再高贵的人!死去之后,亦不过如此。

一场传承,他知道了无数秘密,拥有了至高的力量,站到了,从前的他几乎不敢想象的高度。

然而,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的信仰,他的骄傲,他用几十年岁月,坚持的东西,他愿意舍弃生命,保护的信念,在那一个又一个真相被显露,一个又一个密秘被揭破后,砰然粉碎。

他活了几十年,固执,刻板,却始终坚信着自己的正确, 却在老去之后,茫然回首,只觉,数十年前尘,所有的奋斗,都似一个笑话。

他看着死去的前任教皇,想着他临死前,那疯狂的,仇恨的,却又满足的眼睛。

伟大的教皇陛下,一定以为,未来的一切,必然如他所愿地发生吧?自己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招唤神临,让神明,去惩罚仇敌吧?真是可笑。

克洛夫想要对着死者笑一笑,却觉身心疲惫,连牵动一下嘴角,都没有力气了。

他漠然地闭上眼,静静地在脑海中,回忆整理着,传承中,所接受的无数纷纷乱乱的内容。

这七天来,所有的细节都想通了,所有的隐密都明白了,心中始终一片冰凉。

他知道,星室外纷纷扰扰,必是风波迭起。

他知道,各国此刻都撕破了脸,未必再给神殿留多少脸面与尊重。

他知道,那些赶回来的大主将,必然会对他的接任有许多置疑。

但是,他不在乎。

神殿同一切世俗权力者的合作,从来都只是面子上的事,想要强大,想要复仇,想要恢复曾有的荣光,从来都只能靠自己。

激进派们的不合作,根本就是意料中的事。

三十来岁,就能就任一方大主教,位比国王,他们太年青,太一帆风顺,太习惯于在教皇的护佑下,凡事无往不利了。

他们还不适应,向以前他们所不屑的固步自封的老顽固们低头。

不过,这都不足为虑。

神殿的制度,法则,力量,已经注定了教皇那绝对的权力。

在教廷内,所有的魔法阵,都与教皇的力量相连,所有笼罩着教廷的魔法力量,都可以被教皇一念引动。

教廷之中,不存在任何政变,反叛的机会。

那些人也并不是真的相信,他们闹一闹,就能换教皇。

不过是习惯了一直以来,保守派表现出来的软弱与退让。

一时看不清形式,或是看清了,也依旧不甘心,依旧指望着,自己这个出了名顾全大局的人,能继续对他们退让妥协 至少要保证,不会换人顶替他们的大主教权位。

克洛夫在心间冷冷一笑,被神之光辉笼罩的教廷啊, 千年来,一直宣扬着为神明服务,庇佑世人,仁慈无私为主旨的神殿啊,最高处的戏码也不过如此。

他慢慢站起来了,七日七夜地安坐不动,沉思出神,全身的每一处,都有些酸软发麻,动作便自然迟缓。

他徐徐一步步向外走去,心念动处,星室大门,不打自开。

七日之后,一直闭门不出的新任教皇,终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大陆未来的命运,天下人的祸福,也终于在这七日沉思之后,就此注定。

天下人都在等着看,神殿对东方的报复。

然而,什么也没有等到。

东方住的楼船一路平安地开到萨尔瓦王都。

国王亲自来见。

被包成棕子的东方,当然没兴趣见客。

但国王陛下的份量毕竟不同,又曾经帮助过埋查,为维克多和兰蒂丝牵线搭桥,还配合着救过杰克和蒂娜。

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一直隐身不出的兰蒂丝和一路上,对所有大人物,都避而不见的维克多,还是都出面了。

虽然东方始终不见人,国王失望之下,居然还微微松了口气。

他虽很想同东方搞好关系,但真见了面,却也不知自己会以什么心情面对东方。

他一方面感激东方替他除掉了最不逊的大贵族和他们的私乓,但另一方面,却也不是不心疼,死在塞尔纳河的无数国人。

一方面,很庆幸因为东方,而几乎把萨尔瓦国内的神殿力量全部清除,却又同样,因为东方,不得不承受之后的数次对外战争失败,还要焦头烂额地应付各地民乱。

随着局势的不断恶化,国王终于可以摆脱神权的狂喜,也渐渐消散了。

没有了神殿的光明魔法相助,没有了神殿安抚人心 长年与野蛮人相邻,战事不断的萨尔瓦,未来不见得光明。

今日的王权大涨,带来的,也许是他朝的国势衰弱。

说起来,萨尔瓦是诸国中,最需要神殿的国家,也是王权与神权,矛盾冲突最少的国家,谁能想到,最先同神殿撕破脸,闹得你死我活的,居然是萨尔瓦。

如今,国王对东方真个又爱又恨,不伤和气地避不相见,反而是好事。

同维克多相处要容易地多,彼此感谢 互许盟约,都是国家之间,正常的联盟交好态度。

维克多提出要立刻回国,现在东方伤重,力量全失,现在萨尔瓦的国王陛下,心情十分微妙,国家局势也不好,到处都战乱,自然是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怎么说都是自家的地盘最让人放心。

维斯神殿力量虽在,却也在东方的强力打击下,元气大伤,此刻又是群龙无首,没有大主教指挥,倒也不用大担心。

孔拉德在这边的商业网已经拉好,与各家权贵的关系,已然搭上,剩下的事,就只要派能干的人过来操办就好,所以其他人,跟着一起回去,也是全无问题的。

对国王十分热情十分不舍地表示了挽留之意, 最后也理所当然地在维克多的坚持下,带着即将分离的悲伤点头答应。

心里却觉得沉甸甸一份重担,被移去了大半,暗自释然。

脸上的笑容也轻松多了。

尊敬地对兰蒂丝说:大师请放心 国势虽有此艰难,但再难,也不能难着大师那边,我一定会尽一切力量,为大师尽快重建法师塔。

兰蒂丝却十分随意地道:不必了,我也要跟他们一起去维斯,可能会呆好几年,法师塔建不建,都没关系,陛下若是一定要建,也可以慢慢来,不用太着急。

国王脸色大变,刹时间冒出一身冷汗。

有兰蒂丝在,萨尔瓦再艰难,举国上下,也有个主心骨 真遇上大危难,也有个相求的对象,此刻的萨尔瓦,正是人心惶乱之际,再要传出,兰蒂丝移居维斯的消息……我只是去维斯住几年!长居之地,还是萨尔瓦。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许我回来的还能更早一些,陛下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公开身份,外人不会知道我不在萨尔瓦。

兰蒂丝知他心病,淡淡宽解,却并没有说明,如果事情不顺利的话,她十几年 其至几十年不回萨尔瓦,也是有可能的。

维克多在旁看了,暗暗苦笑。

兰蒂丝留在维斯,是因为,该轮到东方报答她了。

当初,她把无比珍贵的空间手镯送给东方,而东方并没有欠他人情,是因为东方给了她,更好的回报。

兰蒂丝一生的追求,就是各种知识和力量的极致。

她是魔法师,也是炼金师,炼药师,除了光明魔法外,连死灵魔法,黑暗魔法,她都了如指掌。

种种世人认为不可能的魔法尝试,她都研究中,一一突破,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魔武双修。

魔法不可与斗气相融,哪怕是兰蒂丝也不能例外。

她可以让自己的身体远比较普通人强悍坚韧,她可以身形轻灵随意,比一般的武者还要灵巧有力,她可以以魔法师之身,冒充盗贼,还全无破绽。

她甚至可以抛弃魔法,单凭武力,与五级以下的武者较量,不落下风。

然而,这也是她的极限了,她无法修炼高深的斗气,只能止步于此。

然而,东方给了她另一个可能。

武道,只能是斗气吗,为什么不可以是内力。

即然他的内力和魔法一样,与斗气无法相融,那是不是代表,内力,其实是可以与魔法共存的。

魔武双修!千百年来,无数强者,一生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希望,如今,就在兰蒂丝眼前。

东方以他一身所学,做代价,换来了兰蒂丝的重宝。

如果东方能活下来,必将与武功相关的知识 倾囊相授,如果他死了,就由维克多负责把从东方这里学到的一切关于武学的知识,教给兰蒂丝。

武学虽是一种全新的力量,但东方的成就,本领摆在那里。

这个承诺何其之重,就等于兰蒂丝,维克多,这种层次的强者,答应毫无保留地传授一切本领了。

兰蒂丝此前给东方的一切帮助,方便,告诉他的所有秘密,都得到了报偿,甚至可以说,如果东方真的完全实践诺言,则反而是兰蒂丝欠东方更多一些。

兰蒂丝有意无意间,想让东方欠他人情的本意,却也被东亦一句话完全打破。

偏偏东方那绝不在斗气和魔法之下的全新力量,全新知识,又是她根本不能拒绝的。

似东方这等强者,竟全无自惜神功之意,淡淡一语,绝世神功一掷而无吝色,对东方来说,这甚至谈不上豪气,而只是简单纯粹的回报与交易。

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与犹豫,就是兰蒂丝想来,也不觉钦佩。

可是,在维克多想来,真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啊。

兰蒂丝也要学习武技,怎么学,怎么安排时间?东方可不是一个耐心的,因材施教,分别教堂的好老师啊。

估计光教理查一个,他都嫌烦,他还会分出时间,单独教兰蒂丝,同样的内容,来回重复吗?完全可以想象,一个天下第一强者的兰蒂丝,和只有一点微末之技,还全被废掉的病弱王子理查,坐在一起,听东方讲课,是件多么诡异的事。

想想这几天,理查傻乎乎,走路睡觉,吃饭喝水,都会莫名其妙,傻笑出声的快活样子,维克多真是同情他。

在危难中,比谁都冷静,比谁都镇定,比谁都能控制情绪,绝不惊慌迷乱的理查,怎么让东方那么一句话,就说得脑子迷糊,失去正常思考能力了呢。

光知道想象,以后数年时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跟着东方练功的幸福岁月去了,怎么就忘了,兰蒂丝和东方的交易,可是告诉过他的。

连维克多看理查的快活样子,一时都不忍心提醒他了。

可怜的人啊,也许要直到回了维斯,直到第一次上课练功,看着兰蒂丝就坐在一边,且绝无回避的意思,他才会悲惨地发现,他想象中,数年的快乐相伴生活,要夹一个兰蒂丝,一个超然的,强大的,天下无敌的,已经有两三百岁的恐怖女人啊。

第四百二十六章 简单目的刚刚回到维斯,他们一行人受到了和萨尔瓦差不多的待遇。

无数的贵族,官员们,带着厚礼涌上来表示亲热。

在自己的国家,自然不能似在萨尔瓦时,那样闭门不理了。

本来理查是应付这种情况的最好人手,可惜他现在身体太弱了。

维克多愁眉苦脑地出头,撑了两三天,发现人越聚越多,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一咬牙一狠心,甩手全扔给孔拉德,自己玩失踪去了。

幸好如今孔拉德的地位水涨船高,再没有什么人敢轻视他这个商人,他不断地周旋在各方人物当中,还真是如鱼得水。

他们停留在维克多的一处封地里。

这里山清水秀,又城池完备,防务严整,还是维克多那支号称佣兵团的最强私兵黑骑的驻守地。

这里可算是整个维斯,战力最强,防守最无懈可击的地方。

连理查都承认,论起来,就连王都的防守力,怕也远不如此地。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回王都,倒是一向懒于视事的国王,抱着病体,亲自赶来会面,同维克多和理查,闭门密谈了一天。

对多年来,一直各怀心思,彼此暗中敌对防备算计的三个至亲来说,这样关着门,商量着同进同退之事,感觉十分别扭,极之奇异,暗自也有许多感慨。

国王看到理查此刻的瘦弱病体,也有些为自己暗中的心痛不舍而惊奇,却又看着理查那笑得眉眼都生出光辉的样子,心头暗自迷茫。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在最最少年轻狂,风流得意的时光,也从不曾有过,这样飞扬闪亮的笑容,即使是身为储君,王座可期之时,也不曾有过,这样明朗灿亮的目光。

在百转交集中国王动身回返王都。

连番剧变里,从不肯正面担当任何事的他,这一次被逼得横了心,拼了命,暗中对神殿用尽捣乱手段,真真正正,跟他一直视如眼中钉的弟弟和暗中防备着的儿子,同了一回患难,再想想自己本来病弱的身体,很大的年纪,以及国家的未然,和寥寥的可继承者,再固执坚持下去,倒象是浪费已然十分有限的人生,多少年的心结,终究是渐渐松动,释然了。

国王回返王都,坐镇大局,明摆着一切决策都大力支持王储和大公,再加上维克多的实力和东方的威名,理查那光明的未来,国内几乎没有任何阻力。

甚至很多大贵族都自动自发地组织人手,安排军队,绕着维克多的封地帮助布防,一副随时同心携力,对抗神殿的架式。

神殿则一直处在混乱和沉默当中,对所有世俗权力的步步进逼,只是坚韧地守着,实在撑不住,则小幅度地后退着。

幸好,有了萨尔瓦的大乱,各国权力者,都不敢过于逼迫神殿,所有的蚕食,都是一步步加深的,表面上的和气,关怀,却也做得十足十。

神殿又因为没有大主教主事,教廷那边,也全无音信,不敢做什么大动作,没有大力煽动利用普通人。

所以,民间虽然有一些流言,到底还没闹出什么乱子来。

大家其实都在等着神殿的动静,教廷的反应。

但左等,右等,什么也没有发生。

教廷那边,死一般地沉寂。

各地神殿的求援,请示,永远都是有去无回。

国王和大贵族们,不知暗中伏了多少耳目在神殿当中,兰蒂丝通过魔法公会,针对神殿的耳目,也十分众多,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教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整个教廷的魔法阵都被新任教皇控制着启动了,隔绝了内外。

外面,各大神殿的信息,人手,可以在得到允许后进入,但教廷内,没有一人,一纸,一字,可以传得出来。

要不是各国神殿都根基深厚,有完善的制度与规则,这么一场隔绝下来,不用那些世俗权力者们逼迫,也许神殿内部就崩溃了。

越是神秘,越是迟迟没有动静,人们就越是心惊肉跳,日夜不安。

最初是神殿那边,人心惶惶,渐渐地,反而是各国君王们,坐立不安了。

到后来,伊芙,希雅,法修,影子等人,都烦恼不已,连老奸巨滑的孔拉德,也经常蹙眉沉思,半晌无言。

国王陛下更是整晚整晚睡不着,大把大把掉头发。

当然,东方本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维克多为他安排的住处,依青山傍绿水,冰鲡正好能在旁边戏水玩乐。

他只管安心修炼,外头的事,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这时候他的伤已好了许多,那些狰狞巨大的伤口都在渐渐恢复中,也用不着天天裹成棕子了。

把布条拆掉之后,穿着宽松的长袍,舒服许多。

只是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处,肌肉纠结成,还没有长好。

这一次受的伤害太大了,要等他的身体,自然恢复,让所有疤痕创口消失,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据东方自己的估计,和兰蒂丝同维克多对他伤口复元程度的观察,估算着,没准要一年左右的时间。

对于东方或兰蒂丝这样的人来说,一年不过是流光逝水,电火光石,算不得什么。

但对于其他人,就是巨大的困扰了。

东方又不喜欢用面纱面罩,为了伤口顺利复元,也不能用人皮面具,再加上魔免体质,让幻像魔法对他无效。

于是,大家就只能整天看着他那张满布伤疤,恐怖狰狞到可以把小孩和女人吓哭,就是壮汉也会吓到腿软的脸了。

东方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好,可其他人不是这么想。

大家都是经历过许多的人,看着伤疤伤痕,也不会有什么在意,但东方不是别人。

大家早就习惯了他原来那有绝世之美的面容,忽然对着这样一张脸,情绪上就有些撑不住。

泉音是精灵怎么能忍受美好被破坏,对着东方,大哭了一场一然后决定,在东方的伤完全恢复之前,每回来看东方,都蒙着眼。

其他人也有些不适应,好在东方的伤一直在恢复中,且肯定能完全恢复如初,倒不用太忧心。

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自然也不必傻乎乎,泪涟涟,天天守在这里,惹东方烦燥。

众人各忙各的,尽力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掌控更多的一切,偶尔来看看东方,说笑几句,又要匆忙而去,有时看着东方在专心练功或上课,便远远望望,安静地听一回,听不懂,也就笑笑,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就走了。

哪怕是与东方最亲近的伊芙和希雅,她们的时间也更多地花在把东方居推广到全大陆,而不是如别人所想的,紧张忧虑地,天天围着重伤的东方转。

最初与重伤的东方相见时,大家都失控了,惊慌,痛心,焦虑,伤悲,以及愤怒,种种情绪,极端地形诸于外。

但在一起这么久,一切负面情绪渐渐沉淀下来,东方自如随意的态度,深刻地影响着身边每一个人。

他是真的不在意,而不是故作随意地宽慰大家。

他自己浑不在意,别人若是哭哭啼啼地替他在意,只是在帮他的倒忙而已。

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了这,情绪也就安定下来了。

渐渐地,再没有人在失去力量的东方面前,忐忑不安,小心言辞了。

他们大大方方地让目光回避东方此刻的面孔,口口声声说不想影响心里的美好印象。

他们坦坦然然地叨唠东方现在好丑,并十分同情,被迫每天跟东方处在一起,心里又一直对东方美丽印象最深的理查,估计可怜的理查,对着这样的东方一整年以后,肯定会对美丑失去正常的分辩力。

大家可以拿东方现在的样貌打趣,也可以当着东方的面讨论,如果神殿的人来进攻,如何防守,怎样应对。

没有人担心,此刻似乎很丑陋的东方,会不会受刺激,没有人在意,如今似乎只能靠大家保护的东方,会不会不自在。

大家都有很多的事要做,没有人刻意守着他,陪着他,过份小心地照顾这个身受重伤,力量全失的朋友。

兰蒂丝默默旁观着这一切心中很是惊奇。

不管是超凡入圣的剑神,还是功利精明的商人,不管是久经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的冒险者,还是曾经的村姑,和单纯的贵族小姐,他们都找到了,最正确地,和东方相处的方式。

他们是如此简单纯粹地信任着东方,不止信任他的力量,还信任着,他那更加强大的心灵。

他们在一起可以很热闹,甚至可以开东方的玩笑,也可以很安静,有时只是远远望一眼,便匆匆而去,但彼此的安心,那许许多多简单又理所当然的感觉,让兰蒂丝有些淡淡的怅然,甚至羡慕。

他们怎能如此顽强,他们怎能,如此坚定,面对着东方这样强大的人,他们竟还能抱有如此平常心。

数百年前,她也曾有过朋友,亲人,却又一一失去。

谁也不是坏人,谁也不曾背叛谁。

只是当她过于强大时,只是当所有人与她的距离,都遥远得永可及时,有的事,注定要发生。

不是没有人努力过,她一直伸出手,渴望着,等待着,而许多人,也一直拼命地追赶着。

然而,终是渐行渐远。

东方和她不是同样的人吗?他们不是坏人,但也绝称不上是好人。

他们不嗜杀,但为了他们的目的,他们从不在意陌生人的生命。

他们骄傲,他们强大,在他们脚下,几乎所有人,都是蝼蚁。

她一直努力向前,东方其实也是一样的,哪怕东方行事,逍遥随意,自在随缘,但骨子里,他也一直在向前,在探索,在追寻。

他们都在经历,由人而神的道路。

可东方全不介意成败地留恋着人的感情,而那些人,不是没看到,东方已踏入神的境界,却还可以毫无负担地,只纯粹把他当做朋友。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不管是商人,村女,还是法师,精灵,他们努力是为了可以更好地帮助东方,也是为了实现他们自己的理想,抱负,却没有谁在意着,与东方那天渊之别的距离,没有人试图通过努力,来拉近这样的距离。

兰蒂丝默然地看着,默然地想着。

这个东方,凭什么有这样的好运气呢?可是,这又真是好运气吗?今日相聚之乐,便是他日死别之悲。

再好的朋友,再好的情感,终要在一次次死别中,消磨殆尽。

东方也许可以比她多撑些日子,但最终,东方还是只能变成今日她在所有人淡淡的温情之外,漠然望着,漠然想着。

只有她,才可以永远与他相伴,只有她,才可以同他并驾齐驱。

只有她,才可以与他,共同探索天地的奥妙,宇宙的极致,力量的极限,空间的秘密。

是的,这才是她苦心与东方接近,一点点释放善意的真相。

东方能帮助她,与是远古之神的蛇女,搭上关系,东方可以帮助她,更好地理解,探索,掌握空间之力。

进入另一个世界。

但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找到东方,是因为,东方是她选定的伙伴,情人,或者丈夫。

无关爱情,她只是简单地需要一个伙伴,一个可以培伴她无数岁月,再不需害怕死亡,将所有感情斩断的伙伴,一个足够强大,不会在她面并失色,可以与她共同探讨一切,相处不会枯燥厌烦的伙伴。

一切一切,仅此而已。

第四百二十七章 恐怖之威奥撒兰是大陆第一强国,奥撒兰帝都,也是全大陆,理所当然政治经济中心。

神殿虽隐隐掌控着大陆最高权力,但始终以一个相对超然,出世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教廷居于高山,常人难以攀登,连绵山脉之间,也一向冷清寂静,很少有大的人类聚居地。

而奥撒兰王都,却是热闹繁华至于极处。

通向各处的大小陆路十几条,畅通的河道,也是船只如云,各国的使者,全大陆的著名商队,最出色的佣兵团,来来去去的官员们,贵族们,形成了巨大的人流。

宏大的四门开处,自早及晚,人来人往,数之不尽。

据说,曾有偏僻小国之人,来到皇都,站在大街上,看着满街人流,连绵不绝,浩浩无尽,居然呼吸不畅,看直了眼睛,最后直接晕过去了。

无比繁荣的奥撒兰皇都的正中心,就是皇城。

其他各国的君王居所,只能算王宫,可是奥撒兰皇帝住的,却是城中之城。

方圆数里的浩大宫殿群,被宏传的高墙圈起来,座座宫殿,辉煌壮丽,夜晚灯光闪烁,连绵不绝,站在皇城外的高山上,也能清楚得看到,皇宫里,华灯如昼,风光无穷。

皇都做为大陆上,最壮丽繁荣的城市,就是深夜,也一向热闹之极,东城西城的夜市,素来是通宵达旦,深夜里,都是灯光如海,行人不绝,马车人流不止的。

只是,自从圣钟敲响,天下惊变后,皇帝陛下,为已故教皇之死悲痛,数次公开表示深切的哀悼痛惜之意。

为了防止教皇易位,民间生乱,帝都紧急调集各地军力十余万,加强驻守,皇坡内更是增加了无数明盔亮甲的精兵护卫,听说,几位巅峰强者,也被皇帝陛下请到了皇宫之中。

在这种非常时刻,帝都进出,盘查极严,夜间宵禁,亦是理所当然。

往日里,辉煌光明的大陆第一城,如今在夜晚,沉寂黯淡,只有皇城中,才有许多刺眼的光明,孤寂冷清地闪亮着。

在这个安静沉寂的夜晚,一声轰然巨响,和身下大地的倏然震动,让整个帝都,为之惊恐战悚。

民众们莫名其妙地涌上街头,又被苍白着脸的士兵驱赶回去。

全身盔甲的军队,来回地调动着,士兵们没头苍蝇一般地乱跑着,将军们铁青着脸,不断地指派着人四下探查,顺便打听皇城动静。

却又不敢擅入。

惊变,异响,巨震,全是从皇城传来。

皇城也分内外,前政,后宫,驻皇城的军队同样惊怒不安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同样不敢随意调动,肆意乱闯,只能提高警惕地等待着,宫殿深处的消息。

皇城最中心处,最广大的宫殿里,奥撒兰的皇帝面无人色地呆坐着,一众侍从面青唇白,护拥着他,半拖半拉半抱地把全大陆最尊贵的君主强行拖出宫殿。

旁边地上有两具尸体,华丽的衣饰上,位阶的标记,清楚而刺目。

剑圣,大魔导士。

奥撒兰最后的一个大魔导士安静地躺在皇帝的宫殿里,从眉心开始,一条细线慢慢溢出鲜红的血色,血出地很慢,很浅,细细的血痕,一直延伸过鼻子,嘴唇,颈部,然后没入宽大的法袍中。

旁边的剑圣,伤处就显眼而恐怖地多,他高大的身躯齐腰而断,双目圆睁,手里仍保持着举剑的姿式,但那把可入大陆名剑录前十名的宝剑,也同样半截断开,锋芒俱无了。

腰斩之人,本不会即死,而剑圣的生命力,更有可能让他活上大半天,但事实上,在整个身体被切开的同时,强大的斗气,就己侵入了他的每一寸筋络,每一点血肉,他不是被一剑砍断而死,而是活生生被斗气震死的。

两个巅峰强者,就这样,转瞬而死,连一点象样的战斗和对抗,也没有看到。

人们手足发软地,把皇帝向外拖,踉踉跄跄的走动中,皇帝的皇冠,皇袍,金剑,长靴,身上的金扣子,宝石饰品,等等,都在不断脱落。

每一件都是一分为二,左右落下。

甚至连他的贴身衣服都不例外。

皇帝脸无人色,身体颤抖地几不能控制。

他也是城府深沉的一代雄主,此刻,却被可怕的恐怖,压迫得全身战悚,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侍从们手忙脚乱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急急忙忙披在他的身上,帮他躲过赤身裸体的惨状。

这个时候,没有人计较皇帝穿侍卫仆人的衣服,有什么不妥,虽然这是皇帝的宫殿,虽然这里很容易就能拿到皇帝的衣物,但谁也没有去拿。

因为,在他们手忙脚乱向外退的同时,所有的东西,都在毁坏,掉落。

桌子忽然左右分开,椅子忽得两下散开,床,帐,幔,衣架,柜子,挂在墙上的画,摆在宫殿里各处的装饰品黄金的宝刀缀满魔晶的奢侈玩物,各种各样,稀有金属炼制的艺术品。

所有的东西,都在不断地崩毁,每一样都是一分为二,一一跌落于地。

他们不得不伸手抱着头,还把身材高大的皇帝压得弯下腰,用各自的身子护着皇帝,一路往外飞退,才能保证皇帝不被四下跌落的各种东西,击伤。

堪堪退到宫殿门口的那一刻,大魔导士的尸体,终于向左右分开,露出整个身子,被当头自眉心,一剑劈为两半的惨象。

皇帝在人缝中看到这一幕,没来由地惨嚎一声,己被侍从们,拖着,灰头土脸地逃出宫殿来。

远远逃出了几十丈,他才好不容易,定定神, 回过身,喝令侍从们让开,望着那座宫殿,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只听得轰轰然响声不绝。

整座宫殿,在他的眼前,被一分为二,整齐地变成一左一右两堆废墟。

四下里早已腿软身颤的侍从们,一下子生倒了七八个,勉强还站着的人,也个个呆若木鸡。

不断有最精锐的士兵,在勇悍的长官带领下向这边汇聚,王宫的外面,有高级魔法师,有九级剑士,骑士,然而,人们看着这一片断瓦残砖,眼神里,都是深深的恐怖。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更惨的战后景象,不是没经历过,人间地狱般的战场,但是,这个晚上,根本没有战斗。

只是一声巨响之后,整座宫殿,包括宫殿里的每一件东西,全部一分为二。

皇帝和侍从们逃得性命。

而两个巅峰强者,却死得如此简单而干脆。

因为他们太强了,所以,面对那无比恐怖的力量时,他们做出了很自然的对抗,反击,于是,几乎没有任何缠斗,绝对强横的力量之下,足以震慑一个国家的强者,和木头的桌子,椅子一样,被简单地一分为二。

只是一剑之威。

这哪里是人类的力量,分明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云端中,举着神之剑冷冷挥下。

皇帝和侍从们都没有死,可这比死亡还可怕。

那么强大的力量,那么可怖的毁灭,那样巨细无遗地, 让每一件东西,一分为二,偏偏那些脆弱的血肉之躯,却被这力量轻轻放过。

皇帝本人,更是连内裤都变成两块布片飘落下来了,却连一根头皮,一块油皮也没擦破。

也幸亏身边的侍从们,衣物还保存得很完整,并没有被攻击,才能及时为皇帝掩饰,免得他出一个惊天大丑,也免得这里无数人 因之被皇帝惦记上,事后灭口。

这种程度的手下留情,比狠辣无情,更恐怖百倍,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也远远胜过,一昧地破坏毁灭。

皇帝脸色惨淡地看着眼前的残破,刚刚,这里还是辉煌壮美的宫殿,就如他的人生!此刻虽然还高高居于云端,会不会,一眨眼,就被踢进地狱。

他知道,这不是报复,这不是杀戮,这只是示威。

如果他没有不放心到请两位叠峰强者守在身边如果那两位不是力量强大,心志坚毅,面对那么恐怖的力量,也有勇气奋力一搏,今晚是一个人也不会死的。

可是,这样的示威,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

堂堂的天下第一强国的君主,刻意调了全国最精锋的军队来护卫,卑词哀求,国内最强者来守护,每个晚上,临时随意住在一个宫殿,事先完全无迹可寻。

可是,那个人,还是轻轻松松进入皇城,轻轻松松找到他的住处,轻轻松松,一举毁灭奥撒兰最后的至强者。

这哪里是人间的力量啊。

簸峰强者的实力,本身就已经破坏平衡了,一人之力就能牵制一国,再小的国家,只要有一个巅峰强者,就不怕被别国吞并。

虽有教皇高高在上,虽有兰蒂丝超然世外,但他们,一个本来就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必为世俗之争太过费心,一个根本不在意世俗力量的兴灭存亡,各国只要对他们保持尊敬和礼遇就不必大担心。

可是,东方的横空出世,维克多的破关而出,终是把各国相制衡,整个大陆,相对平静的大势!完全打破了。

教峰强者强到没有任何军队能围捕,没有任何陷阱能困住,即使是九级强者,也可以举手投足间杀死,可是,那两个人,却也同样能在举手投足间,杀死巅峰强者。

这不该是人,这是神,这是魔,这是怪物,这是破坏所有和平,所有安宁的祸根。

怪不得神明们要升入天界,再不以神力干涉人间兴灭,在这样的神力之样,凡人的所有努力,所有拼搏,都不过是一个笑话,那两个怪物,也该回到他们的地狱中去,为什么偏要在人间出现,要打碎所有人的生活。

皇帝颤抖着,用疯狂的声音嚎叫起来:我要去教廷我要立刻去教廷。

不管教廷发生了什么事,那都是他唯一的希望,那里是唯一可以挡住恶魔的地方。

不管那个新教皇打的什么主意哪怕是以皇帝之尊,卑躬屈膝,哪怕是献上半个奥撒兰,也一定要达成联盟,乘着现在东方重伤,无力做战,只是一个维克多,教廷全力出手,没有理由会输的。

皇帝陛下战悚着,一遍遍肯定着自己的正确性。

他没有错。

东方和那个远古的魔鬼有牵扯,和那个憎恨人类,试图毁灭人类的妖魔有关系,也许东方就是那个妖魔的使者或化身呢。

让东方继续壮大下去,让东方在和神殿的战斗中,占得土风,那终有一日,灾难会降临全人类。

他不止是想要保护奥撒兰,他不止是想要守住自己的皇位和尊荣。

他是在为所有人类而战,他是为正义和光明而战。

就算一时承受挫折,但最后的胜利,最后的光荣,一定是他的,一定是他的。

皇帝疯狂地想着,去找教皇,去找教皇,哪怕冲进星室,也要说服他,必要时,也顾不得皇族代代相传,绝不泄露的机密了。

只要能说服教皇,就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他,就把人类所面临的危机告诉他。

教廷同样处在危机中,绝不敢借此把他打成异端,反而要承认,奥撒兰皇族为神明的荣耀和人间的正义,所付出的一切。

他会胜利,他会成功,他会被封圣,他会带着神明与正义保卫者的称号,永留史册。

一切,一切,郁会好起来的。

夜色里,纷纷乱乱的灯光下,皇帝陛下有些疯狂地笑了起来,青白的脸色,扭曲的面容,狰狞恐怖地不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倒似地狱里的魔鬼,附于人身。

第四百二十八章 暗夜相见维克多静静看着远方,皇城之中的灯米混乱纷繁地来来来去去,可以想象得到,皇城里的人,慌张惊恐到什么程度。

总算出子口恶气吧。

维克多微微一笑。

他的性情虽与东方天差地别,但在护短方面,那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当年他还是九级骑士时,满世界扔手套,打下决斗王的名声,管你是什么大贵族,管你有什么亲戚关系,谁敢欺他的人,他就一定要逼人决斗,明正言顺,杀人报复,而且步步紧逼,不死不休。

虽说,东方似乎强到,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但眼看着东方与教皇一场交锋,死伤惨烈,而天下大局为之一变,他自己却几乎什么力也没出,他心里本来就不好受。

那数日数夜间,强忍忧痛,四处寻找东方时,内心的煎熬,亲眼看到东方重伤凄凉之景时,心中的愤怒,他同理查泉音等人并无不同。

不同的,只在于,他有足够的实力,实施报复,无论敌人是谁。

以前没动手,只是因为失去力量的东方需要保护。

现在,东方就被安置在他自己的地盘,军队,城防,法师,强者,各种守护,都已安排妥当。

还有兰蒂丝跟在旁边。

这个女人虽然并不可靠,虽然以前的一切合作,都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易。

但没有一个渴望力量的人,能拒绝,东方的武学奥妙。

在她学完学好之前,不管谁想杀东方,都是她的敌人。

东方的安全,即暂时无虑,自然就要考虑报仇了。

神殿缩在教廷,什么动静也无。

维克多胆大包天,也曾一个人静悄悄去闯,每向上行一步,便觉压力倍增,只悄悄行进了一段路,就放弃离开了。

他不是不能继续闯下去,但基本上,已经探清确定,那上古所留的魔法阵,与教皇的法力相合,力量确实极之强大。

硬闯下去,引出教皇亲自动手,引出教廷的无数神职者,把这些防守性的魔法阵,一转为全力进攻,那可是连兰蒂丝都要退避三舍的力量。

勇敢和莽撞是两回事,在准备不足的时候,只凭血气之勇,不顾生死成败地蒙头硬拼,那只能令亲者痛仇者快。

进不了教廷又如何,教廷除非真请来神明降临,否则,怕也同样没有力量,伤害他们。

本就是意料中的挫折,丝毫没有影响到维克多心中的平静,他探出教廷防护魔法阵的实力后,就毫不停留,直奔奥撒兰。

相比神殿这边,明刀明枪,敌我分明,奥撒兰不声不响要人命的手段,更加令维克多恼火。

堂堂四个巅峰强者,居然出手,攻击一个区区东方居,要不是孔拉德安排人撤得早,伊芙他们不死也要被捉。

身为剑圣和大魔导士,敢于对抗东方这样的超强者,令人佩服,但动手的方式是选择别人身受重伤,无力作战时下杀手,就叫人不齿了。

奥撒兰皇帝做出这种事,怎么能没有报应。

那位皇帝本人也是极心虚,极小心的,调了那么多军队,找了那么多强者,重重护卫。

身边还时刻跟着两个巅峰强者,还每夜换住处,有时候,是一夜三惊,连换三殿。

可惜,再严密的防御,对于维克多都形同虚设。

而最顶尖的强者,对强大的力量,自有感应。

皇帝带两个巅峰强者,寸步不离,对维克多来说,简直就是头上挂着招牌,提醒自己,位置在哪里呢。

连找都不用费心找,遁着对力量的感觉跟去,然后,便是一剑挥出。

惊醒了整个奥撒兰帝都。

这一次,维克多没有杀奥撒兰皇帝,因为他知道,这个仇,东方肯定喜欢自己亲手报。

自然要把这仇人留着,直到东方恢复。

这一击,主要是为了在奥撒兰皇帝心中种下了惊怖的种子,他必将永远被笼罩在惊恐惶乱之中,夜夜与噩梦相伴。

所以,他刻意把这一场示威,搞得神奇无比。

让人们对他的强大,印象越发深刻。

看似是他一剑之威,惊天动地,震憾全城,其实是他在极短时间内,挥出了无数剑。

杀死两个蠢峰强者,生死之决虽快,但过程决不似人看得那么简单,他也绝不象别人想的那么轻松。

看似是每一件东西,都无比神奇地一分为二。

其实只是他故意把所有显眼的,为人所注意的东西,一斩为二,给人造成一种,千万事物,都在一剑之间,断为两截的错觉。

事实上,一座宫殿包罗无数事物,哪能真的所有东西,都在转瞬间,准确地一分为二。

大范围的攻击,和同时,以精微准确的方式,攻击成千上万件东西,那完全是两回事。

他是剑神,对力量的掌控,精微独到,但他毕竟不是神,真能在电光火石间,攻击到每一件东西,那,每一块砖,每一片瓦,也应该断为两半,而不仅仅是整座宫殿,分为左右两边,崩塌。

他确实一剑斩开宫殿,但剑势太快,崩毁并未立刻发生,且他的斗气也对整座宫殿造成了破坏,只是劲力含而不发,只等着各式物件,陆陆续续,分为两半地断落,倒地,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加深人们心中的压力和惊恐,而在最后宫殿崩毁的那一刻,达到顶点,而时间也让皇帝有足够时间逃出,这时,宫殿才整个崩毁。

所有东西都被埋,人们自然也不会发现,其实大部份东西,只是被斗气震碎震坏,精确地被一分为二的物件,不过十之一二,只是最初的断裂,散开,都太过惊心动魄,给人一种无比深刻的印象,让人以为,他真的是把整个宫殿的每一件东西都准确地斩为两半了。

这种想法,会让人对他这神乎其神的力量,更加恐怖敬畏,过于强大的力量差距,会让人失去战斗的勇气,哪怕是天下第一强国的皇帝,在这一刻,想的,也只能是逃避,只能是寻求依靠。

而这,正是他要的效果,他今夜一剑,不止是为复仇出气,也是战略谋划。

经此一吓,奥撒兰皇帝必然再难有一刻安心。

信心崩溃后,惊慌失措下,极有可能投奔教廷,不惜一切,寻求庇护。

天下第一强国皇帝所能代表的人力物力军力财力,总能让沉默神秘的新教皇有所表示吧。

只要盯紧他,就能借着他,看看教廷的下一步动作。

毕竟一个大喊大叫要报仇的神殿没什么奇怪的,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教廷,确实让人很不安。

恐怕你要失望了。

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就算他赶去教廷,也不会有人见他的。

维克多的眼神,在黑暗中,倏然闪亮,直若星辰。

天下间,还有人能瞒过他的感知,潜近他的身侧?比他弱的人做不到,比他强的。

象东方和兰蒂丝,同他也有至强者之间的自然感应。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黑暗中,有人徐徐步出。

有一些隐形魔法,可以悄然抹去一个人存在的一切气息。

当然,必须是顶级的法术,配上最高级的魔法道具,才能瞒过你的耳目。

而且必须十分平静,且对你全无恶意,否则,只要心绪一激动,或是稍有杀机,你都能感知得到。

这话是解释,也是实话,其间绝无安慰,或给维克多留面子之意。

到了他这种程度的人,已经不是任何偷袭,暗杀,陷阱,可以影响到的了。

技已近乎道,剑便合于天,天心即己心,世间万人万物,与他无关碍时,或可一时瞒住他的耳目,但一念若生,一意相连,只要生出干系,识海中,自生波澜相应,其间奥妙之处,未达如此境界之人,是永远不会理解的。

维克多的眸,亮如出鞘的绝世锋刃,看着那人影慢慢出现在星月之下。

只有与他同样境界的人,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这片大陆上,除了兰蒂丝和东方,还有什么人,达到了这个境界。

教皇陛下!黯淡星光下,只有一身雪白的法袍,证明了他高级神职者的身份。

没有辉煌沉重,足有十几斤的三重冕,没有华丽繁复,可以在地上,拖出老远的教皇袍,没有粗粗大大,比人还要高,象征意义,远甚于使用意义的法杖。

这个老人,一身简朴地站在黑暗中,神情肃穆。

新任教皇,苍天下,拥有至高权力之人,在他继位之后第一次人前亮相,如此无声无息,简单朴素。

甚至到了传出去,没有人会相信的地步了。

没有千呼后拥,没有华光万千,没有独角兽,黄金龙,没各种魔法阵,耀眼生辉,没有漫长的吟唱,惊天动地。

他连表情,都只是冷硬而沉肃的。

一丝一毫,也没有教皇应展露的代表神明的高贵,和慈爱众生的悲悯。

看起来,他只是一个刻板固执的老人,仅此而已。

第四百二十九章 方便之门维克多心神一凝,身周数里之内,虫鸣蚁走,皆可感应,任何力量的波动,都不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虽然平时他就算不特意用心,身周一定范围内的任何异动,他都可知晓。

理论上,天下间,除教皇,东方,兰蒂丝之外,应该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躲过他的耳目。

但教皇如此大大方方,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到底还是要确定一下四周的情况,才更妥当。

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

整座山上,寂静安宁,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

夜风中,山间空气清新,林木深深,应该也并没有暗布什么魔法阵。

虽然以他的感知力来说,这时确认没有人,没有意外,才更合理。

但维克多谈不上有多放心,反倒更加惊奇。

他目露奇光,望着站在对面的克洛夫:想不到,我和教皇陛下第一次见面,居然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克洛夫心知肚明,这位剑神大人言下之意,是想不到自己这个老家伙,如此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居然敢一个人来见他吧。

二人虽然都是立于所有力量顶点的人物,但教皇的力量,不是靠自己得到的,毕竟有许多缺陷在。

说穿了,以前的教皇,从不轻下教廷,偶尔出现人间,必然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其实只是对自己的实力,并不直正自信罢了。

没有大量的神职者护拥协助,没有一个个魔法阵,帮助他增强力量,没有无数的虔诚者,以信念支持他。

他那所谓的强大实力,其实很难完全展现出来。

所以他一个人来找维克多,又是这夜深人静,荒凉山头,就算全奥撒兰帝都的人赶来援助,短时间内,也赶不到。

要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真要凭自己的力量和维克多一对一较量,他是要吃大亏的。

克洛夫平静地道:我是教皇,不是骑士,我的职责,本来就不是战斗。

如果你完全无法沟通,我自然转身就去。

维克多微微一笑,这几句话意思极简单直白,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还真不得不承认,看到克洛夫现身,维克多确实有些手心发痒,连腰上的剑,似乎都微微震动着渴望出鞘。

如果不是知道,克洛夫并不是整场冲突的始作俑者,也不是塞尔纳河惨剧的祸首,且就算他死了,神殿还会有一个新教皇,维克多还真的很难按捺自己的杀意。

更何况,他也很清楚,纵然自己全力施为,也未必杀得了克洛夫,不止是他,就算是兰蒂丝和东方在,结果恐怕也一样。

教皇独自一个人,战斗力或许还有不足,但神殿的保命秘法,层出不穷,各种各样最顶级的救命魔法道具,遇险时自然启动的传远阵,一切一切,对其他人,哪怕是国王来说,也极之奢侈,几乎不可能实现的魔法,不可能拥有的物品,对教皇来说,都不是太难的事。

教皇要一心想跑,估计天下还真没什么人捉得住,拦得下。

不知死活,和胆色过人,这完全是两回事。

要没有这点仗峙,克洛夫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出现在维克多面前的。

维克多的判断并无错误,他不知道的只是,克洛夫并不似他想象中,那么有峙无恐。

真打起来!他确实有机会逃,但是,牺牲太大了。

虽说教皇都有一身防身保命的好东西,但这一类宝贝,个个价值连城,连帝王都难得拥有一件,教皇纵是世上最有权利的人,纵有千年积累,这种好东西,也是有数的。

照神殿的规矩,一半留于教廷,一半由教皇佩在身上,有任何意外,至少可以及时保住教皇一条命,也可以让新任教皇有足够的防身之物。

然后,再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点补回宝物的数量。

所以,前任教皇耗尽了身上的宝物,才换夹几天芶延残喘 而克洛夫继承教皇之位后,只得到教廷存留的一半。

他自己也只能取这一半的一半,随身佩饰,另外一半,留在教廷。

此时,他所拥有的防护自保之力,是远低于前教皇的。

就算这一次不怕维克多,及时逃回去。

剩下那一半的一半的防身物,还经得起再分吗?再分下去,对上东方,兰蒂丝这样的人物,还有用吗?万一,再如前教皇一样,身受重伤,奄奄一数,神殿可经不起再换一次教皇了。

教廷各个魔法阵所积蓄的传承力量,是要长时间,一点点凝炼的,没有足够漫长的时间,魔法阵所能给予新教皇的力量有限得很。

几位传功长老,在完成力量传承后,也都元气大伤,实力大损,在短时间内,他们还有那个力气,主持另一次传承仪式吗?有这么多的顾忌,克洛夫出现在这里实需极大的勇气与毅力。

实在是他心中所图,完全超过世人的理解,若不表示足够的诚意 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这才不得不以身试险。

此时他心中十分沉重,也没有刻意去保持从容微笑,伪造处变不惊的气度。

只是一脸严肃地望着维克多。

维克多神色奇异地凝视着他我很好奇,教皇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特意来找大公殿下的,有件事,我需要大公殿下的帮助。

克洛夫语气低沉,听不出悲乐,神色冷肃,看不出喜怒。

既没有刻意的热络,也没有激烈的仇恨,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维克多也不急着问他用意,只是徐徐道,教皇陛下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是教皇,教廷的所有防护魔法阵,都和我力量相通,感知相共。

你试图进入教廷时,我就发现了你……那时,你并没有出面找我。

教廷是神殿最强力量所在,我就算出面,无论言语如何诚恳,你也一定不会多停留一时一刻。

谁会愿意在自己安全得不到保障时,和敌人浪费时间呢?要你放心,只能选择对你没有任何危险的地点和时间与你相会。

我猜测,你即到了教廷,应该也会去拜访奥撒兰的皇帝陛下。

所以,我直接用传送阵,从教廷来到奥撒兰大神殿,隐身在奥撒兰皇宫等你,已经两天了。

维克多一挑眉:能让教皇陛下候我两天,直是我的荣耀,只不知,我能在什么地方为陛下效劳呢?教皇凝视他,徐徐道:你们和神殿的仇恨, 争斗, 都是因为东方,你们当中只有东方,才能最终决定这场战争的去向,对吗?维克多点点头,要没有东方,他们中哪一个会跟神殿这样当面锣对面鼓地硬扛上,谁也不是圣人,就算看神殿再不顺眼,也绝不会这样自找麻烦的。

教皇也同样点了点头:好,那我的希望,就是请维克多太公殿下为我引见东方,我有一些事,需要同他商量。

商量?维克多眸光闪动,神殿死伤如此之惨,毁掉一国神殿基业,生生死了一个教皇,实力可比大魔导士的高级神职者灭掉一大半。

神殿跟东方,绝对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啊。

相比之下,东方现在的处境似乎很悠闲,很好,但事实上,对一个绝世强者来说,失去力量,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东方骨子里可是睚眦必报的,还指望他宽宏大量不计较吗?东方在哪里,陛下应该很清楚吧,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就算需要引见之人,东方信得过的人也不少,为什么要花这样的心思来求我?他受伤了,而且是重伤,力量应该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对吗?教皇的这个问题,其实是不需要回答的。

教廷的耳目,从来是最多的。

更何况,维克多对东方的防卫,搞得那么严密,谁会猜不到东方的情况不太好呢?他现在力量有限,我若直接要求是他,你又不在场,恐怕没有人敢同意。

东方也未必肯见我。

当然,我要真想见,那些防御,是拦不住我的,但东方就算没有力量,应该也可以感知到我靠近。

东方又是魔免者,我用来骗过你的隐身魔法,对他也是无效的。

所以,我不可能在东方无知觉的情况下靠近他。

只要他一叫破,你们的那些朋友,为了保护东方,一定会拼了命调动一切力量来攻击我,我有事与你们相商,一切不必要的冲突,自然是能免则免。

克洛夫望着维克多: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在商谈时,绝不会主动做出任何不利于东方的事,我不要任何随从, 可以不公开行踪,独自去见他,你也可以全程守在旁边。

这番话,已是把他自己一方的优势全部解除了,教皇最强大的助力,他一点也借不到,有维克多在旁保护,东方的安全确实不再是一个问题。

更何况教皇并不知道,东方身边还有兰蒂丝这个直正的天下第一人。

这个交易,怎么想怎么觉得毫无风险。

然而,这并不足以说服维克多。

当初教皇集无数神职者之力,对东方发雷霆一击时,怕也是觉得,这一战自己毫无风险,胜利无可置疑吧。

就算可以保证东方的安全,我也未必要答应你?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是敌人,而敌人的打算,就算我暂时还看不明白,至少也可以不让对方如意。

克洛夫心知肚明,不把这番苦心的真意向维克多说明,维克多是决不会为他开这方便之门的。

维克多和法修,泉音等人不同。

他是剑神,他也是维斯的大公,他有足够的实力,足够的势力。

因他性情内敛,且一向尊重东方,任凭东方主导了这场纷争,但如果他要坚持的话,也不是做不了主的。

他不需要扮演辅助,协从的角色,如果他愿意,他需要,他也同样是主导者。

不管自己有什么想法,他完全可以追根究底,且独自一人,做出判断,决定。

这是强者应得的待遇,应有的地位,而克洛夫平静地决定,尊重这一点。

我想见他,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神殿最高的密秘,掌握了神临的力量,所以,我决定……第四百三十章 痛苦学习理查的日子过得很不好,长期的郁闷,压抑,以及自信心遭受严重打击,让维斯将来的园王,觉得未来的无数岁月,基本上,都黑暗得不见一线光明。

说起来,这本来应该是他最期盼的生活。

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由东方亲自指导他学习神奇的力量。

所有人都自发自觉地远远保卫他们,为他们隔出一个不受任何打扰的,独立的,清净的小世界。

他基本上等于当世最强者费最多时间,最大心力,培育的弟子了。

这个身份拿出去,简直比一国之君份量还要重,还要让天下人敬重羡慕。

东方是怎么向他们这种只学过斗气的人传授力量的,他以前也是听维克多讲述过的。

用手指在对方身上,一点点指出穴位,顺着身体,慢慢描绘着经络,让肌肤相贴,让力量相融,让彼此的体温互相传递。

几乎完全展开彼此的身体,感应着各自的力量和气息。

理查每每幻想着,东方怎样手把手身贴身地教导他,如何触摸他身体的每一处筋络,引导他体内每一点热流,又怎样引领着他的手指,去感受他肌肤的每一丝温度和体内的每一点力量流动。

想象着,这样一对一的教导,必然天长日久,远胜于维克多当初的短时间突进训练。

理查不管是吃饭睡觉,都能傻乎乎地笑到流口水。

基本上,风流俊俏的王子形象是半点不存。

心灵破而后力的强大镇定,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再想象一下,若干年后,他摇身一变,从一个只有三级的废物骑士,踏入当世巅峰之列,甚至直追维克多,成为另一个达到剑神境界,有机会同东方并驾齐驱的人,也不是没可能,简直是睡觉都能乐醒过来。

他不是不知道兰蒂丝和东方的交换条件,只是想象中的前景太美妙,太幸辐了,曾经理智冷静的王子殿下,如驼鸟一般,不肯细想可能的不如意。

而且,兰蒂丝是远超任何人的天才,和他这个战力低微的王子,距离天差地别。

兰蒂丝是魔法师,他是骑士,魔武有别,对力量的修习,理解,也应该有着巨大的差别。

就算她也同样跟着东方学习,他们两个人,也不可能上完全相同的课吧?纵然偶尔会想起兰蒂丝的事,理查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着。

虽然,他的理解分析完全没有道理,但他忘了,东方从不是负责任的好老师。

同样是几乎从零开始,教导两个人,凭什么要他分开上课呢?凭什么要他花更多的时间精神,复述同样的教学内容呢?他只打算照章讲课,因材施教,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他不是做不到,只是未必肯费这个心。

所以,理查满心期待的一对一教学,就变成了一对两个半。

另外还有蛇女,算是半个人,在一边理所当然地听讲。

当初在遗迹森林中,东方就教导过她运用力量的技巧,至于内力修行,因为蛇女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蛇,筋脉同人类大不相同,东方倒也没有贸然传授。

不过,在遗迹森林的那几年,东方一直在摸索,探测蛇女的筋脉,基本上也都了解了。

虽然不被确定蛇女能不能修炼最高明的内力,但是,最粗浅,最入门的,做出适当的修改,尝试着让她学一下,就算练不成,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只是后来蛇女身体变小,战斗力受到极大影响,修行武功与否,也就不重要了。

现在即然她有机会变大,且本来也是要从最浅开始教起,最初上课的时候,贪吃好玩的小蛇,就被东方强迫着旁听了。

理查所期待的亲手指引,贴身教导,也基本上没指望。

东方以前能和维克多这么干,那是因为,他们的力量都无比强大,内力或斗气,皆可如臂使指,千丝万缕,都能精妙入微地探入彼此体内,清晰地感知一切,却又绝不会对身体有任何伤害。

现在自然是没这个本事的了。

即然如此,那就随便让兰蒂丝弄个体型最标准的魔法人偶做模型,让东方给他们标指穴位筋脉了。

理查想象中的好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不过,就算偶尔东方愿意,在他身上这么指指点点,有兰蒂丝这么一个天下第一强老在旁边,很认真很严肃地观察着,记录着,估计,理查也就只剩下受罪的感觉了。

跟东方学习,是很辛苦,很不容易的事,甚至比跟着维克多学习更难。

维克多对武学的理解,知识,当然远远不如东方,但是正因为维克多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他就十分小心,细致,所有的讲解都尽量考虑到各个细节,唯恐自己的一个小错误会害了理查一生。

但东方是武学上的天才,同兰蒂丝一样,长久一个人处于某种力量的最巅峰,其他的同类修炼者再强,离着他的境界,也足有十万八千里。

他自己觉得很简单,很普通,如吃饭喝水般平常的事,也许别的人,修练了几十年,也未必理解、未必领会。

东方以前也没有教过徒弟,没有当师父的经验。

以前跟维克多互相传授时,没有这么细致,也没有这么系统,而且他当时的大陆语表述能力也不足,说不清的事就不说,直接彼此感应力量流动,让维克多自己领悟就行了。

现在可没这么容易了。

所以,最初的教导,对理查,甚至对兰蒂丝,以及东方本身来说,都是挫折重重的。

东方说得行云流水,学生学得一头雾水,其至都玄乎到了让他们提出哪里不懂,他们都指不出来。

东方不得不耐着性子,来来回回地解释,说明,心中无比诧异,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这二位所谓的聪明人和天才,居然不明白。

最初的磨合,无疑是极痛苦的。

幸好,理查和兰蒂丝都是极聪明的人,基本上每回都能在东方耐性磨完之前明白。

至于蛇女,反正她没有太多求知欲,听不听得懂也没压力,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

幸好,东方本身也要修炼洗髓易筋的功法,理查就算不能完全理解,但每一个细节,都跟着照做,暂时也能跟得上,当然,越练到高深处,没有对武学真正深刻的了解,就越凶险,越难进步。

理查想要活下去,想要脱胎换骨,就只能拼了命地练练练,学学学。

好不容易,东方才算渐渐适应了他们对全新力量体系的接受理解程度,找到比较合适的教导说明方式。

东方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委屈,十分耐心,十分不象自己了。

但事实上,他教学速度还是比较快,程度还是比较高。

理查不得不拼出全部的心力,才能勉强跟得上,脑筋几乎一刻不停地,理解,分析,记忆,感受着,东方授课期间,他的精神,都必然高度集中,紧张,整个人都是紧崩得,脑筋转得飞快,忙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快没了,基本上也就没空生出什么杂七杂八的想法,乱七八糟的感慨。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这样拼命,这样辛苦,还是被人对比得无比拙劣,极度愚蠢。

当然,这个时候,能拿出来对比的,就是另一个学生,兰蒂丝了。

一个普通王子,莫名其妙跟天下第一人,当上了同学,确实很奇妙很不可思议,也很打击人。

象兰蒂丝这样的天才,学东西,远远超过普通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被她比下去,不是耻辱,而是荣耀才对。

但是,兰蒂丝是魔法师,理查是骑士,而他们现在学习的,是更适合骑士,而几乎跟魔法完全相冲的武技啊?可谁能想到,兰蒂丝这个魔法师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

她几乎通晓人类一切已知的技击招术,武斗技巧,她的身体比武者,更强韧轻快,一个女人,一个女魔法师,可无论是比轻快灵巧,还是纯比力气,都在四级战士之上。

甚至放手施展她的招术,技巧,可以完全靠武技硬撼八级以内的任何武者。

她在斗气方面的知识,更是远在理查这个小骑士之上,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无法修习强大的斗气,无法亲身体会,对这方面的知识,只能靠,看书,观察,并逼迫其他的武技强者,倾囊相授,对一些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知识,无法理解,估计她就这么一直自己学下去,极能达到剑圣,剑神的境界了。

有这样的纯武力基础,兰蒂丝时时处处,压得理查黯淡无光,是很正常的事。

被兰蒂丝压下来,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当着东方的面,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天,每一月,且未来还不知有多少岁月,都要被另一个人,对比得自己象个傻子,理查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更可怜的是,不如兰蒂丝就算了,可他甚至还不如那条傻乎乎的蛇。

蛇女不象兰蒂丝拥有几乎无限的知识,蛇女也笨笨呆呆,仿佛和天才这个词,永远天差地别,蛇女甚至不象他们这么专心,这么认真。

但是,上古时代,就已是最强神明的蛇女就是力量方面的天才,她不识字,不通人情世故,不理解任何稍稍复杂的事,可是,对于战斗,对于力量,她就是有着无以伦比的敏锐感觉。

她没有修习过魔法,或斗气,她所有的战斗技能,都是凭着本能,慢慢发现,自然学会的。

所以,她的心中,也没有任何固有的旧观念。

兰蒂丝和理查,要接受,这种全新的力量体系,还需要费点力气,可是,对蛇女来说,这是再简单,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于是,本来为了理查而专开的教学课上,理查的学习,就是永远垫底的,连被强行拉夫的旁听生也不如。

只有东方知道,理查完全没有必要为此懊恼,他学习的一切,都是为他易筋洗髓服务的,而兰蒂丝,则是从零开始,理解学习整个武学体系。

易筋洗髓之前,理查根本不需要一日千里,不需要进步神速,只要破了那一关,他就能脱胎换骨,变成绝顶高手,而若不能破关,再高的成就,也不过转眼化为流水落花一生休。

兰蒂丝学习地很快,理解得很清晰,也不代表,她一定能修炼最高深的武功,若不能练,那么,她在武功上的成就,也就和她现在一样,顶多借助着经验技巧和远比普通武者强健的身体对抗一下八级以内的战士。

但如果练成,她就是真正的魔武双修,这是神话,史诗中,才有英雄真正达到的境界,到那时,她的实力增长何止一倍。

不过,东方倒也不在意,他也同样在易筋洗髓,破而后立,如果功成,力量恐怕也是数倍于以前。

而且他是魔免者,对于兰蒂丝最擅长的魔法无需畏惧,反而更占优势。

他们本来的实力,就已经站在人与神的交界处,此番闭关修习,若真能成功,那他们,就是真正行走在大地上的神明。

到那时,又何必在意,神殿那所谓的神临。

只是不知道,一直毫无动静、不知暗中在进行着什么的神殿,到底会不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与机会。

第四百三十一章 教皇来访当然,一张一弛,才是长久之道。

理查的身体并不适合日以继夜,过于辛苦地学习和练习。

也幸好是东方亲自教理查,若是东方真出了事,由维克多来教导,就算维克多这个老师,再小心,再认真,理查一门心思,拼命去练,超出了身体能负担的极限,本来就是是东方自创,略有激进远不如正统洗髓经,易筋经平和中正的这套邪功,那就更加凶险了。

东方自己不算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每天教授的时间不长,内容也不多,就算他自己练功,都是不紧不慢,悠着来,一点也没有急于恢复武功的心情。

为了喝酒,聊天,或是一时兴起,坐在冰鲡身上,游河戏水等等小事,耽误练功,那是极正常的。

理查身体弱,精神不济,每天也控制着学习修炼的时间,尽量放松自己。

虽说他本身还有些急切之意,但整天见东方漫不经心 和蛇女游戏,同冰鲡玩闹,该喝就喝,该吃就吃,最初是焦虑气苦,可时间一长,倒也跟着小乖一起,凑着一块玩闹说笑,心境渐渐轻松,甚至连修炼大事,诸多目标都渐渐忘怀了。

兰蒂丝自然不会有身体不好,精神不济这方面的困扰,如果需要,连续几个月不眠不食地学习,对她来说,也不是问题。

但东方的态度如此轻松,她也并不着急,每日里回味理解一番刚学的东西,再回忆思索一下以前积累的课程,自己试验着运运功,颇有兴趣地观察一会,东方和理查练功的情况。

没什么事的时候,倒不会掺和到东方和理查的闲适游戏中,经常悄无声息地消失,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只是东方和理查,谁也没问过,她干什么去了。

兰蒂丝倒也并不是踩着点,只在练功上课的时候就赶来的,很多时候,她也会无所事事地在这里整日整夜地消磨时间,慢悠悠地跟东方喝着酒,聊着天。

那酒居然都是兰蒂丝拿出来的,有精灵一族温和香甜的果酒,也有蛮荒异族粗糙的烈酒,甚至有兰蒂丝自己在炼金炼药之余,碰巧做出来的酒,味道有醇有劣,有的药酒能强身健体,但也有的药性可以致人死地。

不过,东方和兰蒂丝都没把那恐怖的药性当回事。

东方以前根本不怕毒,如今功力没了,也不确定能不能抵挡剧毒,但兰蒂丝随便几个顶级净化术下去,再加上她炼金炼药的造诣,酒的香醇能绝对保证,不太稳定的药力,基本上可以去除。

这些酒说起来,未必有希雅亲手酿的美酒更香更醇更好,但难得在它们的珍贵和稀有上,就算是一国之君,怕也很难弄到一瓶。

可是,兰蒂丝跟东方却把各种酒摆了一地,几乎是喝一半扔一半,东方纵情任情,畅然饮酒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身体,兰蒂丝也不劝。

兰蒂丝并不是酒徒,从头到尾,她只是浅斟慢酌地看东方大口喝酒,随手扔碎酒坛酒碗酒杯酒壶。

高兴的时候,拿大酒桶的酒倾泄而下,飞瀑流泉中,他自己最多也就喝了十分之一,且他的全贡献给衣服和大地了。

兰蒂丝看得眼也没眨一下。

理查瞧得心疼得直哆索。

兰蒂丝大师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哪一件不是天下各国抢着的宝物,还有那些各族美酒,那可是要亲自深入到精灵森林,矮人地底,蛮荒高原,兽人各部深处,才能弄到的啊。

别说各国君主,就连教皇都没这么好的待遇,以教廷势力之大,也没有进入那些神秘的地域。

亏得这两人能这么浪费。

亏得东方能毫无不安地,一连把上百桶美酒全倒进河里,就为了让冰鲡也喝两口助兴。

结果那头大鱼发起酒疯来,几乎没搅得江河倒流,遗祸万民,幸好当时兰蒂丝大师在场啊,想起当时差点山崩河催的场面,理查就满身冷汗。

东方都失去力量了,干事怎么还这么疯狂,全不考虑后果呢。

兰蒂丝又是怎么大量弄来如此珍贵的美酒,理查也十分好奇。

兰蒂丝曾深入大陆各处,同所有种族都有神秘的联系,有这些酒并不稀奇,但她的法师塔不是早毁了吗?怎么拿出这么多东西的?是别的地方还有大仓库,还是……还是,兰蒂丝每回离开,就是亲自奔波各地弄这些去了。

一念至此,理查便觉全身发冷。

兰蒂丝离开得最长的时候,也不到一天一夜,毕竟东方讲课时间大多固定,不会特意为等她拖延的。

从万里关山,险障重重之处,轻飘飘弄来这么名酒?真的有可能吗?对于兰蒂丝的魔力或深深隐藏的力量,理查在叹服之余,总会有些心头凛然。

幸好他们没有成为敌人,幸好,东方身上有太多兰蒂丝需要的东西,幸好目前彼此就算不是同盟,至少还是,有限度的合作伙件。

他们即然喝着这天南海北的酒,自然就要聊到这酒的来缘,兰蒂丝闲适地同东方说着精灵最后的莽苍森林,外人永远找不到入口的地下城,各种各样的半兽人,信仰着远古蛮荒神明的野蛮人,龙族的宝藏,远古的遗迹,浩荡大海中,神秘的岛屿……几乎整个大陆,所有神奇的,人类不能涉足的地方,各种各样的传说,秘密,兰蒂丝都有涉及。

此时,兰蒂丝和东方的关系,已大为改善。

兰蒂丝已经达到了一部份目标,也无需如初见时,那样刻意地试探,或展现自己的力量和博学,这般天南海北,闲闲道来,纯是轻松地聊天闲谈罢了。

东方待她,也不似当初那样冰冷,边饮边谈,态度竟然很随和,听到兴起时,也能坦然地表露他的好奇和欣喜。

常常感叹,他自当年从遗迹森林出来,就曾想去遍这个新世界,谁知因诸事繁扰,直到现在,也只到过维斯和萨尔瓦。

兰蒂丝含笑地承诺,将来可以做他的向导,引导他去看,所有世人还不曾踏足的土地,亲眼见识上至神龙,下至普通矮人的各个种族,去闯闯大陆上,所有最神秘,最危险的遗迹,甚至还相约他日亲访教廷,由东方仗着魔免之体上山,把教皇放倒,破坏教廷天衣无缝的魔法防御阵,然后兰蒂丝再上山,带着东方探索一番,把教廷自远古以来,藏着的一切密法,传说,一扫而空。

二人兴致极好,举杯相约,击掌作盟,倒直似关系极铁的朋友一般。

理查冷冷清清地守在旁边干瞪眼,他的身体太糟糕,这酒再好,他也不能喝。

他的本事太低微,兰蒂丝和东方说的那些,神奇的故事,惊世骇俗的约定,基本上,他也没什么插嘴的余地。

开始他还厚着脸皮,凑在一边旁听。

越听越郁闷,最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另找轻松的活动去了。

理查放松的方式居然是干活。

孔拉德一直把收集到的各种关于神殿的资料,源源不绝地送来。

经历大变后,维斯国王心态也有许多变化,国家事务,都会派人过来通报,有什么未决之事,也会写信过来咨询。

理查身体弱,大家并不介意,他是不是会看这些东西,但要保证,当他想的时候,可以随时掌握外界的一切变化。

理查在东方之外的事上,其实还是心思极深沉细密的,又一直有君王之志,办事能力也是极强。

参详国家事务,手挥目送之间,做出判断,为国王提供意见,他做得十分轻松。

一切都如喝水吹气一般,已经成了他融进骨子里的本能了。

国王那边也不至于把所有的事务都来烦他,送来的,都是较重要的少量事,并不会过份累人。

理查越是为这些事费心,倒是越是心康体泰。

并没有因为体弱而庸碌无为,感觉到自己被国家需要,被父亲相信,被朋友看重,确信自己并没有变成废人,倒是好好地弥济了一番在兰蒂丝和东方身边受到的心灵打击。

相比维斯国务的举重若轻,天下大局的安然无忧,教廷的风吹不进,水泼不入,半点消息也无,却是让理查十分揪心。

一直沉沉寂寂的教廷,日渐恐怖,简直比新任教皇纠集了全天下的神职者,轰轰烈烈召请神明,千万人马,一股脑儿杀到,还让人不安心。

理查日盼夜盼,就盼着新任教皇能有点动静,却没想到,动静会这么不可思议。

传讯石中,维克多的话,说得十分清楚明白。

应该红着眼跑来跟东方拼命的教皇,和和气气地保证,孤身一人,在维克多的监视下,跑他们的地盘上来跟东方见面?理查跳起来就用传讯石通知父王和孔拉德,要他们尽一切力量察探神殿的动态。

得到的回答是一切正常。

其实就算不查也不用担心神殿借机搞什么包围陷阱,毕竟以维克多和东方的感知力,这种事是不可能瞒过他们的。

但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理查愣了半晌,也没办法,直接把消息通报给东方了。

东方随随便便点点头,答得轻描淡写,好啊。

他不喜欢神殿,他不喜欢和上位者所谓的会面,谈判,交易,他一直以冷淡到不近人情的态度拒绝着所有上位者的这类企图。

但是,他相信维克多。

维克多知道他的为人,他的性情,在这种情况下,维克多还会发来这样的信息,那么就一定是他觉得,这场会面是必要的。

即然维克多这么认为,那么,他就答应。

无需思索,不必考虑。

简单地相信着,朋友的判断,接受着朋友的决定,即使,那并不是他喜欢的事。

东方在夕阳下,饮尽手中的精灵美酒,微微一笑。

原来,为着某些人,就算是这些无聊的事,也不会让他不愉快了。

兰蒂丝含笑放下酒杯,身影在火红的夕阳中,渐渐朦胧,直至消失。

各国神殿都有传送阵,下一刻,教皇就能从奥微兰直接来到维斯。

很快就能亲自来这里与东方见面。

超强者之间自有感应,兰蒂丝确有许多隐藏的妙法,但教皇实力虽略有不济,脑子里怕也有一堆,从远古传下来的神奇魔法。

安全起见,这段时间,还是悄然远离地好。

毕竟,在没有弄明白教皇意图之前,兰蒂丝这个真正的天下第一强者,和东方维克多等人之间微妙的合作关系,和如今看似比较亲密的关系,还是不要让教皇知道得好。

第四百三十二章 谈和之意虽然心里做了很多准备,克洛夫见到东方时,还是愣住了。

东方的出场并没有多么故弄玄虚的气派,也没叫冰鲡出来当坐骑撑场面。

他也就是随意简单地背依青山,面朝大河,浅酌美酒。

眼见着新任教皇出现,倒也没有刻意作不屑一顾之态,颇认真地看了一眼,当然还是坐着纹丝没动的,基本上也没人指望东方能有多么礼貌客气。

这样的亮相,除了那股人尽皆知的目中无人,东方也没表现出多特别,多出众。

曾在全大陆传得玄乎其玄的绝世风华,半点看不太出来。

东方满脸都是粗粗细细的大大小小的伤疤,虽然兰蒂丝和维克多都能感受到,东方的疤痕,其实都在以微小的速度,慢慢收缩平复,但至少还有大半年,才会消失,如今这乍一看,其实极吓人的。

东方身前身后堆着太多的酒坛酒桶,基本上把他的身形也遮了一大半。

就是有什么风仪华彩,只看至肩膀以上 和一张满是伤痕的脸,也不可能有什么感受的。

克洛夫实在有些怔愕,关于东方的传说,一他听过无数 关于东方的资料,他看过无数,甚至东方的画象,或是魔法影象,他都仔细研究过。

结果辛辛苦苦,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和教廷内部斗争,冒了天大的险,做足了心理准备,要来见一个,风华神彩,尤如天人,骄傲冷酷,视人命如草芥的绝世强者。

但真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带着七分醉意,三分踞傲,大半个人,都给酒坛子挡住,丑得厉害,还几乎完全没力量的人。

虽然探测魔法对东方没用,但超强者的感应力却是做不得假的。

克洛夫可以感应到东方的精神,如海无垠,浩浩无边,却也同样清楚地知道,拥有这样强大精神的肉体,此刻虚弱地没有一分足以威胁他的力气。

纵然早就知道,东方必然伤重,但几乎失去全部力量的东方还是让这位新任教皇愣住了。

自接任以来,通过前任教皇的记忆清楚了东方的魔免体质后,他就知道,教廷最大的倚仗对东方没有用,心里一直把东方当成最可怕的威胁,哪怕东方重伤,目前只能被维克多细细地保护,与外界隔绝起来,但等他治好伤,依然是最恐怖的存在。

不管自己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想要跟东方拼个你死我活,都应该乘东方伤重未愈时动手,等他好了,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需要拥有的筹码,就不知道得多少倍了。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至东方居然失去了力量。

他自己也是凌驾于尘世一众强者之上的人物了,心中自然明白,越是强大的力量,要恢复越是艰难,甚至有没有可能恢复,都说不定。

若是东方从此不再是威胁,那么,自己的一片苦心,自己的艰难抉择,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做的这件事,岂非都成了笑话。

然而,他只迟疑了极短的一瞬间,便徐徐走了过去。

他并没有走近东方身旁,而是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慢慢止步,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正常的坐椅,知道东方是暮天席地,随意坐卧地习惯了,便也沉静地席地而坐。

他性子固执刻板,即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吊然此刻受了极大的震动,倒也没有三心二意,再生出别的念头来。

东方已经失去力量了,他却是刚刚得到强大力量的教皇,虽然有维克多在旁边陪着,真靠得东方太近,咫尺而坐,就算东方全无所惧,但他又何必让维克多盯得太辛苦呢。

东方神色间的漫不经心,却也徐徐淡去,正眼看着克洛夫,甚至还向他微微一举杯。

能得到东方这样的待遇,不是因为克洛夫的形象或表现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因为,他太平常了。

就是那么一袭黑色法袍,没有什么高贵位阶的标识 身上没有任何奢华之物,正正经经地坐在对面不远处,虽然是同东方一样席地坐着。

但相比东方的随意懒散,新任教皇的姿态却极郑重,腰挺得笔直,庄然端坐,神色肃然,东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一丝紧张。

见多高等神职者,全身环线着的圣洁气息,高贵悲悯,看多大主教,教皇等人现身,四下里圣光闪耀,气派非凡,这个平平淡淡走过来,正正经经坐下来的人,就是一个一板一眼的普通老头。

他甚至并不刻意掩饰自己这一刻的紧张不安。

吊然通过手段,强行传递力量,让他在短时间内一跃凌驾于所有巅峰强者之上,但他的心灵和精神,并不曾立刻强大起来。

他只是一个固执己见的老头,从不喜欢象伊索尔德那类人那样,有事没事,故弄玄虚地微笑,天塌下来,也不想强迫自己装得安详淡然,从容如旧。

他喜欢严肃认真地对待他在意的事,哪怕东方那轻轻一抬酒杯的姿态,颇有些劝酒之意,而他的身边,也散乱着无数可以随时取用的的美酒,但克洛夫却是连手指也没动一下。

他肃容望着东方,开门见山就说:我是来谈和的。

东方微微一挑眉。

谈和?开玩笑吧。

他弄死了神殿一个教皇,毁掉了整个萨尔瓦神殿,神职者死伤,何止成千上万。

如此血海深仇,神殿内部谁敢言和,谁肯言和,就算这位新任教皇胆子小,刚上任,总要装模做样喊几声报仇,拼上两场,招揽一下人心,稳固一下自己的统治,然后再说谈和的事吧。

即使是教皇陛下,想要言和,恐怕也不容易得到支持吧?他慢悠悠地说。

所以,教廷才一直封山,许进不许出。

这段日子,我就是在消除所有不同的声音。

克洛夫沉声说。

厚着脸皮,非要在一边旁听的理查眼神微微闪了闪。

虽然教皇在神殿的权威是绝对的,但刚刚上任,根基未稳,就宣布要跟生死之仇言和,别说是反对派,就算是支持他的保守派,也不会同意的。

在封山其间,教皇到底动用了什么手段,虽未可知,却也可以确定,这其间,怕是充满了血腥与残酷的,否则根本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内,就肃清一切反对意见。

他皱着眉头,看着克洛夫,心中回忆着这位新任教皇的全部资料。

这个老头,在神殿一众大主教中,并不出色,并不擅长那些最能迷惑人打动人的神棍手段,处事刚强冷硬,全无技巧,他认定的所有异端,所有有可能对神殿不利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烧死,哪怕是国王,也无法从他手上救下哪怕一个火刑犯。

这种性情的人,或许真会用这样的手段肃清异己吧。

只是,完全不清楚东方这一边的意见想法,没有经过任何接触试探,就先对自己的人大挥屠刀,这该叫刚强决断,还是疯狂愚蠢呢。

为什么要同我和谈,我听说,当年亡灵大军,侵占了大半个大陆,千万亡灵都要冲到教廷门口了,神殿也没有和谈过。

再强大的亡灵,也进不了教廷,再强大的敌人,教廷也立于不败之地,但你却是例外。

可我已经失去了力量。

在我来此之前,并不清楚这一点,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关键,其实不是你,而是神殿本身。

克洛夫谋求和解的态度极其诚恳,确实让东方吃惊,甚至有点失望,他居然微微蹙起了眉头,神殿本身又怎么样呢?看起来神殿损失惨重,可事实上,失了一个教皇,又能立一个新的教皇,且实力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

神殿奇异的制度和神奇的秘室力量,注定了神殿其实并不害怕损失任何一个强者。

表面看起来,神殿在萨尔瓦损失惨重,但神殿实力遍及诸国,教廷内部的力量,更是无比强大,教皇死了,重立一个,伊索尔德等实力相当于巅峰强者的最高神职者死了,教廷也朱必不能再在短时间内速成一批,真正因东方而损失掉的力量,其实并不象人们看到的那么大。

全大陆有那么多虔诚者,狂信者,哪怕是塞尔纳河衅的惨剧,吓退了许多人,但神殿一声令下,愿为神而死的普通人,战士,依然千千万万。

更何况,神殿还一直有一个所谓神临的传说。

神殿到底还有什么问题,能让这位新任大主教,不顾一切,找自己这个死仇大敌来谈和。

克洛夫知他不解,轻轻叹息一声,问:你知不知道,对神殿来说,最坚定,最无疑议地,不相信我们的神明的人是谁,你知不知道,对于神殿来说,最大的威胁,最大的不稳定,又是谁。

第四百三十三章 肯定否定谁是最坚定不相信神殿神明的人?论资格,只能当旁听者的理查皱了皱眉头。

什么才算是神,哪一种概念里的神呢。

要在以前,东方,维克多他们估计都不太相信神殿向外宣扬的所谓神明吧。

这片大陆上,其实有许多足够强大的人,对神殿的神明,未必认同,只是并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相比之下,那些异端,异教徒们,则应该是更坚定的否认神明之人了。

虽然千百年来,被烧死的异端,十之八九是冤枉的,但确实有一部份人并不相信神明。

还有精灵,兽人,矮人,野蛮人等等异族,甚至一些隐藏在穷山恶水中的人类小部落,他们坚定着信仰着他们的神明,自然是毫不认同神殿的神明。

其他的还有……理查在自己心中默默地计算着,忽然间发现,看起来神殿的力量渗透到了大陆绝大多数地方,但私心中,不信仰神殿神明的人,其实很多。

而且,自从兰蒂丝对他们揭露远古诸神真相之后,他们对神明的人知,也有了完全的不同。

说起来,现在他们几个人,反而是世间最坚定地相信着神明存在的人,只不过,他们相信的神,只是更强一些的人,而且,东方和维克多,也同样在向那个方向前进。

诸神的真相,只会让他们前进地更加坚定,更加稳固。

就算是理查他自己,此刻虽体弱无力,但修习东方的神奇功法,追求着破而后立的神奇境界,也可以说是走在了通向那个目标的道路上,即使万里长途,目前的他,还只是跨出第一步。

漫漫大陆,浩浩天下,到底什么人,才会最坚定地拒绝相信,神殿的神明呢?理查若有所思地望向维克多。

维克多即然把教皇带来了,在此之前,他们二人之间,必有足够的沟通,教皇肯定也说出了足够的理由来让维克多信服。

那个,这个答案,维克多应该明白吧。

然而,维克多深色肃穆,一直只是沉静地听着,目光里看不出半点端倪。

反而是本应目中无人的东方,正色深深望着克洛夫,目光渐渐奇异起来,忽得悠然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徐徐饮尽,方漫然道:是你!理查一震,几乎没跳起来。

教皇是最不相信他自己所侍奉的神明的人?维克多微微一扬眉,眸中却生起一些隐约的笑意,把眉眼间的肃穆冲淡了几分。

东方这个人,无论再给我多大的意外,也不足以让人惊奇了。

可是克洛夫十分惊奇。

他已做好了解说的准备,却想不到东方会给出这个答案。

除了他自己,又或是其他的几个大主教,谁能感同身受地,说出这样的判断。

他怔了怔,方问:为什么?因为,只有神棍自己才是最清楚他自己是骗子的人。

东方漠然答。

神殿和普通江湖骗子的区别只在于集合了无数人,在欺瞒信众的同时,也在欺骗自己。

用神圣美丽,自成体系的理论,来完美那些谎言。

虽然神殿有无数信众,虽然内部也有无数虔诚的神职者,但身份越高,掌握的秘密越多,离真相就越近。

教皇清楚神殿最大的秘密,也就知道,也就是最清楚,所谓的神明,是什么东西的人。

再虔诚的信仰,也不可能坚持得下去。

堂堂教皇,被人当着面骂成神棍,居然并没有愤怒,只是怔怔道:原来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自己才明白这种感觉,你……东方但笑不语。

什么人才是最不相信,神殿所宣扬的那些神明的人。

无神论者,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的观点,即说服不了天下人,甚至未必完全说服他们自己。

象以前的东方和维克多,以及其他的强者们,也未必是完全不信神,只是他们大多更相信自我,更相信力量。

异族们不是不信神,只是他们有自己的神,而且,他们也并不敢完全否定,人类主流的神明真的不存在。

即然他们有自己的神,人类当然也同样应该有,可以有。

真正完完全全,能够确定神明应该不在,至少不会象教义中说的那样存在的,应该是掌握了大量这类信息,可以做出这种肯定判断的人。

那就应该是神殿的高层。

东方清楚这一点,因为怪力乱神,借神力而迷惑别人的事,他在很久以前就见过许多。

苗人在对世界的认识上,远比汉人愚昧落后,许多部落都执行着神权制度,祭司的权力超过长老和族长。

重要的决定,都要通过神意来传达。

部民们大多虔诚地相信着神的存在,就算偶尔有信仰不够坚定的人,也不敢表露出来。

东方为了统一苗疆,也曾深入地学习一切苗人的技巧,知识,蛊术,毒术,甚至是他们的巫术,他都用心研习过,曾经在某些部落,当过族长,当过祭司,也曾冷眼监视过,其他部落的族长或祭司。

他清楚地知道,十个祭司里最少有五个,才是最不相信神的人。

因为只有祭司自己知道,他那些乱舞乱叫,大跳大吼,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神明的回应。

他们尽一切力量,传达一切玄妙的感受给别人,制造神乎其神的假象,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或许是为了部族的信心,总之不会是为了对神明的忠诚。

克洛夫沉默良久,方轻轻道:我从六岁就加入神殿,从小就以生命,灵魂,以我拥有的一切起誓,维护神明的威严,散播神明的光辉。

我真心地相信着,神明爱护所有人类。

我真心相信着,神明一手执剑,诛除邪恶,一手持花,洒播美好。

我相信着,人类得以存在,可以繁衍,文明能够昌盛,得以传承,一切的背后,都有神明的默默关怀,都有人类的虞诚和坚定。

神殿的经文,教义,解释了世界大多数的奥秘,从开天辟地,到生命存在,从地水火风,一切自然,至各种各样的魔法,人们的生命因神的呵护而有尊严,有追求,即使死亡也并不可怕,死后的世界里,还有神明的慈爱。

维克多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这其实是大多数虔诚者的想法,无数神职者,抱着这样的信念,舍生忘死,无数普通人也坚信着这一切。

就算是那些信仰不是那么虞诚,坚定,对神殿谈不上太多忠诚的寻常人,对神明的尊敬,期盼,向往,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的。

因为信仰极其坚定,所以,我能吃别人吃不了的苦,我能付出别人做不到的努力。

所以,我修炼比其他人更快,提升速度更远远抛下别人。

由普通牧师,神官,到大神官,主教,红衣主教,最后,我成为大主教。

可是,我从来没我有见到过神明,没有感受到过一丝一毫的神意。

地位很低时,我很坚定地向上走,力量很弱时,我很顽强地苦苦修炼,我相信,只要努力就有回报,总有一天,我可以接触到神明的光辉。

可是,到最后,我的地位仅次于教皇,我的力量形同巅峰强者,我通晓除教皇秘法外,所有的光明魔法,我几十年如一日地为神殿效力,我日以继夜地祈铸,苦行,无数次耗尽所有魔力地发出呼唤。

却从没有得到过一丝回应。

不错,教皇才是神朋的唯一代行者 可我是大主教,我不求能能与神明有完整的,准确的沟通,我求的,不过是一点细微的感触,一丝心灵的明悟。

教义法典上,那些一定会回应人们真心祈求,时刻关注着人间大陆的神明,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

而且,随着知识和力量的增长,随着对魔法的了解。

我也隐隐地觉得,魔法是自己苦练得来,而不是向神明祈求赐予的。

所有的自然之力,也都遵循着他们各自地规律存在着,根本看不出被神明控制的迹象来。

除了一个个传说,一本本教典,我找不到一丝神明真正存在的痕迹,即使是那些感动无数人的祈铸,传道,无数魔法奇迹,光辉壮丽景象,也还是我们这些凡人用自己的努力做出来的,同神明,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在我成为大主教十年之后,我开始怀疑,开始觉得以前相信的一切或许都不是真的……克洛夫徐徐地讲述着,没有过多地谈他的动摇 他的痛苦,他在很漫长一段时间里,内心所受的煎熬。

他知道,其他的大主教,恐怕至少有一半人,曾经察觉到过相同的真相,只是,有人聪明地,不去多想多问多追究,有人清楚地知道,对于享受了因神明而来,一切权力和荣耀的大主教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东方沉默地听着,任何一个宗教,如果有足够长久的传承,足够完整的教义体系,那么总有一天,会有智者哲人,不肯再自欺欺人,不肯再蒙上双眼,即使会带来否定本来信念的痛苦,依旧会忍不住去怀疑,去追寻,去探索,失败者就此迷失,成功的,体悟大道。

苗家的小部族虽没发生过这种事,但中原,释道儒三家,无数高僧大德,大儒名道,都曾有过这样的挣扎和探索。

只是……东方看着克洛夫,这个刚刚接任教皇,曾经迷茫软弱,但在世人眼中,却一直刚强固执的老人,最后的探索,是成功,还是失败。

我听说萨尔瓦的大主教处事手段极其刚硬,对神明的忠诚,从无动摇,不象是你自己说的那样。

克洛夫平静地说:那是因为,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神明也许根本不存在。

神殿最初的基石也许立在谎言之上,但我依然可以肯定,神殿的存在,是正确的,应当的,是我应该付出一切来维护,守卫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信与不信也许所谓的神明,只是一个谎言,但是,在世人的心中,神明的存在,却是心灵的宁静,精神的寄托,是可以安祥面对死亡的依赖。

也许神殿的建立,更多的只是为了某些人的欲望和贪婪,但是,千百年来,确实一直在宣扬着善良和正义……理查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宣扬的只是你们的善良和正义吧,所有不信你们的,违背你们教义的,没有对神殿毕恭毕敬的,都是邪恶的,都应该做为异端,被活活烧死。

堂堂教皇对一个区区王子的指责,反应十分平静:殿下以为,所有的仁义道德不需要强权推行,只靠空言,就可以真正深入人心?殿下看到了神殿的压迫,看到了许多神职者的盘剥,可曾看到,几十年在贫苦乡村布道救人的牧师,可曾看到,安于贫困,满心恭顺,从不犯罪的贫民……理查沉吟不语,谁也不能否认,教会的强权盘剥之外,确也有许多善行。

谁也不能否认,如果没有教会传入世人心中的对罪恶的畏惧,对神裁的恐惧,对死后安宁之地的向往,对神明的恭顺,这世上,会多多少犯罪,多少反抗。

身为一个统治者,他清楚地知道,尽管教权对世俗权力的侵犯和打压让所有君王贵族愤恨,但千年来,深入人心的教义,让大部份民众能够更好地忍耐一切加诸于自身的痛苦,而期待死后的回投 或来生的幸福。

这让整个大陆,相对平和稳定,令君王的统治,更加坚实容易。

至于神殿的盘剥,固然是残酷,狠毒的,可是,君主与贵族们的盘剥,也从来谈不上慈悲仁厚,而大部份民众 只要还能活得下去,对于以自身财富供奉神明,还是十分乐意的。

那些带上所有财富,千里朝圣,奉献一切的人,从来不在少数。

这样想着,理查不觉苦涩地笑了笑,严格说起来,他自己确实没什么立场从道德上指责神殿。

神殿确实做错了许多事,但这与教义无关,与神殿千年以来宣扬的宗旨无关,所有的贪婪和罪恶,都是人犯的罪。

而是人,就会有错,不管是神殿,还是君王,人性中的恶念,都是一样的。

而现在,神殿堂握权力的人,已经不同了。

克洛夫望暑东方,目光深深,语气,凝重,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和不确定:我身为大主教几十年,同国王相处,从来不算好,和贵族们的冲突也并不少,每年被我烧死的异端都超过百人,可是,我非常确切地相信,我给予萨尔瓦的再多,在萨尔瓦不管是民众,还是军队,确实都感受到了神给予的福祉与关怀。

理查莫名地叹息了一声,如今混乱连连,骚动不断,且被野蛮人打得步步后退的萨尔瓦,用事实证明了克洛夫的话。

神殿自然不是完美的,神殿自然不能让所有人都觉得满意,可是,毁灭了神殿,你们又能高兴多久,失去了神殿,又拿什么来替代世人心中巨大的空洞,你们知道,没有神殿的大陆,会变成什么样吗?理查无声地望向维克多,一直沉默着,没有表情的维克多,终于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是的,对神殿看不顺眼的人很多,视神殿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君王也很多,暗中跟神殿不共戴天的贵族也不少,可是,针对神殿的斗争,大大小小,千年来,从未真正停止过,却也从来没有人真的想过,神殿完全消失会怎么样。

或许这只是因为,神殿实在太过强大,从来没有人敢妄想,真能将神殿完全毁灭,可是此刻,只一细想,已经让人全身发寒。

萨尔瓦国内的混乱,已经越来越严重,越来越疯狂。

平时沉默着忍受一切不公的民众,四处打砸烧抢,信仰崩溃的人,放起大火自焚,有的城市,甚至一天之内,就被各种火灾,毁掉一夫半,全国各地,各种各样的冲突日夜不断,杀人,强奸,抢劫,通过疯狂毁坏来发泄惶恐惊乱的事件,层出不穷。

曾经贫苦但坚强的国家,如今,已是民不聊生。

人人都说萨尔瓦是被神明抛弃之地,无数人全家离乡背井,突破国境,来到维斯,只因为,维斯还有神殿,还有神的光辉。

萨尔瓦国王,在军心混乱之下,全力对付侵入国境的野蛮人,根本无力收拾混乱民心。

贵族们不容自己的属民,离去派了私乓,一路拦截杀戮,死伤无数,却还是有很多人,拼了性命,要离开萨尔瓦。

种种景象,触目惊心。

才不过月余,萨尔瓦的状况,比当日他们离开时,就恶化了许多。

虽然维斯已经给予了许多财力物力其至军力上的帮助,却也是杯水车薪,没有起太大的用处。

事实如此残酷地摆在面前,失去信仰,失去寄托,千年以来,人们心中深信的神明,一旦崩毁,会有什么后果。

即然连神都没有用处,那所谓君权神授的君,还需要敬畏吗?即然,神都会被邪恶所败,那么,所有与神殿教义,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各经文,也同样可以是一纸空文。

即然,神明甚至保不住自己的仆人,自己的神殿 那么,普通人,为什么还要怕因果报应,还要怕最终审判,还要怕一切死后的世界。

神明的天堂已经不存在,即然人人都要随入地狱,那为什么不为所欲为,为什么不肆无忌惮,为什每不尽力满足自己所有的欲望和追求。

失去了足够的威慑力,失去了,让人信服的赏与罚,失去了一个稳定的制度,疯狂和混乱,在人心中,漫延开来的速度,恐怖到极点。

东方对这种现象,感到不可理解。

他不是理查和维克多,做为一个旁观者,他不会明白,一个所有的国家,制度,道德,法律,种种细节,都围绕着神殿慢慢建立,完善,所有的一切文明,都和神殿融于一体后,而形成的世界,失去信仰,失去神,会是多么可怕的事。

苗人虽倡行巫术,尊敬祭司,但苗人的神一,原始而简单的,没有完善的制度来保卫神的一切权益。

而在汉人的世界,无论佛道,都严格地被控制在君权之下,哪怕是少数几个,疯狂地信佛崇道,追求长生的君王治世时,佛道中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干涉世俗权力。

不过,东方的见识到底远在普通人之上,当年与荷兰人接触时,也曾听他们说过,西方诸国,一样沐浴在神的光辉之下,上至国王,下至乞丐,都必然信仰神明。

对神的信仰,或许会有教派之分,但没有信仰,那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

哪怕是对国王来说,赶出教门,不被神所承认,也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

东方也曾远行沙漠,亲眼见那些信仰着真神安拉的异族 亦是极之疯狂虔诚。

所以,多多少少,东方也能明白,理查和维克多的感受。

如果真的没有神殿,对整个大陆来说,都是一场巨太的灾难。

哪怕是那些最想打倒神权的国王们,都不会愿意这种事发生。

可是,这和他东方,又有什么关系呢?东方冷漠地看着克洛夫。

这个人,不过是想说,神殿管事的人虽然坏,但神殿的教义宗旨还是好的,他不过是想要提醒大家,失去神殿,会有怎样的后果。

还没有直说,唯恐直接说神殿好话,会引起自己的反感,又是故弄玄虚问问题,又是从他自己的信仰开始,七弯八转,才慢慢露出真意。

如果是兰蒂丝和维克多,哪会这么麻烦,怕是早就开门见山了。

无关他们的关系远近,真正最强者的胸襟气度便是如此。

果然这种用手段催生出来的超强者,心胸见识,远远跟不上实力的提升。

教皇陛下凭什么相信,我会在意这块大陆上,发生什么灾难?东方平静而冷漠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克洛夫可以想象到,他的轻视和讥嘲。

对于这个,不在乎一切世俗道德,只是追求着力量,追求着尽兴一战的人来说,自己这个卑言求和的新任教皇,很是让他失望和看不起吧。

克洛夫心头沉沉寂寂,望着东方的眼晴,无悲无喜。

就是因为这个人,他几十年的心血,化为飞灰。

就是因为这个人,与他相交四十年的伙伴,在塞尔纳河衅,死得连尸体都找不到。

就是因为这个人,曾救过他性命的好友,在布道台上,全身崩裂,血流如瀑,死得惨不堪言。

而现在,他坐在他的面前,放弃最大的反击筹码 卑微地哀求着停战,祈求着和平。

一个人,真是幸福啊。

不管是凌驾于世人之上的超级强者,还是力量全失,如同凡人。

天大的事,只要不怕死,也就无所谓了。

任情肆意,率性而为,总是这么容易。

肩负着整个神殿,甚至整片大陆的新任教皇在心中冷沉沉地感叹着。

他是神殿的教皇,他也是这片大地的教皇。

教皇是神明的人间代行者,是代替神明,保护大地,保护人类的使者。

现在他知道,这只是从远古时代,传下来的最大谎言。

但他的信仰是真的,他的付出是真的,他几十年固执坚守着的信念,固执推行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是教皇,他站在这个位置,所以,他必然要继续他坚持的这一切。

不,东方,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会在乎这一切。

曾经掌握着神殿巨大权力的人,背弃了神殿自己的教义,背弃了神殿的正义和悲悯,可是,东方,你也同样不是好人,维斯神殿被冤杀的所有人都知道,塞尔纳河衅所有的亡魂都能证明,东方,你不会在乎别人的生命,别人的幸福。

克洛夫的语气沉静,目光出奇地坚定,我来到这里,不是因为相信你,我恳求和平,不是因为相信你,我相信的,其实是……第四百三十五章 步步后退我相信的,是他们。

克洛夫看了看理查和维克多。

维克多大公殿下是什么人,只看他当年,身为领主,如何保护他的领民就知道了。

而理查殿下……克洛夫望着未来的维斯国王,淡淡道一位君主无需善良,但肯定懂得国家需要安定,所以二位都不会坐视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克洛夫注目看向东方:还有希雅小姐和伊芙小姐,传说中,她们是最早和你结缘的人,这两位小姐也十分善良,她们肯定也不希望灾难降临整个大陆。

理查沉声道:我们不会帮你做说客。

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克洛夫淡淡道不管是做为一个人发自内心的不忍和悲悯,还是做为君主,对民众的守护和责任,你们的心意他不会不知道。

你们不会因为自己的愿塑 而去对他提出要求,但是,他真的不在乎吗?他看向东方,自相会以来,一直沉静的目光,第一次咄咄逼人:东方,我知道你不在乎整个大陆的命运,但是,你在乎你的朋友。

你不会为他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你不会为他们改变你处事的原则,但胜负已分,成败已定,你的敌人已经死无全尸,为了他们能够安心,你做一个让大家都省事的决定,并不算太为难的事,对吗?东方徐徐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淡淡一笑。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否认,他确实在乎一些人,一些事。

他知道人心肉长,他知道,即使是冷酷的王者,也并非全无悲悯。

他知道,塞尔纳河衅,人间地狱的惨烈情景,给他的朋友,心中留下的,必是永久的阴影和悲伤。

再小的不幸,乘于几十万,也是一个巨大到,普通人不能承受的数字。

为那些死亡而哀伤痛楚,不是滥好人,而是最基本的人性。

然而,哪怕是心地最纯善的伊芙,也从未责怪过他。

纵然以后,一生都会无数次在地狱重现的噩梦中惊醒,他们最多也只是责怪他们自己不够强,不够能干,无法做到更多的事,无法阻止这一场惨剧。

而将来,针对神殿的惨烈战争,也必然会引发更多的死亡,更多的灾难。

正如克洛夫所说的一样,即使神殿崩然倒塌,似萨尔瓦那样的混乱骚动,也必将肆虐整片大陆。

几百万人的死亡,上千万人的生不如死,这一切,都并非不可能。

他也许不在乎那些冰冷数字之后所代表的生命,可是,他确实在乎,极少数人心间的沉重与悲伤。

他知道他们不会因为他们心中的道义,而强求他,他也不会为他们放弃自己的执着与坚持,可是,他的敌人确实已经死了。

眼前这个强忍着悲伤,坚持挺直腰板的老头,并未得罪他。

还活着的那些神职者们,确实也与他没有仇,在神殿已首先低下头,伸出手的时候,应该如何选择呢?东方慢慢饮尽杯中酒。

他杀人不眨眼,但不代表,他一定要赶尽杀绝。

只是,他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人。

教皇陛下以为,我们之间弄到如此地步,只需要你们说几句凛然大义的话,就可以把过的全部抹掉。

克洛夫点点头,人心都有最基本的道德与是非,但也同样有出自天性的贪婪和欲望。

不要指望谁过于高尚,道义和利器均沾,即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又可以得到实惠,才是平息人心,解决后患最根本的方式。

神殿会传告天下,神明仁慈悲悯,神的光辉,连异族也肯照耀。

任何异族,只要不亵渎我神,不攻击人类,都不再是人类的敌人。

克洛夫语气平缓,徐徐说来。

听起来,这似乎是同东方无关的简单神喻,但带给大陆其他各族的,却必然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人类对异族的追杀,捕捉,屠戮,将就此停止。

那些被逼到几乎要灭亡的可怜种族,将得到喘息之机。

而这其中,自然包括精灵族。

泉间就是为了这个几乎不可能达到的目标,而离开森林,踏入人世,泉音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刻意接近权贵。

泉音甚至曾经因为这个诱惑,几乎放弃本心,差一点成为东方的敌人。

为了保护她的种族,她随时准备着,牺牲她所有的一切。

精灵对人类的诱惑太大了,哪怕东方和维克多威名足以震慑天下,但区区两个人,也不可能为了泉音,永远守护精灵森林。

偷捕者们,只要能捕猎成功,并抹杀关于他们自己的信息,东方和维克多,也没什么办法去解决。

但神殿的耳目,势力,却是真正遍及整片大陆,神谕之下,估计没有几个人,能自信成功捕获精灵,却逃脱神殿的追查。

诸神宽容,对一些黑暗的职业,和信仰者,也会施以悲悯爱护。

不管是黑暗法师,还是暗影刺客,只要没有主动伤害人类,攻击神明,都不会再被视为异端。

就算法修因着医药之术被各国拉拢,但黑暗法师的身份,还是让他受到许多歧视,影子做为刺客,也始终是世人防备冷遇的对象。

当神殿放开禁令,宽容地接受与光明相对的信仰和力量时,他们也能自由地行走在阳光下,不再忍受世人的白眼,不再被不公正地对待。

克洛夫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东方的神色。

这个凌驾于世人之上的绝对强者,人世间,没有任何珍宝与权势,可以打动他。

他不需要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却永远忘不了他的光彩与风华。

所以,克洛夫只能选择让他在意的人,成为获利者。

在心中微微地叹息着,克洛夫正色看向理查,神殿会考虑更换各国大主教,从此以后,神明的事归神明,君王的事归君王……理查挑挑眉,虽然做为统治者,不会坐视神殿崩毁,带来的天下大乱,但乘机打压神殿势力,伸张王权,却是理所当然之事,这位教皇肯自己先提出来,倒是识趣得很。

神殿会颁谕天下,诸神化身千万,以不同的形象,救助世人,恩泽各族。

许多人秘密信奉的教派,甚至异族们信仰的神明,都不是异端,那只是神明的另一种化身。

以前只是世人愚昧,看不透种种幻象,才产生过多的教派之分,教义冲突。

如今有了神明的指引,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克洛夫不急不徐,平平淡淡地说着,理查终于惊讶地睁大了眼n这几句话看来随意,但事实上,几乎可以动摇神殿的基石啊。

这也正是理查暗中打的主意。

神殿的千年根基,太过深入地渗透进这世界的每一处,要掀翻神殿,就必然掀翻整个世界。

即然如此,就暂时还敬着神殿,借着如今神殿被打得不能抬头,王权高涨的机会,慢慢地,扶持着那些以前被打成异端的小教派发展,一点一点蚕食着神殿的基础。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终有打破神殿一家独霸天下的格局。

人们需要信仰,人们需要神、人们的精神需要寄托,人们对未来,对死后的世界,都需要有期望。

对现世有了敬畏,世人才会恭顺,服从,对来世,有了指望,人们才不会反抗和不驯。

为了更好地统治世界,为了减少一切冲突和纷争,所有的君王都需要神明,需要宗教,但到底是哪一个宗教,哪一位神明,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毕竟大部份的教派,明面上,教义还是以正义光明为主的,对君王来说,只要能帮助统治,而不会对王权有太大冲突,那就是好教派。

千年以来,神殿一直不遗余力地打击一切教派,每年把大量的人送上火刑架,就是防止其他教派成长壮大,让君王们有第二个选择。

严格来说,这种事的威胁,比东方更可怕。

东方虽然强大,但要一直敬而远之,不要得罪,也未必一定成仇。

可是那些教派却不同,不管神殿怎样释放善意,争夺信众和权势,都是无可避免的。

就算是如今神殿主动求和,理查自己也只是暗中筹划着,并不敢把这样的条件摆出来。

因为神殿应该是绝不可能答应的,谁知这位教皇,居然如此大方的,做出这样的让步。

一时间,竟让理查给惊得呆住了。

东方也颇为奇异地看着克洛夫。

这位新任教皇,神色始终肃穆,语气也很平静,没有为难,没有难堪,没有不得不让步的痛苦和羞耻,没有出卖神殿利器的矛盾与犹豫。

这老人腰杆挺得笔直如枪,表情如花岗岩一样冷硬。

东方虽然对教权神权这些东西不太敏感,基本上也听出,这让步极其巨大,几乎有点象自废武功或是自缚双手了。

这老头看起来骨头很硬,不象是那种为求一时芶安,就什么都可以出卖的人啊。

且神殿实力犹存,至于退到这个地步吗?第四百三十六章 心腹大患克洛夫心中一片平静,他知道他的做法也许举世无人会理解。

世人会以为他懦弱无能,神殿本来的敌人会以为他贪生怕死,神殿内部的反对者们将得以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他出卖神殿。

他在神殿内部的威望将会一落千丈,以前的同盟也会因此变成敌人。

但是,他不在乎,因为,他坚信,他是对的。

他曾经是神殿最忠实的追随者,因为暗中怀疑神明的存在而陷入过迷惘,直到最终确定神殿存在的意义,确定自己所做一切的意义,才最终寻到了前进的方向。

可是,成为教皇的那一刻,他知道了无数的秘密。

他的信心,他的坚持,再一次崩溃毁灭。

原来神明不是不存在,而是,神明根本没把这大陆,这无数凡人的福祸当回事。

所有的神爱世人都是谎言,所有的守护与正义,都是笑话。

神殿不是神的仆人,不是神的人间代行者,而是神的狗,是在神明远游异界时,代替神,守住人间至高无上权位的走狗。

也许远去的神明永远不会回来,就算大陆面临灭绝,也同神明没有关系,但纵然如此,在这片大陆上,抛弃所有人类而去的神明,依然必须拥有着绝对的权威。

而同样,做为行走人间之神的教皇,做为一切光明与正义的护法者,也主持着一切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

暗中研究,折磨,甚至培养亡灵法师,借助黑暗的力量,制造灾难,铲除政敌,提高神殿的地位。

种种阴谋,重重手段,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揭开后。

触目惊心之下,克洛夫被打击得几乎颓然不起。

他们信奉的神明是魔鬼,他所坚信的正义是笑话。

神殿在正义和光明的旗帜下,不止有贪婪和霸道,更多的是罪恶和恐怖。

自闭于星室的数日数夜,他无数次自问,无数次迷茫,不知这几十年的人生,几十年的信念,到底算什么。

最后拯救他的,是萨尔瓦的灾难。

教廷的星室,可以连接各国,随意传送。

身为萨尔瓦大主教几十年,在那里举讨屠刀,也行过慈悲,在那里,建立起事业,又亲眼看着一切崩毁。

在他连最后的意志都要崩溃之前,很迷茫的悄悄回到萨尔瓦,几乎是遵循善生命的本能,想要看一看,他曾守护的那片土地。

然而,他看到的是无尽的灾难,无数的骚乱,无穷无尽的恐怖和疯狂。

于是,他知道,不管真相是什么,神殿不能倾覆。

人类需要信仰,人们渴望,有正义,有光明,高天之上,有神明守护一切,善恶最终有报。

于是,他回到教廷,走出星室。

不管神殿建立的真意是什么,即然把光明,正义,仁爱,这些词记载在教义上,那么,就继续坚持,继续推行。

不管,千年以来,历代教皇暗中用了什么手段来筑固统治,即然现在他是教皇,那就按他的意志来。

他封闭教廷,血腥残酷但坚定地推行着他的意志,即使反对者中,有他曾经的朋友。

神殿没有时间慢慢改变,他没有时间,慢慢说服所有人。

仇恨仍在,矛盾仍在,那恐怖的敌人仍在,他必须赶在下一次惨烈血腥不死不休的冲突暴发之前,解决这一切。

所以,最终坐在了这里。

他忠诚的,其实已经不是神殿本身,而是他自己的信念。

他不介意神殿的利益受损,因为,在他眼中,这才是拯救神殿真正的方式。

我不明白,现在的我并没有实力威胁神殿,你们需要如此让步吗?东方的声音,平淡地响起。

克洛夫也同样冷静地回答:来这里之前,我确实没有想到你失去了力量。

但我做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你,神殿的问题,在于神殿本身,而不是你。

一直以来,神殿都太过强大了。

过份的强大,就会带来过份的霸道。

无可匹敌的力量和地位,所带来的权势,就会迷住人的眼晴,勾起人的欲望。

应该谦卑简朴的神仆却骄傲豪奢,应该守护世人的神使,却盘剥压榨。

没有任何国家可以与神殿匹敌,没有任何君王可以对抗教皇,也没有任何教派,可以威胁神殿的地位,于是,我们日渐狂妄。

哪怕嘴里说着,王权神权要相辅相成,才能稳定而完美地统治,但事实上,却一直对世俗的君王步步相逼。

哪怕本本教典中,都写着宽容慈爱,实际上,却容不得任何事不在掌握中,任何人不向我们低头。

越是一帆风顺,越是作威作福,越是不能失去这样的特权,越是要不择手段地除掉一切可能破坏这一切的人,当年与魔法公会创始者的冲突,就是因为,神职者的骄狂霸道,这一次,与你的仇恨,最初,也与神殿的种种私心试探,暗作手脚不无关系。

千年以来,被神殿压制,掌控,屠戮的不臣服者,无以尽数,但总有一天,会有神殿也无可奈何的强者出现。

当年魔法公会危机就是教训,可惜,神殿没有记住,才有了今日与你之间的血仇。

可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的更强者出现。

即使没有人,真正在力量上直接击败神殿,但神殿再这么变本加厉,不知收敛,君王,贵族,甚至民众们积累下来的不满与愤恨,终有一日要爆发出来。

这一次,神殿受到巨大的打击与教训,也未必不是好事。

理查慢慢地替他把话解释完:所以,借着这机会,自行削弱神殿的权势,放松对其他教派的压制,让王权得以伸张。

你给自己制造威胁,制造敌人,让神职者们不得不放下骄狂,不敢不谨慎处事……克洛夫坦然点头。

所有的神职者们必须明白,他们并不是民众和君王们仅有的选择。

当他们背离教典之时,就是世人转换信仰之日。

神职者们必须知道,他们发誓永远守护光明,是来尽义务,是来求心之安宁,是为灵魂他日升入天堂的福报而付出,不是来享受特权。

这些最基本的道理,在教义中开宗明义,写得简单浅显,可惜,早就被人们忘怀了。

该是提醒他们记起来的时候了。

理查深深望着这位新教皇:你一点也不担心,他日神殿的地位被其他教派所取代吗?克洛夫淡淡一笑,沉郁的眉目间,却也有着隐隐的骄傲,只要大部份神职者,按照教义法典的教导行事做人,那任何教派也动摇不了我们。

如果有一天,我们被取代,就代表我们违背了我们曾发下的誓言,曾守护的信仰,那么,被世人所遗忘就该是我们的结局。

他的语气如此平静,没有一丝对神明的祟信与狂热,理查听得讶然不已。

即使道理上说得过去,他依然很难相信,一个神职者,对于神明,信仰,这种东西,居然全无一丝执念。

东方却是微微一笑,古时也有高僧大德,叱佛骂祖,在佛门中的地位,被天下信众的崇敬,却反而一日盛似一日。

眼前这个不再拘泥于一神一教的老人,想来也是同样,只是这个世界,对于宗教信仰的执念狂热太盛,能理解他的人,也就少之又少了。

身为教皇,能主动扶持教派的敌人,主动降低神殿的权势威望,确实了不起。

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教派与国家,也是一样的。

过于安乐,只会让所有的活力,所有的思考,所有的追寻变为懈怠,神职者们享受着一切特权,却已经忘记了应有的付出。

看着东方眼中,竟也流露出欣赏之色,理查反而皱了皱眉,他盯着克洛夫,沉声问:陛下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又有什么可以保证,陛下说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暂时稳住我们呢,也许在我们放弃敌意和防备之后,就是神殿大肆复仇的时候了。

克洛夫想要借这个机会整顿神殿的心意也许是真的,但要说他完全不恨东方,那是绝无可能。

维斯神殿被东方冤杀了那么多人,萨尔瓦因东方而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除了他们这些东方的朋友,会坚持站在东方这一边,天下间,还有什么人会说东方做得对?别说是神职者,就算是信仰不深的普通人,也会认为东方杀人无数,残忍恐怖吧。

这种魔鬼,是应该被除去的吧。

难道还指望这个行事从来不宽仁,烧死异端时,也最刚强固执的教皇完全忘记仇恨,以德报怨。

虽然眼前,克洛夫摆出的条件,无疑是最好的。

即可以伸张王权,限制神殿,又可以避免混乱和灾难,做为统治者,真是求之不得,但他更担心的,却是东方的安危。

毕竟现在的东方,已经失去了一切力量。

谁知,对于理查的疑虑,克洛夫居然坦然承认,他看着东方,平淡地说:我憎恨你。

无论最初谁是谁非,理曲理直,为着所有被你所杀的神职者,为着塞尔纳河衅无数的死者,我憎恨你。

即使神殿需要敌人,需要威胁,但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要杀死你为所有因你而死的人复仇。

但是,你在意吗?东方不觉失笑,第一次觉得,这个新教皇还真是很有意思的人。

理查悻悻在旁插话:你别对他用激将法,他不在意,我们很在意。

相信我,王子殿下,即使东方看起来失去一切力量,巅峰以下的强者,也不足以威胁他,即使是巅峰强者,也并不一定能杀得了他。

何况,还有你们的保护,实力大损的神殿杀不了他,也不敢杀他。

我们不会在同东方这个超强者言和之后,再跟一位剑神结为死仇。

克洛夫叹息一声,神色间,居然有毫不掩饰的遗憾与不甘。

理查冷冷道:杀不了他?未必吧,维克多虽强,但毕竟不是魔免体,他攻不上教廷,你们不用太怕他。

何况,你们不是还能招唤神临吗,有这个杀手锏,要对付失去力量的东方,不是不可能吧?神临?克洛夫微微冷笑起来不错,我们确实有招唤神明的方法,但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殿下还认为,神临会发生吗?殿下,忘了我最早问的,是哪两个问题?最早的问题?理查不觉一怔。

最不相信神明的,是什么人?以及,神殿最可怕的敌人是谁。

第一个问题,东方已经回答了。

最不信神的,其实是教皇自己。

而神殿最大的敌人……东方忽得朗笑一声,明明容颜已毁,这一笑间,便如云散日出,眉眼间光芒直叫人不敢逼视。

你们真正的心腹大患,不是我,不是维克多,更加不是兰蒂丝。

他笑望克洛夫你们最怕的,其实就是你们的神。

第四百三十七章 新的秩序东方自少时,便惊才绝艳,锋芒毕露,行走江湖,踏遍中原,也曾有无数名门正派,前辈高人,生起爱才招揽之心。

只是东方出自异族邪派,行事自然邪气十足,狠辣无比。

不知多少人,爱惜他才华风彩,想要感化招抚他。

同他讲圣人之道,对他说佛道慈悲,多少流传千年的大道理,多少世人心中的道义是非,一一摆在他面前。

东方的回应却是狂妄而冷酷的。

少跟我说那些骗人的大道理,如果有一天,你们的孔圣人,老子,释伽牟尼,活转过来,坐立不安的,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绝不是我们这些所谓的邪魔歪道,而是你们这帮圣人的徒子徒孙。

如此离经叛道的讥讽之言,哪怕气度再好 修为再深的高人们,都会气得面红耳赤,然而,除了指着他大骂,大逆不道,无知竖子之外,却从没有人真正反驳过他的结论。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数千年前的圣贤们,或许真有救世济人的大志愿,大胸襟,然而数千年来,他们的言论,已经被无数后人,逐字逐句地分析解说,按照他们的意愿加上各种各样的深意,所有的解析都只为了更好地确认他们自己的权威,确保他们自己的利益。

真正的圣贤重生,第一个被动摇的,就是这些借着圣贤之名,而确立地位的大宗师们。

圣贤真的回来了,还要这些代圣贤立言的凡人们做什么?这道理,就是不识字,没学问的大老粗也明白,老大出门玩去了,把家里的一切交给老二打理。

几千年来,老二管理着老大所有的财富权利,享受着一切只属于老大的利益地位。

且世世相传,不知过了多少代。

忽然有一天,老天要回来了。

这些跟老大完全没感情的老二的后人们,会高高兴兴把一切交回吗?正常来说,是立刻跳起来,想尽办法,把老大除掉吧!东方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看待世人,东方自只也当过教主,也曾图谋过天下,对于权位之争,看得更是清楚明白。

现在的神殿,早已不是远古之时,为神明们奔走的神仆了。

那时他们没有严格的制度,森严的典籍,那时他们虽然是神的走狗,但因为神明而享受着许多特权,他们依附着神明,感激着神明,心里对神明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神明们要走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会惶恐惊怕,痛哭流涕,一心一意要留下神明,实在留不住,有一个神临的招唤术传下来,他们也心安一点。

可是,在神明遥遥远去无数年之后,他们发现,原来即使没有神,他们也可以欺骗,控制整个人类。

原来他们不需要诚惶诚恐,处处小心,唯恐冒犯神的禁忌,因为他们自己就已经是最高的主宰者了。

他们可以做任何事,只需打出神的名号,他们可以随意解说神的意志,只要这对他们有利。

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习惯了自己当老大,自只主掌一切,他们已经不能再想象,重新变成狗的生活。

于是,他们开始慢慢书写典籍,充实教义,修改神话,利用手中,对知识文字的掌控权,慢慢地隔绝了远古的历史,而让世人永远忘记,神明的真相。

有了严格的制度,详实的教典,有了层次分明,职权明确的神职阶级,神殿终于慢慢成立,教皇由神的仆人,而变为神明的人间代行者,并不断灌输给世人,教皇其实就是行走人间之神的真相。

大陆的历史,从此被完整地切割开,在神殿建立之前的世界,只在于神话中,传说里,一切的故事都是语焉不详的。

真实的,有文字记载的,被世人所坚信着的历中,不过是自神殿地位完全确立以来的千余年,就是在这千余年中的前几百年,识字的权力,知识的传播权,对历史神话教典的解释权,也几乎是完全掌握在神殿手中的。

在漫长的岁月中,神殿巧妙地抹去了一切关于远古神明的真相,现在的神明,高居九天,不能轻易进入人间,一切的意志,都只能通过教皇传达。

所谓的神明,其实只是一个象征,一个让教皇至高无上的权利,合法化的虚影。

无论民众们多么虔诚,无论低等中等神职者们,多么向往,神殿的高层,永远不会希望,这神明重归人间。

神明来了,教皇又算什么?何况,这些神明从不慈爱世人,他们任性而强大,肆意而疯狂。

在克洛夫眼中,一个东方,已经给大陆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还需要再来几个比东方还强的狂人吗?神明来了,整个神殿或许是第一个遭受清洗的组织。

那些在神战中,曾经亲手屠戮过几百万,上千万生命的强者,绝不会喜欢神殿在教典里,为神明所设计的一切内容。

这些神明可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打手,谁能保证,把他们弄来之后,他们杀了东方就离开呢?相比他们漫长的人生,在大陆上留个几百年,只当是随意游玩几天,回味一下往昔岁月。

天知道大陆会给他们糟蹋成什么样?不管克洛夫是为了自己的权位,还是为了大陆的无数生灵,他都绝不会招唤神明。

所谓的神临之术,从来都只能起震慑作用。

永远不会被真正施展出来。

当年被魔法公会创始人,逼得那样难堪,教皇也没有召唤神明。

数百年,教皇一直对兰蒂丝无比忌惮,也同样没有召唤过神朋。

只有那个重伤濒死的前任教皇,满心都是复仇,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理智,才会觉得,没有什么比杀死东方更重要。

他甚至深信,克洛夫也会因为血海深仇,而和他抱着同样的念头。

可惜,克洛夫虽然是出了名的固执,却只会有理智地固执。

此刻看破了这一点的东方,很是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他对神殿的仇,早报了,得罪他的人早死了。

再追着神殿喊打喊杀,其实是因为对神殿的神临之术很期待。

可现在,克洛夫的态度很清楚,就算神殿的人死光了,他也不会招唤神明。

这样一来,神殿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他继续为敌的。

只有疯了的大象,才会到处去追杀蚂蚁。

东方郁郁不快地给了理查一个眼神,理查精神一振。

话说到这个地步,东方即然已经不是非要继续敌对下去,那对神殿递出的和平之手,自然是要接住的。

只不过……眼下即然是新任的教皇大人求上门来,这么难得的机会,自然要尽量多争取一点好处。

虽然神殿给让步已经很大,但应该还有增加的余地才对。

理查打迭起精神,准备大显身手,狠狠地敲神殿一笔。

这种一方求和心切,一方无所谓,一面倒的谈判,最后来肯定是要达成不平等和约的。

然而,精明能干的维斯王储失望了。

克洛夫的刻板固执出乎他的意料。

这位老人,即不是政客,也不是商人,他没有任何谈判手断,更不讲究丝毫讨价还价的技巧。

他看似很愚蠢地把一切摊开来谈,连自己最大的底牌都掀开了,不等人家开口,就主动作出了最大的让步。

但这就是他全部的退让,全部的条件。

不商量,不更改,不后退。

答应就是双赢,反对就死拼到底。

反正他已尽过力了,他也准备好和谈失败,就战死于此,让神殿去挑下一个教皇吧,谁知下任教皇,会不会有他的胸襟,是选择和平,还是疯狂报复呢?理查跟他磨了一天一夜,疲弱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说得口干舌燥,绞尽脑汁用足了各种技巧。

奈何这个老人就是一块生硬的花岗岩,任何手段也动摇不了他的固执和坚韧。

整个过程东方和维克多都没参予,他们只要确定大的方向就行了,小的细节才没兴趣理会。

两人大大方方走开,喝酒,聊天,休息、偶尔维克多会向这边望几眼,在心底里同情理查此刻的处境。

并且深深确定,即使是最擅谈判的孔拉德在这里,也无法对世人还比较陌生的新任教皇陛下,造成任何影响。

最终,理查在自己的心理和身体双重崩溃之前,无奈得结束了无望的谈判,和议达成。

双方都没有正经地向大陆公布他们的和平协议。

只是神殿的力量,开始重回萨尔瓦,在理查和萨尔瓦国王用传音石沟通过之后,这位焦头烂额的国王陛下,几乎是喜极而泣地全力配和神殿重建。

克洛夫亲自赶到萨尔瓦主持大局,新任教皇的身份和他在萨尔瓦任职大主教几十年威望,让事情进行地很顺利。

出人意料的是,在萨尔瓦神殿遭受如此恐怖打击之后,人们居然对神殿的重建没有任何抗拒心理。

相反地,几乎所有人,都欢呼狂喜,全力配合。

这一次,人们选择响应神殿,不是出于对神明的狂热,而是理智对于安定生活的渴求。

经历过这样的苦难之后,才会明白,以前那平淡的生活有多么珍贵。

普通人不会去自寻烦恼地思考到底有没有神,神殿至底有没有欺骗世人。

只要神殿能让这一切混乱结束,他们就坚定地相信下去。

就连那些在混乱中,不断打砸烧抢,杀人强奸的家伙,内心深处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的,也是恨不得早些恢复秩序和规律的,在国王和神殿宣布,只要回归安定,一切既往不咎之后,大多数人,都安静地放下了杀戮毁灭的武器。

自然,确实有极少量的异端,抱着他们的信仰和坚持,想要在这片混乱中,获取利益,影响神殿的根基。

但神殿宣布对异端,异教的宽容,和国王法令中,对异教的承认,让他们措手不及。

新的秩序建立之后,他们也会有生存的空间,而再让混乱继续下去,本来就很弱小的他们,也许会先一步被灾难吞噬。

在许多小团体的争吵,分裂,对抗中,单纯的破坏力量,再次被减弱。

仅剩的固执者,已经无力影响大局了。

大量的神职者进入军队。

园王亲自领兵上阵,战场上,新任教皇,驾着飞龙,从天而降。

最高等的神圣祝福术笼罩了整个战场。

数万士兵,精神倍振,力量百倍,不怕死,不怕痛,不怕受伤,速度,技巧都同时上升,疯狂地冲锋向前。

把长时间战败受挫的郁闷激愤,通通发泄出来。

野蛮人尸横遍野,溃不成军。

战线一直推向前,甚至深入野蛮荒原。

据后来的统计,野蛮人受此重创,哪怕他们如杂草一般,拥有神奇的繁衍成长速度,至少在数年之内,也无力威胁萨尔瓦了n这一战之后,神殿的威望又奇迹般地重新竖立起来了。

天下人都等着看东方,维克多等人的反应,都等着瞧超级大战的热闹。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天下第一强国奥撒兰的皇帝第二次赶到教廷,却依然没有得到教皇的接见,然后他发疯了。

不断的嚷着,我的祖先救了全大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全人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然而,没有人相信,也没有人听懂。

七天之后,疯掉的皇帝,死在自己的床上。

皇帝陛下还在壮年,几个儿子都还小,经过了一番腥风血雨之后,几位王子相继夭亡,只有最小的那个,才在权臣的掌控下,登上了皇座。

一直暗中观察,掌控局面的维克多最终确定,因为王子太小,奥撒兰开国的最高机密并没有传承下来,关于蛇女的故事,估计不会再有人知道。

奥撒兰新帝由教皇亲自加冕、加冕仪式还是很盛大壮严的,维斯王储也亲自到贺,而且与教皇相谈甚欢,彼此态度都很亲切。

各国权贵看在眼中,哪还不知他们双方已经谈和了,大家最担心的,可能会影响全大陆的混战,暂时应该不会发生了。

同时,教廷向外界宣布,地狱魔王试图进攻人间,在塞尔纳河衅打开了通向人间的大门。

教皇和东方的大战只是他们演的戏,为的是在地狱魔王不防备的情况下,合力击败来自地狱的邪恶军团。

这一战,东方身受重伤,教皇和无数神职者,以及虞诚的平民也付出了生命,但地狱的大门已被关上,人类终于安全了。

有识之士自然对这种胡说八道不屑一顾,但也不会多说升么,普通人只要天下太平,能过安定的日子,就算是谎言,也会毫不就豫地相信的。

人类对于自欺欺人,对于闭上眼睛,掩住耳朵,好好过日子,不要自寻烦恼,这一点人生哲理,其实看得很清楚。

曾经的腥风血雨,渐渐远去、塞尔纳河衅的死者,无论是教皇,还是乞丐,都被说成是拯救人类的英雄,渐渐的,那些惨痛被世人慢慢忘怀,能为救世而死,应该是光荣、是幸运,是神明的恩赐吧。

各国的大主教,红衣主教,都有了大规模的更换,神殿让出了大量的世俗权力,君王和贵族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惶恐不安,尤如身在梦中。

过了很久,没看到神殿的报复,破坏,才敢放心地实施各种权力。

神殿减对民众的财产供奉,不再主动要求世人交纳赎罪钱,大量的教徒走到平民区,布道授课,免费教人识字,为人治疗。

神殿加强了对军队的支持,士兵们,与敌做战,或是剿匪平乱,胆气都壮了许多,哪怕是最低等的士兵,如果受了重伤,用医药之术不能有明显的效果,都能得到神殿的治疗。

光明牧师和法修这个黑暗法师的徒子徒孙们配合默契,治疗魔法加上医药,让军队的死伤率降到很低。

领主,官员们不用过于担心实力受损,打击强盗,匪患的行动积极了许多,成功率也很高,于是,民众的生活就越发安定。

神殿允许异教生存,不再动则烧死异端,各国君王也小心地,在不引起神殿反感的情况下扶持各教。

然而,数年过去了,成效并不明显。

各个教派都想努力地推广自己。

但神殿千年以来,在世人心中扎下的根,不是那么轻易就动摇得了的。

人都有惯性,惰性。

背熟了神殿的教典,习惯了神殿的仪式,又何必再去学习另外一套呢。

人们也是精明和实际的,通常会选择对自己帮助最大的神明来信仰。

要论到造福天下,哪个教派有神殿那么多的人手,那么强的财力,那么大的手笔,更没有神殿那救人效果最好的光明法术,想要动摇神殿,谈何容易。

各国君王们,你选一个教派扶持,我挑一个教派暗助,各自零散地发展着,又哪里比得上,神殿遍及全大陆的根基实力。

基本上,只要神殿的政策不再有大的更改,只要教皇不要有过份荒堂的决策,几百年内,不会有任何教派有机会发展壮大到影响神殿的地位。

当然,一切新政的推行都不是容易的,神殿内部的反对,也同样激烈之至。

然而,上层人物已被清洗,中下阶级的反对,很难得到有效的统御和指挥。

星室令教皇可以随意来去各国,轻松掌控一切,所谓的上情下达之中容易出现的问题,所谓阳奉阴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此事都很难发生。

神殿内部,教皇绝对的权威和力量,也让所有的反叛和不满根本没有机会壮大起来。

教廷内部的大规模清洗,杀戮,打击,许多过份横征暴敛,只想享受特权,而不愿付出,在民众和贵族当中,积怨甚深的神职者,被公开处刑。

教皇的血腥手段让一切的反对声音,慢慢湮灭,而大规模的处决,居然反而让民众和贵族们对教廷更加支持。

至此,神殿立教以来的最大危机,终于就此渡过了。

而在世俗的权力场上,权力的变更则更加明显。

第一强国奥撒兰失去了所有巅峰强者,更兼主少臣强,政局动荡,昔日雄风,已成往事。

各国都在用各自的手段,悄然吞食着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

而维斯的崛起,也不可阻挡。

国内没有了王子争权,没有了君臣相疑,不需要多么英明的君王,足够稳定的局势,就让国家十分安定。

维克多和东方同理查的关系,也注定了没有任何国家敢打维斯的主意,维斯没有外患之忧。

维克多可以很容易地探测到魔晶矿,大量魔晶矿的大胆开采,让维斯的国势一日千里,只要君主不过份昏庸。

维斯取代奥撒兰成为天下第一强国,已是必然了。

人们早就猜测着,理查殿下登基的那一天,就是维斯君主称帝之日。

然而,理查的登基依旧遥遥无期。

这位王子因为体弱,大部份时间,都处于隐居状况,但国家政局一直在他的掌控中,国家的重要决策,几乎都出于他的意志。

掌握着君主的权力,却又不必受君主的束缚,繁杂的国事,他只掌控大局,细节方面,通通都交给国王和大臣们。

经历了神殿危机后,这一对彼此相疑的父子关系改善很多。

国王的性情也是大变。

他甚至在数年之间,三次以自己体弱多病为由,提出退位。

不论国王的到底是因为大彻大悟,还是心知理查羽翼已丰,实力太强,已不可动摇,所以主动退一步,他的这种表现,都让大臣们十分吃惊。

而更让大家吃惊的是,理查居然以自己的身体更弱为由,拒绝子。

甚至有一次国王病危,法修的药物,大主教的治疗都已经无效,理查竟亲自请求教皇出手,以最高的治疗术,救回了国王的性命。

现在国王的身体和精神都很好,看起来,王子殿下登基还要等很久,很久。

数年间,东方居已经开遍整个大陆,甚至随着精灵,兽人,矮人,小心地走出最后的聚居地,充满防范地跟人类有小规模的接触交易之后,在泉音的努力,兰蒂丝的影响下,在异族的土地上,也建起了东方居。

现在,希雅真的完成了她的愿望,不管东方逍遥独行,走在大陆的任何角落,都可以在最近的地方,饮到世间最醇美的好酒。

孔拉德的生意网也覆盖了全大陆,各国的贵族豪商,甚至王族都争先恐后地跟他合作,一切的税率政策,都给他最高的优待。

他甚至组织商队,到充满敌意的精灵,矮人世界去做生意。

无形中,他的商业力量,已经深刻地影响着整个大陆,一旦他拉紧手上的商业网线,随时可以掐断任何国家的喉咙,只是这一点,还很少有人能看明白。

或许纵然明白了,也无所谓。

东方和维克多已经有了足以让任何国家倾覆的力最,多一层商业之网,也无所谓,彼此的联系更大更深一些,也许反而更安全。

维克多形踪飘忽,深入大漠,乘舟出海,远行雪域,甚至讲入过遗迹森林,短短数年之间,已在天下间,留下无数传奇。

反而是东方,再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有人说他伤重已死,有人说他重伤未愈,有人说他不但伤好,反而实力更上层楼,只是凡人已经追寻不到他的足迹。

除了他身边最亲近的那些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至于兰蒂丝,她本来就深藏在黑暗中,她本来就已经是神话。

大陆上风起云涌那,除了法场救人,她公开出现过一回,再没有别的迹象能证明,她过多地介入到这件事。

n世人不知道她的法师塔在哪,也就不知道塞尔纳河衅的风暴,曾经把她卷入其中。

她无声无息,她渺无踪迹,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终章 海天明月船高三层,华阁彩灯,广帆巨船,气派非凡。

然而,置于这浩浩大海之中,却不过苍海一栗,微小如尘。

夜晚,海风正盛,一个个浪头涌起,带着无穷的毁灭之力,可这小小的三层楼船,却安稳得如同行在平静的内陆河中一般,不见半点摇晃。

船上灯光华彩,衣香鬓影,音乐声,歌舞声,竟连如此滔天巨浪都压不住。

如今的造船术,根本造不出可以远航海外的船只,最多也就是在近海处,沿着海岸线跑跑罢了。

这楼船能蹈海如河,是因为整艘船,上上下下,都镶满了闪亮的高等魔晶,配合着一个个刻印在船身的大大小小魔法阵,对抗着巨大的风力和水力,这才保证了船行的平稳流畅。

能如此奢侈使用魔晶的,天下间,除了神殿,就只有发现了好几个魔晶矿,如今富得流油的维斯了。

船舱里,美酒佳肴,华光丽彩,四下里坐着的贵族客人,最低的,也是一位伯爵,人人吃吃喝喝地红光满面,指点着中央处,旋舞如梦的倩影,挥洒如电的剑光,或谈或笑,或赞或赏。

飞焰歌舞团真是名不虚传。

如此舞姿,如此剑影,舞而武,武即舞,不愧是天下第一。

那当然,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他们来为殿下献艺的。

主座上,理查微笑着举杯,欣然谢过,特意为他带来天下第一歌舞团,惊艳剑舞的奥撒兰公爵。

年轻的王储,有些削瘦,因为畏寒,披着厚厚的皮裘,曾经英俊的面容,带着点病弱之态,在灯影火光里,略显憔悴,眉目间,却光彩涣然,流转生辉,竟叫人一眼望去,便有些错不开眸光。

数年来,维斯王储一直处于半隐居状态中的他,偶尔现身在公众场合,哪怕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也总是全身裹在厚厚的裘衣内,大部份时间,都只是舒适地躺在宽大的椅子上,维斯王储,体弱多病,早已天下皆知。

然而奇妙的是,这个一直病重难愈的年轻人,却比当年,青春正盛,骑名马佩长剑,弹琴吟诗,摘花赠美的风流岁月时,更加吸引人。

有一种奇妙的光辉,在他身上,越来越盛,越来越亮,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从没有人能够忽视这个通常只是沉默着坐在一侧的年轻人。

不需怎样施威,如何做势,只要他淡淡含笑着的目光扫过,整个局面,气氛,就会为他所掌控。

人们只能解释为,长期执掌大权之后,自然就会生出一种王者之气来慑服世人。

尽管,有的国王,也没有他这种不怒而威,随意从容间掌控一切的气势。

近两年,理查出头露脸的次数渐渐多起来。

而且莫名其妙地喜欢巡游各国,有的时候,甚至打着国事访问,出使异国,商谈合约的旗号,但事后证明,理查根本没为这些事多费心思,他打出堂皇正大的招牌,只是为了自己的出行,可以更方便,更快捷,更好地利用一切外在资源。

这两年,他跑过许多地方,为了图快,有时候,他甚至直接借用神殿的星室。

他去游览名山大川,去探寻传奇遗迹,甚至还曾试图接触那些仍然对人类抱着敌意的异族。

他只图自己玩得高兴,可怜所过之处,那些国君,贵族们头大如斗,虽然大家很想巴结这位背后有剑神和东方的王子,虽然大家都很愿意跟他拉关系,凑近乎,但是,这位爷老是哪里荒凉,哪里危险就往哪里跑,谁敢让他在自家地头上出事啊。

奥撒兰先皇是怎么疯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一个剑神就已经很恐怖了,万一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东方再来找麻烦,那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所以,理查所过之处,总是有一大堆贵族,官员,甚至国王亲至,客气招待,小心照顾,仔细保护,唯恐有一丝不周到处。

这一回,理查居然想要远洋出海,孤零零一艘大船,在海上也走了一个月了。

行经奥撒兰海域之时,早已得到消息的一堆奥撒兰贵族带着他们的卫兵,礼物,前来拜访理查,正好已成为天下第一歌舞团的飞焰歌舞团在那一代表演。

世人都知道,飞焰歌舞团和理查还是有一点七转八转的老关系的。

自然被重金聘下,上船为理查献艺。

要不是因为,理查坚持到海洋深处,贵族们的船只经不起这样的风浪,恐怕大小贵族们派来的护卫船,能有上百艘。

此刻,船上音乐欢快,舞影婆娑,剑光如虹,还有歌声高昂,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拍案叫绝。

理查微笑着饮酒赏歌舞。

飞焰歌舞团能成为天下第一歌舞团,自由地行走各再,哪怕是君王也对他们待之以礼,从未有贵族对团内的美女染指无礼,无疑是沾了东方巨大的光。

但他们本身的努力和坚持也是需要承认的。

歌能裂石,舞似天魔。

这些年来,他们不断在东方传授的技艺上钻研苦练,又兼不断接受身怀绝技的新人,新的技巧和节目层出不穷,倒确实是没有光吃老本。

座前数名少女围着领舞的美女旋舞不绝,如莲花般分而又合,开而复闭,华衣彩裳,赏心悦目。

四下里,八名执剑男子,飞奔纵跃,剑光如电,挥洒间,光影灿灿,闪亮夺目。

力与美,刚与柔,已是配合到了极处。

剑影辉煌,倩影如梦中,人们看得目眩神迷,甚至没有注意到,一个剑舞者,离着理查的桌子已经太近了。

电光火石之剑,那剑光便越过桌案,直劈过去。

剑势之猛,剑气之锐,剑光之寒,已是夺人心魄,震人神魂,便是明知这一剑,当面刺来,大多数人,也只能呆呆地等死,而生不出战意,动不了手脚。

如此杀意,如此威势,必是九级以上的强者。

更何况,他与理查不过是咫尺之距,更何况,剑舞手的身份,四下里的剑,光舞影,都为他做出了足够的掩护。

哪怕是理查身后的九级护卫卢瑟,也只是来得及把手搭在剑上,四下里,足以发现情势危极的强者们,甚至只来得及张开口,连惊呼还未出口。

剑光顿止。

就止在理查眉眼之间,与他的眉心,相距也不过两寸。

寒气四溢的剑锋,就这样止住了,剑锋因为剧烈地颤动,而发出嗡嗡之身,如同受困的飞龙,无论怎么挣扎,也脱不出,那紧紧挟住剑身的双指。

是的,只是两根指头,就这么轻瞄淡写地挟着锋芒毕露的长剑,剑锋上的寒意,几可侵入眉心。

理查带着点病态红意的脸,在剑光里,微微地笑。

四下里,一片静寂,歌止舞歇,惊呼声响起,却发现,危机已然过去。

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病弱的青年,他不是百病缠身吗,他不是身虚体弱吗,即使他当年最健康的时候,也只是个区区三级骑士啊。

刚才那一剑的锋芒劲利,不是九级的剑手,刺客,是绝对使不出来的啊。

怎么他就象吹口气般,轻飘飘拿血肉之躯的手指拦住了。

从没听说过这种战法,从未见过这种武技,人们傻愣愣地望着这一切。

那个精明,聪慧,背景深厚,后台无敌的王子殿下,唯一的弱点,就是身体太差,缺乏自保之力,可是,现在,这个弱点,倒象是,等着所有居心叵测之人栽下来的陷阱了。

一剑失手,众人惊愕,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

那刺客一剑被止,猛力一抽一夺,不能夺出,已是心冷如冰,当机立断,放手后退。

他应变不可谓不快,然而,在这四下茫茫的大海船上,刺杀无论成败,他都没有逃走的机会。

四下里护卫已是一拥而上。

理查是王储,身边跟着的卫士自然都不是弱者。

上船来的几个奥撒兰贵族,也都带了自家最强的护卫,赶紧冲上去帮忙。

反倒是理查的贴身卫士卢瑟很不快地瞪了理查一眼。

自从理查从东方那里学成归来,自己这个护卫就成摆设了。

眼前打得虽热闹,其实只要理查出手,立刻就能解决问题。

理查倒是没事人般冲他笑笑,大家这么热情地出来表现,他何必跟下头人抢功劳呢。

卢瑟臭着脸不说话。

心理实在没法平衡啊,世上还有比这更没天理的事吗?他天姿出众,勤力练习,三十来岁成为九级骑士,已是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多少人一辈子勤修苦练,到了皓发苍颜,也不过就是七八级而已。

就理查这个不肯吃苦受罪的家伙,只跟东方学了三年啊,挥挥手,欺负九级强者,就象吹口气那么简单了。

实在太打击人了。

理查呵呵直乐。

自从他变强以来,卢瑟就极少给他好脸色。

唉,卢瑟光看到他一步登天的力量,却不知道,他多少回险死还生的经历,更没尝试过,百脉俱焚,经脉逆流的苦痛。

所有的收获,都是需要足够的付出的。

那三年中,他吃的苦,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能撑过来,真是奇迹。

而且,东方那是邪功,修炼之法剑走偏锋,很多缺陷,不练不知道。

理查其实是给东方当了第一个实验品。

现在虽然功夫练成了,但身体并不象最初想象的那样,完全好起来。

他依旧病弱,平时怕冷又怕热,虽然大病不犯,但总有许多小病缠身,但奇妙的是,那么多病痛,却依然阻不住,强大的力量,在体内,越来越精纯,越来越浩荡。

力量达到了足够的境界,形诸于外,便无形中,仿佛有了传说中的王者之气,威慑世人,倒是足够了。

卢瑟这个当护卫的,心理失落,看着他不痛快,其实理查也不满意啊。

那些小病小灾小麻烦,也是挺磨人的,不过,和东方相比,他还算幸运了,东方的情况,没准比他还不如呢……心里这么念想着,眼前的混战已经结束了。

刺客全身软棉棉地被拖了下去,不过可以确定,绝对是活口。

受伤的护卫们转眼退下,仆人平静地依次上前,扶起翻倒的桌椅,整理破碎的杯盘,清水倒过,地上的血迹转眼擦干。

转瞬间,曾经的生死搏杀,血肉苦斗,就连半点痕迹也找不到了。

这里依然是光彩辉煌的欢乐地,歌舞场。

理查挥手止住急切地想解释的带来飞焰歌舞团的那位奥撒兰大公,含笑看着怔怔发呆的歌舞团员们。

不关你们的事,我知道这个刺客是三个月前加入你们团的。

我也知道,这次来临海城表演,也是他的主意。

这是他们掌握我行踪后的故意谋划,你们只是被利用了。

贵族们沉默了一会儿,纷纷对理查表示衷心的敬佩。

原来一切,早就在这位王子掌握之中,原来,这位病弱的王子,实力已经如此恐怖,自今夜之后,只怕是再没什么人,敢于打他的主意了。

大家心里一片冰凉,身上冷汗连连,嘴里还得一再表示他们的惊诧佩服。

理查只是微笑,对着飞焰歌舞团一干人笑道:别怕,我还能信不过你们吗?接着跳吧。

别让那家伙败坏了大家的兴致。

歌舞团众人还在怔怔呆立,四下里音乐重起,他们才如梦初醒,重又旋舞开来,只是姿式僵硬,动作迟滞,再没有刚才的行云流水般的自然了。

理查叹息了一声,虽然都跟东方有些关系,但这些歌舞团员,和他们这些经历了许多战斗死亡杀戮灾难的人,毕竟不同。

忽遇这样的大变,还是自己团里的人行刺,要马上恢复确实很难。

其实,本来他也不想把他们牵连进来。

史坦大公一直难忘杀女之仇,又因为维克多的剑圣地位震慑天下,史坦大公要敢正面对抗,手下的人,就得一轰而散。

这些年来,百般谋算无果,最终还是派出死士刺杀。

而这些仇人中,也只有自己这个看似病弱的王子容易杀。

他已经拼了老命只想不顾后果出一口恶气,报一番深仇。

让那个害自己失去女儿的国王,也从此失去儿子。

他哪里知道,自己早就张网以待,得了这个活口,还有其他的若干证据,要把史坦大公最后的势力,一扫而空,把封地并入王家,就理所当然了。

虽然有维克多的支持,别说是一个小小贵族,就是国王,他也不在乎,但总要出师有名,别让其他的贵族生起唇亡齿寒之感才好。

这次必须让这刺客顺利出手行刺,就只能让歌舞团的人上船,更何况这次出海,也是为了……箫声忽至,渺然不知何所起。

涛起涛灭,潮涨潮落,明月无声,大海无垠。

天地自然,皆在箫声之中,万物轮转,都在箫韵之内。

琴止乐歇,最出色的乐师们浑忘了音律,忘了技巧,停止了演奏,只是出神地聆听着。

歌者舞者,俱是一震,然而,下一刻,歌声便飞扬不绝,倩影旋舞不止,剑光兔起鹘落,飞扬闪掠。

那箫声,刻进了心,刻进了魂,数年来,无数次梦中回绕,动魄惊心。

箫声即起,什么大惊吓,大惊恐,什么心慌意乱,行止无措,都已忘怀了。

有箫声的时候,便是天塌下来,他们也有了主心骨。

有箫声响起,便是山崩于前,海覆于下,他们也只想先跳完这一舞,先歌完这一曲,让那人知道,他教的,他们从未忘不,他授的,他们一直都苦练不缀。

然而,人世间,最美丽的舞姿,最飞扬的剑影,居然没有什么人满座的客人,四下的仆役,竟是全忘了礼貌,全忘了仪态,呼啦啦全涌了出去。

就连歌舞团中的后进成员,也忘了自己的职责,手忙脚乱地往外跑去。

这样的箫声,天下间只有一人能吹起。

他是传说,他是神话,他是所有人,梦里魂里的绝世传奇。

人们冲出去,忘了对天下最有权势的王子礼貌地交待一句,顾不得多看一眼,这世间最夺目的舞蹈。

他们冲出去,沿着船舷,顶着海上的寒风和巨浪,四下张望,极目远眺。

远处,有人踏波凌海,月下抚箫。

漫漫海风中,那人广袍宽袖,悠悠游游,就算是最美最深的梦中,也不曾有这样如诗如画的海天明月,孤影绝世。

高而远的明月,在他身前,无限远处,形成巨大的剪影,银色的月华,照得海面上,一片闪烁光辉。

没有看到他举步行走,仿佛是海波托着他,在月光里,渐渐远去。

人们睁大了眼,伸长了脖子,极力地望着,望着,就在几乎绝望之时,才见那人遥遥回首,向这边望了一眼。

箫声在这时,微微一变,浩浩海风中,竟有了温暖之意。

隔得那么远,容颜已不可见,但每个人都觉得,那目光犹若实质,直刺心肺,竟是一生都难忘怀。

楼船里,歌已止,舞已尽,然而,那几个男男女女,却只是静静地站着,听着,感觉着那箫音中,微微的温柔,些许的抚慰,不知不觉,泪落如雨,然而,除了后来加入歌舞团的几个人,忙不迭地在第一时间奔出,其他人,却还只是静静地站着,始终没有出舱。

舱外忽有惊呼声此起彼伏,人们看到,那飘然凌波的东方,徐徐升高,原来,身上竟有一只巨鱼托着他,怪不得他能踏水抚箫。

那巨鱼一点点在水中探出上半身,才半个身子,就比这三层楼船还要大。

千万风波,在巨鱼身旁平息而定,仿佛海中的神明,随意地御使着波涛。

那巨大的身子,如洪荒神话中的怪兽,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带着那种无以伦比的浩大雄伟,出现在世人眼中。

无数声地惊呼里,理查已登上三层楼船之巅,连最与他亲近的卢瑟都没有跟上来,只由他一个人,站在楼船最高处,遥望着远处,巨大明月下的人影。

那么大的明月,那么大的冰鲡,小小好一人的身影,应该微不足道。

然而,他站在冰鲡身上,就是神明策着巨大的坐骑,任何壮伟宏大的存在,都不能让人忽略他的光芒。

至于出场得这么惊心动魄吗?我一直以为,只有前任教皇才喜欢这种排场。

理查喃喃地念叨着。

能现身就不错了,这还是看在飞焰歌舞团的面子上,要是光你一个人,他才懒得出来呢。

带点淡淡笑意的声音回应着他。

理查瞄了一眼,那毫无征兆,忽然出现在身边的人:维克多,我亲爱的叔叔,你们的深海探险如何了?直接从大海深处,一跃而上三层楼船之顶,却不惊动任何人的剑神,神情郁郁:没什么好东西,那个海底遗迹,早让兰蒂丝搜刮光了,当年的深海变形巨鲸,也给轰得只剩四五截的残尸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幸好这次主要是来看冰鲡,顺带着探探遗迹,才不至于太失望。

还不是都怪你,有意思的地方你都扫光了。

就剩这一点危险,半点难度也没的地方给东方,你小心他找你算帐吧。

理查唯恐天下不乱地笑说。

前几年,东方还在教课,练功,而维克多却已经去周游天下了。

和神殿讲和后,维克多不用再担心东方的安全,高高兴兴地到处探险去了。

成为剑神之后,四下奔波忙碌,全是为了东方,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追寻自己的生活,磨练自己的力量,维克多可是很积极的。

根据兰蒂丝给的资料,到处转,四下玩。

东方为此郁闷极了,本来那些地方,被兰蒂丝打过一次,已经毁了一半,再让这位剑神一路横扫过去,等他恢复之后,还有什么可玩的。

奈何维克多才不管他高不高兴呢,他也并不是单纯的老好人,虽然为朋友付出没问题,但有的原则也是不能牺牲的。

这大陆上,值得他们这种人探索追寻的地方,可是少之又少,跟东方关系再好,也不能让给他。

难得的是,泉音,法修,甚至伊芙,希雅等人,居然也很支持维克多。

连理查,也没说什么。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可以很轻松地,毫无心理负担地却做肯定会惹东方不高兴的事。

当年那种处处小心翼翼,最细微处,也完全为东方着想,时时迁就他的情形,是再也没有了。

三年时光,理查修成神功,力量已至化境。

虽然离着巅峰强者还有一段距离,但要战胜九级强者,绝对没有问题了。

兰蒂丝也学到了足够的武学知识,虽然武学浩如烟海,但东方眼界何其之高,传授给兰蒂丝的都是最精微玄妙的。

兰蒂丝边学边练,也不愿过于贪多。

三年后,停止了授课,她自己闭关练习去了。

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不过东方说,高人闭关,几十年不出山也是可能的,没什么稀奇。

理查心里天天诅咒着盼兰蒂丝练不成,可惜,根据维克多的分析,兰蒂丝练成神功的可能极大,到时候就是真正的魔武双修,史无前例的绝世强者啊。

偏偏东方这个当老师的,修炼却没有明显的成果。

明明是他创的洗髓易筋之术,结果理查这个学生都练成了,东方那边还迟迟不见进展。

破而后立,破而后立,但破的是什么,立的是什么,其实相差是极大的。

理查当年不过三级骑士,现在再强,也还不到巅峰强者的境界。

可东方当初是何等力量,要真是破而后立,力量倍增,那又是什么境界。

因此,东方要修成,困难度是远在理查之上的。

好在,东方倒也不急,三年后,兰蒂丝停课了,理查练成了,东方也就不再闭门练功,跑出来云游四方了。

再不赶紧着点,全天下好玩地方,都要让维克多扫光了。

什么惊险刺激也找不着了,东方确实是坐不住了。

开始法修,影子,泉音甚至希雅和伊芙,都还轮流陪着东方,唯恐东方出事。

可是结果发现,东方就算失去力量,也能跑得比他们快,动作比他们轻盈,耳目感知比他们灵,更可怕的是东方的精神力,越来越浩广强大。

极为奇怪,东方明明是魔免之体,永远学不了魔法,也感知不到魔力,可他的精神却比除兰蒂丝以外,所有魔法师还要强大。

他完全可以纯靠精神力压制一切人。

除了维克多和兰蒂丝外,即使是教皇,被他深深看一眼,都很难不被动摇地对他下杀手。

试过几回,发现自己只能拖累东方之后,大家也就不再坚持非要跟着东方了。

即使是象伊芙这样依恋东方,依然可以笑着送他远去,高兴地等待相聚。

大家都很忙,大家都有各自的事业,希雅现在跟着泉音,去精灵世界研究精灵果酒。

伊芙很认真的考虑自己要找个好男人嫁人生子。

法修的事业一日千里,影子享受着被人欢迎接受的新生活。

大家现在很难全部聚在一起了,就是跟东方,大多数人也就是一两年才见一回。

只是生活充实而快乐,思念,而不伤苦。

只除了理查。

这位王子殿下,喜欢满世界游玩,还专找荒山野岭,古怪危险的地方,说穿了,都是为了追东方。

东方也不会特意躲他,有时候也会带着他去巨龙的宝藏,危险的古墓逛逛。

东方每回都能先一步预知危险,再恐怖的地方,都能如履平地。

理查倒是好些回死里逃生,经常被吓得狂喊乱叫,冷汗连连,但回头,又还是积极得想要下回也跟着东方一块去。

但东方也不是每回都愿意带上他,有时也嫌他烦,由着这王子领着一大群人,在外围到处乱找,东方自个玩自己的。

当然,理查也不能老跟着东方,一年里总有一大半时间,还是要顾着国家大事的,好不容易找时间出来,还经常被东方甩开,心里也郁闷着呢。

这次东方跟维克多同行入海,探险为辅,找冰鲡叙旧玩闹,倒是主要的。

当初冰鲡陪了东方小半年,确认东方什么事也没有之后,就离开了。

外面的天地广大,它也有它的自由和生活。

东方也从来没想过要把那些与他相交的魔兽收为宠物或坐骑,它们,从来只是他的朋友。

理查派了大量的船只为冰鲡引路,一路平息世人的惊恐,终于把冰鲡带到出海口,看着它从此海阔凭鱼跃,再不受束缚与囚禁。

四海茫茫,东方想看冰鲡本来不容易,不过,有蛇女在,她和冰鲡的合体虽然被东方用最疯狂的手段打断了,但彼此还是有一线精神相联,凭着感知相会,倒是很容易的。

理查则身上始终带着小乖,乘船入海,万里心联,要找东方倒也不难,这回故意带上飞焰歌舞团,料着东方念着旧情,总要出头见一见的。

谁知人家吹一曲箫就远去了,那排场气派,把个教皇都比得不算什么了。

现身得这么张扬,还说走就走,真是绝情。

理查在那咬牙切齿。

你船上这么多闲杂人等,他自是懒得理会的。

要不是察知你船上生变,要安抚那些人,他连箫都不会吹。

理查低头,看看楼下,轻轻叹息一声:本以为他们会出去看看东方,本以为,东方看到他们,也会高兴些。

维克多微叹:他们也难!彼此的距离太大了,如天如地,再多的努力,也不能缩短。

他们的一切成就几乎都是东方给予,他们却回报不了分毫。

东方有事,他们除了当累赘,做拖累,就什么也做不到。

当初,神殿与东方为敌时,他们成了诱饵,成了陷阱。

塞尔纳河衅的无尽死亡,萨尔瓦的无数骚乱,那么多的死伤,那么恐怖的灾难,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留下的阴影和压力,是永远无法忘怀的。

想着他,念着他,梦里有他。

许多年后,把他的故事,告诉自己的孩子。

却不敢接近他。

也许是因为普通人的恐惧,也许是因为,自惭形愧的无奈,也许是因为,不想拖累,也不愿再被他给予更多。

于是,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永远止步在一个遥远的位置。

他们和杰克蒂娜一样,当初塞尔纳河边一战后,他们拼了命地打听东方的消息,不顾一切地用尽方法联系与我们有关的人,只想知道东方有没有事,可真确定了东方无恙,却又从来不敢来看看。

离东方最近的那回,杰克和蒂娜抱着特意从东方居买来的最好的酒,离你们练功隐居的地方才不过十里,最后还是转头离开了。

维克多低声说。

理查望着远处的东方,他在月华之下,却比明月更辉煌。

他在冰鲡身上,却比巨大的冰鲡还要引人注目。

那样的强大,那样的灿烂,要接近他需要多大的勇气,要靠近他,需要多大的坚持。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还算高,实力还算强,在许多情况下,还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也许,他们也和杰克蒂娜或是飞焰歌舞团一样,永远只能遥遥地看着他。

从此失去他,而他也失去他们。

远方海天一线,风波浩浩,只有他孤单一人。

再夺目辉煌,终是寂寥冷落。

其实他知道,东方的修炼,并没有失败。

只是东方自己,不愿成功,东方自己,没有踏出最后那一步。

破而后立,百倍于昔。

理查知道,今日的自己,相比当年,强大了多少倍。

那么,当年的东方,再强大若干倍,那他还是人吗?他会立地成神,他会立刻进入另一个全新的,神奇的世界。

东方随时可以做到,随时可以达成大圆满,可是,他迟迟没有行动。

他宁可以失去力量的身体,四下探秘寻幽,踏遍天涯,也不让自己成为神。

因为,东方其实也依恋着这红尘,这世界,还有他们这些,与他相比,弱小无数倍的人吧。

他不知道,成神之后会有怎样的变化,他不知道,是否还有人的感情,人的爱,所以,他宁留人世,不入神境。

理查轻轻叹息。

如果他们不曾遇上他,如果,他们不曾那样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赖上他,也许今日,东方已然为神。

然而,他不觉得是他们连累了东方,纵然为神,他也不愿东方永远孤独。

无论如何,不能象那个兰蒂丝,几百年不死的老怪物,什么高人,其实就是个被寂寞折腾出来的疯子。

居然还打那个主意。

偏偏这时维克多还悠然在旁边说:我想,最终,兰蒂丝和东方都会成为真正的神吧……兰蒂丝定会失败的。

理查恶狠狠地说一天到晚想逼人家当自己丈夫,这算什么女人……维克多一怔,神色有些古怪: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个在一起过了三年,我有什么不知道。

理查狰狞地笑什么绝世高人,整天巴着东方,努力说服他,就想以后千万年一起做伴。

东方不理她,她也不知道应该不好意思。

维克多笑笑,其实兰蒂丝的心意和痛苦,他也明白,只是要说她想东方当丈夫,那倒未必,她这样选择,只不过是因为夫妻,是男女长相依伴的一种最常见的关系而已。

兰蒂丝所要的,只是一个无数岁月相守的伙伴,只是可以共同穿越无数空间,结伴行在新世界的同行者而已。

彼此以什么关系来定位,反而不重要。

她还不服气,有一回,我还听见他质问东方,凭什么一个村姑,一个只会酿酒的女人,可以得东方那样的厚待,她那么强大,又是唯一可以配得上东方的女人,为什么东方总是不接受她。

理查恨恨她怎么忘了,她一开始就是纯粹去跟东方讲条件的,她怎么忘了,她拐多大的弯,用那么多的手段,秘辛来吸引东方,又不停得说冰鲡和蛇女没救来打击东方,提高她自己。

恨不得东方立刻哭着求她,让她占尽上风和主动,她哪能跟希雅伊芙比。

维克多干咳一声,其实严格来说,当初东方跟希雅,也是彼此交换条件,她为他酿酒,他给她自由,仅此而已。

只是他们彼此表现得都很坦荡,都没有使任何手段。

相比兰蒂丝,希雅和伊芙,虽微不足道,但她们,给出的是她们的全部。

兰蒂丝抬手间就可以给予千万个希雅和伊芙都做不到的事,但她付出的其实是最小的代价。

不过,东方接受别人与否,其实在意的不是这个。

他看似冷酷冷漠,似乎拒绝一切,但尖际上,他真正接受某些人,其实并不会计较别人能为他做多少,或已为他做多少。

哪怕对方如飞焰歌舞团这样,永远止步不前,他也会一直视对方为自己羽翼下的存在,依然会在他们惶恐迷乱时,给予安慰照顾。

甚至哪怕对方出卖了他,伤害了他,图谋计算着他,只要东方接受了这个人,便也不会在乎这些事。

你对我如何,是你的事。

我想把你当朋友,当伙伴,当自己人,那是我的事。

他就是这样的人。

能走进他的世界,融进他的心灵,说穿了,其实除了真心以外,还真得靠一定的运气。

兰蒂丝也不算如何卑鄙自私,她只是运气不好。

就这么简单。

不过,很明显,理查一提起兰蒂丝,那就是火冒三丈,跟着东方久了,眼界广了,心思大了,连兰蒂丝这种神话级人物也不怕了。

咬牙切齿地诅咒恨骂,维克多也就懒得费唇舌去跟他讲道理了。

幸好兰蒂丝也不屑于跟理查计较,否则就算是东方,也保不住理查的。

冰鲡破海分波,越行越远,东方袍袖飘扬,夜色里,似要一直驰入月中。

理查极目远眺,望着他,忽轻轻说:维克多,我一直很有野心,我想当一个好国王,我想做一番事业,我甚至想过一统天下,可是,现在,忽然间发现,我追求那么多年的事,其实挺没劲的。

维克多含笑聆听,其实不是理查野心小了,只是那些以前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根本不需要费力。

如今的维斯,只要不倒行逆施,过份败家,当国王的就是什么也不干,国家的崛起也是不可改变的。

明君英主的意义也不大了。

至于一统天下,反正他和东方都没什么兴趣。

他们会保护理查,但绝不会为了这个野心去征伐诸国。

事实上,维克多早就亲自去见过各国君主,向他们明确表过态了。

他和东方的力量都太强大了,各国已无力制衡,如果不让他们安心,各国君王因为畏惧惶恐,不安,暗中做出什么事,造成什么波及千万无辜的惨剧,那就没意思了。

过于强大的力量,还是超然物外,保持一定威慑力就可以了,不必过多介入世间权争利斗。

理查的事业,更多的还是要靠理查自己,真凭着他和东方的力量一统天下,理查这个君主,当得也没意思。

其实,凭着维斯现在一日富强过一日,平民生活一日好过一日,孔拉德的商业之网,也在不动声色地从别国获取大量财富,自然而然地,别国民众就会为了更好的生活,而来到维斯。

不动刀枪,不伤人命,慢慢地扩张,以另一种方式寻求统一,不是不可能的。

善战而无赫赫之功,君主无需过多丰功伟绩,只要安于平淡,耐心等着富国强民,也许更好。

象理查现在,一边掌着举国大权,一边悠闲得满世界追着东方跑,绝对比困坐王宫,当个无趣的国王要有意思地多。

我现在,每天都在很努力地修炼,我想要变强,我想要,可以一直,一直有机会,有力气,这样追着东方,看着他逍逍遥遥到处去。

可是,如果我坚持不到最后,那么,维克多,请你一直做他的伙伴吧。

理查的声音很轻,可是在浩浩海浪中,维克多听得清清楚楚。

我听兰蒂丝讲过她的故事,几百年的寂寞,几百年的生离死别,曾经的朋友,亲人,一一失去,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讨厌兰蒂丝,我只是,不能想象,有一天,东方也这样失去一切。

理查静静站在楼船之巅,看着海涛此起彼伏,唯那人悠然而立,纵天崩地裂,也不能动摇他的身姿。

他一直在前方,跟不上,追不及。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有机会与他并肩,他只是希望,不管多少岁月流转,至少那人知道,永远有人,在后方望着他,等着他,追着他,嘻嘻闹闹地,从不放弃他的背影。

他不会是兰蒂丝,他不会有那样的寂宾,那样的绝望。

他不会在几百年后,孤独无助,出尽百般手段,只期望另一个陌生的强者,能做自己的伙伴。

所以,理查想要变强,想要破开凡人的极限,破开生命的束缚,但如果不能,至少还有维克多。

剑神总也是神吧,无论千年万载,东方总会有一个伙伴。

不必日日相伴,也许只是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见上一面,然而,远隔天涯,也知道,这人间,还有一个伙伴,相逢一笑,千万年岁月,彼此共看尽。

维克多微笑:你以为,我这几年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明知道惹东方不高兴,还四处历练探险是为了什么,他是你的朋友,难道不是我的朋友……他会一直努力,不被他甩下太远。

他会一直拼搏,哪怕未来有千万年岁月,也可以跟紧那远去的身影。

其实,即使他最终,踏不进神的门坎,东方也不会变成兰蒂丝的。

远方大海竟似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一座小山慢慢冒出海面。

楼下的人连惊呼都忘了,维克多却只是微笑。

还有那条贪吃蛇呢。

这几年来,东方刻意让维克多和兰蒂丝三天两头把蛇女往死里揍,每回被逼入绝境,蛇女就会恢复巨大的躯体,而且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要更高,更大,力量更强。

到如今,维克多都不敢跟蛇女打架了。

这家伙已经能自由控制身体的大小,身躯放到极限,远望就如一座小山。

她的力量增强得极快,其实就算是东方和兰蒂丝都踏入神境,恐怕最后还是打不过这条笨蛇的。

终有一日,她能恢复成远古时,举山而战的天下第一战神。

终有一日,她的力量足够强大,便可以找回过去的记忆,而依旧保有现在的精神烙印,思想性情。

远处,那山一般的身影,伴在东方和冰鲡身旁,摇摆着巨大的尾巴,每一拍下,便激起海浪千丈。

看着这宏伟的景象,真个犹如身在远古神话之中。

有这条贪吃好玩的大笨蛇陪着,哪怕再流转万世,东方也不会孤独,不会寂寞,不会象兰蒂丝,在无限的神圣辉煌里,寂寥成灰。

理查和维克多怔怔望着远方,眼看着东方的身影就要没入海天一线之处。

耳边忽传来低笑:下次我要去精灵族探探。

泉音说,希雅酿出了最好的果酒,你们去不去。

千里传音,配上传音入密,隔着遥遥天地,只有两个人,听得那样清晰。

理查哈哈大笑,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全力大喊:去,当然去,听说精灵都和泉音一样漂亮呢,我怎么能不去,不过,下回你出场,可别这么显摆了。

他的声音被万千海浪淹住,传不出多远,然而,远处的人,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回应,他们的选择,他还需要问吗?远处巨鱼怪蛇,遥遥而去。

船下无数人,莫名其妙地抬头,不知道这位王子疯了般大喊大叫是干什么。

理查纵声长笑,快意欢喜,维克多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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