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全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水柱冲天,理查后跃,卢瑟拔剑凌空。
东方现身,理查落水,卢瑟人至河心,东方低头一笑,理查惊恐大叫,卢瑟剑至东方眉睫时,强行收剑,落水,而这时水柱已经冲到最高处,开始下落,东方也跟着水柱在飞旋中下落。
水气烟霞,月华明辉,水雾中,飞旋而落的东方,是红尘里最美丽的幻梦。
大红滚边的红袍飞扬开来,那袍上金龙扬首腾爪,直欲逼空而出,纵横天地,激惊涛千万,破苍穹浩浩。
东方在烟雨迷雾中坠下,想着刚才那人在最后一刻移开的剑影。
以东方的修为,就算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也不是卢瑟可以伤害的,他这种等级的高手,就算是睡觉醉酒,神思不清,也一样不可战胜。
他放任自己的心绪远扬,他放任那一剑攻到最近处,然而在最后一刻,他还没动手,那个人却放弃了。
当年,当年……也是如此。
那个冒冒失失的迟钝家伙,什么也没弄明白就一剑攻来,然后在看清他的时候,就手忙脚乱地收剑,晕头晕脑栽进水里,那个人……本来他不过是略有怅然,此刻竟觉心中隐隐痛楚了起来。
他轻轻解下腰上那永远随身的酒壶,仰首就饮。
此时他已经落回水面上。
就这么凌波步虚。
轻飘飘站在水上。
刚才地冲天水柱。
激昂水势。
此刻柔和得象是白云一般。
轻轻托在他地脚下。
浮在河中心地卢瑟。
站在浅水处地理查。
就这么目瞪口呆。
看着这个梦里才有地人。
以一种只可能属于男子地豪迈。
举壶饮酒。
美酒地香气满布河上。
晶莹地酒水。
反映着月光水波。
形成一道极为优美地弧线倾入口中。
月华沉静。
水波温柔。
两岸青山依稀。
水天尽头相连。
天上地下。
众生无数,唯此一人。
月下水上,光华无尽,只在一处。
什么样地女人美到极处,占尽天地灵韵精华。
叫人看这般风华,心跳只欲破胸而出。
什么样的男人畅然饮酒,会有这样勃然豪情,叫人一见这等形态,只觉血液奔流汹涌!东方何许人物。
一口饮尽壶中美酒,便将那些黯然心伤,怅然旧事。
尽皆抛开,只淡然望了望呆看着他的人。
他站在水波上,看着水里的人,神情平静无波,似君王在巡视国土,又如神祗在俯视苍生。
他看着卢瑟笨手笨脚浮在水上,却还坚持扬着手中的细剑不入水。
这把剑极纤细,看起甚至比精灵泉音那把没出过鞘的细剑还要细,乍一看完全不配高大地卢瑟。
也不象重甲剑士会用的所谓武器。
东方却记得。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荷兰人中的剑术高手,用的就是这种剑,他们把剑术比试,叫做击剑。
他轻声赞:这把剑很有趣。
这声音清锐悦耳,一时竟不能辨男女。
卢瑟还没回答,理查却叫了起来:剑是我送给他的。
这把剑叫贞泪全称是童贞女王的眼泪,历史上用过这把剑的人,都是有名的俊男美女。
传说中,拥有这把剑地人,不但会有传奇般的英雄故事,还会经历最动人心魄的爱情,但最终一定会失意伤他恶狠狠地,用尽全力把最终一定会失意伤心……加重语气喊出来。
惹得本来对着东方有些发呆地卢瑟,都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
东方听他说得这么气急败坏,紧张兮兮,只觉甚是有趣。
又转眸看了他一眼。
正想说什么,远方飞速驰近的马蹄声。
清晰明了地反应在他明如水波的灵台间。
该是那相约月上柳梢头的美女姗姗来迟。
他微微一笑,袍袖飞扬,虚虚一击河面,在卢瑟和理查视野所及的整个河面都飞腾翻滚起无数水雾。
卢瑟毕竟心志坚凝,始终记着理查的安危,一见异象,想也不想就向理查的方向极力游去。
理查却正好相反,他一见四下水雾飞扬,那如火红衣,被完全遮掩了去就知道不好,大叫一声:你别走!一个猛子扎向前,理查疯狂地向东方所在的河中心游去。
然而,转眼间,风止云息,雾散水平,长河上下,一片沉寂。
梦中人来梦中去,只有理查,翻翻覆覆,在水里沉沉浮浮,四下游动,拼命寻找,尽管,他也知道,他找不到那个人了。
卢瑟冷眼看着这个名扬国都的花花公子,象疯子一样四下寻找,看着这个臭名昭著专以玩弄美女感情为乐,从来不懂什么叫认真,什么叫失态地三王子殿下,迷乱焦灼的神情要提醒,阻止,一念之后,却又自顾自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地叹口气,慢慢游回河边去,安安稳稳坐下,冷冷地看着。
理查终于停了下来,茫茫然然地浮在河中心,抬头看着月亮发呆。
卢瑟这时才听到脚步声近,也察觉来者步子轻盈,应该是一个身材偏瘦的女性,从那脚步声一路靠近的动静,可以确定对方有点本事,但并不算强。
卢瑟可以猜到来的是谁,但仍坐在那里没动弹,即不回避,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甚至连开口招呼理查一声的劲都省了。
估计……也不需要了吧!女人为了吊吊胃口,让男人等等无所谓,但来得太晚,就没意思了。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永远在原地等待的。
莲娜终于穿过树林,走到河边,眼前视线开阔起来,看到那个总跟着理查少爷的高大护卫正背对着她坐在河边。
她愣了一下,怎么这种事,还要带护卫。
她不敢立刻招呼卢瑟,极目四下张望,终于看到河中心一个人,心里一定,高声喊:理查少爷!理查呆呆地浮在河中心,没听到有一个女人在岸上呼唤他。
他记得,他做了一个梦。
他记得,他梦见了梦里地人。
睁开眼时,却才发现,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在明月之下,水波之上,以一种男子睥睨的姿态,笑看世人,大梦醒。
十八头白虎的皮,拼接而成一块超级豪华的地毯。
东方懒洋洋一手支头,侧卧在纯白柔滑的白虎皮上。
他刚从河边回来不久,还赤着双足,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也没运内力烘干水份,黑发微带湿意。
那一身红袍,还是很随便地披在身上,露出大半个肩膀。
不知是否因为饮了酒,他的两颊还有点微微的红晕,双目微合,长长的睫毛在昏黄地灯光下,散发着微微地幽光。
希雅刚一进门,看到这样似睡非睡,似醉非醉,懒懒地几乎要蜷在厚重白虎皮里的东方时,竟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心跳没来由地加快。
忍不住暗叫妖怪之余,也庆幸,东方这种充满诱惑却偏偏不自知地情态,只有她和伊芙这两个没有侵犯性的女人看到了。
伊芙见了东方这等形态,只是觉得好看而已。
她大大方方坐在东方身边,笑盈盈用大碗盛了酒,递到东方唇边,耐心地捧着待他饮尽,再换一块切好了的烤肉给他。
东方本是习惯被美人服侍,体贴入微的,自是全无半点不自在,大大方方闭了眼,酒肉到了嘴边,才肯赏脸地张张嘴。
希雅原是有一堆话想问东方,但见了这慵懒倦怠的情形,忽然间对于那些勾心斗角,思思虑虑的事,一个字也不想提了。
反而情不自禁,也脱了鞋袜,赤足踩着无比柔软的虎皮走过去,倚着东方脚边坐下,也不说什么,只微微笑着,看看始终闭目高卧的东方,又向伊芙笑一笑,竟伸手接了她的酒碗,也含笑递到东方唇边去东方随意饮尽了,方淡淡问:你应该有话想问我?他一直没睁开眼,但希雅对于他能立刻察觉是自己这一点丝毫不觉意外,只笑笑摇头:是啊,一直想问,一直想不通,一直暗中生你的气呢。
刚才才醒悟过来。
刚才看到东方的慵懒之态,她才忽然间记起,东方这个人,本来就最是随心所欲,任性而为,自己却以普通人的思维考量,得失计算来要求他,根本就是自找麻烦,自惹气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