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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急转直下

2025-04-03 08:07:49

在卢瑟的话音中,雷蒙小姐已经连出几百剑,压得杰克喘不过气来,但每每在她剑意最畅淋漓之时,总是被杰克轻轻巧巧一剑阻断,如一口气闷在胸口吐不出去那么难受,气得她面红如赤,双眼冒火。

其实杰克也是有苦自己知,全凭以巧破力,只要稍一疏忽,就会被利刃穿身,他早已是汗湿重衣,体力消耗无比巨大,手脚已经开始发软。

他甚至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力尽倒下去。

希雅也学过这套剑法,杰克的窘境自然也可以看得出来,她手指拢在袖子里,指间捏着飞针待发,目光却悄悄向四周一扫。

在场众人,雷蒙小姐身边的贵戚和侍从们无不欢呼大喝地替她助威,理查和卢瑟都被护卫们包围着,看不清楚,而四周的护卫因为没有命令,也都象石头一样,不言不动。

佣兵团的人,大部份被奇妙的心灵魔法,悄悄影响了心境,都在矛盾迷乱中,以汉斯为首的少数几个心志坚毅者,也在努力对抗那无处不在迷惑软弱心灵的奇异力量。

蒂娜在悄悄持着弓箭向远处退去的同时,眉锋紧锁,死死盯着战场。

就象杰克因着对希雅的倾慕而不太受心理魔法的影响一样,蒂娜也因为同杰克的亲情深厚,而不容易被魔法动摇心志。

泉音稳稳站在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眼神清明。

身为精灵又是控植者地她,绝不象人类那样容易被魔法控制。

伊芙还站在身旁。

有些迷茫,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为了一株绣出来的花,而打生打死地人,明显觉得那位小姐的行为不可理喻。

至于东方……希雅回头,看向马车。

不知何时。

东方已经坐在车辕上,很没仪态地靠着车门处磕着瓜子看着好戏,那眼神,明显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种悠闲随意。

仿佛这天大地麻烦完全同他没关系地态度。

气得希雅眼睛都快冒火雅再顾不得多看东方。

猛然回首。

却见雷蒙小姐剑上竟然冒起了熊熊地火焰。

还在一剑又一剑地对着杰克追斩。

杰克身上已经有了好几处焦黑地灼伤。

只在烈焰寒光中勉力地周旋游走。

雷蒙小姐每一剑挥出。

烈焰四溢。

灼人地热气逼得连靠得略近地佣兵们都不停后退。

更何况是和她近身缠斗地杰克。

即使剑锋伤不到杰克。

剑上地火焰却屡次点燃杰克地衣服。

杰克手忙脚乱。

一边要应付雷蒙小姐地火焰剑。

一边还得给自己拍火。

转眼间就危如累卵。

四下里连续不断地响起惊呼之声:魔武双修?汉斯摇头。

艾尔扎克也说:我自己就是同时练魔法和武技地。

到了三级就是极限。

不可能再进步了。

这位小姐地剑术至少有七八级了。

怎么可能是魔武双修?理查轻笑:这是一把带火焰魔法的剑,只要用特殊方法催动。

就可以激发魔法,这么简单的事还猜不出来。

卢瑟只冷冷哼了一声。

事情虽然很简单,但附带魔法力量的武器少之又少,十分罕见,而且魔法武器附带的魔法,虽然级别都不高,但在激发使用上,却有许多限制,就是得到了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得了地。

大家几乎都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魔法武器,所以一时间没想到,也不奇怪。

即使这把剑上所附的火焰魔法只有四五级,也足够让杰克这个三级剑士手忙脚乱,大吃苦头了。

眼看那带着熊熊烈焰的剑影越来越快,越来越密,杰克再也招架不及,就要被一剑穿胸时,烈焰忽得一转,向侧前方迅疾地迎去,砰得一声巨响后,烈焰飞散,唬得四周人等,纷纷闪避不迭。

在飞腾四起的火焰中,一支很平常地铁箭落在了地上。

雷蒙小姐神情有些怪异地看看那支箭,这箭射来的时候,力大而风劲,却完全不附带任何斗气,怎么能堪堪挡住自己这运足斗气,还附加了四级火焰魔法地剑?箭上那股和斗气完全不同,却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她蹙了眉,抬眼看远处,已刻意拉开拒离地蒂娜。

蒂娜稳稳持弓架箭:小姐,这只是一场比剑,他已经输了,用不着赶尽杀绝。

谁知雷蒙小姐没说话,那拼命喘着粗气的杰克却大声反驳:输地是我,不是我的剑法!我的力量不强,斗气不高,又没有魔法帮助,但我学习的剑法,却还是最好的!他是想维护东方所教授的这套神奇剑法的荣誉,却不知刺得雷蒙小姐脸上发烧。

堂堂一个八级剑士,苦战一个三级剑士不下,最后还要靠催动剑上附加的魔法取胜,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丢脸的事吗?恼羞成怒之下,雷蒙小姐怒喝一声,对着蒂娜一剑直挥过去,蒂娜是弓箭手,动手之前就已经故意退开老远,以保证自己占据攻击优势。

谁知雷蒙小姐的剑离着她尚有很远,剑上的火焰却忽得暴涨,在强大斗气的催动下,魔力的火焰剑气直射过来。

蒂娜心间一紧,指间运力,就要射出一箭,截断虚无中火焰的来势,谁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竟一阵头晕目眩,双手软弱无力,胸口烦闷欲呕。

心头竟满是恐惧惊慌,完全提不出一丝战意斗志,哪里发得出箭,眼看着烈焰扑面而来,只得勉力向旁边一倒一滚,堪堪躲了过去。

刚才所站地地面。

却多出一条巨大的焦黑痕迹。

雷蒙小姐冷笑一声,挥剑还要对蒂娜追斩。

却又脸色一变,手中地魔法剑舞出一团火焰之墙,响亮的交击声中,有四五支箭纷纷落地。

泉音高站枝头,目光冷冷望着那位威风八面的贵族小姐:只靠魔法师帮忙暗算取胜的八级剑士。

真是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先赢了我再说!她每说一字,就发一箭,转眼就,已射出几十箭,出箭之快之众。

匪夷所思,相比蒂娜的箭沉力强,她地箭细密轻快,轻灵迅捷,又数量众多,可算难缠极了。

抽箭,搭箭。

放箭,一如行云流水,全无半点迟滞。

张弓射箭是需要极强臂力的事,普通的弓箭手。

在短时间内放个五六箭,就已经是手足酸软疲惫乏力了。

可她来说,放箭就象是吹口气那么简单的事。

完全没有任何吃力的迹象。

她是精灵,对于是精灵来说。

射箭就象呼吸那么自然,而且受自然之神宠爱的精灵,对于一切诅咒类魔法都有极高地感应力和抵抗力。

从有人暗中使用大范围迷惑术开始,泉音就已经发现了暗中的敌人,并悄悄以自然之力感应找到了那人藏身之地。

只是不能确定那人的位阶级别,没有立刻动手而已。

最初那人使用大规模迷惑术,因为同时对所有人施展魔法,又要努力控制魔法波动,想要让人受术而不自知,所以,迷惑术的威力是极有限的。

后来对希雅一个人用恐惧术,也是用极小心,极隐蔽的手法,自然也就影响了法术的威力。

可刚才,那人却是担心雷蒙小姐受被杰克和蒂娜远近交攻,腹背受敌,所以全无保留地,只对着蒂娜一个人连用了迷惑,软弱,迟滞,恐惧四种诅咒魔法,基本上可以确认,威力已经达到七级了。

蒂娜怎么可能在毫无防范中,扛住一个七级黑暗法师地四重诅咒,能及时以狼狈的姿态躲开,已经是意志坚定,反应快捷了。

泉音却是心中大定。

还好,还好,才七级,连法修还不如,好应付。

此时她胸有成竹,冷眼望着雷蒙小姐:想不到,雷蒙伯爵这样的帝国重臣,也和黑暗法师拉扯不清。

论实力,身为八级剑士又拥有魔法剑的雷蒙小姐,绝不比泉音弱。

但泉音拉开了极大地距离,又居高临下,且以快箭射得雷蒙小姐来不及使用魔法剑上的远攻魔法,迫得雷蒙小姐只能挨打,无力还手,拼命挥舞着剑,抵挡着由一个人造成地小型箭雨,心中又惊又怒又难堪,再听到对方说出黑暗法师这个秘密,心中一震,脸色铁青,忽然大喝一声:杀了她!以雷纳德为首的一干人等,不觉一怔。

虽说贵族们杀杀平民百姓算不得什么了不起地事,但对正在保护另一个贵族的一群有强大战斗力地佣兵团中人直接下杀手……这……且不说遇到的抵抗必然十分激烈,就算是未来的善后工作,也会有许多麻烦啊。

他们一阵迟疑,没有立刻动手,却不知道,雷蒙小姐下令的对象根本不是他们。

泉音仍然安安全全地站在树梢上,衣袂临风,十分潇洒气派,她悠悠然对着惊愕失望的雷蒙小姐微笑:不用等了,你看不到什么了不起的黑暗系攻击魔法发威了,你那个见不得光的帮凶,已经被我捉住了。

无声无息就捉住一个七级的黑暗法师,这似乎是极不可思议的事,但对泉音来说,还真没什么了不起。

以前在铁血佣兵团时,骄傲任性的她,和性情古怪的法修是经常吵架的,火气大的时候打一架,也是常事。

对付黑暗法师,她的经验可以说十分之丰富。

法修的黑暗魔法让她吃过不少亏,但她以控植术配合快箭,给法修的教训也不少。

那个倒霉的法师就躲在树丛里,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拥有神奇控植术的强大精灵已经和所有他紧紧靠着的树枝小草,诸般植物沟通过了。

接到雷蒙小姐的命令,他刚要开口吟唱攻击魔法,身边所有的植物就都变成了敌人。

树枝在第一时间,死死勒进他的嘴里,让他无法发出一个魔法的音符,刚要结印的双手也被树上柔韧的枝条绑得不能动弹。

没有近战能力的魔法师,对于这来自身边最近处所有植物的攻击,根本无法应付。

他身上所有的魔法感应和反击器物,对于自然的力量,根本察觉不到,也无法反抗。

所以传说中,比普通法师更强大更恐怖的黑暗法师,却是一点声息也没有地,就被树枝缠了一圈又一圈,成了个粽子,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动不了一根手指。

雷蒙小姐一颗心猛然下沉,想到那人被捉的后果,神情变得十分阴毒,她再次发出一声怒喝:杀了她,杀了她!第一百章 末日流星雷蒙小姐一颗心猛然下沉,想到那人被捉的后果,神情变得十分阴毒,她再次发出一声怒喝:杀了她,杀了她!刚才那一声叫,也许只是恼羞成怒,这一声命令,却是无比地怨毒和愤恨。

一众侍从们再不敢犹豫迟疑,对着泉音的方向就打马冲去。

住手,不许欺负人!有人大喊一声,大步追过去。

这时,没有了黑暗法师的迷惑术,佣兵团众人清醒不少,大家看到伊芙不知死活地对一群气势汹涌,眼露凶光的家伙追去,都着急了。

伊芙,快回来。

别着急,我们会帮忙的!他们一边叫,一边拔出各自的武器,准备冲过去。

在他们心中,小小的伊芙就是邻家妹妹般亲近可爱的存在,善良纯朴,不知人间险恶,需要大家努力保护才好。

可是,谁也跟不上伊芙的速度。

他们才追出三四步,伊芙已经带起一股浓烟,以惊雷般的速度追到最前方,返身拦住策马跑得最快的雷纳德。

雷纳德一手控马。

一手挥出一把样式奇特地长刀。

刀锋闪烁起死亡地寒亡。

对着伊芙挥劈而下。

做为雷蒙伯爵领地地最高军事长官。

他本身也有着七级地战士力量。

强大地斗气和地刀法。

曾为他争来无数武勋。

然而。

他现在碰上地是一个超出他理解地怪物般地存在。

伊芙一伸手。

直接抓住刀锋。

用力一举一挥。

七级战士雷纳德男爵就象个孩子一样被她连人带刀举了起来。

根本没丝毫还手之力地被她随意一挥一转。

扔出老远。

可怜地七级战士眼中地世界。

迅速旋转变形。

他重重地跌倒在地。

两眼发黑。

手脚酸痛地倒在地上。

再也没有动弹。

他没有死。

也没有受重伤。

只是心理上不敢接受这样地结果。

只能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

这是一场噩梦。

再等一会就会醒来了。

伊芙是一力降十会。

在她恐怖地速度和不可思议地力量下。

所有地技巧和战术。

都是没有意义地。

她死死守在泉音所在地树下。

做战方式非常简单。

就是。

举手。

投足!一挥手,不管对方有多大力气,用什么武器,以什么方式攻过来,立刻就会让她打下一踢脚,不管那马冲来的气势多么狂猛。

多么不可阻挡,立刻就被踢得惨嘶声声。

扑跌在地。

最后她打得兴起,挑了一匹极高大健壮的快马。

随手一挡一甩,就把马上的人给推得跌出老远去。

她一低头。

双手一举,把一整匹大马给抬了起来,然后就向前抡挥。

一匹马就变成了她的武器,随意地抡来挥去,吓得四周向她进攻地的人,忙不迭地拉马后退。

那些宝剑钢刀和长予,根本没法递出去。

用巨大马身所隔绝出来的距离,根本不是这种普通武器能越过的。

她挥着马,一步步向前逼,所有人就只能手忙脚乱地催马后退。

有人手足无措间,甚至连武器都失手落了地。

在她的头上,泉音欢声大笑:跟你们合作,真是痛快,你们和维克多他们一样,都是好伙伴。

她还是眼也不眨一下地发箭如飞。

近处,伊芙挥着巨大地马,以一个人的力量,逼得几十人照着她地心意步步后退,一路上扔枪弃剑,连雷蒙家旗帜都落下不少。

稍远处,雷蒙小姐被那狂风暴雨一样,好象不会停止的箭雨逼得手不停挥,一边舞剑挡箭,一边步步后退。

佣兵团上下人等,看着比狂战士的力气还要大的小小伊芙,再看看象花儿一般柔美漂亮的泉音,下巴掉了一地。

天啊,这就是他们一路行来,下决心如果遇上敌人,一定要保护周全的姑娘吗?一众人在心中哀嚎惊叹,雷蒙小姐却已不知不觉退到了希雅身边,忽得一个纵跃,竟到了希雅身后,同时长剑向希雅脖子上勒去:所有人住卑鄙!杰克大喝一声,飞快扑去,但已经脱力地他,哪里能快得过一位处心积虑的八级剑士。

蒂娜还没完全从强大地四重诅咒中恢复过来,泉音的箭被希雅地身体隔阻,无力威胁雷蒙小姐,其他人也都来不及相助。

眼看那冒着烈焰的魔法剑,就要架上希雅地脖子,不但能立刻劫持她成为人质,强大的火焰也会在瞬息间把希雅烧成重伤。

卑鄙!不要脸!无数的怒喝声中,佣兵团的伙伴们惊惶地疾呼着扑过来,然而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谁也不可能及时赶到,营救下希雅。

雷蒙小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意,而希雅仍站在原处,脚下没移动一步,手还轻飘飘拢在袖子里,倒象是被吓呆了一般。

在一片喝斥声中,叮得一声清响,雷蒙小姐只觉得手上一震,却完全没有看到任何攻击的武器,心中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长年苦练的身体却已是出自本能地猛向后仰,一个极细极尖锐之物堪堪从脸旁擦过,带起一道血痕。

她顾不得再挟持希雅,一边舞剑护体,一边疾向后退,三步两步退到马车旁,借着巨大的马车身掩护,可以不那么神,观察自己的处境。

从雷蒙小姐试图挟持希雅开始,伊芙就把马放了下来,皱了眉头,向这边张望。

脸上倒并没有特别担心的神情。

泉音也没有连珠发箭地阻挠雷蒙小姐,反而悠闲地停了弓箭。

她可没忘记,初次见面时,希雅还没露脸就轻轻松松毁了她的弓,废掉了她一半的本事。

若没有法修地真实之眼,他们那么多强者,竟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吃的亏。

现在,也该轮到这位骄横的雷蒙小姐倒霉了。

雷蒙小姐那帮被她逼得步步后退的手下们。

也求之不得地赶紧停止战斗。

本来飞扑过来,想救希雅的一干人等,看到雷蒙小姐那把魔法剑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忽然消得一干二净,那个漂亮得出奇又凶狠地出奇的女人居然放弃了明明已被她抓住的人,却挥着剑拼命往后退。

也不觉纷纷止步。

等到雷蒙小姐退到马车边时,整个战局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她。

那把珍贵无比地魔法剑,现在看起来只是一把平常的剑,暗沉沉地握在雷蒙小姐的手上。

一缕鲜血,细细淡淡地从她的眼角蜿蜒而下。

除了仅有几个知情人。

没有人知道,雷蒙小姐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雷蒙小姐甚至没顾得上自上地伤,只是怔怔看着手里的剑。

在剑身上,穿了一个极小极小的洞,破坏了剑上镂刻的魔法阵,剑上的魔法力量流失一空。

现在。

这就是一把普通地剑。

她心痛得微微颤抖起来。

一把魔法武器,有多么珍贵。

就算是她,也是求了好多次。

才从父亲的宝库中得到了它。

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毁掉了。

而她,堂堂地八级剑士。

家族三百年来,最出色的战士,并注定要名扬全国,成为女英雄的人,却连这攻击到底从何而来都不知道。

最有嫌疑的那个漂亮女人,早就已经吓呆了,一下都没动,根本不可能发出什么攻击,这一点,雷蒙小姐自认是绝对有把握的。

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个娇娇柔柔花一样美丽柔弱的女人,也许比刚才出手地所有人都要危险可怕。

虽然希雅的功力现在远不如伊芙,但希雅所使用地武器却是匪夷所思的一根绣花针。

魔法师杀人,还要吟唱咒文,不管是几级地战士杀人,总要拿起武器运劲作势进行攻击,而绣花针,只要轻轻一弹指就可以了。

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指尖微弹,没有人能看得到她地动作,细如无物的飞针就纵横来去,杀人于无形,就算是被杀是怎么死的。

她以全部的内力,凝到针尖那小而又小的一点上,其锐其利,自不待言。

轻轻松松就穿透了钢铁的剑身,直袭雷蒙小姐。

雷蒙小姐虽反应极其敏捷地后仰躲避,但希雅的针上系了一根如游丝般的线,以线御针,随意变化,只要她狠狠心,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稍稍勾一勾线头,就能一针戳穿雷蒙小姐的眼珠子,或是再加点力,直接由眼睛刺入,从后脑穿出,都是可以的。

但她毕竟心地良善,不想惹麻烦,对这位被宠坏了的贵族小姐只要小小教训一下即可,所以飞针只在雷蒙小姐脸上留了一道血痕,就轻轻收了回来。

倏发倏收,不过交睫之间,那细如无物的一根针,已经完成了重创敌人,打碎雷蒙小姐所有斗志的使命,悄然回到了希雅的袖中。

雷蒙小姐呆呆看着手里的剑,一阵阵剧烈地颤抖着,她望着希雅,嘶声问:是谁干的?他怎么做到的?希雅微笑,却是答非所问:小姐,只是一点小误会,大家不必闹得这么不愉快。

我们就此休战,好她已是不为己甚,给出一个大大的台阶了,雷蒙小姐却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她,美丽的脸上,神情渐渐狰狞恐怖。

卢瑟微微一皱眉,狠狠瞪理查只得无奈地摸摸鼻子,准备出头了。

本来想看东方的本事,谁知东方手指也没动一下,其他几个人,就一个比一个厉害地把局势全面控制住了。

那位小姐大概平时太顺利了,没受过这么大的挫折没丢过这么大的面子,再不出面转圆一下,她就真要往牛角尖里钻了。

给雷蒙老头添点麻烦是好的,真要结了死仇,就没必要他朗声一笑,大步从护卫群里走了出来:误会,误会,全都是……庇护!冰冷的声音响起,理查一惊,猛得大步冲前,却见一个半透明的结界从雷蒙小姐身旁升起,把她完全笼罩在内。

在她的脚边,滚着一个已经没用了的卷轴。

九级的庇护,比九级冰壁的防卸能力还要强。

如果不是碰上剑圣,大魔导士一级的强敌,这道庇护一升起来,基本上就立于不败之地,再不会受任何伤害了。

理查惊愕地看向结界中心,那神情狠绝的少女。

就算是理查身为王子,也没弄到过九级庇护卷轴,一个伯爵小姐却可以为了一点意气之争,眼也不眨一下地把庇护卷轴扔出来用掉?然而,更出乎理查预料的是,雷蒙小姐冷冷望着结界外所有人,慢慢地又掏出一个卷手里,恶狠狠地说:你们这些卑贱的东西,让我承受这么大的屈辱,还毁坏王国珍贵的武器,我绝不会饶恕你们。

理查感觉到危机,连忙说:小姐,这只是一点小误会,其实……雷蒙小姐恶狠狠地看向这个曾迷倒无数贵族小姐的英俊男人:我不管你是哪一家的贵族,你放任这些人羞辱我,就必需付出代价。

现在再说软话,已经晚了……她抬高拿着卷轴的手臂,你们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她得意地笑笑,带血的美丽面容,如同魔魅:末日流无论敌我,除东方外,所有人脸色大变。

而悠闲地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戏的东方倒是慢慢坐正了身子,眼神里那本已淡去的兴致又稍稍浓了一点。

末日流星?在流行小说里就看过好几次这种魔法了,好象属于火系的禁咒,好几个小说里,都有大魔导士施展末日流星,毁灭一整座城市的情节。

东方微笑,今天这场半路上冒出来的好戏,终于有些意思。

第一百零一章 身份成谜末日流星,很多冒险者终其一生,也只在传奇中听说过这个魔法而已。

能有幸亲眼见识到这个大规模的火系准禁咒,真是一件让人极为兴奋激动的事。

可如果自己成了那个马上要挨这记魔法的倒霉蛋,那感觉肯定好不了。

一群人脸色惨白。

没有人怀疑她手中卷轴的真实性,那道忽然升起的庇护结界,已经说明了一切。

雷蒙小姐冷笑着慢慢抬高手:恐慌吧,惊惧吧!地狱的大门,已经对你们这些放肆而卑贱的家伙打开了!理查排众而出,轻轻叹息:雷蒙小姐,只是一场小误会,有必要闹到这种地步吗?小姐出色的剑术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见识过了,也都十分佩服。

你刚才已经战胜了我们的同伴,这一点,大家也都会承认。

一个剑手被站在远处的弓箭手攻击,暂时不能反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完全没有必要感到羞愧。

而小姐处于这种劣势还能坚持做战,努力争取胜利,不管是谁都会对小姐的斗志和坚强感到敬佩。

这场战斗是小姐的光荣,而非羞辱。

他神情诚恳,语气诚挚,浓墨重彩地肯定一个八级剑士对三级剑士的所谓胜利,而加强语气否认弓箭手借战术优势得来的成绩,至于一位八级剑士对一个可能完全没有战斗力人的攻击和挟持,那更是提也没提。

偏偏他相貌英俊,神情可亲,从容地徐徐道来,竟让人生起信服亲切之感。

就算他想硬是把太阳说成西边出来的。

也还是让人觉得可以相信。

是啊,这位小姐的剑法真的很出色!让泉音射了那么多箭都没事,真地好了不起啊!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大家都只是佣兵,不是骑士,用不着把尊严看得比性命还要重。

在至大的生命威胁下,偶尔装装孙子,哄哄这种没经过挫折,过份任性的大小姐。

也不算什么屈辱,想来泉音和杰克也都不会介意。

在这一派热闹中,就连雷蒙小姐自己的手下,都打着寒战,苍白着脸。

尽力响应着大家的称赞。

理查在一片嘈杂声中,微笑着凝望着雷蒙小姐的眼睛。

他的目光出奇地专注,有着深深的敬佩,喜爱,还带着并不明显。

但却足以让女人发现,为并之高兴地倾慕之意。

雷蒙小姐这么年轻。

就已经成为八级剑士。

真是难得。

王国三百年来。

都不曾出现过这样地天才女贵族。

你地将来。

必有无限地传奇。

无数地精彩。

又有什么必要。

同最卑微地佣兵们呕气。

这虽无损于你地尊贵。

终是白白跟着沾光添彩。

末日流星地光华映衬着你那女战神般地风彩。

这样震撼人心地美丽。

应该在轰动大陆地战役中。

在无数人地眼里心中。

留下永生难忘地印记。

和可以传承后世地传奇。

而不是浪费在这样一群无名小辈身上……他优雅地微笑。

眼神真挚至极地看着雷蒙小姐:尊贵地小姐。

你没有理由。

为了这样一群卑微地人。

而承受这么大地损失。

就算是在这样要命地时候。

佣兵团地一堆粗人也还是暗中大打寒战。

这种肉麻至极地谄媚语言。

也只有理查这种贵族。

才能面不改色以如此优雅从容地态度说出来。

就连雷蒙小姐那怒极恨极地神情都渐渐缓和下来。

那个英俊漂亮地贵族男子多情而倾慕地眼神让人心跳。

语气神情。

看不出一丝虚伪恐谎。

就是她自己也不知不觉被说服。

觉得在这种情况下。

有些狼狈并无损于她做为出色剑士地强大。

而且……看着手里地卷轴。

心里也是真地抽痛。

即使是以父亲地尊贵和权势。

在这种莫名其妙地战斗里。

用掉一个九级地庇护卷轴就已经够让人心疼地了。

更何况。

是这个终级必杀地末日流时冲动了?雷蒙小姐慢慢放下手,却然握紧卷轴,抬眼四望,目光扫过所有人,在触及泉音时微微一顿,有些微乱的心灵,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微微侧头,没有和理查对视。

那个漂亮男人温柔多情的目光和语言,简直比法师的魅惑术更加可怕。

你平时一定这样欺骗戏弄过不少女人吧?可惜,我不是那种眼睛里只有漂亮男人,除了打扮什么也不会的白痴女人。

我还不至于因为你的话,而把屈辱看成是荣耀。

理查微微叹息,神情一正,没有了那种淡淡温情,只是很平和地说:如果我们将那位藏在暗处的法师还给您,并保证对今天的事,永远保持沉默,您能放弃这种不理智的念头吗?雷蒙小姐冷冷说: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理查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那真是太遗憾了。

贵族们绝不会愿意别人知道自己手下有黑暗法师,这太惊世骇俗,甚至会引来教廷神殿的敌视,就连维克多这种异类,也只能让法修扮成普通法师留在身边。

那个暗中的黑暗法师为了不暴露身份,施法帮助雷蒙小姐的时候,也尽量控制魔法波动,甚至不惜削弱魔法威力。

但就算是如此,终究还是被泉音用不知什么方法给无声无息地控制住了。

这位小姐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她这么年轻就成为八级剑士,骨子里肯定极为骄傲自我,从没受过挫折的人,却被一群无名之辈逼到这种地步,心底的屈辱愤怒,会让她为之疯狂。

她会不惜一切,毁掉在场所有人,把真相完全抹杀,仿佛她从来不曾遭遇这样的失败。

一个绝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和一个因为极度好强虚荣而变得有些疯狂地女人……理查十分无奈。

两样只占一样的话,他还是有办法劝说诱导的,但两种情况同时出现,那就连他也只能苦笑了。

四周是一片惊恐混乱的声音。

小姐。

你不能这样!我们还都在这里,我们没有得到庇护!雷蒙小姐自己的属下,人人慌张惊恐,连躺在地上装死的雷纳德都脸色苍白地跳了起来。

你们这样没用的人,活着不觉得羞愧吗?为了帮助我处死这些卑贱的人而死去。

不是你们地荣耀吗?雷蒙小姐神情不动。

死女人,给脸不要脸!什么贵族,你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你想死,我可没空陪你!佣兵们,甚至连部份理查的护卫。

都开始骚动了。

有人左右张望,想看从哪边跑最快。

出他们的打算。

厉声喝斥:任何人都不许跑,谁要敢跑,我就立刻使用这个卷轴。

艾尔扎克脸色铁青:就算我们不跑,难道你就不你们不跑的话,我可以一直等到庇护结界消失之前,才使用它。

雷蒙小姐微笑。

笑容越美丽,狰狞残忍之意越甚。

能多活一会儿,也是好的。

对吗?你这个疯子……歇斯底里地大喝声里,一名佣兵愤怒地冲过来。

对着结界死命一刀。

半透明的结界毫无动静。

佣兵也不停歇,挥刀再劈,一边劈,一边大声吼叫。

然后是,第二把刀,第三把刀,再然后,无数武器都在主人全力的挥舞下对着结界击打不止。

汉斯也神情肃然,倾尽全部的魔力,把攻击力最强大的魔法一个个施展出来,攻击结界。

雷蒙小姐自己地下属们,也疯狂地冲过来,用能使用的任何武器拼命攻击。

有地人,甚至用鞭子催着马,直接撞向结界。

半透明的结界嵬然不动,各种各样的攻击,让结界上时不时闪起灿亮的光芒,无数火星迸溅成千万火花,映着刀剑寒光,有一种出奇残酷绝望的美丽。

雷蒙小姐悠悠然背着手,看着结界外,因为愤怒仇恨和孔,终于找到了痛快欢畅地感觉。

来吧,挣扎吧,惨叫吧,我喜欢看你们徒劳而可笑,试图活下来的一切努力。

希雅眉头深皱,感到了深深地愤怒。

理查也微微摇头,喃喃道:明明是个美人,变成这样,就太不可爱了。

纷乱混杂中,希雅的飞针,无声无息,刺出又收回。

以全身内力凝于一点,她竟然可以深深地刺进结界。

但那针堪堪穿过结界,便已力尽。

要想再阻止雷蒙小姐使用那卷轴,却是再也不能了。

偏那针尖太小,相比于那么大地结界,几乎可以完全忽略。

一针刺入,只要一收回,结界又自然弥合,再无空隙,便似这一针从未刺出一般。

远处,泉音摇摇头,慢慢把弓箭收好。

她可不会浪费力气,用弓箭去攻击九级结界。

伊芙四下望望,看到一块半截埋进土里的巨大石头。

她走过去,扳着石头,摇了五六次,慢慢将石头从泥土里搬了出来。

她双手举起巨石,大喊一声:所有人让开!然后,发足对着雷蒙小姐地结界飞奔而去。

如一道疾风从地上刮过,所过之处,烟尘四起,每一足踏下,都留有深深的脚印,大地都无由地震了一震。

的速度,看得人人目瞪口呆。

正在攻打结界的众人,手忙脚乱地向旁边退开,伊芙举着巨石,自神功大成后,第一次,拼尽她全部的力气,以一种无比狂猛的气势,重重地击打在结界上。

这种速度和力量,吓得结界内的雷蒙小姐都脸色苍白地后退了一步。

砰的一声巨响后,弥漫天地的烟尘中,巨石碎成五六片,更有无数的小碎石,四处飞扬。

伊芙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双手虚软地垂下来,虎口处鲜血淋漓,竟是被她自己的力量给震伤了。

结界剧烈地摇晃着,一道道波纹在结界上剧烈闪动。

四周众人发出一声欢呼,充满期待地看着结界。

然而,慢慢地波纹褪去,结界终于又恢复了安宁平静。

仿佛那连恶龙的城堡都可以一击而破的重力,根本不曾承受过。

在所有人苍白下去的面容前,雷蒙小姐放声大笑:九级的庇护结界,是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能打得破的吗?我还要安安全全呆在结界里,等着看天上下流星火雨呢!伊芙叹口气,摇摇头:我的力量还不够。

要是能象刚才那样,连着打上七八次,这个结界就能破了。

希雅柔声安慰她:刚才你几乎一举就攻破了九级魔法中最强的守护法术,已经非常伊芙低下头:只是几乎她郁闷的倒不是自己不够强,而是自己没能力保护大家。

在这一片混乱中,杰克的神情倒没有太大的惊惧。

他只是一直有些担心地看着希雅,小心地接近她,心里盘算着,当末日流星落下时,如果扑下去,用身子护卫着她,不知能不能让她活下来。

心中悲伤,忍不住回首在人群中寻找蒂娜,他想要成为希雅的盾牌,又忍不住在心中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蒂娜这个亲人。

蒂娜这时已经从四重的诅咒术中恢复过来了。

她并不象同伴那样疯狂地攻击结界,看过伊芙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之后,她知道,就算自己已经力量大增,也射不出更加强大的箭了。

相比杰克,她却镇定得多,仔细观察着伊芙和希雅的表情,因为她们的平静,也慢慢平静下来。

虽然她依然不了解东方有多么强大,虽然她深切地知道,九级的庇护结界代表着怎样的坚固,但是,既然她们相信他,那么,她也应当相信他。

但能在这个时候保持冷静的人,毕竟是少数。

就理查的护卫们也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疯狂冲上去攻击结界了。

理查也不在意,只是笑笑,看向卢瑟:你要不要也试一试?不必!卢瑟看了伊芙一眼才说,淡淡说:我不会比她要报身份吗?卢瑟沉声问。

不必。

理查平静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一位,根本不是雷蒙小姐。

我的身份不能羁绊她,甚至可能逼得她更疯狂地想要灭第一百零二章 尸山血海卢瑟目光遥遥看向结界旁的马车:对他这么有信心?只能有信心了,否则怎么办?逃是肯定来不及的,求饶如果有用的话,我倒是一点也不介意。

可惜我确信啊,这位小姐会高高兴兴听完我所有卑微哀恳的言词,然后再得意洋洋地把卷轴用掉。

理查看向结界的眼神里,冷意渐深。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在看着一个大美人时,表现出这样的冷漠和杀意。

泉音大大方方从树上一跃而下,别人拼了命攻击结界,她却是不急不缓慢慢走过去。

她看到希雅和伊芙低声谈话,蒂娜看着他们,神情宁静。

她看到理查和卢瑟小声商议,他们的神情都绝无一丝慌张。

真有意思啊,无论关系是近是远,他们都这样相信着他。

面对那绝灭的禁咒,相信着一个其实来历不明的人。

泉音微笑,凝视着远处的东方。

那人就坐在所有的纷扰,疯狂,拼搏,攻击旁边。

只有一线之隔,却是两个天地。

相对于结界内外的残忍和惊恐,冷漠和挣扎,他的世界,却始终是平静从容安宁悠闲的。

他可以喝着酒看斗剑,磕着瓜子瞧混战,一切一切,都干扰不到他。

仿佛另有一个无形的结界保护着他,他就这中心的旁边,火球,烈焰,脱手的刀剑,四溅的碎石,所有的一切,都落不到他地身边。

似乎连他的衣角,都没有被劲风吹得飘动一下。

东方慢悠悠把随手抓来的一把瓜子吃完,这才站了起来。

这时候,攻击结界的人,大多已经筋疲力尽地倒了下来。

佣兵团地人还在勉力用已骂得嘶哑地喉咙继续骂着。

以雷纳德为首地一干人。

却都只是无力地哀求着。

祈望这位小姐还记得他们地全心全意地服侍和效劳。

可以抬手让他们活下去。

雷蒙小姐在绝对地安全地结界里得意地笑:你们全部跪下来祈求我地原谅吧。

看在你们地谦卑恭顺上。

我也许可以少浪费一个最强地卷轴。

信你这个疯狂地女人。

我们自己就是白痴了。

艾尔扎克咬牙切齿地叫。

雷蒙小姐冷笑着抬高手:你们迫不及待想成为冥狱地一份子吗?好。

我这就成全你们!这个卷轴。

真地可以毁灭一座城市吗?问话声并不响亮。

但不管是慌张忙乱。

手脚酸乱只顾哀求地家伙。

还是双目皆赤。

怒骂不止。

疯狂攻击结界地人。

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一片惶乱。

愤怒,焦虑的乞求怒喝,兵刃交击声不曾刻意抬高,却自自然然把一切压倒。

直到这时。

结界内外,大部份人才注意到东方。

本来东方应该很显眼。

他就在所有人注目中心的结界旁边,可是。

在巨大的生命威胁下,人们眼里除了那个似乎永远攻不破的结界。

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东方这么大一个人,就坐在结界旁边马车上,慢悠悠吃着瓜子,偶尔喝两口小酒,看着大家一个个拼了老命地冲着结界猛打猛攻,居然还被一堆人当成了不存在。

他的悠悠闲闲,对应着众人地恐惧愤怒,他的衣襟整齐,头发丝也没有乱一下,更显得其他人有多么狼狈不堪。

再听他问出这么幼稚地一个问题,一干人等没有一个心里不往上冒火的。

理查抢在几个性情冲动地人骂出什么难听的话之前,赶紧含笑解释:完整地末日流星禁咒,应该是可以毁灭城市的。

不过,这种超级禁咒,毕竟是只属于传说的东西。

卷轴的最高等级是九级,不可能有禁咒的威力。

但即使是九级的魔法,也是有强弱差异的。

比如说,同是九级魔法。

庇护结界就比冰壁的防护效果要好很多。

而末日流星的九级卷轴……是弱化了大部份威力的禁咒,应该属词才说:应该属于超级的九级魔法,据说,它最高可以发挥到十三阶的威力。

一个魔法师在问魔法白痴问题,还居然有人客客气气,耐心细致地同他慢慢解释常识,而且还是这种生死一线的局面下。

这种诡异,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多看了这边几结界里的雷蒙小姐,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再是众人注目的中心了,一阵不快,恶狠狠看着结界外那个貌不惊人,且完全没有危机感的老头,忍不住大声提醒所有人,自己才是掌握他们生死的那一个:你们这些……她只来得及开一个头,东方就已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隔着半透明的结界,不管是相貌,动作,还是眼神,都不算特别清楚。

然而,雷蒙小姐语声一窒,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人的目光,深沉如夜空,蕴藏了无尽的神密,幽然如魔魅,充满着让人不寒而悚的诡异感觉。

她在那目光下,怔怔发呆,即使是八级剑士坚韧的心志,也在这一瞬间忘了要说的话,忘了该有的动作。

理查微微皱眉,看向卢瑟。

这是恐惧术,还是魅惑术?隔着庇护结界,效果居然还这么好?卢瑟瞪他一眼,然后摇头。

他自己只是一个剑士,最多也就见识强一点,经验丰,太高深的魔法知识还是别浪费力气来问他吧。

可惜,就算是队伍里,唯一的专职法师汉斯,怕也同样分辨不出,东方用的是哪一种魔法。

慑心术这一类左道功夫,对于魔教高手,几乎属于必修功了。

这种事,自然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能理解的。

东方一眼定住雷蒙小姐,这才淡淡问:所谓十三阶地威力,到底有多强,攻击范围有多大?估计魔法范围大到我们来不及在她使用卷轴时逃走,应该……理查用手指向所有人,远远地划了一个大圈应该有这么大,而攻击力量应该希雅在旁轻声补充:应该可以杀死我们大部份人。

可能有几个特别强大的人,或能及时找到好的掩护物的人能勉强活下来,但也免不了受重伤,到那时,她只要走出结界。

就可以把战场上所有幸存的人都杀死了。

东方微微蹙眉,很有些失望不快的意思,摇摇头说:算了,聊胜于无吧!他随意走向结界,随随便便伸出右手。

姿式从容而随意,仿佛只是随随便便掀起一道阻拦在前面的珠帘。

然后。

所有人睁大眼睛,呆呆木木地看着仿佛永远无法憾动的结界就象是柔软地珠帘一样,被东方轻轻松松,意地掀起了一大块。

然后,他随随便便地走了过去,随随便便地伸出手。

把卷轴从雷蒙小姐手里拿了下来。

即使是被救的人,也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他们甚至生不出逃出生天的欣喜,而只觉得。

这应该是自己绝望下的幻觉。

雷蒙小姐呆如木鸡地站在已经被掀开一大块,完全对所有人敞开地庇护里。

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拼了命对抗那人随意一眼造成的可怕威压,好不容易心头松动下来,好不容易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刚刚明白那个人的可怕,刚刚想要立刻使用卷轴,那人却已来到了结界旁,然后轻轻掀开了结界。

那人的动作并不快,在结界将破未破地那一瞬,雷蒙小姐本来是有机会把末日流星放出来的。

然而,那个人地眼睛却再一次看定了她。

黑而冷沉到极点的眸,似是最深最沉的噩梦,令人深切地感受到生命中一切最可怕之事,这样一双冰冷的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竟将她全身牢牢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只能震惊得睁着一双眼,看着那人轻易毁掉她牢固的壁垒。

只能把所有地力量都集中在抓着卷轴的手指上,仿佛溺水者抓紧地最后一根浮木。

然而,那人只是轻轻一口气般轻松地把卷轴从她手中夺去了。

在这最恐怖的噩梦里,那个人,居然对她笑了一笑。

他笑地时候,眼中的黑,就变成了火一般地红,红到极处,直如天下间所有地鲜血都已集中到了他的眸子里。

她看着那鲜红,便看到世间所有的鲜血,流成没有尽头的河。

看到无穷无尽的死亡,再无希望的黑暗,她看到尸山血海,看到杀戮无穷。

看到未来所有的岁月,再无一丝光明,一点希望。

她双手掩目,剧烈地颤抖。

然而,世界没有恢复,阳光没有重现,耳中有亿万人齐声的惨呼哀嚎,那声音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她开始大声惨呼,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凄厉。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我不想听。

不要杀了,不要死人,不要流血,不要整个世界,变成这样。

她疯狂地叫着,喊着,都压不住那样的惨呼,她拼命地掩着眼睛,却还是看到满眼地狱。

她无所顾忌用尽全部力量大喊,八级剑士的斗气运转全身,双手在脸上拼命抓挠。

本来无比美丽的面容,转眼间,伤痕累累,每一道伤处,都肌肉翻卷。

她嘶声喊叫,一声又一声,强大而无法控制的力量终是嘴角鲜血一点点溢出,然后是鼻子,耳朵,最后连眼角也是血痕累累。

这等疯癫样子,看得人心寒胆战,东方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悠悠然袖了那卷轴,徐步从已经没有作用的结界里走了出来。

希雅脸色苍白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既然这么多人都骂她是疯女人,我就让她彻底疯一回吧。

第一百零三章 天高地远我走开一下,你们不要跟来。

东方飘然掠起,如龙翔空,如鹤在天,转眼便已不见踪影。

大部份人,还是呆若木鸡地看着那个在血泊中翻滚挣扎哀号的女人。

她曾经美丽明艳,她曾经英气逼人,她曾经剑技出众,她曾经冷傲睥睨。

沦落成这样的下场,真个比死还要凄惨无数倍。

理查叹息一声:卢卢瑟应声上前,一记重击,雷蒙小姐终于倒下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所有人从身到心都为之一松,这才觉得停滞的心跳和呼吸开始慢慢恢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是目睹了一切,却仍有人不能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却还是茫然地希望从同伴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也有比较镇静的人,望向东方消失的方向,疑惑地问:他去哪里了?去做什么?理查苦笑一声:我也许可以猜得到!他定定望着远方。

脸上地神情真是说不出地惋惜与不舍。

身旁一阵光华闪动。

剧烈地魔法波动之后。

已经没用处地庇护终于到了时效。

完全消失了。

而远方地天空。

本是晴朗无云。

忽然却是一声霹雳。

撕裂出一个巨大地血红裂恐怖地火球。

裹挟着无数炽热燃烧着地巨石。

轰然降下。

末日。

流星!数不清地火球。

无穷无尽地向下落去。

砸落在地上。

燃起一片熊熊烈火。

大地燃起炽热赤色。

映得整个天空。

也是血一般地火红。

由天接地。

一片炽红。

隔着不知多远地距离。

也可以感觉到大地剧烈地震动。

仿佛立足之处。

随时都会崩塌毁灭。

过了片刻,燥热的风,夹杂着烟气,才扑面到来,带起漫天的尘土。

即使站在绝对安全的距离。

看着那仿佛远在天地尽头的巨大灾劫,也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惊惶。

如此威势地魔法,如果是在他们头顶上展开……一念及此,众人无不冷汗湿衣。

杰克先是呆呆望着远方天空,过了一会儿。

回过神来,才着急起来:他会不会是遇上了什么强敌?为什么用了末日流星?希雅轻松说:别担心。

没事的。

我看他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末日流星的威力而已,所以拿卷轴去玩经过了许多考验打击的希雅,现在已经可以轻飘飘地把这句话说出来,别地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闻言无不瞠目结舌。

即使是在末日流星如此威。

也由不得生起激愤之意。

如此可耻的浪费啊!简直是太令人发指了!即使是所谓简化版的末日流星,持续地时间也很长。

长到汉斯估摸着。

就算一个个发最简单的火球,这么长地时间里。

也足够让他魔力消耗光了。

而那远处轰轰烈烈的火球下落之势,却始终没有停止。

大家呆呆站在一直轰然震动不止的大地上。

在这单调而漫长的时间里,除了驻足呆望之外,谁也没有心思去做其他的事,甚至连分心想一想旁的事,都已不可能。

大家本能地都在记算着这个强大魔法地威力和持续时间,再想想此时此刻,就在那无数烈火流星之下的东方,就算是对东方最有信心地希雅和伊芙,也都有些心头发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地间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天边那巨大的裂逢,慢慢开始弥合。

大家却还是站在那里发呆。

仿佛耳边仍有轰然巨响,脚下依然震颤不已。

依然是谁也无法走动,无法开口,无法做其他地任何动作。

他们只是遥遥望着那个方向,等着,等着。

这一日,天降陨石烈火,远处的一座山林,彻底焚毁。

远远近近,有十几个村庄为那可怕地情景而慌乱莫名,手忙地搬家逃难。

离此最近的城市,全城陷入混乱恐慌之中,各种流言不止,许多人连夜逃难远走,领主雷蒙伯爵派出大量的军队来探查发生了什么事。

其后,虽然慌乱慢慢平息了下来,但关于这场流星火雨的各种猜测传说,却一直流传不绝。

数年之后,那被化为荒地的山林,居然迎来不少人慕名游玩。

有一些精明的人,在山下建村立镇,贩卖各种必需品和纪念品,渐渐富有起来。

此处,也成了大陆有名的一处魔法旅游点,这却已是遥远的后话了。

这一天,东方回来的时候,已是将暮未暮时分。

他飘然而来,背后夕阳如火,让人错眼间,恍然以为,那末日流星的灾厄并不曾停止,烈火仍在天边燃烧,并且悄然染红了整个天幕,眼看就要压向人间。

东方回来,看到一大堆的人,还是坐的坐,站的站,木木呆呆看着他,满地的狼藉,一片的混乱,和他刚离开时完全一样,这么长时间,这帮人,居然连自己的武器也没空捡一下,连自己的衣服也没好好理一下。

大家还是傻愣愣地一直望着东方发呆。

在末日流星之下那么久,这人却似乎连油皮也没蹭破一点。

看起来神情也还是一样轻松。

是乱了一些,衣服上终于也沾了泥尘,甚至还有数处焦黑,几点破损。

但这一丁点的损伤,就可以让大家心理平衡些吗?最起码,刚刚抵挡了一个超级魔咒,你应该表现得更疲惫和吃力些吧!东方只淡淡扫一眼众人。

却也没什么别的表示。

一直揪着心等着的希雅和伊芙迎上去,伊芙轻轻地替他拍打衣服,希雅含笑为他递上一瓶酒。

虽然从流星降下地那一刻,就一直为他牵心挂肠,焦心忧虑,但当他回来时,却谁也没提一个字。

她们只是微笑着迎接他,微笑着为他忙碌。

艾尔扎克轻轻拉了拉汉斯:他肯定是位大魔导士汉斯苦笑不语。

即使是大魔导士。

要破开庇护,也需全力一击,绝不可能象东方那么轻易。

而就算是大魔导士,拼尽全力,应该可以在末日流星下保护自己。

但肯定会灰头土脸,绝无可能似东方这样轻松。

看着汉斯的表情,艾尔扎克打个寒战,轻声问:难道他已经达到了传说中法圣,或法神的境界了?汉斯摇摇头:那种境界早就只存在于传说。

现实里。

即使是最传奇的法师,我也没有听说过谁曾经达到那种境界。

他叹息一声:不过。

之分。

我想他的本领,也许已经不低于兰蒂丝**师,或魔法工会的那位传奇会长吧,也许,也许……不用瞎猜了,魔法工会那老头虽然喜欢闲着没事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但东方绝不是他的分身,也不是任何一个已知传奇大魔法师一时兴血来潮扮成的无名人物。

东方就是东方。

一个在此之前,没没无闻地**师。

理查淡淡地汉将汉斯那一点小猜疑给提前打压下去了。

大家默然望着东方。

这世界上居然有一个毫无名气。

但实力不输给大陆最强大的魔法师的人?能认识他,能与他同行。

是一件可以永远夸耀的幸运事,但这种过份的强大,已经在他们之间划出最深远地距离。

即使是满心感谢,这时候,甚至没有人可以鼓足勇气,站到东方面前去道谢,即使无比向往,当东方的目光淡淡扫来时,却是自然而然,人人低头,连同他对视的意志都没有。

相比杰克忽然表现出惊人的剑术,大家对他却还和以前一样完全不同,东方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和强大,却会让人,自然而然地退向较远地位置,然后用尊崇,敬佩,惊讶,向往的心态来对待他。

那过于强大地实力差距,甚至让人连妒忌,眼红这一类都升不起来,甚至让人连立下志向,急追猛赶,期盼成为和东方这样的人的这种念头都没有。

这种过于强大的存在,是属于半神的力量,正常的凡人,还是不要自寻烦恼地好。

人们明智地为自己找到了最好的位置,和应该可以实现地人生目标。

所谓的传奇人物,还是仅仅只把他当传奇究只有理查一个人走到东方身边,微笑问:末日流星地威力如何?一般。

也许真正的末日流星会好些。

东方答得平淡。

理查嘴角抽搐地努力让自己正常微笑,正常点头。

真正地末日流星?除非是发生国与国之间,大型的,不死不休的战斗,否则的话,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不过这种事,还是不必对这位常识缺乏的恐怖法师多做解释了吧。

他这个多情王子从来不是好战分子,对于怂恿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恐怖法师去引发战争这种事,是绝对没兴趣的。

他回头走向雷纳德等人,在他转身的一瞬,却有一点金光,从他视线的边缘,一瞥而过。

东方的衣袍之上,指甲盖大的破损处,露出了里面的红袍。

烟火尘灰,让那本是鲜艳的红色也暗淡了几分,却未光芒。

然而此时此刻,理查心中所思甚多,却未曾多加注意。

他走到雷纳德等人面前,问出了早就应该问,但只要末日流星不停止,只要东方不安安全全地回来,这里就没有一个人可以静心去思考去面对的问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人?雷纳德露出迟疑的神情。

理查微笑:你可以坚持说他是雷蒙小姐。

自然,我也会亲自去拜访雷蒙伯爵,问一问,为什么他会拥有连国王也没有的末日流星卷轴,顺便请教一下,为什么,他的女儿要谋杀我这个高等贵族。

第一百零四章 天之娇女虽然理查没有表明身份,但他的神情气度,却让雷纳德对他的话生不出丝毫怀疑。

更何况私心里,他也绝不愿意为一个疯狂到想把他们全杀掉的女人保密。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雷蒙伯爵亲自安排我接待她,照顾她,只说她的身份是机密,让我们谁都不许过问,只将她当作小姐一样尊敬服从就好。

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让她更显气派尊贵,她出入都要摆出雷蒙家的家徽,排场也要摆得非常大。

雷纳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也再说不出多少别的来了。

伯爵吩咐过,只要好好招待她,过一阵子,她的亲人会来接她离开的。

他心里又是郁闷,又是委屈。

伯爵大人神神秘秘,只是一再说这个女人多么多么高贵,来历多么多么了不起,勾得他们这些眼高于顶的年轻贵族们,人人卑微地向她献媚讨好,弄得他们这些伯爵领地内高高在上的人,为了让这个女人高兴快活,好好打发无聊的日子,天天挖空心思替她想游乐的法子。

结果,就为了在游猎时,看中不知是谁绣的一株梅花,她便惹出这么大的事,还能眼也不眨一下,要将他们这些天天供着她,捧着她,哄着她的人全杀掉。

不念情份到了这一步,雷纳德怎能不记恨愤人的身份,他肯定会咬牙切齿地捅出去,可惜的是,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看得出雷纳德并没有说谎,理查有些惊讶:雷蒙伯爵就在领地里吗?是。

十天前。

他从王都回来了,同行的时候就带着这位小姐。

后来就没再离雷蒙伯爵回来都做了些什么?雷纳德没说话。

理查冲他淡淡微笑。

这个英俊男人地笑容是很漂亮的,雷纳德却打了个寒战,终于答说:伯爵大人似乎很烦燥焦虑,却从来不多说什么。

领地内的事务他也并不过问,只是每天都有很多绝密信件送到他手里。

理查若有所思地点头:能让国王地重臣。

从王都赶回自己地领地。

一定是重要地事。

这位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呢?这还真是个出奇有趣地问题。

他抬头。

看向泉音。

泉音哼了一声。

转身走向路边地树林。

没多久。

拎出来一个黑袍人。

往地上一扔:问吧!黑暗法师地双手已经被折断。

无法再帮助施法。

身上也让泉音搜过了。

所有法术辅助地材料。

都已经被泉音拿走。

身上虽然没有上绑。

但因为长时间被树枝紧绑。

而酸软无比。

一时动弹不得。

嘴。

他地嘴巴已经麻木了。

不受控制流出来地口水把下巴。

衣领。

胸前。

全都染得一片湿。

这种狼狈样子同黑暗法师传统地阴森恐怖形象。

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尊敬地法师。

想必不用我说明。

你也明白现在地局面。

希望你能坦率些。

让我们彼此都省点力气。

否则地话。

你会深刻地体会到。

即使是普通地剑士。

所懂得地恐怖手段。

也并不比一位黑暗法师少。

理查向他温和地笑笑:而且。

我想。

你也不会喜欢被折腾到半死不活之后。

再被送到神殿去做客。

对法师脸色灰败,盯了理查半晌。

你是谁?现在需要你说地,是她是谁。

法师的目光向四周一扫:你是否能保证我地安全。

理查微微一笑:这要看你自己的表现。

法师重重地喘息了几声,再一次用一种极明显的态度向四下看一看。

汉斯笑一笑,招呼大家各自去做事,赶紧打扫残局。

艾尔扎克还忍不住向这边张望,竖起耳朵想听,被汉斯重重一扯,只得作罢。

东方自回了他的马车,伊芙和希雅都跟在他身边。

雷纳德等人想走不敢走,尝试着不敢靠理查审问的位置太近,又怕让东方这种恐怖的存在地眼角扫到了自己,只是手足无措,十分可怜。

泉音倒是毫不避讳,就大大方方站在理查身旁。

人本来就是她抓的,理查其实也巴不得顺便拖泉音下水,所以也就由着她旁听。

法师声音沙哑地问理查:你是一位王子?你凭什么如此判断?出了这种事,你还能这么镇定,那么你一定是一位身份极高地贵族。

而本地唯一的大贵族就是雷蒙伯爵,一般来说,如果有同样高贵身份地贵族从这里经过,应该会主动去通知他,拜访他,除非你们另有急事。

而你连过门打声招呼的功夫也省了。

法师叹了口气:在现在这时候,走在这条路上,有急事地高贵贵族,应该是王族才对。

理查微笑:你那位小姐如果有你的智慧,这些不愉快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法师默然。

事后聪明,总是比事前聪明要容易很多。

你既然知道,这个时候,走这条路,且有急事的,一定是王族,那对于内情自然就十分情楚了。

理查悠然说,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让你活下来。

不,我只知道好几个国家的王族忽然都要到遗迹森林为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法师头上冒出了冷汗。

好几个国家?理查若有所悟。

是!我是在暗处为伟大的萨尔瓦国王效力的法师。

我们的国家和你们地国家接壤,却没有国土直接和遗迹森林相连,所以我们的国王派出大王子殿下,向您的国家秘密借道前往遗迹森林。

谁知才走到半路。

公主殿下却跟上来了。

理查点点头。

萨尔瓦的几位公主之中,成年的只有一位。

据说公主的武技很出色,而且因为专注武技,所以抛头露面的时候不多。

只是,她能练到八级,我却真是没有想到。

这真是很了不起。

法师脸上的神情古怪,深深看了理查一眼:公主是很有习武地天份,王室所有人都为她的成绩而惊叹。

而国王陛下。

也说她是国家的骄傲,并许诺今年的庆典日要将她的成就公开告诉全国所有民众,让她成为新时代地英雄。

理查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她是公主,他也是王子。

彼此身份相当,又是对方将事情做绝在先。

就算她再怎么受宠,倒也不用怕什么。

只是,回忆起那个曾如烈火一般美丽的女人,他也是微微叹息。

最年轻的王族天才剑士,这样的光辉下。

长年被夸被赞被捧上天,才养成那位大小姐如此任性好强地脾气吧。

真是可惜了。

本来大有作为的天才女剑手,就这么毁掉了自己。

公主一向好胜,又从没在战斗中受过什么挫折,所以连遗迹森林也并不畏惧。

她一直说要去见识见识那里地魔兽有多强,王子怕她出事,所以找借口把她安抚在雷蒙伯爵这里。

想要先去把事办完了才回来接她……你们还有人在她身边听到消息,偷偷追来的。

并没有带随从护卫。

王子殿下带的人不少,可是去遗迹森林。

也不知会不会遇上危险,人手不宜分散。

公主留在这里。

有雷蒙伯爵的保护,应该会很……法师苦涩地说,很安全。

所以,殿下只留了我一个人照应公主。

理查慢悠悠地问:那么,萨尔瓦的魔法实力,什么时候强到一位公主也能从身上掏出末日流星这种超级卷轴的地步了?末日流星可不是普通地九级魔法卷轴,而是极少数可以达到十三阶威力的超级卷轴,就算肯不惜血本去制作,没有三个以上地大魔导士协同合作都不可能成功。

据我所知,我们国内也只有一份这样的卷轴,是国内大魔导士花费了五年的心血才制造成功地。

那是王族最后的枪和盾,国王是不会交给公主的。

我猜公主心里虽想见识一下遗迹森林的魔兽到底有多强,但心里还是有些畏惧,所以连夜从国王那里偷来了卷轴,然后再追上王子的……理查只思索了很短的时间,同雷纳德等人谈了谈,然后对汉斯说:我们惹上的是一个来头很大的贵族,我想你也许并不愿意知道她是谁。

但无论如何,要想没有后患,我们必须在本地停留一段时间,我需要同她的保护人雷蒙伯爵,好好交涉一番。

汉斯当然不会反对,这个后患不解决掉,真是谁也没法安心继续前进。

理查客气地到马车前对东方交待了一下,东方自是无可无不可。

他们调转方向,由雷纳德一行人带路,去向了雷蒙伯爵的领地,安卡罗城。

进城之后。

他们拒绝了雷纳德热情的安排,由理查和雷纳德等人,带上已经发疯的公主殿下,和不再具有威胁的黑暗法师去见雷蒙伯爵,而其他人还是照老规矩,找了一所最大的旅馆全部包下来。

不过因为这次闹出了大事,没有人再悠闲地四下游荡,所有人都留在旅馆中,不解衣,不脱甲,严阵以待。

这样紧张的气氛,对东方他们一行三人自去自己的房间。

房门才一关上,一路上神情都很平和自然的希雅,语调就急迫起来了。

给我看看!伊芙已经焦急地直接拉开了东方两层长袍的袖子,看到的是早已烧灼破碎的里衣袖子,还有他的手臂上,一处又一处几近溃烂的灼伤。

第一百零五章 不速之客怎么会伤成这样?伊芙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东方很无奈地看了一眼伊芙。

不过就是些燎泡红肿而已,没有皮肉焦黑,更没到肉败骨露。

这种程度的烧伤,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没什么必要大惊小怪吧。

对于他来说,简单地在这难得一见的奇观之中以求自保,能有何趣味。

在那火球陨石扑天盖地降下的时候,他不止是在火雨之中穿梭观察,还故意冲进火球最密集的地方,用寒冰掌去和火球硬抗,一次次尝试用不同程度的掌风或寒冰冻气来应对。

他徒手拍碎那些从天而降,被烧得通红冒烟的石头,再以时不时以巧劲借力,试着去拨打拍射那些火球巨石彼此撞击……末日流星的持续时间不短,而他则从各个角度探寻着,感知着,测算着。

石块的密集程度,下落的力量速度,火球的热度高低……他几乎将所有的方法都试遍了。

现在,他对这一魔法的威力水准,已经有了相当全面的了解。

以后,其他的魔法,只要知道详细的位阶,他应该也就能对其威力推算出一个大概来了。

当然,象他这种几乎可以算是不知死活的弄法,再不受伤,就真的没天理了。

受伤吃痛的感觉,对东方来说,已经是很新鲜很稀奇的高兴,当然不至于把受伤的痛苦和狼狈形之于外。

这一次,他甚至难得地感受到了一点兴奋和快意。

希雅和伊芙虽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受伤,但见他自己不说,就不敢在众人面前声张。

就连最愚钝的伊芙。

都小心地紧跟在东方身边,借着替东方拍灰整衣,去阻碍别人的视线,不让人发现东方手上的灼伤。

因为怕人怀疑,在马车上,她们都不敢关车门,只是一路同东方说笑倒酒而已。

到了房间里,迫不及待察看东方地伤势。

伊芙是伤心难过,希雅却觉焦心:怎么办?我们都不会治疗魔法?东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

这种伤,还用治吗?他实在是觉得太麻烦。

可是为了防止伊芙直接在他眼前哭出来。

只得说:去提一桶干净地清水来就好……很明显地。

伊芙和希雅都不觉得一桶清水能有何作用。

神色地焦虑担忧丝毫不减。

东方不得不又加了一句:再从厨房拿些生鸡蛋来。

蛋清可以治烫伤。

伊芙跳起来。

飞也似出门去了。

希雅轻声说:还有别地伤吗。

让我看看。

我这件袍子不怕火。

可以防身。

除了几处袍子挡不住地地方。

别处都没平淡。

如果没有这件水火不侵地袍子。

他受地烧灼之伤。

可能会多出许多。

这一次。

如果落在别人地身上。

像他这么玩法。

早就被烧成一截焦炭了。

只是自神功大成后。

他不但可以长期辟谷。

身体对伤痛地承受力和抵抗力也强到一般人难以想象。

所以不过是受了些烧灼之伤而已。

没多久。

伊芙急急忙忙提了一桶清水,又偷拿了几只鸡蛋来。

东方将双臂臂浸在清水里。

微微催动内力,水很快冷了下来。

结起一层薄冰。

他随便在水里搅了搅,洗去沾染的烟熏灰尘,然后便任由着伊芙和希雅,一人负责一只手臂,极细心地用细针挑破燎泡,用蛋清为他涂抹伤处。

东方由着她们如临大敌地处理着微不足道的伤口。

如果这点麻烦能让他不用看两个女人痛哭流涕的话,这委屈东方也勉强受得。

你以后,你以后,不要做太危险地事,好不好?伊芙的声音极小,极微。

东方再怎么不经心,不在意,那些由手到臂,大小不一,数目不少的灼伤烧伤,还是看得她心惊。

这个世界对于医药方面的研究几乎是停滞的,而想一想,东方又是个受伤不肯求魔法师治疗地性子,她怎能不心急。

融的哀求,只是让东方略略不悦地抬抬眉。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也没有多看伊芙一他可以容忍她们善意地唠叨,容忍她们无聊的关怀,容忍她们给人添麻烦的治疗举动,但他绝不可能容忍任何人,试图干涉他的选择。

伊芙知他不悦,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终究没敢说出来,只是心里难过。

希雅却什么也没有说。

她只是安静得低着头,安静地为东方处理灼伤,安静地涂抹完最后一处伤。

却有一滴泪水,悄悄地落在东方的指尖。

东方终于叹了一声:只是一点小伤,用得着这样伤心这语气都有些生涩了。

真是太久远之前的感觉了。

那时他每每血战归来,总会有美丽地女子,为他解征衣,洗血痕,抚着他身上那处处伤痕,听他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随意地说起苦战诸事。

美人眸如烟,会用那样崇敬信任地目光看着他,美人唇如朱,轻轻抚过他的伤口。

轻轻吻下去,以尽量轻柔地姿势为他裹伤,用最欢喜开怀的语气同他谈论这场战斗,只是小心地在他不经意地时候,才轻轻拭去担心伤心的泪水。

那喝着醇香美酒,抚着如瀑长发,笑语安慰佳人的语气那几十年苦战杀伐,曾经满身的伤痕,在神功大成后,也都渐渐消失了。

或许他应该好好跟这两个女人解释一下,他的功法特别,这种程度的伤口,就算扔着不管。

过上两三个月,应该也连疤痕都找不到了。

他却不知道,希雅的伤心,不止是因为他地伤。

希雅悲伤,只是因为,隐约知道,他的任性,他的纵意。

他那完全不顾危险的随意行动,并不是因为他自己足够强,并不是因为,他相信,他能对付最强的魔法。

并不是因为他知道,他绝对不会死,不会败。

他只是不介意而已。

不介意别人的生命,也不介意他自己的生命。

不介意痛苦,不介意危险。

不介意死亡,或者……不。

应该是……自然……也不介意她们。

希雅落泪,不是为着自己在东方心中微不足道的位置,她只是觉得悲哀而无力。

其实,她们从来没有让他觉得真正快乐过。

那么长久地相处,她们甚至无法令他稍稍珍惜自己一点点。

然而,她既不能说。

也不能劝。

这样的东方,他不需要劝阻。

不需要眼泪,不需要女人的悲伤和不舍。

他要做的那些事。

甚至也并不需要她她能做地,仅仅只是尽量平静地看他去挑战这世界的巅峰力量。

为他准备最好的酒,和干净的衣服,然后等他回来。

微笑着看他饮酒,微笑着为他整衣,微笑着……这种入骨的无力和悲伤,悄悄弥漫全身。

她努力不去落泪,努力以最自然最美好地笑容来回应他。

这样软弱而无力的她,能给予他,回报他地,也只有这让他不会牵挂,不必烦心的笑容吧!然而,她刚刚抬起头来,窗外就响起一声清亮的喝斥:什么人,出来!话音方起,箭羽锐风,已是响彻夜空。

路上,泉音大大方方,将晕倒的公主殿下从头到脚给搜了一遍。

公主就是公主,身上珍贵的东西是真不少,可惜就是没再能找出个什么吓死人的卷轴,去供东方挥霍。

她没有跟着理查去见雷蒙伯爵,也没有象希雅和伊芙那样一直跟紧东方,一进旅馆,也是独自进了房间。

不过在安排房间时,她提地要求,是要住在东方隔壁的。

关上房门后,泉音闭目坐下,慢慢将心灵融合到窗外院子里地树木之间,借助着自然之力,一切在东方房间外的动静都不能逃过她地感知。

希雅和伊芙是因为亲近东间就发现了东方有伤,而泉音却是凭着一颗战士的心,感觉到东方可能受伤了。

作为战士,她不会象希雅和伊芙那样急急忙忙想着怎么去打理东方地伤处,她只是一声不出地去守护。

东方和佣兵团的人并不亲近,同理查也没有深厚的关系,又是亲自出手弄疯了一位可能带来大麻烦的公主。

人心莫测,如果东方真的受了伤,的确不应该让别的人察觉。

防着有心人在东方房间外窥测,是她可以默默做好的事。

东方所展现的力量,让佣兵团上上下下的人,对他都生起无由的敬畏之心,谁也不敢没事到东方门口来乱晃。

泉音安静地等了没多久,院中的树木就把警兆传出。

她挽弓而起,一跃至窗前,疾声喝问:什么人?只问了三个字,却最少发了七箭出去。

黑暗中有一个人影猛然从树后蹿起,几块暗沉沉的东西打出来,竟然挡下数箭,那人以一把短小的匕首,在极窄小的范围内挥舞,居然又连挡三箭。

泉音从黑影现身的那一刻,就低低咦了一声,停手不再射箭。

那人一连挡下七箭,身形如电向外飞纵。

才跃出三四步,又是一箭当头射到。

这一次,只有一箭,力道,那人全力一格,竟没能完全格住,低低闷哼一声,被那一箭射穿肩头,生生钉在一棵大树上。

蒂娜欣然收了弓箭,快步过来,想看看这被抓住的潜行者是什么人。

她和杰克也一直很担心东方。

她们倒没发现东方受伤,只是亲眼目睹末日流星的巨大威力,虽然看到东方安安全全,好象头发丝也没掉一根就回来了,但总觉得心里没底。

他们知道东方的性格,也不敢多问什么,进了旅馆后,两人却忍不住一起悄悄来守护。

只是他们不敢靠东方的房间太近,只躲得远远的,看着,注意着而已。

他们一直瞪大眼盯着东方的房间,却完全没发现,那个黑衣人是怎么潜到东方房门口大树边的,泉音一声喝问和一串疾箭惊起了不速之客,蒂娜也在第一时间,拉弓射了一箭,却是一箭就奏功。

这时房里听到泉音一声喝问的希雅和伊芙,才刚刚来得及开门出来:什么事!而院中,传来蒂娜的一声惊呼。

第一百零六章 来者何人东方连头也没有回,只悠然坐在原处,从腰上解下从不离身的酒壶,喝了一口,带点笑意地低喃一声:木遁!院中传来蒂娜的一声惊呼:怎么回事?杰克小心地仔细看了看那钉在树身上的一件空荡荡的黑衣服,双目警惕地左右扫视:没错,我也看到了,你射中了他的肩膀,将他钉在树上真的。

现在本来就是晚上,光线黯淡,有一些人可以用一些方法巧妙地骗过我们的眼睛。

泉音唇边掠起一抹笑意,闭上眼,感知着天地自然间,每一处声息:他是借用黑衣,代替了他自己,然后借树木而遁。

就这么让他跑了?杰克恨恨。

跑不了!泉音的声音神情难得有些邪恶味道,抬手忽然又向偏左方低低射出一箭。

黑暗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咒骂了一声,明明什么也没有的草地上,一个人影忽然现形,翻身急避。

杰克大喝一声,身随剑走,一道寒光,疾斩而下。

那人在朦胧夜色中有些诡异地笑了一笑,身体又再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这是什么邪术?杰克愤怒地咒骂了一声,持剑四顾,警惕地寻找着对手。

起的一点轻微浮土,是很难被发现的。

那浮土如一条曲折婉延的长蛇,正悄悄向外而去。

东方一直没有回头向外看哪怕一眼。

他也不理会身上地烧伤。

只又漫然饮了一口酒。

悠悠笑道:土行!泉音轻笑:出来!闭了眼。

凭着自然地指引。

她又是一箭射出。

箭簇深深扎向土中。

那人不得不一跃而出。

狼狈大骂:泉音你太……话声方起。

隔着老远。

突然间红焰暴起。

十几个硕大地火球凶凶而至。

打过来了!这里一番打斗。

早惊动了正在院子外头。

和一群伙伴商量各种应变之策地汉斯等人。

等他们赶过来。

一进院子。

就看见那人正被逼得现身。

汉斯立时就是连珠地火球。

狠狠向某个不象好人地家伙扔过去。

转眼间。

大半个院子变成了火海。

到处是烈火熊熊。

晃花了众人地眼。

无数燃烧地残枝树干。

却象被无形地力量操纵一样。

汇成一个两人多高地大火球。

飞速疾转着。

反向着汉斯旋转弹射而来。

汉斯一连发了好些威力巨大的火球,也要喘口气,才能再发别的魔法,不得不退后了一步。

他的同伴十分默契地举盾护住他,其他人则毫不犹豫挡向火球。

力求阻拦那人在他身后,蒂娜也引弓连发数箭。

杰克又仗剑飞扑而来。

正在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倾力而为时。

那火球竟是猛地炸裂了开来。

十几个小火球满天乱飞,蒂娜的箭。

杰克的剑,其他人的武器,在那飞来飞去的火影中,一时间竟没能找准目标,还要小心地闪避挡架那些小虽然小,但杀伤力绝对不弱地一大堆火球。

泉音睁开一直闭着的眼,微微蹙眉。

巨大地火焰让树木花草感到恐惧,已经无法帮助她去感知那家伙的位置了。

在一片混乱中,那人在火焰纷飞里现出身形时,已经冲进拦路的人当中了。

在极小的范围内闪身,出拳。

只闻闷哼之声不绝,已是打倒了四五个人,眼看就能夺路逃出去了。

这时,已把整壶酒都一口饮尽的东方,只觉心中颇为畅快,朗笑了一声:好一招火掩!这一句,却是金声玉振,诸人皆闻。

那不速之客比闪电还要快捷,比鬼魅还要莫测的身影忽得一顿,然后,折返回头,乖乖走了回去。

几个收手不住地佣兵还在向他进攻。

他只看着前方,眼也不眨一下,或仰身,或偏头,或屈肘,或侧肩,总是以最小的幅度避过,让那些寒光闪闪地武过,而他前进的步伐,却连节奏都没乱一下。

汉斯轻声喝止其他还不服气,想要冲过去接着打地伙伴,打手式让大家把路让开。

那人慢慢走到院子中心,月光下,平平无奇的面容,却满是尊敬感激之色。

东方徐徐走出房,看着他地目光,竟也有些许欣然之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忍者的五行遁术同你的刺客之技融合到这种地步,确实不错!影子没有说话,只是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深深向东方行了一礼。

淡淡的月光,将他黑色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在心中无声地呼唤:老师!尽管,也许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承认,尽管,他这个一生只能藏在阴暗处的刺客,也许也并没有资格做那传奇之人的学生。

泉音还没追上东方的时候,影子和法修就已经追上她,并一直暗中跟随保护。

等到泉音和东方会合之后,影子和法修因为顾忌着东方的本领,不敢跟近,只隔着很远很远缀着而已。

所以,他们并没有目睹这场因一株梅花的刺绣而引发的冲突,只是忽然间看到末日流星的恐怖景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十分心惊。

等到东方他们那一队人,离开争斗位置赶赴安卡罗城,他们才到了刚才争斗的地方,看一地的狼籍之后,也追进了安卡罗城。

他们急着想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自然就派最擅长潜踪隐迹的影子悄悄进了旅馆。

影子一直不敢靠近跟踪东方一行人,自然也并不知道东方或者泉音住在哪间房里。

他本来是只想随便找一个房间,躲在外头。

听听里面的人说什么而已。

谁知倒霉的,无巧不巧一躲就躲到了东方地房门口,然后还没来得及竖起耳朵听声音,就让泉音一通乱射。

影子一时慌乱,很自然地想要先逃出去再说,被东方喝破之后,才又乖乖走了回来。

既然知道来的是个熟人,汉斯等人很知情知趣。

绝不多问原由地说了几句闲话,就离开去安抚赔偿那个发现自家后院突然又打架又着火,正在跳脚的旅馆老板。

杰克略一犹豫,让蒂娜扯了一下,便也双双走了。

东方有些好笑。

看着影子问:一路跟得那么小心,今晚倒大胆起来了?影子一惊,他和法修那么小心,隔得那么老远,完全只凭对泉音的魔法感应跟踪。

居然也还是被东方发现了。

东方却没再多说什么,返身又回房了。

希雅笑着叮咛了泉音一句:好好说。

别吵架。

就拉了伊芙也回去贴地关紧房门,表示绝不干涉人家的内部谈判。

这下子没了闲人,泉音冷眼看着影子: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影子干笑。

你以为我愿意让你们追得狼狈逃蹿吗,还不是怕你这个任性的精灵。

不识好人心,知道我和法修暗中保护你。

反而要发火。

唉,惹上一个精灵。

真是太吃亏了。

随便一棵树,一朵花。

一根草,都成了精灵的耳目,他的隐身术,各式遁法练得再出神入化,也是白费力气。

跟来地人,不会只有你一个吧?泉音冷冷问。

影子非常积极地跳起来:还有法修,他在旅馆外头准备接应我,我现在就去把他找来。

也不等泉音发话,他已经一溜烟跑出去,没多久就拖着黑着脸不情不愿的法修,乐呵呵地进来了。

人性的卑劣啊,就算是再倒霉的事,一想到可以拉着别人一块倒霉,心情也会立刻好上许多。

把无聊的法师和刺客这俩劈头盖脸一阵痛骂之后,泉音才满足两人地好奇心,将发生的冲突详细解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法修摇头不迭: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异国公主,又是邻国借路,又是遗迹森林的隐秘,没有一样是见得了光,天知道。

人家佣兵团都知道要避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你却非要守在旁边听做什么?王族的麻烦,让理查那个王子去解决不就好了。

这种事,就算理查要主动跟你说,你也应该要装成没听见才好。

躲有什么用?泉音冷笑。

汉斯根本就是天真。

如果理查愿意扛下来,自然连累不到他一个区区佣兵团长,如果理查不愿意,他就是把两只耳朵全堵住,也一样会被连累。

与其自欺欺人地躲在一边装傻子,还不如擦亮眼睛,竖起耳朵,在旁边好好盯着,随时随地,把握住情况变化。

泉音说得理直气壮,貌似也颇有几分道理,但这绝不代表,她比汉斯精明练达。

她是精灵,对人类地贵族一向不太看得起,背后又有维克多这个大靠山,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在旁边盯着看。

而汉斯是平民,接触的全是底层地老百姓,底层的冒险者,遇上任何涉及贵族阴私的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就算他能和泉音一样,随时随地,把握了情况的变化,又能怎么样。

一个小小的平民,又能凭借什么在这样的漩涡中自保。

而说穿了,法修地反对不悦,也只是站在维克多的角度在考虑罢了。

他担心地,是这种可能引起国家纠纷的事,影子却是一笑:法修,你想得太多了。

这件事,估计闹不出什么大麻烦地。

法修斜瞪了他一眼:自己最宠爱的天才女儿就这么被毁容弄疯了,换了你是国王你肯善罢干休?影子耸耸肩:谁让这位公主倒霉……见泉音满眼不解地望着他,他无奈一笑,只得细细给泉音这个单纯地精灵解释了一番。

泉音听罢,不悦地说:怪不得理查知道那女人的身份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大大方方直接去见雷蒙伯爵。

你们人类这些转来转去的心思,真是可怕。

第一百零七章 咄咄逼人雷蒙伯爵的府中客厅里,花白胡子的老头和理查之间T3溅。

理查殿下,你贵为王子,怎能如此不知轻重?这一句,雷蒙伯爵是吼出来的。

一看到这个出了名荒唐胡闹的王子带着自己那群狼狈不堪的手下和满脸血肉翻卷,已经完全疯癫的雷蒙小姐,大摇大摆一路横行直入地跑到他面前来那一股怒火就几乎要冲出他他的胸膛。

他满脸胀得通红:看到我雷蒙家的旗帜纹章你也不能收敛一下吗:知道她是谁吗?你为我们国家惹出大祸了!理查满不在乎地自己招呼自己落了座,翘起一条二郎腿:不就是萨尔瓦家的公主吗,又有什么了不起。

你……你怎么知道的……雷蒙伯爵不由一惊,但脸色却是立刻沉冷了下来。

理查,你是维斯的王子,只要是在我们维斯之内,不管你是看上了谁家的女儿,还是谁家的夫人,再怎么无法无天,也只得由你。

可是,来此做客的萨尔瓦公主,却不是可以让你随便调戏伤害的。

我很抱歉,理查,事关两国邦交……理查夸张地将刚含进嘴里的一口上佳的柠檬红茶喷了出来,差点将茶沫子都喷到伯爵的身上:雷蒙先生,您这是在侮辱我。

缓缓地,他迎着雷蒙公爵,站了起来。

平时他总是没个正经样子,此刻腰却挺得笔直,更显出身材欣长,竟是比粗壮的雷蒙公爵高了半个头。

他下巴微微上昂,眼睛微微向下瞧着雷蒙公爵,一身上下,竟是充满了贵族居高临下的睥睨和优雅。

雷蒙先生,在您的眼里,我就是这么猥琐的一个人吗?就算是一向看不起他的雷蒙伯爵在这种气势下,也不由得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脸上的神情却更是冷漠:这件事,萨尔瓦王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事关国体,而祸事由你而起。

请你用行动来让我相信你对王国的责任感。

理查摇摇头。

手捂左胸。

很严肃很诚恳地说:雷蒙先生。

你可以怀疑我地人品。

但是绝不应该怀疑我地品位。

像这位‘雷蒙小姐’地姿色。

还不至于让我那一颗敏感纯洁地爱慕之心如同春雨后地花园一般。

情不自禁地盛开。

雷蒙公爵地脸色臭得好像突然咬到了一口臭鸡蛋。

理查有些狡黠地一笑。

仿佛一条看见了猎物地蛇:更何况。

您难道以为以爱美护花之名闻名天下地我。

会是那等只看外表地浅薄之徒吗?像‘雷蒙小姐’这种不知好歹地女人。

就是倒追我我也不要!他回过头。

对或跪或跌或倒地一地脸色苍白雷蒙家家臣们笑了一笑。

笑容温和亲切。

眼神却尖锐如刀:各位现在也该听出我是什么人了吧?你们还打算继续瘫在地上装死吗?今天发生地那些有趣地事。

你们不打算向你们地主人好好讲一遍吗?一堆人都纷纷猛打寒战。

天啊。

他们拦路欺压。

还差点让异国人给杀掉地。

居然是他们自己地王子!作为维斯国地臣民。

这件事要往重里追究起来。

谋害王室。

叛国。

都不是不可能地。

心惊胆战之下,以雷纳德为首,人人赶紧争着抢着要对雷蒙伯爵讲述事情因果。

唯恐反应稍慢,说话声音稍小,让王子殿下给记恨上了,从此万劫不复。

理查却又挥挥手,止住众人,回了头,冲着雷蒙伯爵悠悠笑着:伯爵大人是不是应该把他们分开来,一个个单独讯问,以确保供词可以对照互证。

事关我的清白,我不想在证言的真实性和可信度上留下任何疑问。

雷蒙伯爵沉了脸:不用,我的人,我自己知道怎么问!雷纳德,你先说,其他人全给我闭嘴!雷纳德苍白着脸,哆哆嗦嗦,结结巴巴讲述了一遍经过,听得雷蒙伯爵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青,渐渐不带一丝血色。

理查架着腿坐在旁边,慢吞吞喝着红茶,欣赏着顽固老头脸上精彩的变化。

直到雷纳德全部说完,他才慢慢问:伯爵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还想要补充讯问哪一个?如果伯爵大人认为你自己手下的证言不够力度,和我同行的有一整支佣兵团,还有一位了不起的大魔导士。

您不会以为,我有本事买通大魔导士为我做假证吧?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这位公主殿下自己的护从法师作的证,不知够不够呢?或者你要派人去我们的战斗地点,和末日流星发动的地点去核实?他面带微笑,无比耐心,无比细致地替雷蒙伯爵想到各个方面的问题,一个个问出来。

雷蒙伯爵,只是沉着脸,默默地摇头。

然后对雷纳德等人,挥了挥手。

不少人小腿还在发抖地勉力站好,行礼,退下。

雷蒙伯爵在他们身后冷冷加了一句:没有我的话,今天的一切,一个字也不许漏出去。

其实就算是伯爵大人不交待,也没有人会有胆子把自己欺压到王子头上的事,到处宣扬。

理查笑得从容无害,看着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大门之外,才悠然问:看起来,大人没有疑问了?雷蒙伯爵此刻除了摇头,也实在不知该有什么别的动作,别的表情了。

大人没话说了,可是我有!理查微笑着茶杯放了下来。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大人。

他笑容一敛,猛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色俱厉望着雷蒙伯爵怒吼,吼得比方才雷蒙公爵还要震人耳膜:为什么你竟敢纵容一个异国人,在维斯的国土上胡作非为?为什么一个异国人,竟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意图谋杀维斯的王子?雷蒙公爵自知已经掉进了理查的陷阱中,本能地张张嘴,却觉思绪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合适的措词来。

只因为要争夺与我同行的一位小姐的裙子,只因为她那三脚猫的剑术,落败在保护我的佣兵手里,她便怒不可遏,要祭起末日流星这样的禁咒,将我们斩尽杀绝。

如果不是与我同行的人中有一位了不起的大魔导士,破解了她的庇护,夺取了她的卷轴,现在的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恐怕连尸体都已经被烧成了灰。

理查微眯了眼,语气阴森:那个疯狂的女人连听我劝说的兴趣都没有,就要杀光所有人,包括被你欺骗去为她保驾的那些贵族。

理查冷冷哼了一声:很可惜是吧,她没有做到。

如果我们都如她所愿,再也开不了口,有你这个东主在,她自然可以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我们的头。

戏,抢劫,哼哼,我这个王子,来到你的面前,你F红皂白,先就认定了所有的责任在我。

换了别人,就是能逃出生天,来和这位雷蒙小姐对峙,你会听谁的解释,也就不用问了。

雷蒙公爵脑门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自然……理查又悠悠哉哉地坐了下去,端起了他的那杯茶。

我只是一个不成器的无能王子。

除了一颗敏感纯洁的爱慕美人之心,我一无是处,于国于民,我都是无用之人,是死是活都是没什么大妨碍的。

雷蒙公爵的身子,已经是在他面前矮了一截。

然而,如果这次碰上她的,是别人呢。

现在从你这安卡罗城外,通向遗迹森林的路上,你可知道,究竟有多少王族通行。

如果她碰上的是我那身为长子被寄予厚望的大哥,或者是我那出名英武的二哥,或者是我那多才能干,颇得人心的四弟呢。

若是他们的同行之人中,又没有出色到可以对抗末日流星的法师……雷蒙公爵已经是汗如雨下。

雷蒙公爵,你居心何在。

————————————泉音,你该下决断了。

旅馆之中,影子话题一转。

泉音一怔。

既然你已经确定东方是你的半个同族,那么,将来,你有什么打算吗?泉音沉默了。

追寻东方,和东方同行,都是出于对同伴的渴望和依恋,对于未来,她却真的没有认真去思考计算。

维克多来了。

泉音脱口而出:这么快?法修凝视她:你果然知道维克多一定会来。

泉音低下头,不说话。

她出来寻找东方的时候纯属冲动,那时候根本没有多想。

但以她对维克多的了解,只要思绪一转,自然可以猜到,维克多是绝不会任她处于险地的。

那个冲动得不去思考的自己,会否只是欺心地故意不愿去多想呢?终究……她还是将维克多给拖到这个漩涡里来了。

本来按行程,他还要过些日子才能追上你。

但这一路上,根据孔拉德的人跟我们通的消息,维克多赶路赶得很急,一刻也不多休息,估计这一两天就能到了。

影子轻轻说:泉音,将来的路怎么走,你必须决定了。

————————————————公爵府里,理查咄咄逼人,雷蒙公爵则是节节败退。

什么?你只是没有考虑周详,绝无伤害王子的念头?那普通民众,你就可以让她随便伤害了是不是?这位公主殿下,这段日子,嚣张无比,张扬无比,走到哪里横冲直撞,对着谁都是一个不顺心要打要杀,你居然不知道?她一天比一天张狂胡闹,你没有纵容之罪吗?啊,是国王吩咐你要好好照待客人,加强两国邦交的啊?好好招待,就是不管不问,由着她横行霸道,还让自己的手下,也跟着为非作歹吗?给客人热情周到的招待,以表现我们的好客大方,但对客人不适当的行为要加以约束,不损我们的国家尊严,这才是一位国家重臣应有的风度吧?不服气?没关系。

我们去找父王好好说一说是非曲直。

说不清楚?没关系,还有所有的官员重臣们,都可以为我们评断一下。

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可以把整件事公开,让全国的民众来做一个判断啊。

一个又一个的严重罪名压下去,一句又一句逼过去。

一向不把风流王子放在眼中的王国重臣,腰板越来越佝偻了。

不管到哪儿打官司,雷蒙伯爵都是不敢奉陪的。

国王喜欢他,宠信他,但理查是国王的儿子。

就是过于风流胡闹的儿子也还是儿子,不是很喜欢的儿子,也还是儿子。

儿子差点让人用末日流星轰得尸骨无存,这种事说到国王那里,到底是谁没理?他多年受国王信重宠爱,官员大臣中,不知有多少人眼红暗恨,真有把柄送上去,那些政敌们还不得跳起来揪住大做文章。

老百姓们,又有谁会喜欢一个纵容支持异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欺压凌辱本国民众的贵族呢?真把事情闹大,就算刻意谋害王子的罪名可以洗脱,因为国际问题处理不善,而险些让王子丧命,又引起国家冲突的责任是肯定逃不掉的。

民间没准还要给他加上无数向异国献媚却无视本国人利益的罪名,他的名誉,清望也就不要想了。

多年来都不给理查好脸色的雷蒙伯爵,终于服软了。

他先是说好话,后是苦苦哀求,到后来,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请求理查暂时不要生气,不要声张,为了两个国家,无数民众的生死,暂时把事情压下来。

老头指天誓日地说,一定会暗中尽快把事情通报国王,尽全力把责任都推到萨尔瓦公主身上,并保证以后,一定会尽绵薄之力,以报答王子的宽容大度。

理查出了长年压着的一口气,心中痛快,也不至于把父亲信重的大臣逼得太急,便做出一付勇于担当的样子答应下来了。

为了确保自己绝对正义的立场,他连老头陪笑送来的一堆价值不菲的礼物,都看也不看一眼,全部退回了。

甚至还正色问:伯爵大人以为我是什么人?这话说得雷蒙伯爵又是一串地道歉陪笑,唯有卢瑟在旁暗中腹诽,什么人?你不就是一卑鄙小人吗……为了把架子端足,理查真是做出了相当一点牺牲。

对于伯爵派来倒酒陪侍,并一再表示,如果理查今晚住下,服务可以更到位的两位双胞胎美丽侍女,他都努力忍着没有多看。

那位真正的雷蒙小姐也出来见客,虽说算不上什么神秘大美女,长相也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理查也一改常态,没有对着漂亮的贵族小姐献太多殷勤。

醇酒美人,金银如山,这种让人**的招待,都必须忍痛辞别,临走还要语重心长地说几句:伯爵大人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以前有什么不愉快都是误会,我们都不要放在心上。

这件事,我不会让伯爵大人难做的,一定会亲自向父王解释,甚至也可以亲自去见萨尔瓦国王,承担一切责任,我绝不会多牵扯伯爵大人的,你放心,你放心……很是诚恳地说了十几句让雷蒙伯爵越来越不放心的你放心,对雷蒙伯爵那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他大大方方带着那位疯癫的公主,和最重要的人证黑暗法师,离开了。

第一百零八章 我能治伤理查一行人从雷蒙伯爵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理查没有一丝倦色,眼神闪亮,精神振奋:卢瑟,刚才我坚持不肯把这位‘雷蒙小姐’留给他看管,那顽固老头的表情可真是好玩。

这么晚了,他留你住到天明,你都眼也不眨地拒绝,他毕竟是帝国元勋重臣,你这么无礼,也太不留情面了。

情面是自己挣来的,不能靠别人给。

理查冷笑。

这么多年,他哪回看我顺眼过,在王宫里碰上,都要特意把脑袋昂高一点,从不正眼看我,最多只用眼角扫一下。

现在也该到他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想想刚才的威风和痛快,还有以后的诸多好处,理查真是乐得眉飞色舞。

就算是一国公主,要在邻国内用禁咒谋杀邻国的王子,总是说不过去的。

萨尔瓦国王如果不想这件事闹大,不想让全大陆都知道萨尔瓦公主干的糊涂事,不但不能跟维斯国翻脸,恐怕还要好好哀求,许下诸多好处,争取把女儿静悄悄地赎回去。

如果理查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受害者的身份,乘机为国家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这当然可以大大改善他在国王心中的印象,也迅速提升他在王族中的地位。

虽然他并不一定需要这样的风光,但是想想有这样风光的可能,心里感觉总是不错啊。

那位公主的容貌倒是好恢复,萨尔瓦的国王既然有那么多的钱烧来做禁咒卷轴,当然也会本事去请神殿的红衣大主教来给女儿用最高级的治疗魔法。

可是要让这位公主恢复神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理查想起东方的性情,不觉又是咧嘴一笑。

真不知那位国王会用什么来东西打动东方,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狮子大开口,才对得起自己。

如果东方不懂得要价的话,不如由自己代劳。

东方那么喜欢玩卷轴,不知这一次有没有机会把萨尔瓦国王的一半卷轴珍藏给逼出来。

至于那位国王私下的怨恨和可能的暗中报复,东方当然不会介意他这个众人眼中的风流王子也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卢瑟沉默着对理查这种小人得志地轻浮样子不表意见。

眼看一行人快要回到旅馆了。

卢瑟忽得一挑眉。

轻声说:有人来了!其他人要过一会儿。

才听得到急促地马蹄声。

踏碎一夜清寂。

理查带着疯公主上门找麻烦。

雷蒙伯爵发现闹出国际纠纷后。

又已经下了宵禁令。

现在是半夜了。

有快马疾驰。

就有些古怪了。

几人护卫本能地蕴势应变。

卢瑟皱眉判断:只有两骑。

但奔速极快。

马上地人骑术应该十分出色。

马是非常健壮难得地好马……他话还没说完。

前方街角已经转出两匹快马。

明明奔速极快。

马上地人。

却只一曲肘收劲。

快马就被牢牢勒住。

一步也不曾向前多跑。

夜色已深,相隔尚远,这边理查还没看清那两个简服快马的人是啥长相,已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理查!理查微微一怔,即刻微笑起来:亲爱的维克多叔叔,你总算赶来了,我这里,可出了一件有趣的大事呢。

——————————————————希雅轻轻敲开泉音的房门,微笑着问:我猜你们可能已经商量完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帮我一点忙?怎么可能不方便呢,泉音念着同族之谊,影子感怀授业之恩,法修也得考虑一下孔拉德跟希雅合作的产业收益没准会影响到他得到的研究资助金费的多少,无论如何,对希雅的要求,都是要全力以赴的。

三个人几乎一起问:什么事?希雅的目光停在法修身上,有些迟疑地问:想请法师帮忙治疗一下烫伤。

泉音动容,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掩不住关切担忧:他真的受了伤?影子却只是叹了口气。

法修虽然是法师,可他真实的身份是个黑暗法师。

黑暗法师偶尔客串一下普通法师,倒还无妨,但疗伤的白魔法,天性和黑暗魔法相克,那是黑暗法师绝对学不会的。

偏偏那个应该无能为力的法修,竟然是一反黑暗法师,深沉阴冷的常性,眉飞色舞,眉开眼笑地说:我能治!我能治!我这就去治。

他连对东方的忌讳和畏惧都忘了,不用希雅带领,自个就跳起来,向着东方的房间冲过去。

这份热情和主动把希雅都给吓愣了。

影子一跺脚:东方不是**师吗为什么烫伤还要找别人帮忙算要找也该找佣兵团里的法师怎么你偏找他,小心让他治出人命来。

泉音打了一个寒战,拎起弓箭就喊:法修,不用你治,你给我回来!疾步追出。

到底怎么回事?希雅一头雾水地也赶紧追出来。

两个相邻房间才几步路,黑暗法师超常发挥,就凭法师那瘦弱的身子骨,居然比一个刺客和一个精灵跑得冲进房,把打招呼客套的话都给省了。

冲着东方笑情。

你烫伤了吗,没关系,有我呢。

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在宽大的法师袍里往外掏东西。

你别吃惊,我的治疗方法和一般的法师不相同。

他掏出一个布口袋,打开一看,摇头不对。

往桌上一扔,又接着掏。

生平第一次,有人主动要求自己治伤,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地兴奋,心跳加快的法修有点乱,明明很整齐放好的东西,他居然一下记不清在哪,只好一个个袋子拿出来看。

转眼间,桌子上就扔了好几个布袋子。

从布袋开的口子里可以隐约看到里头的各式药粉,东方看着不觉失笑。

东方其实并不讨厌接受法术治疗。

不是因为那样治疗又好又快,而是出于对魔法的好奇,他很愿意作为接受者,亲自感受一下治疗魔法的力量,但他不愿找汉斯来治疗。

自从他挡下末日流星之后,佣兵团那帮人看他的眼神,那几乎就是把他当怪物,连带着对希雅,伊芙,泉音都过份客气起来了。

没必要请一个浑身不自在的人来为自己治疗。

更何况,汉斯这人肯定扛不住理查的旁敲侧击,东方并不打算让那个聪明得有些过头的王子殿下知道自己受伤的详情。

本来不治就不治,也没什么了不起。

奈何伊芙和希雅的眼泪悲伤实在让人有些头疼,这伤要是由他去,虽然他的恢复力惊人,没有个把月的也别想痊愈,他岂不是每天要让这两个女人缠着清理伤口,每天都要让两个女人在身边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流眼泪。

正觉郁闷的时候,法修被影子拉来一起挨骂了,东方这边房门虽关着,但却无碍他的耳目感知,思及法修是个级别很高的法师,就信口让希雅过来请人帮忙。

这也是东方常识缺乏才做出的错误判断。

他明知法修是黑暗法师,却不知道,黑暗法师是不可能修炼治疗系白魔法的,而希雅,根本不知道法修的真实身份,只当东方回心转意,高高兴兴就来求助了。

东方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位法师治伤的方法,居然是上药?而且此人的配药水平……怎么说呢,勉强也就一乡下走方郎中的水准吧。

这时,其他人已经赶进来了。

正看见法修一个个翻找桌上的袋子。

这个不对?这个也不是!在哪儿呢,怎么一下找不着了!那袋子里,大多是粉沫,颜色,多是黑,黄,灰,或灰白之类,看着诡异,有些吓人,还带着明显的奇异气味,有的则是大大小小的丸子,或圆或扁,通常是黑黄二色。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希雅和伊芙眼睛都直了。

这是药!法修兴奋地捉起一个袋子,找到了找到了,这是治烫伤的药。

他倒是想解释,可是越解释,越让人觉得,这位法师大人实在靠不住。

药?那不是有毒的吗?伊芙脱口就问。

这个世界,对药物稍为深入一点的研究炼制都是作为毒药使用的,一般人对药的看法一向是不太好的。

看着希雅和伊芙警惕起来的表情,法修赶紧解释:我的药,没有毒,还能治伤治病!可惜希雅和伊芙都持强烈保留态度,光想想影子和泉音的表现,就能让人知道法修的话,可信度有多大了。

法修还在努力争取:我真能用药治伤治病,不信你问影子,他发烧的时候就是我治好他的。

是啊,我记得清清楚楚。

影子眼也不眨地说:发烧这种病,找普通的神官,一转眼就能好,就算不治,撑个两三天也就好了。

我当时也是烧糊涂了,居然相信了你的话,晕头晕脑用了你的药,结果烧是退下来了,可是上吐下泄了足足一个月。

谁知道你的体质这么差,那么点药物反应都受不了。

法修居然还很是理直气壮:团员们受伤的时候,我的药还是帮过不少人呢!对,前前后后造成三次十人以上的集体中毒,搞到大家一看你拿着药接近,比见到敌人冲过来砍杀还恐惧。

泉音忍不住笑。

法修发现同伴是靠不住的,而两位姑娘如临大敌的表情也让人感到试图说服她们是白费力气。

他只能把最后微薄的希望放到东方身上:我真的能治伤治病,用药治!他举起布袋子:就用这个,内服外敷,药到见效。

看着那不知是什么作成的棕黑色粉沫,想着居然一半还要吃下去,除东方外,其他几人的表情都有点不太好看。

东方却笑了一笑:你不是法师吗,为什么居然会有这些药?法修也反问他:你不是法师吗,为什么不知道黑暗法师是不能施展治疗魔法的?第一百零九章 一线天光修奇怪东方为什么不知道他用不得治疗魔法,影子却)E揭短:用不了治疗魔法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也不会用啊,也没自己钻牛角尖。

你偏要不服气,偏要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做什么无聊的药物研究?每年都脸也不红地找维克多要那么多钱去浪费在那些药物研究上,什么古怪药引都敢用,雪花,雨水什么的也就算了,你居然连战士运足斗气时的血都要采了去试。

弄一堆古怪的药合在一起,为了试效用,花钱请病人来帮你试吃。

为了研究人的身体,肌肉,内脏,骨骼,你居然敢动刀子剖开新死的人仔细研究。

就你做的这些诡异的事情,要不是有维克多一直护着你,你早就让神殿给灭了。

泉音唯恐东方受法修的骗,恨不得把这人所有的劣行都一一历数。

法修郁闷地说:我的药是真的能治病的。

鬼才会信你……两个伙伴异口同声。

我信!话语声音不大,却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应该深沉阴险的黑暗法师,猛然抬头,望着东方的眼睛,居然是亮晶晶的。

东方对他那感动的神情视而不见,伸手随意拿起一个布袋,对里面的药看了两眼,闻了一闻,又用手指沾了一点尝了一尝,看那一丝些微的药力会在身体的哪些经脉中游走。

这种药可以治普通的刀剑创伤,只是药里的毒性,并没有很好地去净……他一个布袋一个布袋地信口评说:这一种治疗骨伤有一定效果,但药性过燥……这一种治普通的感冒发烧都还好,但有可能会引起轻微中毒的反应,症状就象影子说过的那样。

这一种治普通的寒症,是有一定效应的,只是所需时间太长,体质略好一些的人,自己就能挺过来了,不一定需要见效这么慢的药……东方漫不经心地解说着,对所有人愕然不解的神情视而不见,又从呆呆发愣的法修手里,把最后一个袋子接过来,这一次,只一看一闻,便淡淡说:这确实是治烫伤的药物,不过,毒性稍大。

虽然治疗效果不错,但身体不够健壮的人容易受伤害,建议八岁以下的小孩绝不要用这种药物,否则会有性命危险。

你,你,你怎么……法修呆呆望着他,眼睛发直,话都忘了要说,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欢喜,是震惊还是迷茫。

其他四个人也只是直着眼睛冲东方发呆了。

虽然东方以前总是有出人意料地表现。

总是有新地本领展现出来。

但在这个药物效力完全被漠视地世界里。

东方对药物地一番评说。

几乎就和异端邪说一样。

让人既觉震动。

又感害怕。

东方地神情。

居然出奇地温和。

他那样平静地看着法修。

甚至有些玩笑意味地说:你地药真能治烫伤。

而且我也不怕药性附带地毒。

所以我可以用。

其实你在调配炼制药物时。

能稍为纠正一些错误地话。

毒性会去掉大半。

如果能再加一两种其他草药地话。

那药效也会增长数倍。

比如……他随口说着。

浑不在意法修激动地简直要颤抖起来地样子。

他难得以这么平和地态度来教导别人。

他甚至肯放慢语速。

注意语调。

以便对方更好地记忆理解。

只因为。

在这个人们对医药完全没有概念地世界里。

一个如此执着于药物医术而不依赖魔法地人。

让他生起了一丝亲切之意。

毕竟,医药是少有的属于他那个世界,而又不为这个世界所了解的知识。

虽然法修在医药方面的水平,可能低得可笑,同他那八级黑暗法师的身份,完全不能相比。

但东方很了解,在这个世界里研究医术,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没有参考,没有教导,一切都要自己凭空摸索。

没有人赞同,没有人支持,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别人眼中的笑料。

忍受着人们的鄙夷,怀疑,甚至还要接受神殿对于异端的打压,能坚持下来,还能做出一些可是以治疗常见伤病的药物,虽然仍有许多缺陷,但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是药三分毒,就算是药物对症,也很容易伤身。

药不对症,那造成的后果就更严重了。

何况是在相关知识完全空白的世界中,一次次调配,试验,任何一个环节上的错误,最后的药物情况,都是天差地别的。

神农尝百草,尚且中毒身死,何况区区一个凡人。

泉音和影子,不遗余力地列举的法修造成的种种药物事件,从某一方面,也证明了法修所付出过的诸多努力,以及经受过的无数打击。

他能弄出那一堆似是而非,缺陷一大堆的药物,已经很不了起了。

老江湖们一般都精通医术,东方在医术上的水平,虽比不上那些名传天下的神医,但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位一流的大夫。

他在医药方面的知识,和法修相比,那就是一个大魔导士和魔法学徒之间的差距。

他这样随随便便地讲解着,希雅等四人,听得脑袋发晕,基本上是十句有九句半听不懂的。

法修却是越听越是眼睛闪亮。

看起来法修的医药水平很低,但他已经进入了医术的门坎内,只是有很多问题,无人引导,无人教授,一个人探索,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东方的话,就如打开了一道道,他曾无数次敲打而没有回应的大门,让他看到了那照亮一切的光芒。

对这个法修来说,能得到别人对医药上的指点,这简直是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幸运。

法地几乎悲伤起来了。

如果不是这里还有好几个人在]恶的,经常用古怪东西,做魔鬼药物,经常拿尸体做实验的异端,会象小女孩一样,激动到流眼泪也说不定。

——————泉音还好吗?很明显,维克多对所谓有趣的事情毫无兴趣,他领着艾伦平静地策马靠近,平静地拔转马头同理查一起前行。

理查笑着指指被护卫半绑在马上的女人:看不出这个满脸是血的女人是位高贵的公主吧?你以前也一定不知道,咱们的邻居萨尔瓦的玛琳娜公主,是一个八级的强大剑士吧?维克多微微有些惊异,也并没有刻意要掩饰这一刻的惊奇。

然而,他仍然只是语调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泉音还好吗?理查很郁闷。

不明究底的维克多应该明白,这很可能是一桩极严重的国际问题,可他首先关切的,依然只是一个给他带来麻烦永远比助力多的精灵朋友。

不知为什么,理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语气也都有些懒洋洋的:她很好,没事。

整天跟一个怪脾气的法师在一起,害得佣兵团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也没有人敢过份亲近她,大家都保持距离,也就没有人发现她那大帽子下的尖耳朵了。

维克多点点头,释然一笑,并不在意理查那怪异的语气,淡淡再问:那位公主是怎么回事?现在开始关了心了吗?理查想要怪腔怪调反问他一句,但是抬头,在深深夜色下,看他淡淡神容,忽得心中一定,把别的念头都暂时压下,只尽量简单明了地说明事情经过。

维克多平静地听,神情若有所思,徐徐策马,跟他们同路前行。

眼看旅馆已在前方,忽见一个人影从旅馆里冲了出来。

护卫们反应迅疾,刀剑出鞘,盾牌四合。

维克多却在盾牌从四周围过来那一刻,策马向前数步,朗声喊:法修!维克多!法修高声冲他打招呼:我有点事,先走了,你自便吧……一边说,一边身形疾起,他居然施出飞行魔法,转眼到了半空,向远方飞去。

维克多微微皱眉:法修!语气略有焦虑。

他可是从没有见法修这么慌张急切过,不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事,没事,别担心!影子不知何时,也从门口冒了出来了:法修只是急着去找药材,好验证一下新学到的药……对,东方说,那叫药方!话说维克多你来得可真快啊……维克多听得茫然不解,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的理查也觉莫名其妙。

药方?什么东西?而这时,已有人在月下,清清地叫了一声:维克多!美丽的精灵,静静地站在空寂的长街上,看着那为了她千里奔波而来的朋友,眼神出奇的复杂。

维克多一笑下马行近,目光带些淡淡的温暖,凝视她。

一路还好吗?我很好。

他是吗?是!维克多欣然一笑,眼中暖意也带点轻微的欢喜。

维克多,我想和他一起,至少……现在,我不想和他分开。

那就不用分开。

维克多平静地说你留下,我们也留下。

他们的对话极轻极快。

泉音没有道歉,也没有表示什么愧疚不安。

维克多也没有做出任何出于关怀的责备,也不曾试图说服她什么,就连为她欢喜,也是内敛而平淡的。

他只是简单地做出了决定:我们一起留下。

他回头,看向理查:不介意我和你同行吧?最好不过了。

理查微笑着说:留下的不会只有你和艾伦吧?需要把佣兵团的人都招来吗?要不要把黑骑也叫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留两天,等你叫人。

知道了维克多和自己同行,那帮子兄弟,立刻就能停战讲和,联手出全力对付他们。

维克多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既然要留下来,当然要做万全的准备。

理查的表情都有些期待了。

对于维克多手中真正的战力,全国上下,连国王在内,怕都没有第二个人能完全了解吧?不行!泉音疾声说维克多,不行!她的事,没有理由牵扯上整个佣兵团,牵扯上维克多手中最强大的黑骑。

如果维克多想要争取,她们当然会全力帮助维克多,但既然维克多自己没这个意思,就不该让任何理由,逼得他陷进这种纷争里。

用不着,就我们几个加入。

维克多淡淡说:纯为私人需要而已,和别的事,没有关系。

第一百一十章 正大光明用不着,就我们几个加入。

维克多淡淡说:纯而已,和别的事,没有关系。

这种事,可不是你说没关系,别人就相信的,亲爱的维克多叔叔!理查的语气简直就有些兴灾乐祸看热闹的意思了。

维克多不愠不怒,平静的目光扫过理查一行人: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见雷蒙伯爵。

玛琳娜公主的事十分严重。

我们作为受害者,虽然顾忌着两国关系,没有立刻把事情公诸于众,但一定要表示出,我们不怕公开,也不介意把事情公开的态度。

我们问心无愧,我们坦坦荡荡,所以我们应该尽快带着她,立刻去见萨尔瓦的王子,通报事件经过,尽量争取,以对国家有利的方式保证和平。

维克多平平淡淡地说:这种事,一刻也不能多耽误,所以我们在以快讯通知国王陛下的同时,也应该起身去遗迹森林,追上那位王子。

为了尽快解决这次大危机,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要求雷蒙伯爵调集家族最强私兵,并征召附近驻扎的国王军队,全部人马,浩浩荡荡追过去。

这件事,我们本来就是受害者,越是理直气壮,越是可以争取到最好的条件,所以,为防止丑闻,向民众保密是应该的,但对于王国重臣,各方重将,诸多王族,却是必须公布真相的。

把事情说得越明白,越坦荡越好。

我们一路前行,还要通知各方官员和军队护送协防,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其他几位王子……听着维克多的打算,理查默然不语。

这就是他们彼此之间的差距吧,他们考虑问题的**,格局,完全不同。

理查只想着就这事,先悄悄同雷蒙伯爵取得一致,达成条件,才愿意加以隐瞒。

维克多却是眼也不眨一下就直接过了明路。

理查还惦着自己的小阴谋小算盘,维克多使出来的,却是绝对的阳谋。

所有的事都直接摊在阳光底下给你看,公主的袭击事件,维斯的如临大敌,一位大公一位王子的联手向邻国王子质问追究,一切一切,明明白白。

这种国际事件,要摆排场,摆威风,要符合每一个人的身份,也要确保他们的安全和行动不受影响,调用大批王**,以及让戴罪的雷蒙交出家族最强的军队,都是应该的,都是合理的。

那一帮子心怀鬼胎的人,怕是没有人敢在这么严重的国际交涉事件之前,就倾尽全力,攻击一支强大的军队。

相反,他们还会接到要求,为了国家利益,必须出手替理查这一行人开路断后,保卫周全。

这股子闷气喝下去,恐怕个个都要闷出点内伤来。

这样直接就造出声势,占尽道理,打击逼迫异国王子,又顺手压制了自家的亲戚,还大大为自己挣一回名声威望,却又省了一路厮杀争斗的苦痛危险。

偏偏这个人还是刚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立刻做出了决定。

既帮了理查,也省了他自己的事,更将一路上发生至大危险的可能,全都无情地扼杀掉了。

而且看着维克多那极其平静地样子。

理查甚至怀疑。

就算没有发生异国公主发疯事件。

这个人也许还能想出别地办法。

可以让他一路护着守着泉音。

却绝不会被这种无聊地争斗所波及影响。

你同意吗?维克多地语气似乎总是平缓地。

理查摇摇头。

叹口气: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维克多一笑颔首。

低头又和泉音低声说着什么。

理查静静看了他一会。

神色复杂。

眉眼间。

却终是掠过决然之色:有些事。

我该和你详细说一说了。

明天吧。

今晚我们要好好聚聚。

他抬头冲他笑笑。

便同泉音影子他们进旅馆去了。

艾伦大大方方地将马缰扔给理查的护卫,笑说:请殿下让人好好照顾,它们这一路赶得也实在辛苦得很。

就也快步跟上去了。

理查静静看着转眼间空洞洞的旅馆大门,苦笑了一声。

王族世代传说的隐密也打动不了的人,却会为了一个朋友,走上这条王族们心心念念的道路。

有关遗迹森林的情报,这一路的诸般变化,许多不可思议,不可理解之处,却及不上他和朋友闲谈说笑更重要!他想说他荒唐,却又不得不承认深心中那一点莫名的苦涩。

卢瑟,我一直……不如他!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不可闻明明是你一直都知道的事实,偏每一回要承认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难过又失望,有意思吗?卢瑟对他的痛苦完全不以为然:你不如他,很正常啊。

他比你多了十几年的阅历,经验,智慧,能力,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的路和他的路从来不同,就算他不是你的朋友,至少也不会是敌人,你又何必一定要计算谁强谁弱。

理查被训得干笑两声,也不敢再说什么,领着众人也进了旅馆。

这一夜,维克多他们四人真的一直轻松说到了天亮。

天亮时,法修才回来了,灰头土脸,满^了一堆古古怪怪的草根树皮红泥黑石的,兴奋之色,溢于颜表。

他连跟大家聊天的时间也没有,打声招呼,就急匆匆奔东方屋里去了。

维克多也去见了东方一回,对他给予泉音的照顾,又极诚挚地道了一回谢,虽说东方一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照顾过泉音了。

法修不耐烦,嫌维克多打扰他的学习,等他说了几句话,就一迭声催他走。

维克多也不介意,笑笑便离开,和理查一起奔伯爵府去了。

法修缠着东方教导他医术,药理,眼睛亮晶晶,专心致志地听着东方的讲解,时而把那一堆药摆弄来摆弄去,还弄了一堆火,一个怪怪的容器,把各种怪东西,以不同方式配在一起煎熬,搞得整个旅馆都是怪异的药味。

又或是,东方信笔画了个人体图,对他解说人体穴道气脉之说,法修也挥手比划着人身的器官内脏。

如果不是怕太惊世骇俗,邪恶的黑暗法师也许会直接弄一个尸体,甚至活人,剖开来,一一对照着跟东方交流。

医药之学,可不象武学。

武学只要把心法,要点讲一讲,就可以扔下不管,由着对方自己领悟了。

医药之术,却非得全面认真地教授不可,否则根本学不出来。

所以,即使是东方这样的性情,也只得耐了性子,慢慢同法修一样样讲解说明。

好在法修学得飞快。

能成为八级黑暗法师的人,领悟力当然不错。

他以前又下过那么多功夫去研究,虽说走了许多弯路,但也为自己打下了深厚的底子。

一旦开窍,自然事半而功倍。

他又有钱,能随便试药,他又有胆,敢拿人体解剖来学习,再加上东方的补充指点,他对人类身体的了解,甚至可能胜过许多良医。

而东方也借助教导法修,学习了许多。

他知道很多以前世界的草药这里也有,这里还有许多以前没见过的草药,东方自己却也试过药物特性,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草药,在这里都叫什么名字。

这在沟通上让他感觉十分不方便。

借助法修找来的种种实物对照,他一一学会了这里的各种花草,树木,植物,药材的叫法,并且也能较方便地用这里的语言,表达一些医学理念,知识以及命令。

既然彼此都能得益,东方也就有了点少见的耐性,愿意慢慢指导法修十天半个月,没准还真能教出这片大陆上,第一个以医药治病的神医。

而理查和维克多也已经同雷蒙伯爵达成了共识,不但调动雷蒙家族的强军,又由三大贵族联名,调动国王的军队。

不过,象这种重装军队出行,以待战姿态当保镖,就不是说走能走的。

各种出兵准备总要个两三天才能办妥。

维克多也很赞同用两三天时间当缓冲,把消息放出去,以确保不要有什么消息不灵通人士冒出来找麻烦。

他们还派出信使,专向各大王族们报信,对于嫡系王族,维克多还小心叮咛说,要有一连三波人马,先后只传同一份重要讯息,这样一来,就算有心人想装做没接到消息,而造成误会,也已是不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所有人也只好留下来,继续住三天。

理查让大家乘这个机会,可以放松放松。

护卫们无不称好。

佣兵团的人倒还担心有后患,在理查的再三保证下,也怡然地出去闲逛了。

只有法修,整日守在东方身边,以疯狂的速度在那学学学。

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居然已经开始学习把脉了。

为了练习,体会,他把整个旅馆,上上下下,所有男人的手腕子,都捏得发疼了。

对于法修的这种疯狂的快乐,快乐的疯狂,众人反应不一。

他的伙伴们,大部份都不赞同他的行动,也不看好他选择的未来。

只是拿他没办法而已。

唯有维克多没发什么恶评。

即使他也并不赞同法修在这种没有意义,且动辄会变成异端的事情上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和财力,但却始终对此保持着适当尊重的态度,也一直在阻止其他的伙伴,不要对此事发表过多的反面评价。

其他人大多只是觉得法修这个法师很古怪,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意见。

只有理查,心里那个不舒服啊。

对东方,他是屈意奉承,百般讨好,多少心思都用尽了,东方始终是淡然相待。

而维克多对东方却始终是保持着淡淡的冷漠,可结果,东方和维克多的力量,却已渐渐纠缠不清,分不开来了。

影子那突飞猛进的本事是东方教的,法修那古古怪怪的研究是东方在指导,泉音和东方是半个同族,孔拉德和东方的代理人希雅有着铁打的合作关系……那个家伙,好象什么也没有做,却做到了他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波不起实,让理查心里极其不痛快的法修学习事件,在短短?T,就成了住在旅馆的所有人的一大麻烦了。

法修的精神十分振奋,每次和东方高强度的学习之后,居然也没有疲倦地赶紧去休息,不是闷着头,反反复复来来去去的煎各种各样的药,弄得整个旅馆药气弥漫,就是两眼发直地盯着来回的人看,动辄想抓个人,按着他的脉门来感觉一下。

好几回,他抓着个倒霉在他眼前经过的佣兵的手腕就亲亲热热地不放手,为了防止人家逃跑还外加施放了软弱术,让人家挣扎不动,害得那五大三粗的勇士,面无人色,声色俱厉地求饶大喊:我对男人没兴趣!除此之外,法修一直在为旅馆七七八八上下人等,居然没一个身上带伤而极其郁闷失望。

不是跟人家一位公主产生了严重冲突,弄得连末日流星都用出来了吗?居然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囫囵的,害得他想试验试验新配的伤药,都没有机会。

如此这般想着念着,他看谁眼神都是阴恻恻,一副想把人抓过来,剖开细细研究的样子。

害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他还特意在自己房间外头挂了牌子,免费给人治病治伤,跌打损伤,感冒发烧,绝对手到治来,不但不收钱,而且还倒找钱。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信的人没几个,好不容易来一两个人,看到法修拿出那黑灰灰,味道古怪的药,笑得那么恐怖的样子,立马什么伤和病都好了,跑得飞快地逃走,一边跑,还一边喊魔鬼,魔鬼……要不是有维克多及时阻拦,火冒三丈的黑暗法师会毫不客气地使出八级黑暗魔法侍候那俩倒霉的普通人。

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古怪的药味已经从旅馆里飘到左邻右舍,飘到大街上,整日不散,恶劣的影响每天是越来越扩大了。

维克多拖了理查一起,亲自到神殿将即将暴发的冲突给按了下去。

虽说本地主教再怎么虔诚,也无法顶住两位直系王族的强大压力,只得接受了维克多安抚性的解释,不过,据说,主教已经把这件事上报了,维斯王国的大主教会不会对此有什么想法看法,暂时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而一群老百姓自发拿着棍子菜刀组成的异端讨伐队,也给他们带来了一点小小的困扰。

真要打起来,这里自然无论哪一个都能在一群老百姓里杀个几进几出,但佣兵团的人谁也不会对民众动手。

当然,以理查的身分,身边的护卫要给一帮不知死活的老百姓一点小教训,还真不算过份,但这是维克多的事,他自然是能躲就躲,懒得出头。

维克多知道此事。

面不改色。

只说关紧大门。

不理不睬。

由他们砍砍撞撞。

不用一时三刻。

僵局自解。

他当然也不会料错。

以他和理查地身份。

本来就为着公主事件无比心虚地雷蒙伯爵。

能不在旅馆四周安排人马守护吗?没等多久。

大队人马赶到。

百姓轰然四散。

军马本来要不依不侥。

冲过去把所有人都捉了重惩。

以讨好贵客地。

倒还是维克多派了艾伦去阻止。

让百姓有时间。

瞅着机会溜个一干二净。

虽然麻烦总算解决了。

但这次地事件。

终于让艾伦这位沉稳地剑士暴发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法修整天就象疯了一样。

这是法修自己地选择。

以前他做这种事。

我们也没阻拦过他。

以前他没这么疯,总以为他没有指望,终有一天会醒悟过来。

可现在,居然还有个人帮他教他,他更要陷进去出不来了。

真惊动了红衣大主教,甚至教皇,就算是你,也很难一直护着他的,为了他好……我没有权力以为了他好的理由来限制他,至于将来的麻烦,我自然不敢说,我一定能应付得了,但能挡得一时,我便挡一时。

维克多的语气倒是平静轻松的。

法修在法术上资质极好,那么艰涩的黑暗魔法,他都已经修炼到八级了,以他的能力,就算对抗普通的九级法师,也是有胜无败的。

如果他不是把大量的时间精力都用在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也许已经晋入第九级了,就算是将来,成为黑暗系少有的大魔导师也是有可能的……可那不是他的愿望,他的愿望,是让他研究的一切能取得成就,能为世人所理解,所接受,所承认。

维克多微微一叹:我也觉得,用那些草根树皮一类的东西,治疗疾病和重伤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但他一直尊重我的愿望和志向,为什么我不能尊重他的。

艾伦自知无法说服维克多来阻止这件事,只得叹息:那个东方真不知是什么人,总有那么多奇怪的本领,做那么多奇怪的事。

为了他,泉音陷在这里,你不得不跟着他们一起去遗迹森林,为了他,法修变本加厉地发狂,你将来肯定会有无限的麻烦。

但他让他们高兴!维克多的声音有着微微的暖意和淡淡的欢喜。

艾伦,不管他是不是精灵一族的血脉,他让泉音快乐,不管他教的知识到底有没有用,他让法修高兴。

我认识他们这么多年,从不曾见过,他们这么快乐。

可是,理查说过,他……理查把他的事都告诉我们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因为对我们信任,所以坦然交心吧。

他是觉得我们的人和东方走得比较近,他自己探不到东方的底,就想借我们的手来探。

但东方身上确实有很多秘密……维克多笑了出来:艾伦,我又不是理查。

他在意的事情和我不一样。

东方神秘,是东方自己的事,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那样强大的人,不会还需要从法修泉音或影子身上谋算什么,他也不在意权势地位,所以也不会有什么针对我。

天底下的超不止一个,谁又能个个收为己用,彼此能以礼相待,)(好……东方隔着好几个房间,一大段走廊,在无数嘈杂混乱声音中,将维克多说的每一句话,听得一清二楚,然后,有些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我理解地错误了吗?正在上课中的法修敏感地问。

没有,我刚才的讲解,你几乎全复述解释明白了。

东方随口地应对一句。

他此时正一心二用,一边给模范学生上课,一边偷听人家密谈。

偷听这种事,无疑是不道德的,但绝对是非常有意思的。

达到东方这种境界以后,感知能力会非常强。

其实,从某方面来说,这并不是太幸福的事。

古往今来,不管是哪个世界里的超级强者,大多高高在上,淡漠无情,不是没有原因的。

耳力太强,什么隐密的声音都能听到,很多亲朋好友,见面客气亲热,背后批评数落嘲笑讽刺,说穿了,不过是人生常态,算不得什么,但听多这些话,对于感情,世态,往往就看轻看淡,无法再以珍视的心态来对待了。

眼力太强,什么污垢不足都可以看得清,就是希雅这样的美女往面前一站,随意一扫,没准也能从她光滑的皮肤上,看到那细微之极的瑕疵来。

嗅觉太灵敏,稍稍刺激一点的气味都会让人觉得不舒适。

所以,真正到达一个极高境界的人,往往会和普通人的世界格格不入,往往会渐渐心境淡漠,财富权势,美**爱,都慢慢不放在心上了。

既然无力摆脱自己强大之后的附属烦恼,就只好使自己尽量冷淡漠然,尽量不在意了。

东方自己,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将自己那强大的感知之力控制自如。

对身周的一切,感应如真,却能不达心中,只有某些特定的有略微异常的动静,才会让他立刻对这种感知生出反应。

偶尔他也会尝试在这种强大的感应力中寻找一点点乐趣。

比如,偷听别人算计他。

这一路行来,佣兵团的人,私下议论他,暗中不解为什么希雅和伊芙那么喜欢他,依恋他。

怀疑他是骗子,坏蛋,诱拐犯。

对于他欺骗美丽少女和单纯小姑娘的经过,做出了十数种有趣的猜测,却一个也没法印证。

一堆热血冲动的男人,对于如何打倒装腔作势的老头,如何争取美女芳心的问题,下了几十次决心,做了上百种计划,偏是一次尝试的胆子也没有。

这些事,听着确实好玩,哪怕听这帮人对自己的无可奈何的咒骂埋怨,东方都觉得很有趣。

当然,最有趣的还属理查和卢瑟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密谈关于他的问题,在他身上做出种种匪夷所思,可笑之至的设想,又或是研究第二天,怎么接近他,怎么跟他说话套近乎……什么都早已偷听明白之后,怀着好笑的心情,看着理查瞎忙一番地把计划一一实施,跑到面前来,一字不差地把想好的话照着说,东方表面上是冷然相待,暗中却是说不出地好笑好玩。

这一路上日子虽单调,没什么冒险事件发生,但有这帮人给他调剂一下生活,乐趣还是很有的。

这次维克多来了之后,理查为了借他的力来探东方的底,真的是把这段时间,东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秘密告诉了维克多一个人。

东方很期待,很想看看,维克多会怎么做,怎么想,怎么给他增加新的乐趣,有意无意间,常散开感知力,去偷听一下这人的反应。

可惜,维克多对他的事基本上就是没反应。

东方对历史地理诸多常识的无知,东方会吹箫,吹树叶,会跳舞,东方能一下子把一个普通剑士变成强者,东方是魔武双修之人,东方能打开庇护,能挡下末日流星东方居然见过人首蛇身的魔兽……一切一切,维克多只是颇有兴致地听着。

即使是知道魔武双修这件最严重的事,他也只是当时表现出了震惊而已。

之后,他居然没有做任何事,没有让自己的手下去探查什么,没有要求法修在上课期间试探东方,也没有试图从泉音嘴里,套取出什么关于东方的信息。

他甚至很少主动提起东方。

每天只是好吃好睡,很悠闲地和朋友相处,陪着泉音说话,听她说一路行来的所有故事,同她一起快乐,一起笑。

和影子对对招,交交手,试试这位好朋友,一日千里的进步,为他所有的成就而高兴。

顶住包括同伴在内的一切压力,默默地纵容着法修那恐怖的学习,即使是法修在忙碌中,三天里,和他说的话连十句都不到。

他每天和朋友说说笑笑,在旅馆内外走走看看,对所有的佣兵们,并不刻意亲切结交,但绝对温和有礼。

他从不故意从东方门前走过,但也不刻意回避。

偶尔经过,会含笑向这边点点头,连主动进来说话的次数都只有一两次而已。

直到刚才,被一群老百姓上门闹了一场,身边最亲近的护卫都要发作了,他居然还是不打算多花一分心思,一分力气到研究始作蛹者东方身上。

东方觉得很无趣。

就维克多目前的表现,如果他不是一个掩饰得极完美的大奸大恶,那估计就居然真的是个好人了。

好人一般都是很没意思的。

虽然他对朋友很好,对平民很好,但这同东方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也绝不会为此有什么感慨。

这人不会象理查那样,看似闲逸,实则急切地谋划计较,这人不会针对东方思量一堆拙劣无用,但绝对可供一笑的行动和计划,这让东方对以后一路同行的乐趣,少了许多期待啊。

好人啊?东方漫不经心地想,或许他可以期待,维克多是个大奸若善,深藏不露的终极大坏蛋。

那将来的日子,可就有趣多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分彼此色已深,除了法修还在不知疲倦地缠着东方继续上课\\多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

艾修看着一直在伏案疾书的维克多,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说:太晚了,明天再写吧。

就快写完了。

明天就要开始赶路了,在路上恐怕没这么多闲暇时间了。

维克多手不停挥,顺口回答。

艾修一声不吭,慢慢来到他身后,看着他笔下浮现的一行行文字。

帮我看看,有什么错漏没有,我应该已经把斗气入门的原理要点都解说明白了吧?维克多笑问。

你写的,还能有什么错。

艾修的语气甚是叹服。

虽然,他和卢瑟,还有维克多,都是学院里学习修炼出来的战士,都已经晋入九级,但他和卢瑟,只是单纯的战士。

要他们象维克多这样,把学院教导的关于斗气的庞大知识体系,以如此简单清晰的语言,层次分明的方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整理编写出入门的书籍,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维克多只是临时听理查说过,东方对斗气和魔法的知识感兴趣,想要找这方面的书,就决定立刻先写一个简单的入门级说明出来。

学院关于斗气或魔法的知识,浩大而自成体系,根本无法用一两本书来传授,而其他非学院派的私人传承,不管是魔法还是斗气,都等于他们各自最重大的秘密。

就算是象理查或维克多这么高高在上的大贵族,要想找高级战士或魔法师为自己出力,不算太难,但要弄一本这方面真正有价值的书,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也只有维克多这种除了武技之外,学识也极之出众的人,才会去尝试在短时间内,自己写书来综述学院教导的斗气知识。

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索推敲研究,他只有三天,三天内,同朋友说笑相处绝无倦色,各种该干的事从无延误,只有在晚上,才有空挑灯书写。

在这么短地时间内。

什么事也没耽误地就编写好一本书。

虽然仅仅只是关于斗气入门地知识。

已是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维克多终于写完最后一行字。

放下笔。

轻轻吁出一口气。

伸了个懒腰。

这才用左手揉着酸疼地右手腕:艾伦。

你别只顾着夸我。

帮我从头到尾看看。

没什么错误地话。

等明天。

让法修连着我从雷蒙伯爵那弄来地。

《魔兽总录》。

《植物图鉴》那几本书一起送给东方。

理查说过。

东方对常识一无所知。

整天带着一堆书。

不是因为无聊。

或是欣赏水平太低。

而是在借着书了解世界。

法修也说过。

东方似乎很了解药物地特性。

却往往叫不出药物地名字。

既然这样地话。

除了什么史书。

地理书之外。

其他各种知识类书籍。

应该都是东方需要地。

雷蒙伯爵不算很喜欢藏书地人。

维克多在他地书库里。

也只找到几本适合送给东方地书。

先借过来。

聊胜于无。

维克多自己倒是通过人手。

向远方地安东尼传达了为东方搜集各种珍贵。

且具有实用知识地书籍地意思。

只是要等收到。

怕是需要一段时间了。

理查早就知道东方想要这么一类地书。

他那么想拉拢东方。

都没接着送。

你这突然冒出来地人。

倒热心起来了。

艾修拿起维克多刚写好地书。

随意翻看。

他不是不想送。

只是第一次送礼就让东方要走一份九级卷轴。

他有些害怕了。

维克多微笑。

理查其实并不小气。

为了招揽人才。

也是能狠心割爱地人物。

只是这一回。

实在是有些肉疼了。

理查不是庸才,他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一下,暂时的犹豫是免不了的。

不过,东方那种人……维克多微微摇头。

那种人啊,永远不会停下来忍耐别人偶尔的一点踌躇和犹豫。

哪怕只是一丝的迟疑,那人就已经去到极远极远的地方了。

可惜我一向没有闲钱制卷轴的,否则……否则你就送给他,而且是面也不露,直接让别人送了得人情。

艾伦不知道自己该恼他呢,还是该叹气。

法修泉音和影子,怎么是别人呢?他们都很想为东方做些什么,却做不了,我出点力,也是应当的。

维克多笑说:我送和他们送,也没多大区别。

艾伦晃了晃书本:这只是入门而已,以后,你是不是打算把一步步深入的相关知识,全都写成书送给他!时间不够,只好先写个入门,以后慢慢深入来写是必须的啊,总不能只给一半的东西给他。

艾伦气结。

象他们这些学院里出身的战士,数年的学院生活中,谁没读过上百本书,前后由七八位老师教导指点,这才算斗气知识过关,有毕业资格。

要想靠一个人的力量,把这么麻烦庞杂的东西用相对简单明了的方式,全部写出来,得付出多少心力劳力,得白掉多少根头发?维克多看他不以为然的神情,不觉好笑: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还东方的人情。

我自己也要重新回忆,努力理解,反复剖析整理以前学到的东西,这对我有好处。

而且,学院的教导方式确实太繁杂太麻烦了。

我们当时为了学斗气花力气学的很多东西,最后证明是根本不需要的。

我以前也想过好好整理,简化,深入浅出地写一些东西,然后在民间散发,也许可以让很多没有条件进入学院的人,有机会走上他们的斗气之路。

这种做法,除了让普通民众有更多的希望和选择,你自己能得什么好处。

对抗学院的权威,动摇学院的在战士培养上的独尊地位,还让国王陛下对你招揽平民人心的行为更加警惕……艾伦叹气了。

出门时安东尼让我多看着你一些,你不在乎的事,让我多提醒你一些。

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等以后安东尼能在你身边唠叨你时,你再干这样的事,我绝对不会再多嘴了,好不好。

维克多失笑:好好好,以后我一定规矩一些,绝不让你回去挨安东尼的骂。

艾伦苦笑一声,放下书本:维克多,明天,你自己去把这些送给东方,好吗?为什么?让法修送不就很好。

他整天缠着东方教他东西,要不泉音也好,能让东方高兴的事,她都愿意做……艾伦有些舍不得:这份人情…维克多笑出声来:艾伦……你真觉得,东方这个人,是靠这点小恩小惠可以牵制的吗……艾伦瞪他:用了这么多心血精神,以后还不知得花多少心力,真要等你一套书全写下来,没准要短命几年,你管这叫小恩小惠。

维克多干笑:在这种事上,我和你看法差得太远,再争论也是浪费时间。

艾伦定定望着他,渐渐神情有些怪异,摇摇头,沉默了一会,终于说:维克多,我只是怕你为了不值得的人花了心思,舍了人情……这次的内奸,一下没查出来。

现在谁都有嫌疑,泉音他们三个……艾伦!维克多打断他的话,语气竟然是极为不快的。

维克多,我们之中有内奸,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

这不是你回避,就不存在的。

要不然,东方想加入佣兵团的事,理查怎么会知道……艾伦,这件事,以后再不要说了。

维克多断然说:如果你能不想的话,会快乐得多。

维克多,你其实早就知道内奸的事,对吗?艾伦恍然大悟,突然激动起来:谁才是……我知道,我们之中总会有别人的耳目,但我不知道是谁。

艾伦,别瞪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有人不放心我,我知道每一个与我偶遇,和我相交的人,都有可能是怀有目的来的。

但这并不重要。

艾伦,我心里明白就好,不需要太在意,真要心心念念,一直惦记着这一切,看到任何一个人,都要先怀疑一番,调查一番,审视一番,永远不敢真心待人,那我也永远交不到真心的朋友。

有必要为了一两个别有用心的人,错失所有的好朋友吗?维克多微微一笑:大家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了这么点事查来查去,弄得彼此都不自在,有什么意思。

就算是抱着目的来到我身边的人,这些年来,帮我也总比害我要多。

为我做的事,总比对外透露的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要多。

不要计较过多,内奸也会变成朋友。

整天疑神疑鬼,朋友也要变成内奸了。

艾伦不知是气还是怒:你觉得泄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吗?维克多坦然看着他:你觉得那是很要紧,很生死攸头,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消息吗?艾伦怔了怔,是啊,东方想加入佣兵团,这消息跟他们又有什么利害关系呢?可是,既然这个消息能透出去,别的也一定可以……维克多大笑了:我们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密吗?我们有做过什么特别怕人知道的事吗?我和……他语气一顿,轻轻一叹。

……他们,真的是势不两立的敌人吗。

艾伦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就算国王和几位王子都对维克多忌惮得厉害,到底他们也并没有完全撕破脸。

作为高等贵族的维克多,就算被排挤出权力中心,被剥夺了各种官职和权力,但他私人的领地,公爵的特权,就算是国王也不能侵犯。

维克多自己一不爱钱,二不贪权,所以也不必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坦坦然然,所有的行事都光明正大,不管内奸是谁,不管泄露了多少秘密,还真是对他不会有太多实际上的损害。

只要维克多守着自己的原则,通过内奸,是很难掌握他的把柄,很难找他的麻烦的。

艾伦深深叹口气:也许,你说得对。

只是,我想着这事,心里实在不舒服。

维克多笑说:多想想,在战场上,我们彼此救护,多想想,平时,他们每个人给我的帮助,你就能想通了。

艾伦哼了一声:我怎么算,都是你救他们,你帮他们的次数多一些。

维克多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此刻负气的表情觉得极之好笑:艾伦,我们又不是在买菜,还要仔仔细细算着,谁的钱给多了,谁的斤两短少了。

艾伦叹息一声,摇摇头,慢慢替他整理桌上的书本。

算了,你这人平时好说话,但真下了决定的事,从来听不得别人劝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其实大家这么多年好朋友,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哪一个是内奸,我也不好受。

你非要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也由得你,只是,以后,多加小心些。

虽说你不会真有什么把柄让人抓住,但就算你再行得正立得直,也得防着有人暗算,栽赃,嫁祸。

上头的人,真到了对你无法忍受,非下手不可的时候,也未必真肯完全按规矩法律来。

不会有这种事的。

维克多说得斩钉截铁。

你对你那些血亲就这么有信心?艾伦冷笑。

我是对我的朋友有信心。

我也对我自己有信心。

维克多眼神明亮,微微一笑。

艾伦,我也许不是最好的朋友,但肯定是个不错的朋友。

真要下决心伤害我,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的选择。

会成为我朋友的人,也许会因为一些不得己的原因而去泄露一些他们认为不会对我造成大伤害的内情,但绝不会在背后暗算我,绝不会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来对付我。

他笑意平和,带点骄傲:一个人的心胸,志气,性情,都是不可能长时间做假的。

在我们做了那么久朋友之后,如果还有人会那样对付我,要不然是我的眼睛瞎得可以挖出来喂狗,要不然,就是因为,我真的有该打该杀之处,所以……他看着艾伦,徐徐说:艾伦,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落架凤凰?二天,军队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而旅馆里一干人等T7西准备赶路了。

理查殿下,现在这样,如果我们流风还跟着您去遗迹森林,都已经说不清是我们护卫您,还是军队在护送我们了。

这样的情况下,这份钱我们拿得也不安心。

您看,是不是就在这里结束这次的护送任务呢?虽然殿下不会介意金钱,但是无功不受禄,请允许流风佣兵团交还一半的酬劳。

既然是要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往遗迹森林去,理查的身份当然是不可能再隐瞒了,维克多的身份也跟着呼之欲出。

两个王子身边能带起的风暴,汉斯是绝对不希望他这小小的佣兵团涉及其中的。

汉斯团长,您真是太客气了。

但是,我还是希望佣兵团跟随我到遗迹森林。

理查笑笑,把萨尔瓦王国公主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汉斯,并且也直率说明,萨尔瓦的王子就在遗迹森林一带,他们这次就是去找王子殿下,商谈处理这件大事的。

公主的事情,佣兵团的人都在场,就算是没有直接动手对公主怎么样,也无论如何脱不开干系。

将来萨尔瓦国王若是要抰怨报复,难免会有麻烦。

所以……理查笑得无比诚恳,为了佣兵团的未来着想,大家还是一起跟他一起去找那位王子开谈判,从根子上把这后患给斩清了,才好吧。

如果佣兵团一定要离开,也不是问题,他还会要求所有知情人,不将佣兵团的名称泄露出去。

不过,这种事,人多嘴杂,未必靠得住啊……汉斯无奈,只得应承下来。

只是佣兵团的人,都拘谨规矩了许多。

一大早,希雅和伊芙还在收拾东西,法修就仰着身子,抱着一大摞几乎都要垒到他下巴的书过来了。

这是今早艾伦给我的,说是听说东方你喜欢读书,他们在雷蒙家的书库发现了几本你也许会感兴趣的书,让我送来给你看看,喜欢就留下好了。

法修腰酸背痛,把那些沉死人的书往桌上一扔,赶紧坐下休息。

让法师干搬运工的体力活,剑士却躲开去,实在是有些不人道啊!东方随手翻看一下,都是一些普及型实用类的知识书籍,对他更全面地了解这个世界,确实很有用处。

一堆书中间夹了一个手抄本,他翻开一看,正是斗气入门指导。

手抄本地字迹十分工整。

纸页很新。

东方还能嗅到字迹中散发出地淡淡地新墨香气。

东方不由得一笑。

这个维克多。

地确很有趣。

他选地每一本书。

都是实用。

有效地。

所以他能确定自己一定会每本都看。

于是把手抄本往这书堆里一夹就算了事。

完全不担心他错过。

他信手翻开书本。

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两页。

纵然是这样匆匆一看。

也觉得维克多地解说。

浅显易懂。

又绝无半句废话。

就算是自己这种对斗气几乎一无所知地人。

在阅读理解上。

也并不困难。

要在短短三个夜晚中。

写出这样地东西来。

此人地学识可想而知。

其间所耗费地心力。

亦不问自明。

然而。

如果东方没有在偷听中知晓一切。

以他那冷淡地性子。

纵然看得出写书人地用心。

但如果在阅读上。

没有什么疑问需要有人讲解。

恐怕也是懒得去追问对方是谁地。

而法修。

这个亲手把书送来地人。

满脑子都是新学到地医术药理。

对此外地一切。

是舍不得多费心思地。

所以那手抄本夹在一摞普通地书里。

虽然也显得有些特别。

他却是连翻看一下地兴致也没有。

自然也就不知内情了。

维克多虽不会刻意去隐瞒自己做的事,但也绝不会主动去提起。

以东方的性情,也不会去多问、如无意外,这件事,除了和维克多同房间的艾伦,就再不会有什么人知道了。

而这,只不过是展现在东方眼前的一件事而已,东方完全可以想象,维克多应该替他的朋友做过许多回,这种费偌大心力,可最后,只要他不提,可能就根本没有人知道的事。

至少骄傲自我的精灵,偏执怪异的黑暗法师,和总是隐在暗处的刺客,是不会有商人孔拉德的精明,和护卫艾伦的细心的。

东方一笑之后,却又冷冷一哂。

这一切并不能让他感动,只令他觉得有些好奇。

维克多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在这样残酷的世界里,是怎么保持下这样的天真的?他不知道人性总是善忘的吗?你做得再多,如果不再提醒,别人终是记不住的。

他不知道,再尽心尽力的事,别人享受多了,也就麻木了,没有感觉了吗?反而是你一旦停止去让他享受,他还会觉得你对不起。

尤其是,他这样维护照应的,其实也许是内奸!东方冷笑。

如果他是维克多,他也不会主动去揭穿内奸的真面目。

反正不管怎么样,总会有人对他不放心,总会有人不断派人到他身边来,不断试图收买他身边的人。

与其千年防贼,倒不如还是留着原来已经熟悉了解了的内奸省心省事些。

只是,无论如何,他要确定,内奸到底是什么人之后,才会继续装糊涂。

仁义大方,以德报怨,慷慨大度,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之后,才能去做。

在此之前,什么心狠手辣,什么不择手段,什么血腥残忍,只要有需要,有何不可为呢?你那个当大公的朋友,也算是一个怪物了吧?东方漫不经心地问。

法修听东方忽然问起维克多,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我们这一帮人,除了艾伦和安东尼,个个都可以算是怪物。

我和泉音,影子他们是怪在外头,人人一看就知道,可维克多那是怪在骨子里。

表面上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可跟那些正常的贵族相比,他还真是怪得不能再怪了。

像他这样天真又心软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还活得这么威风,倒是少见。

天真,心软!法修睁大眼:你说的那是维克多吗?这人狠着呢。

我跟着铁血扫除强盗时,可是目睹过好几次不留活口的大屠杀。

下屠杀令的时候,这家伙眼睛也不眨一下的。

我认识他比较晚,以前他干的那些事,我虽没亲眼见过,但总算还听到过。

这家伙管打仗的时候把人家军队杀得一个不剩,连灭绝野蛮部族的事都没少干过。

他管刑法的时候,领着人直接闯进公主府,把他那个长得俊俏的小贵族出身的妹夫当着妹妹的面,拖去送上绞刑架,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东方听着倒有些稀奇了:他当年竟然有如此铁腕。

东方还真的有些想不通。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这人掌权时那么锋芒毕露,得罪了那么多人,现在手里什么权力也没了,没有军权,没有正式的官职,没有象样的封地,又成了国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按说就算他本事再大,只要他一天不打算谋反,就只能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现在他应该是灰溜溜惨兮兮,走到哪里,都让人踩两脚以表示对国王的忠心才对。

可是……他当年必树敌众多,如今权位已失,怎么还能如此威风自在?法修哈哈笑起来:当年的事,我是没赶上,不过,听安东尼,艾伦他们可是没少和我说。

国王陛下登基没多久,就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把维克多所有的官职和权力都剥夺了,还要他限期回封地,不许长留在王都。

那帮平时耀武扬威,遇事只会往后缩的贵族们可就一个蹦得比一个高了。

本来维克多也懒得多理多看他们,那些人嘴脸再难看,维克多也无所谓,偏偏他越好说话,越有人不知进退。

就在维克多从王宫回家的路上,就蹦出三个结伴而来的贵族,居然在街上就指着维克多破口大骂……这时连希雅和伊芙都忘了收拾东西,被法修的述说吸引了。

后来怎么样?东方也饶有兴致地等着下文。

君子被小人缠上,通常都是君子吃亏,不过,看法修的表情,结局似乎很有趣啊。

维克多当时的反应可是干净利索,他一句也不反驳,直接把两只手套脱下来,冲着对面就扔过去了,他没有第三只手,于是就顺便抓了艾伦的手,从他手里脱下一只手套往外扔……法修眉开眼笑。

东方看法修那快意神情,也不觉一笑。

三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被一个九级骑士扔手套邀请生死决斗,这的确相当精彩有趣。

其实现在的贵族决斗,多是香艳而充满娱乐性的。

比如为了某个贵妇的名誉互相扔扔手套啦,然后把决斗日期定在一个比较远的日子。

这期间,两边的人马,喊打喊杀,热闹非凡,给社交圈增加无数话题,成为王都瞩目的中心,然后在决斗日期的前几天,由某个德高望重身份高贵的人出面,调解成功,让两边握手言和。

这样谁也不用擦破半点油皮,就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真正不死不休,杀人雪耻的决斗,已是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否则也不会有人敢轻狂张扬到当街羞辱一位九级骑士。

谁想得到,维克多竟是这样果决狠辣的人,可是绝对不管不顾,说决斗就决斗,说杀人就杀人的,绝对不会介意那三个人的父亲叔伯是何人。

虽然贵族之间的决斗,是可以指定下属骑士代战的。

可那又怎么样?维克多可是士。

法修的声音语气神情,无一不带着与有荣焉T那个萨尔瓦的公主,才达到八级,就被当成王族三百年来少见的天才,何况是维克多。

法修的眼睛放光:当时那三个倒霉蛋硬着头皮捡起手套,各自指定自己最强的护卫跟维克多决斗,维克多一连三场,气也没多喘一口就赢下来,废掉了三个护卫队长后,他再问那三个混蛋有没有兴趣亲自下场,哈,那三人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跑了。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敢当面侮辱他了?伊芙轻声问。

当面侮辱是不敢,可背后的辱骂讥嘲,那是从来没停过。

维克多带着自己的人,一路回领地,路过的地方,贵族们连最基本的礼貌接待都没有,全当不知道有这一位王子从家门口过去。

过关卡,或进城的时候,只要通关时间稍过,那些守关的人,就绝不开门。

口里只说是规矩,硬要他们一行人在夜风里露宿整夜。

哼,虽说法无明文,但贵族们凭着身份高贵,只要不是战时,哪怕是王都的城门,都可以半夜叫开的。

不过,这些事,维克多都不计较。

基本上,别人在法律规条允许之内找他麻烦,他都无所谓,但在此之外……法修难得说得兴起,笑道:有一回安东尼出门办事,被奥斯冬伯爵带着骑士们骂他是条恶狗,主人失势了,还学不会乖乖夹好尾巴。

维克多事后知道了,专门戴上特制的一只很沉很重,坠满了铁片的铁手套,直接闯到奥斯冬家里,把手套往那家伙脸上扔过去,打得那混蛋满脸鲜血,连鼻子都塌了半边。

东方心中明悟,不觉一笑。

伊芙却还是满头雾水:奥斯冬也可以让护卫代替他决斗啊!法修笑着说:是啊,他可以。

所以维克多一连追着那个奥斯冬十八天,天天拿着铁手套对着奥斯冬伤了又伤的脸上扔,理由千奇百怪,你侮辱了我,你走路撞到了我,你踩了我的脚趾,你多看了我欣赏的美女两眼,你买了我看中的马,总之,就是要决斗!不管奥斯冬是躲到情妇的闺房里,还是藏进国王的军营中,都躲不过,一连十八天,他前后和奥斯冬的十八名护卫骑士决斗,杀掉了十三个,全是当时追逐平民,辱骂安东尼的人,另外没有参与的五个则只是重伤。

到最后,剩下那些效忠那个奥斯冬的骑士们,全都想方设法逃避,在短短的几天内,上百名骑士,不是坠马的,就是生病的,不是家里死了爹娘,就是儿子只差一口气,有的干脆直接逃跑。

到了第十九天,奥斯冬再也找不到骑士为自己出战,只好接受决斗。

决斗当天,他吓得尿裤子,直接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认输求饶。

从那以后。

他声名扫地,再也没有贵族和他来往,连他的儿女都被社交界所摒弃。

国王也剥夺了他所有的官职。

他整天躲在家里,连出门都不敢,唯恐被人嘲笑。

而骑士们也不肯为他所用,纷纷另外寻求新主人。

伊芙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希雅则轻轻叹息了一声。

贵族决斗,伤了白伤,死了是白死,法律是不惩罚的。

就算对方贵为王族都是一样。

只是拒绝决斗和决斗认输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很多时候,人们才是明知必死,也要斗到底的。

法修看着东方,笑说:所以我才说呢,维克多其实是个受不得气,也受不得委屈的人。

只是他在意的东西,和别人在意的不同而已。

在规则允许之内给他找点麻烦,他不介意,但谁想要肆意侮辱欺负压迫他,那是绝无可能。

甚至连他的手下,也没有人敢无端得罪。

毕竟没有人愿意天天让一个九级骑士用你说话的声音太响,吵到了我,这一类可笑理由,追着要决斗的。

希雅微微一笑。

我以前曾听说过,有的贵族戏称大公殿下是决斗王,没想到原来是这么来的。

决斗王?法修一哂。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受辱去决斗立威的这么两回,倒还不至于被人这么叫,其实是……他低低哼了一声,眉宇间终于流露了属于黑暗法师的阴冷。

在那之后,开始有人主动找他决斗了。

东方微笑,经维克多这么一提醒,总该有人想到合理合法杀死这个眼中钉的办法了。

总会有一些贵族因为种种无聊的理由找他决斗,但在决斗的时候,又因为伤风感冒,走路跌跤一类的理由没法出战,而由别人代战,代战的……法修沉声冷笑:都是九级战士。

前前后后,他跟十九名九级战士决斗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幸运天真决斗王?法修一哂。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受辱去37么两回,倒还不至于被人这么叫,其实是……他低低哼了一声,眉宇间终于流露了属于黑暗法师的阴冷。

在那之后,开始有人找他决斗了。

东方微笑,经维克多这么一提醒,总该有人想到合理合法杀死这个眼中钉的办法了。

总会有一些贵族因为种种无聊的理由找他决斗,但在决斗的时候,又因为伤风感冒,走路跌跤一类的理由没法出战,而由别人代战,代战的……法修沉声冷笑:都是九级战士,前前后后,他跟十九名九级战士决斗过。

维克多在整整一年时间里,和十九名九级战士决斗,最长的两次决斗之间,相隔三个月,最短的是一天之内,分别和三个九级战士决斗,而维克多赢了十九场……法修说着说着,却也亢奋了起来。

希雅低低惊叹。

九级战士的实力仅次于剑圣,大陆上,没有哪个国家拥有的九级战士数目超过半百。

而一个家族手下,哪怕只有一个九级战士,都能证明这个家族远比普通贵族家族强大。

相比起来,维斯在这方面更是弱,全国加起来,也没有十九个九级战士啊。

希雅想着想着,思路突然一转,立时睁大了眼。

不会吧!难道……难道……现在维斯王国的九级战士的数目远不如其他国家,其实是因为人都被维克多给杀了?他杀了六个,重伤了七个,其中有三个人再也不能握剑作战,有两个人再也无法保持九级战士的实力……法修慢吞吞地说。

东方微微一笑。

很好,那个维克多果然还不完全是正义善良到迂腐的家伙。

在他自己不受委屈,和国家单人高级战力受损之间,他一点折扣也没打地选择了前者。

只要心中有一丝不确定,他就不可能连续十九战皆胜。

后来呢,一年之后,还决斗吗?伊芙好奇地问。

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找维克多挑战了。

一年失去十二个九级战士,这种损失,哼……反正后来是没了动静,再没有人敢对维克多无礼,甚至背地里都不敢多说他的坏话,就算是维克多的手下走出来,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相待。

不是还有剑圣级地强者吗?东方倒是觉得有些遗憾。

剑圣地位超然。

就算国王都要以礼相待。

权利。

财富。

地位。

他们一样都不缺。

怎么可能来趟这种会影响名誉声望地混水。

而且……法修冷笑说:谁又能保证。

一个剑圣。

就一定能杀掉维克多。

而不是让维克多杀掉呢?希雅讶然:他能胜过剑圣?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法修淡淡说:九级战士之间也有强弱之分地。

最弱者是刚刚晋级地。

最强者离晋级成为剑圣。

也只有一线之隔。

维克多杀掉地九级战士中。

就有那种资历最老。

名声最广。

据说随时可能晋级为剑圣地人。

纯比剑术或斗气。

维克多并不算最强。

不过。

这家伙聪明着呢。

听艾伦说。

他将兵法都融进他地剑术里去了。

在战场做生死之斗。

比他强地人被他打败一点也不稀奇。

反正我就输给他不止一次。

伊芙很实在地说:你只有八级。

他有九级。

输给他是很正常地。

哪里正常!法修拍桌子:我是魔法师啊!魔法师!八级的魔法师应付九级的战士应该是绰绰有余的,而且我还是最强的黑暗魔法师,我的实力绝对不逊于一般的九级魔法师的!可维克多和我比试的时候,经常是正面击败我,艾伦还说,这还只是因为我们是比胜负,不是比生死,很多手段维克多没用出来,否则我会输得更惨。

黑暗法师大多都是骄傲固执要面子,且睚眦必报的,但他这样拍着桌子说起自己如何如何惨败在维克多手下,却十分自然,一点勉强或不自在的意思都没有。

在说什么呢,这么大嗓门?都收拾好了吗,外头都在催了。

泉音轻快地走进来。

这一大早,人家在收拾东西,就东方的房里在讲故事。

城外还有几千人等着起程,谁不着急啊,可东方的房间,还真不是什么人都敢进来催的。

泉音仗着和东方比别人熟,倒是在理查的撺掇下,挺身而出了。

法修跳起来:这么晚了,我去拿我的药材。

他再不敢耽误,出门就跑了。

希雅和伊芙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赶紧着把桌上的书理一理,准备带走。

泉音笑问东方:你们在说什么,把要出发的事都搁开不管了。

我问他几件维克多的事。

维克多的事?你问我就好了。

我才了解维克多,那个无聊的法师,就知道找维克多要钱,扎维克多的血,回头做研究,他什么时候注意过别的事。

看着泉音也摆出一副不管不顾大作介绍的样子,希雅头疼地劝说:我们快走吧,有什么好故事,路上说。

泉音笑着点头:好。

东方,其实维克多人真不错呢,你与其理会那个理查,不如跟维克多作伴好了。

对了,你一向对别人都没兴趣的忽然问起维克多的事?东方毫不愧疚地让两个姑娘大包小包地拎东西,自己两手空空往外走:我不过是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可以这么幸运?幸运?泉音愕然。

被排挤出权力中心,除了自己的私兵,调不动一兵一卒,大部份贵族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没有孔拉德帮忙,他的领地收入连一百人的军队也武装不起来,这也能算幸运?东方这时已经出了房间,看到外头,熙熙攘攘都是人,大包小包地拿着准备动身,维克多正和理查低声说着话,时不时抬头和艾伦影子交谈几句,察觉了这边的视线,便略一偏头,冲他淡淡笑笑。

东方漠然相对,没有微笑,也没有点头。

是的,这个人,是幸运的。

幸运地可以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之外,保有他的自在和天真。

幸运地,可以经历了至亲的倾轧和戮害后,还可以守住他的良心和坚持。

他幸运,不过是因为,他生在这里,生在这片有着奇特规则的大陆上。

只要他放得下,就可以退得出。

他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不会落到不把亲人打倒,就必会被亲人毁灭的两难。

他不会承担,如果不能拥有最高的权位,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惧。

他不会明白,哪怕没有那个心思,只要局势到了那一步,就只能向前走,是一种怎样的惶然和痛苦。

他不会懂得,如果无法成功,不但自己活不了,连妻儿父母,下属朋友,都一同化为飞灭的内斗,有多么可怕。

所以,他失了权位,依然活得自在,不会忧惧而死,不会遭受软禁,不会全家抄斩,不会被迫在白绫和毒酒之间选一样。

在规则的保护之下,他可以只凭他自己的武勇,就保护自身以及下属的尊严地位,即使是国王,也奈何不了他。

真是幸运啊,生活在这个世界。

东方低头,看自己白晳修长,晶莹如玉的手指,冷冷一笑。

只区区一个魔教,其间的倾轧争斗,就已是残忍血腥至极了。

当年前教主,对他何尝没有提携之恩,知遇之德,可当他功高盖主之时,一切就已注定。

别说他本来就有野心,就算他真的毫无二心,又如何呢。

只凭他有了这个威望实力,这个曾经做他引路人的长者,就会毫不犹豫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连带所有依附他的教众,也将无一逃生。

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毫不犹豫地挥刀向前,哪怕对面的,是长辈,是上司,是同伴,是兄弟。

当日,为了清除内奸,他还不是眼也不眨,就在众人当中,把多年效力的下属,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兄弟,立毙掌下。

那么多年生死与共,刀山剑林中,以胸膛性命彼此掩护,你救过我多少回,我护过你多少次,早就数不清了。

可一旦内斗,径渭分明,立场有别,谁不是倾其全力,决不留手。

一旦成功,谁不是斩草除根,毫不容情……东方眼神微黯,一股杀气在心中悄然弥漫开来。

不,还是有人没有斩草除根,还是有人留着妇人之仁。

东方在心中冷冷地讥笑着。

有人在夺权之后,竟然没有下手去杀前任教主,只囚禁了事,甚至还对前教主的女儿还多方宽容,处处善待,任其羽翼丰满……这样的自己,最后落得凄惨下场,实在是活该。

他慢慢屈伸十指,徐徐握拳,心中冷意杀机,如焚如炽。

已经自认为冷静理智,心狠手辣,自认可以为了目标抛弃许多许多的自己,终还是为着最后一念之仁,一败涂地,一无所有,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

而那个人,比他天真愚蠢得多的人,在一场本应更残忍可怕的王族权争之后,居然还可以活得那么肆意随心,快活如意!淡淡的冷意泛出来,身边的人都习惯了他的性子,也并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对了。

倒是隔得老远的维克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似有所觉,复又抬头,深深向这里看了一眼。

泉音在旁冲着维克多挥了挥手,维克多微笑着回应。

这个金发蓝眸,高大俊朗的男人,发自真心微笑时,如云散日出,明朗而温暖。

而东方,只是冰冷地看着。

他向泉音微笑时,可曾想过,他可能是在向一个内奸微笑,他为法修和影子写书时,可曾想过,他是在为一个内奸还人情。

失了权位财富而不以为意,知道至友也许另怀心机,却心中不生一丝阴影。

这样的光明,这样的天真和愚蠢。

而能这样的天真,只是因为,他拥有,东方绝不会有的幸运。

这个身为王子,受过许多权力倾轧的人,其实并不曾接受过最强大,最可怕的压力。

他幸运地不用面对,人性最残酷的拷问,最严厉的考验,在规则的保护下,只要他放得开,就没有能逼迫他从人变成鬼。

如此幸运的天真啊!第一百一十五章 敏感问题千人马浩浩荡荡地行在大路上,除了东方等几个人还)E上,其他人,就算是尊贵如理查,维克多,还有雷蒙,都照样骑马跟在队伍里行动。

一路上,维克多总觉得后背有点凉飕飕的。

无数次沙场作战,生死决斗中练出来的感应直觉,让他总有一种自己随时会倒大霉的感觉。

他一边平静地同理查和雷蒙伯爵应答谈话,一边找时间回头,向马车处望去。

马车门是大开着的,法修居然连赶路的时间都抓紧了,还在马车上跟着东方学习。

正好一脸不耐烦的泉音,终于忍不下去,在马车上坐不住了,拖了同样在旁边微笑着听,其实根本什么也没听懂的伊芙和希雅下车去,松散说笑。

看起来一切很正常?就算是东方身边的人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

可为什么他自己总觉得有点大祸临头的意思呢?维克多皱了眉,万般不解地遥遥望着那个一边慢悠悠喝酒,一边懒洋洋翻看着斗气入门,一边随口讲解教授医理,一心三心还看不出有一点认真,半丝吃力的东方。

这个,我应该没有得罪他吧……他瞄瞄身边的理查。

最多只是没有象理查那么重视他,这不算什么大罪吧……唉,谁知道呢。

顶级强者么,全都是喜怒无常,视人命如粪土的。

维克多轻轻叹息。

雷蒙伯爵作为此次国际事件地最大责任人。

自然一直忧心忡忡。

虽然嘴里还跟他们客套应答这。

心实在是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也没注意到维克多地神情有异。

理查倒是看出点不对劲来。

发现一向沉稳地维克多莫名地有些不安。

他心里居然出奇地高兴。

低声问:怎么了?维克多一笑摇头:没什么!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

总不能说他自己正在这胡思乱想吧。

理查笑笑:我们去前头看看。

一提缰绳。

策马向队伍最前方去了。

维克多也策马跟过去。

知道他们有话说,别说雷蒙,就连卢瑟和艾伦也没跟在旁边。

两人骑马到了队伍之前,理查才轻轻问: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做什么事?我需要做什么事吗?你一点也不好奇吗?我对很多事都很好奇,但不是所有事,都值得我去做什么的。

理查郁闷极了。

这一路同行,他发现东方身上那么多惊天的秘密,见过人首蛇身的魔兽……拥有魔武双修的力量……这样的秘密,是可以震动大陆的。

这些事,他本来是该跟卢瑟一起烂在肚子里才是,要不是看维克多身边的人关系和东方日渐密切,他也不会在权衡之下,把事情都告诉维克多。

这么诱人的秘密在前头勾引着,维克多怎么还能就像没事人一样呢?相比之下,他为了说出这么多秘密的事,忍痛下的所谓决心,简直象是笑话。

你就不能设法弄明白东方的这些事吗!这话与其说是想说服维克多,不如说是他郁闷之下一种与事无补的任性和发泄。

这种孩子式的任性,除了在卢瑟面前之外,就算是在国王陛下,他的父亲面前,他也是很少表露的。

虽然对维克多这个小叔叔,他又妒忌又想亲近,又忌惮还又十分羡慕,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一种心情,但无疑地,他并不介意在暴露真面目之后,依然承认,在很多方面,维克多比他强,很多他做不了的事,他理所当然地会认为维克多能做得更好一些。

只是,这种奇妙的心境,维克多没有察觉,理查自己却也并不曾意识到。

卢瑟或许发现了一点,却完全没有提醒理查的意思。

这么想弄明白他的底细?当然想啊!为了我的爱情我的幸福我的人生,无论如何一定要弄清楚的,否则我未来的妻子到哪里去找……理查说得嘴响。

维克多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嘲笑或讥讽的表情,甚至没有稍稍长久的凝视。

只是这么平淡的目光,居然让理查厚如城墙的脸皮微红:当然,主要还是为了……他乱咳几声:以我的身份,碰上他这种强者,有点儿想法很正常吧?维克多,你总不会以为,所有的王子都象你这样吧。

维克多不说话,轻轻放松缰绳,由着有灵性的马儿,自觉地向前走。

理查沉默地同他行进在队伍的最前方,并行了很久,终于轻轻说:你的人和他关系那么近,你比我方便得多。

你……你能帮我弄明白这些事吗?维克多抬头,再看他一眼,依然是平静的目光,然后拔转马,往回去。

理查傻呆呆地看着他的行动:你去哪儿。

去做你要我做的事啊。

维克多答得理所当然。

理查那平明机灵也不知飞哪去了:你,你这就去做?既然你开口要我帮你,又不是很麻烦的事,有什么不能做。

维克多的语气也是平静的:这么简单的事,你要早开口直说,我自然早做了。

何必还花那么多心思,七拐八弯地玩手段。

理查的城墙脸皮再次破功了,两颊透出可疑的粉红,却也没心思为自己去作什么分辩,只是呐呐地问:简单?自然。

维克多的马才向回走了两步,被理查赶来,一把拉住缰绳:简单?你打算怎么做?你有多少疑问,我去找东方直接要答案。

维克多眼也不眨地答:你不敢去问他,我问!理查差点没掉下马去:直接问……自然是直接问。

人啊,聪明劲太多,就免不了用错地方。

偏偏要把最简单的事情,用最复杂的手法去处理。

东方的事,自然是问东方自己最清楚。

往别处下的力气再大,又有什么用处?四目相对,两人都有点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无法沟通的感觉。

两个人互相看了只极短的一瞬,理查讪讪地松开手,维克多已经策马进了队伍当中。

理查低低喊:维克多!这么低的声音象是呓语,幸好维克多是九级骑士,耳力好得了出奇,居然还是很给面子地停下来等他继续。

那个,我……我费这么大心思,确实是为着我自己的那些事,但是……我对那个女人,是真心的。

就算没有那些事,为了那个女人,我也一定会把心思放在东方身上的,我……他居然会混乱得不知如何措词,才能有明明白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女子再无一点痕迹可寻,当夜月下所遇,几令人疑为幻梦。

每回看到东方,心里虽有许多杂念,诸般思虑,但他真的从来没有忘记过,唯一能让他寻到那女子的线索,就系在东方的身上。

维克多平静地听理查说完略有些结巴的话,便策马向队伍中心,那辆十分显眼的大马车而去。

东方正好把那斗气入门翻了十几二十页,心中那淡淡的杀机冷意也悄悄消弥了。

原来不管是斗气还是魔法,都和以前他所接触的武功不同,不是随便拿本秘芨,就可以自学的。

有这么一个人,帮他去芜存精,删繁就简,慢慢整理总结出全套斗气习练之术,对他好处极大,就算暂时莫名其妙看这人有些不顺眼……怎么也要忍耐到,整套书都写完了,再放任性子行事啊。

适时,维克多到了马车下,轻轻询问了两声,法修倒是不见外,不等东方开口,就大声让维克多快上来。

东方轻轻挑挑眉。

维克多果然是会挑朋友的人物,挑的个个全是怪物。

这个所谓的黑暗法师,稍稍深入了解就会知道,所有的阴沉冷酷森冷邪恶,全都是假象。

他骨子里就是个无比固执,还浮燥天真的家伙。

人以群分,果然是不错的。

维克多身边那帮人,除了孔拉德之外,估计每个人都有天真的一面。

他看着维克多大大方方上了马车,在他身边坐下来。

法修居然还是很自来熟地拿了东方的酒壶,替维克多也倒了一杯酒。

东方由着那本维克多亲手写的书,摊开在维克多面前,静静等他说话。

毕竟东方也不是随时随地保持偷听状态的,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预先知道。

维克多倒是很爽快,直接就说:我有一些疑问,想要向你求证一下,如果你觉得法修在这里不方便,可以让他先下去。

什么,我有什么不……法修正要奋而为自己争取,东方已经淡淡点了点头,维克多冲法修笑了笑。

若是别的场合,黑暗法师也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但法修看看东方,再望望维克多,虽然谁也没摆出特别郑重的表情,但他想了想之后,还是很识相地下了马车,居然还随手替这二位把马车门给关上了。

几千人马之中,光天化日之下,俩人就大大方方关起门来密探了,那样子还真是神神秘秘,引得一群人心中暗暗嘀咕。

好在没有人敢对他们的行径有什么异议,大部队照样徐徐向前,竟是连一句低低的闲话,也没有人多说。

因着车门关上,马车里倏然阴暗了不少。

半明半暗间,两个相近而坐的人,神情容颜,都模糊幽深了起来。

我想请问阁下,是不是真的能够魔武双修,同时达到极高的成就?维克多真的也不客气,开口就直接问最严重,最敏感的问题。

全不在意最后的答案,有可能让全大陆的强者们为之疯狂。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魔宠传说然东方有很大可能不理他,但维克多相信,只要东方就应该是真相。

理查小心翼翼地跟东方相处那么久,怎么竟然还看不出来,东方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屑也没必要说谎的。

魔武双修这种事,既然能引发那么严重的后果,如果想要保密的话,东方要么是杀了理查灭口,要么就根本不会只为着好玩,就随意显露出来。

而如果东方不答,那就是他不愿意别人知道的事。

如果他不愿意,你却还要费尽心思查探,用尽诸般手段来试探,那和找死全然无异。

所以,想知道东方的秘密,最安全,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来问。

其他七拐八弯的手段,纯属白费力气,自找麻烦。

东方不但回答了,竟然还答得十分爽快:不是。

我用的是一种你们所不了解,没见过的技巧和力量,既不是魔法,也不是斗气。

你可以称之为……武功!武功?这两个字的汉语发音十分奇特,难得维克多只听一遍,重复的时候,已经达到九分准确了。

而且他也立刻领悟到了另一个事实:你其实不是魔法师,我们所以为的魔法,也是武功?东方徐徐颔首。

别人误以为他的魔法师,他懒得解释,甚至出于好玩,有意推动别人更深地误解下去。

但如果有人直面询问,他是绝不会隐瞒自己真实的力量本源的。

武技之术,博大精深,由武而道,暗含天地至理,也未必就输给什么魔法斗气。

你见过人首蛇身的魔兽?东方连答也懒得答,只点点头。

维克多没有追问何时何地所见,又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恳切地说:阁下已经对大陆有了一定的了解,应该知道,大陆第一强国是奥撒兰帝国,奥撒兰的皇帝对于人首蛇身的魔兽十分在意。

如果阁下不欲同权贵有过多牵扯,这件事还请不要再提起,否则会有许多麻烦。

但如果阁下对此并无反感,以你的强大,在接受皇帝的召见询问后,应该也能得到同你的能力相当的身份。

东方对他善意的劝告并没放在心上,只是淡淡问:与其给我一个没头没尾的警告,不如让我知道真实的内情更简单,也更方便我选择。

他冷漠地看着维克多:奥撒兰地皇帝为什么要在意人首蛇身地魔兽。

维斯王室为了什么对遗迹森林地某些变故十分在意。

甚至。

萨尔瓦地王族也为此跑来了。

拿人家王族世代相传地最高机密去问对方。

东方无疑是有些故意为难维克多地意思了。

玩问答游戏。

自然应该公平一点。

你问我答之后。

就该是我问你答了。

至于他答地是对他来说无所谓地事。

问地却是别人整个家族地**。

这一点。

他却是不考虑地。

然而。

出乎意料地是。

维克多只思考了极短地一个瞬间。

就开口了:这就要从维斯立国之前讲起了……————————————紧紧关闭地马车门。

不免让人生出许多猜想来。

泉音瞪着法修说:你们都在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这话你问维克多和东方去。

法修笑说:今天东方不知为什么,好象对维克多很感兴趣,在出城前,我可是拼命说了维克多很多好话,把维克多的英勇事迹讲了一遍又一遍。

泉音欣然笑说:是吗?那等会儿我也去给他讲故事去。

最好东方听完之后能一脚把理查踢开,我们也就不用非要跟着去遗迹森林趟这浑水了。

要加入佣兵团也好,要和王族交朋友也好,维克多可比理查好多了!说得高兴,两个平时常吵架的人,这时倒互相看着直乐。

艾伦在旁边,对这二位的一厢情愿实在是很无奈,忍不住说:维克多喜欢交朋友,可绝没有做小伏低,受气忍耐的好脾气。

东方虽然很强,但就他那性情……一个精灵和一个黑暗法师一起瞪他。

东方有什么不好?东方脾气不算坏啊,他教我医术药理时,可是很有耐性的……法修大力为东方辩护,誓要纠正艾伦的错误印象。

艾伦聪明地闭上嘴,不再与他们斗口。

人啊,真是太实际了。

法修这家伙,以前提起东方时,哪次不是怪腔怪调语气阴沉沉的,说东方的坏话少么?现在可好,一得东方的好处,立场变得可真是快啊。

啊,由得这二位做白日梦去吧。

维克多不是理查,不是其他任何一个王子。

东方的实力再强,维克多也没什么图谋之心,那他对东方的怪脾气,自然是敬谢不敏。

谁有那么大闲功夫,没事去天天伺候这个我行我素,任性妄为到极点的人呢?他转眸看向紧闭车门的马车。

这二位要以为东方和维克多是在那英雄相惜地培养感情,那可就和事实差得太远了。

马车里,维克多淡淡地讲述着那段早已湮没在时光中的历史。

那一段历史,东方从手里那一堆历史书上,也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从遥远的千年之前,人类就开始对所有的异族举起了屠刀。

人类和精灵,矮人,兽人的战争持续了三四百年的时间,直到那些异族被打得再也抬不起头来,只能龟缩在老巢中,任由人类独霸整个大陆。

而随后,人类自然又开始了彼此之间的权力争战,国兴国灭,朝生暮死,这样的恐怖岁月,又持续了两百多年。

在前后长达六百年的战争中,无数的文明都消亡了。

无数强大的魔法,斗渐渐失传。

包括炼金术在内的许多技能知识也再不)7整个人类世界,各个方面的文明,都倒退了千余年。

战乱中,人们贫穷,饥饿,日日夜夜挣扎在死亡线上,仿佛世界末日的灾难,终于降临。

就在这个时候,大陆各地,纷纷有英雄出现,聚拢民众,保护无辜,建立政权,彼此之间在几次试探性的战争之后,也选择了相对和平的共处方式。

自那以后,大陆分成六个大国,兼许多依附他们的小公国,虽然彼此之间,争斗仍然频生,但都采取了相对克制态度,大规模的倾国之战,扰乱整个大陆和平的大战,却是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包括维斯在内,好几个国家,就是在那五六十年内,各自建成的。

相传维斯国第一代国王,是罕见的双职业者,既是了不起的战士,也是出色的召唤师。

史书记载,他天纵英才,虽生于寒微,却是上天钟情的幸运儿,受到神灵庇佑,建过无数功勋,展现过无数奇迹。

民间关于他的传说更是五彩缤纷。

不过,东方对这种记载都是不大相信的。

这种手段,汉人的史书里都用腻了,史书里但凡是大人物出生,总会有些异象,发生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也就糊弄糊弄没读过书的老百姓罢了。

关于我国的始祖,有很多传说,但大部份传说,都会提到他拥有一头强大的魔兽,所以能战无不胜。

有人也因此一直猜测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召唤师……维克多徐徐讲述着数百年前的秘事。

但事实上,那一直帮助先祖的魔狼……狼?是的,是一头无比强大的魔狼。

据祖先流传下来的说法,它是魔兽之王。

维克多沉声说:那头狼并不是接受祖先命令的魔兽,也并不是被他召唤出来的。

他和我的祖先是完全平等相处的。

我的祖先当年被人追杀,逃进遗迹森林。

敌人们害怕森林中的魔兽,不敢追进,又笃定入遗迹森林者必死,所以在林外守了两天后,就放心离开。

而我的祖先从森林中出来时,身边就带着那头狼。

因为数百年的战乱,让太多的文明散失无踪。

当年的人类军队在漫长的战斗中,几乎丧失了所有的精锐,也损耗了大部份的武器和盔甲。

冶炼和武器制作技术也跟不上,很多国家,连象样的军马都拿不出多少匹来。

而最好的战士和魔法师们大多在永无休止的混战中战死,他们的技能通常都没有来得及留下。

所以,当时人类中,最强的战士和魔法师,都没有超过九级的。

而魔兽……维克多皱了眉头。

魔兽是天生的魔武双修者,拥有最灵活的身体,最惊人的速度,以及天赋的强大魔力。

坚韧的身体让魔兽等于拥有了先天的强大防御魔法,天生的魔力,不需要咒文,不需要材料辅助,仿佛可以无穷无尽地瞬发。

魔兽本来实力就远高于同等级的人类,而一个超越了九级魔兽的魔兽之王,它的力量就算是现在,也是无以伦比的,何况是,缺少巅峰强者的当年。

维克多忍不住深深看了东方一眼。

东方这个来历不明忽然冒出来的顶级强者,已经很象数百年前,也同样是忽然从遗迹森林深处冒出来的魔兽之王了。

他们都拥有一身绝对强横,不可匹敌的力量,都能轻易地把人类世界仅有的平衡打破。

当年那头魔狼的力量,让一个国家,从平地间崛起,那么,今天的东方呢?有了那头魔狼的帮助,我的祖先战无不胜。

他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他带着魔狼,走到哪里,就象是把神迹带到了哪里。

即使是现在,人类在魔法斗气上,有了非常了不起的进步。

也依然没有哪个人能驯服五级以上的魔宠,或是召唤六级以上的魔兽。

能驱使超九级魔兽的人类,要说他不是神灵的宠儿,都没有人相信。

拥有了这样的魔兽,也等于拥有了大众的崇拜,敬服,信任,和感激。

在那之后,我的祖先终于立国,并理所当然,成为神圣的国王。

人们称他为伟大的战士,伟大的召唤师,而我的祖先也一直小心地隐瞒着真相,不让人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指挥魔狼的资格。

他总是做得同魔狼很亲近,从不管束限制魔狼。

人们只以为他是真心爱护自己的魔宠,也并不起疑。

这个秘密,只有王族嫡系子弟才知道。

此后近百年时光中,魔狼一直同王族保持着较亲密的关系,他虽然不是一直住在王宫里,但经常会回来看看,和王子们玩玩。

每一次王位传承,国王都要看,魔狼和哪个王子最亲近,就立哪个王子。

东方终于点了点头:自该如此。

有这么一头魔狼同王室亲近,这和中原皇帝动辄弄点祥瑞出来,证明老天对他是多么多么爱护,是异曲而同工了。

我的祖先靠魔狼的力量得以立国,子弟们也希望,国家一直传承下去,能一直得到魔狼的友谊和助力非常重要,所以,魔狼亲近谁,就成了选择王储最重要的参考。

而且,当时的开国大将,重臣们,一直认为魔狼是祖先的契约魔宠,并相信,只有得到魔狼承认,继续签订契约的王族,才有资格称王。

所以,被魔狼选择,也成了得到国内文臣武将,实力派大臣,开国大贵族家族支持的最大根本。

所谓的魔狼,关系你们的王位传承?为什么史书之上,却没有这种记载?第一百一十七章 为人游说所谓的魔狼,关系你们的帝位传承?为什么史书之上)+种记载?那是因为魔狼在一百年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事情如果广为人知,人们会认为我们维斯王族失了天命。

当初得到遗迹森林的神兽的帮助,最后建立了国家的人,并不是只有我祖先一个。

最开始大家都说自己的神兽最了不起,最代表天命,彼此争得厉害。

前前后后打了几场,大家都醒悟到,再这样打下去,又是百年没有宁日,所以最后彼此约定,都不再将这种奇遇拿出来张扬。

而后来,神殿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接受,邪恶残酷的魔兽,居然不受契约的限制,居然自主地和人类交友,居然和人类的站在完全平等的地位上,进行合作这种事的。

维克多轻轻叹息一声。

凯兰斯王国,就是因为不肯隐瞒和神兽的友谊,而被神殿指为异端。

他们宣称国王是靠着把灵魂卖给魔鬼,借助邪恶力量,才建立的国家,将凯兰斯国王破出教门,并且派出了神殿骑士团进行讨伐。

甚至连凯兰斯国内的民众也纷纷响应神殿号召,大小贵族们也打着忠于神灵的旗号出兵讨伐。

没过多久,这个国家就四分五裂了。

维克多苦笑了。

有了这种教训在前,我们维斯只能和神殿达成了共识。

不管真相如何,维斯王室只坚称那魔狼是契约兽,并尽力淡化那它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立国百年之后,魔狼也再没有出现过,当年的事情,也就这样慢慢被人遗忘了。

东方微微挑眉。

到现在,人们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当年的王曾有一头了不起的召唤兽而已了。

开国的贵族们,从家族传承中,知道关于魔狼的事更多一些。

但那魔狼毕竟有几百年没有再出现,许多人都以为,那些代代传承的东西,根本已经不需要了吧。

可是……维克多忍不住叹息:可是,几百年后的现在,魔兽们开始从遗迹森林里走出来了。

在遗迹森林附近的许多村庄,都已经传出了遭受到袭击的消息。

据逃出来的人说,有人曾经看到过一头魔狼,而那些人的相关形容,同王族秘传的开国魔狼,有许多相似之处。

东方冷冷一哂:就是因为这个,你们维斯的这些王子,就一个个拼了命往遗迹森林跑?已经几百年过去了,所谓神兽择王的规矩,就算还有人记得,又还有人会遵守吗?别说是头狼,就算是你们的开国祖先复活过来,现在国家的事,也由不了他说了算吧。

维克多也很无奈:毕竟是开国的神狼……其实他自己对此也是很不以为然地。

虽然魔狼地认可对王位早就不再是具有决定性地意义。

可是。

能得回开国神狼地友谊和帮助。

不用说。

无论是从战力上还是声望上。

对任何一个王子都是极大地筹码。

有心地人。

总也是要争一争地。

争一争。

抢一抢。

努力一下。

那是题中应有之意。

但争到连最后一层亲情地面纱都撕掉了。

穷凶极恶。

杀招尽出。

实在是大可不必了。

最先来到遗迹森林地人。

就能第一个成为神狼地朋友?这样拼了命往前赶。

又倾其全力地阻挠其他人前进。

这样着实是可笑得很。

维克多自己身不在漩涡中。

超然观瞧。

自然看出许多丑态。

诸般愚行。

却不知局内之人。

惮精竭智。

押上所有。

哪能似他这般洒脱。

那魔狼有什么特征。

什么本领?特征……除了体型非常之大外。

大概也就和普通狼长相一样吧。

维克多不太确定地说:至于本领。

它天生拥有强大地土系魔法。

不过。

就算他不用魔法。

只凭身体攻击。

其威力。

恐怕也在剑圣之上……东方眸光微动。

对这所谓王族秘事,一直没什么特别反应的他,若有所思地问:有多大?这已经说不清了。

毕竟一代代传下来,描述难免有失真或夸张的地方。

反正我听到时,那魔狼简直被形容成了一座能活动的小山。

王宫密室藏有一张从开国时期传下来的神狼画像,不过,没有具体参照物,看不出狼的大小,我也没办法向你描述,这头狼和普通狼在长相上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不过理查是绘画圣手,如果你需要,可以让理查照原图画一张给你,保证画得一模一样,不会有丝毫差异。

维克多一边说,一边平静,但巨细无遗地观察着东方的神情。

刚才东方身上那极细微的变化,他已经察觉到了。

言语间,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心中却不觉微微一动。

如果东方真的见过人首蛇身的魔兽,那可能,他也曾见过一头精通土系魔法的巨狼?恰好,东方也正在想维克多揣测中的事。

为什么维克多嘴里说的魔狼,听起来好象有些熟悉呢?……不可能是那家伙吧!那头狼虽然比别的魔兽精明一点,但怎么看也不象是能帮人开国的料啊?想起那头地狼,贪心而不害臊,眼睛亮晶晶冲着他讨要各种魔晶之后,象条大狗一样向他大摇尾巴的样子,东方就甚是好笑。

不,绝无可能的。

虽然心中认定了,但还是忍不住深入问下去:这么说,奥撒兰帝国当年也曾得到魔兽的帮助,就是那人首蛇身的魔兽?是的,当年奥撒兰的人首蛇身怪,是所有介入那段历史的强大魔兽中最强大的一个。

也正是因为人首蛇身的魔兽远比其他魔兽强大,所以,奥撒兰天下第一强国的根基也是当时就打下来的。

东方不经意地皱皱眉。

说起来,在遗迹森林里,他见过的最强者,的确是蛇女,不过,就那个厚脸皮的好吃鬼?东方叹了口气。

如果那个笨笨蛇女,都能帮忙建成天下第一强国,也不至于没见识到吃到一顿熟食,就彻底赖上他吧。

萨尔瓦呢?这个国家的建立又是托了哪种魔兽的福?维克多摇了摇头:即使是王族自古传承下来的资料里,也没说明萨尔瓦的魔兽。

似乎当年,萨尔瓦的建国者,就没公开使用过强大的魔兽,划定国界时,也没有坚持必须有国土和遗迹森林接壤。

但根据当年几场战斗得出的资料,其他诸国都认定,萨尔瓦在暗中藏了一只强大的魔兽,只是一直没公开露过面。

东方微微点头,思索着,沉吟不语。

虽然关于萨尔瓦是否得了魔兽,只是猜测,但现在,萨尔瓦王族面对遗迹森林的变化,迫不及待派出王子,本身已经足以证明。

问题只是在于,那是一头什么样的魔兽而已。

维克多等了一会,这才微笑说: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我可以继续吗?东方只淡淡看他一眼。

好吧,人家都一片诚心,毫不打折扣地,把几百年前,故纸堆里发黄的旧事合盘托出了,不让人家问几句回来,似乎确实不太公平。

维克多这一次却不象是发问,倒有些象是游说:几乎所有的大魔导士和剑圣,都会接受国家的礼遇,有时候也和某位贵族过往密切。

拥有适当的财富和地位,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有了若干特权后,做什么事都会方便许多。

理查他,很希望能得到你的认同。

他虽然年轻,人却也机灵。

虽然得失心稍重,但他对自己人,一向不失温厚。

他会是一个让人感觉愉快的伙伴,甚至,你也未必一定要出手为理查做些什么。

以你的强大,只需站在他身边,就已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帮助了。

而他,不但需要帮助,也一定懂得感恩。

我想知道,你和理查同行了这么久,对他是否可能有一丝一毫的认同,或好感?东方徐徐举杯,浅饮一口,淡淡说:一句话就要别人做非此即彼的回应,好省心省事的招揽。

我不认为你会喜欢那些无穷无尽拐弯抹脚,旁敲侧击的讨好。

凡事爽利些才好。

你只要对理查有一丝好感和认同,我都会让他好好努力,和你开诚相示。

你如果完全无意于此,我也立刻去劝理查省了这份心思,也少了你的烦扰。

其实,维克多心中清楚,东方不太可能为人所用。

不过,他总要为理查尽力争取一下而已。

你说过,奥撒兰皇帝会给我极高的礼遇,那我还有什么理由,要选择一个普通国家还没有登上王位的王子?东方心中好笑,语意却是冰冷。

维克多却只笑笑:所有的君王都会给至高的强者以极高的礼遇,奥撒兰皇帝也一样。

但他的国家太大,他拥有的巅峰强者太多,他能给你礼遇,但也仅仅只是礼遇。

而理查这种人,他会珍惜你,重视你,他会认真对待你的每一个意见,他会以最尊重,最崇敬的礼节来对待你……东方只目光淡淡,扫了维克多一眼。

维克多便一笑,略一停顿,自自然然问下一个问题去了:理查那天在河边见到的女人,你确实认识,并有足够的把握,影响她吧!东方不觉一笑,竟然也微微点了点头。

维克多轻轻吁出一口气:‘那么,请你千万小心些,一定不要让她和理查见面。

第一百一十八章 见猎心喜克多轻轻吁出一口气:‘那么,请你千万小心些,一T和理查见面。

东方微微抬眉。

有意思,这人很努力地游说自己站到理查那一边,却又强调千万不要让理查见到那个神秘美女。

理查他现今的心思火热得很,也应该是真心诚意的。

只是,他太年轻了,他的心还没有安定下来,也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才应该是他最珍贵的。

他所追寻的东西,又往往需要付出极大极多的代价才能得到,这个时候让他们相见,未必是好事。

如果不是念着泉音影子他们的情份,如果不是……不想风流成性的理查哪天因为某个美女而得罪东方这种超级强者,维克多也未必会做出这么两边不讨好的劝说。

东方也并不以为然:就算见了面,理查又能怎么样?维克多微笑摇头:理查的力量也许微不足道,但他的性情本领,一向都很讨女人喜欢。

在我印象中,只要他认真起来,从没有哪个女人,能一直拒绝他……东方似笑非笑地挑挑眉。

从来不会被拒绝吗……如果以后太无聊,倒还真不妨让某个美女出现几回,让他来瞧瞧这个著名的花花公子,能有多少了不起的手段,让他也无法拒绝。

维克多再聪明,也猜不到东方和那个美女原来是什么关系。

他哪里会知道,自己这从人情常态中推理而来的一番话,极有可能是替可怜的理查招惹来了一场悲惨而无望的追求。

我很想知道。

你地来历。

你地家乡在哪里。

你地本领到底是怎么学来地?东方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地力量。

我地来历。

超出你地想象和理解。

要说明清楚。

需要极漫长地时间。

我不认为有那个必要。

维克多也不追问。

只是立刻转换问题:你到底是不是……他迟疑了一下。

露出犹豫之色。

那么多极重要极敏感地问题。

他都干净利索地问出来了。

这句话。

他却竟是没有说完。

维克多思索了一下。

终于放低声音。

轻轻问:你到底有没有精灵地血统?东方平静地问: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维克多先是一怔,最后只得苦笑:不如何。

你是,我只能请求你对泉音好一些,你不是,我也只好请求你,对泉音好一些……东方对维克多的兀定,倒甚是不解,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对泉音怎样呢?我明明打算找个时间,把她大卸八块,仔细研究来着。

维克多却没多看东方的神情,自己想了想,然后笑笑:我没什么可问的了,谢谢你对我的坦诚,打扰你很久了。

他一笑,就要起身,离开马车。

东方只定定看着他,然后轻轻喊了一声:决斗王。

维克多刚刚伸手准备开车门,闻言一怔,回眸看去,却见东方饶有兴趣地凝视着他,很是快意地说:我们来决斗吧!维克多微微一惊,然而,他没有再花哪怕一刹的时间,去迟疑迷茫惊惧不解,他只是平静地回头问:你是要分生死,还是定胜负?东方悠然看着他:分生死又如何,定胜负,又怎样?维克多笑笑:要分生死的话,我不会跟你打,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要定胜负的话,我们不用打,肯定是你赢。

你怕死?东方简直有些惊奇了。

当然怕!维克多答得眼也不眨一下。

怕死本来就是人性的常态,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你是一位骑士……骑士不畏惧战斗,却不代表要接受无意义的战斗。

我听说的那个决斗王,似乎不是这样的人?不管说故事的人是泉音还是法修,他们嘴里的我,肯定要比真实中的更加神勇无敌。

但这明显出自朋友的过度褒奖,根本不必当真,也不值得你这样的强者,生起挑战的心思。

你肯眼也不眨接受十九个九级骑士的挑战,却不敢同我一战。

维克多笑笑:绝不是什么眼也不眨。

他们要杀我,我不得不应战而已。

虽然这其中也有一些似乎比我更强的人,但我相信自己可以凭借经验和技巧取胜,这才有胆子决斗。

而你只不过是因为一些无聊的传言而对我生出些完全没必要的兴致,为了这种理由,以生死相拼本来就很没意思,更何况,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太大,我完全找不到可以赢你的机会。

这种非必要的必死之战,我是不会打的。

东方这一生对敌无数,见过各色人等嘴脸,怕死怯战之徒也会过不少,却从没有哪一个,象维克多这样,怕死也怕得这么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偏偏他这么轻松说来,就算是武林人士最不屑的行为,居然也让东方没法真的看不起他。

据我所知,拒绝决斗,是天下最可耻的事?维克多叹息一声:那么,你所知道的还是太少。

比如,决斗的荣誉和规则,只能约束骑士。

一个战士拒绝魔法师的挑战,却是明智而绝非懦弱。

即使你其实不是真的魔法师也一样。

东方漠然看着他,眼神渐渐升起肃杀的冰冷之意:如果我坚持要同你决斗,你不会有拒绝的权力。

维克多笑笑,看看东方的手。

力量过于强大的人,都是如此吧,就算懂得规则,熟悉技巧,他们也往往更愿意直接动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那不是决斗,而是你为了自己兴趣,惘顾我的意愿,而对我直接攻击。

为了保护自己立刻召唤所有人的帮助……你觉得,泉音,影子和法修一定会帮你?他们一定会帮助无辜受害的那个人。

东方徐徐张开右手,再缓缓收拢握拳,仿佛在虚空中,用拳力轻轻捏碎了什么一般:你也可以叫来整支军队帮助你,你可以亲眼看到这些无辜之人是怎么为你而死的。

维克多神情一肃,脸上一直保持的笑意,终于消失了:战士的勇敢,不在于逞勇枉死,而在于敢于为了正确的事情战斗到底。

如果我因为害怕累及他们,而什么也不说,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只为一时之快,而不顾别人生死感受的是你,杀戮生命的也是你。

无论结果如何,我会难过悲痛,但绝不会把你的罪看成是我自己的。

东方眸光深注,定定看了他一会,忽得轻轻扬扬桌上的书:我一向看得快,学得也快,我希望下文能快些出来。

这话题转得可真快,但维克多确实觉得全身一松。

自提起决斗之议,就一刻比一刻沉重的压迫感,已经全然消失了。

我会尽力,但也不能保证有多快。

东方点了点头,便再没有多看他一眼,径自继续翻看斗气入门。

维克多伸手把车门微微推开了一丝缝,却又合上,轻轻说:不管告诉你那些往事的人怎么夸张,我也只是一个九级的骑士。

侥幸多场决斗不死,并不代表我的实力就一定是最强的。

非必要的战斗,我一向缺乏斗志,把你的精力放在一个无心恋战,力量也根本不足以威胁你的人身上,是一种浪费。

东方以一个悠然的姿态,慢慢把斗气入门又翻了一页,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连嗯一声,也不曾给。

维克自行开了车门,跳下车。

从阴暗狭小的马车中,重回广阔天地之间,维克多深深吁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背心处一阵阵发凉。

你们商量什么呢,这么神秘?维克多满心烦恼,偏偏法修和泉音还都眼睛亮晶晶地过来打听。

他对你印象很好吧,我可说了你不少好话。

维克多慢慢地展开一个笑容,冲着法修问:我的那些事,都是你告诉他的。

在一边的泉音都莫名地打了个寒战,开始悄悄向后退了,可是法修居然还是无知无觉,邀功也似猛点头。

可见脑子里塞满什么草根树皮古怪医理后,就算是恐怖的黑暗法师,也会变得迟钝得多。

维克多还是微笑着问:你不知道,过于多嘴,是会闹出人命来的吗?其实如果还是在铁血佣兵团,四周都是自己人,维克多这满脸微笑,客客气气的一声问题,无疑会变成一声愤然大喝。

但即使如此,维克多身上满溢的怒气,还是让法修愣住了:我,我这,不是为……为了你……话还没说完,维克多已经转身扬长而去,直接找队伍最前方的理查去了。

法修直着眼看着维克多的背影,觉得十分委屈。

难得啊难得,你以前抽了他多少血,掏了他多少钱,他也没说过你一句,对你这种得寸进尺的人,早该发发脾气了。

一直不知隐身躲在哪里的影子,居然也忍不住冒出来,悠悠然落井下石。

法修大是委屈:我不是想帮他吗?如果能得到东方的友谊,好处不是很大吗?正常的贵族碰到对方这种强者,不是都想拉交情的吗?艾伦冷眼瞧他:维克多交朋友,什么时候想过好处?泉音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觉得,维克多他是正常的贵族吗?艾伦慢悠悠加一句:东方也不是正常的强者。

影子摇了摇头。

虽然他心中也十分感激东方,不过感觉上,东方始终更适合高高在上,让人尊敬,要和他平等亲近地交朋友,就算是维克多,估计也很难做到,也不知道法修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东方平易近人?法修觉得自己说不出地冤枉:就算我说了点以前的故事,大大赞扬了维克多几句,这又有什么问题。

顶多不交朋友,互相看不顺眼,怎么扯得那么严重?艾伦深深叹息了一声,忧色深深浮上眉间,眼望马车方向,轻轻说: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刚才,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你们都说了些什么?理查轻轻问。

维克多省略了关于河边美女,以及精灵血统的两个问题,也没提什么决斗的事,其他的对话内容,简单地重复了一遍给他听。

许多事得到了确认,一些谜团可以解开了,理查神情却不见欢喜,只是有些犹豫地问:那个,那个河边,我遇上的那个……难得地,这位口舌灵巧的风流王子,居然会结巴起来。

维克多莫名地叹息一声,才说:他自然是认识她,且自信可以影响她的,但他似乎不愿多说,我也不会介入到这种事里去,你自己想怎么争取,都由你。

理查咬咬牙,暂时按捺住心中灼烧的火焰,沉声问:那个被他弄疯的公主,他能让她恢复清醒吗?维克多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没问他,最好你直接同他商谈,任何细节,我都不打算知道。

象这种可以向别国大敲竹杠,可以好好研究怎么争取最大利益的事,他是完全不想涉入其间的。

理查点了点头,却又默默无言,有些怔怔出神。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石不开对我问的结果不满意?维克多淡淡问。

不,我知道了许多事。

可是,生出的疑问更多。

比如‘武功’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可以兼俱斗气和魔法之能,是不是练武功,就能练出与魔武双修相似的本领?武功修炼的方式是怎样的,希雅,伊芙,杰克他们学的都是武功吗?武功的来历怎么样,东方是从哪来的,象他一样修炼武功,却不为世人所知的人,还有吗……理查苦笑。

维克多微微摇头:人心本来不得足,我就算再帮你去问出答案,你又还会有更多的问题冒出来。

最好的方法,就是你自己去正面询问他。

理查的笑容越发苦涩:我费了这么多心机,最后却比不上你简简单单,当面一问。

你总是能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解决最复杂麻烦的问题,再密再乱的结,你也总是能干干脆脆,一剑斩开。

在你看来,象我这样游移不定的阴诡心思,和小丑一样可笑吧?在我看来,你很值得人羡慕。

理查一怔,愕然问:你不可能是羡慕我吧?维克多说得平静:你不必被迫光明正大。

理查愣住,而维克多却已经拉马回头,重行到队伍中去了。

理查怔怔望着他已融进人群的身影,默默无言。

有所求者,便难免得失心重,遇事多有踌躇思虑。

贵族们的权争谋略,更是走一步,算三步,处处小心,时时算计,这已经是深植到他们骨头里的本能了。

维克多是个异类。

被人当街羞辱。

不是愤而争权。

不是倾力谋算报复。

而是直接提出决斗。

领地破旧贫穷。

不是去向国王争取。

去向贵族抗议。

而是直接找个大商人入股赚钱。

他总觉得。

他似乎比别人高明。

却不知道。

原来。

他地高明。

他地简单。

是被逼出来地。

此刻静心一思。

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维克多喜欢用光明正大。

简单爽利地方式处理问题。

固然是因为他自己地天性。

却也是因为。

他不得不光明正大。

他几乎被全国所有地大贵族们仇视。

包括国王在内。

所有人都擦亮眼睛。

等着他犯哪怕最小地一个错误。

然后一拥而上。

打得他万劫不复。

在他身边。

最亲近地人里。

都有别人地内奸暗谍。

任何阴私之事。

做得再隐密。

迟早都会被人发觉。

他不能有一点错误,他不能有一丝把柄。

他只得光明正大,他只得堂堂正正,不管面对任何问题,他只能从任何细节都不怕别人查知的阳谋入手。

在王族中,有人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还有这坦荡光明的性情,是件极值得人羡慕钦佩的事,可如果,被逼得,生命中,所有的事,都不得不坦荡光明……理查轻轻打了个寒战。

--------------------------------------------马车外,维克多对法修的斥责声清晰入耳,东方悠然翻看书本,微微一笑。

说起来,这可算是他来到这全新的世界之后,第一次很认真地想要挑战一个人了。

虽然明知维克多的力量还差得很远,他却还是被法修的那一番讲述,给说动了心。

甚至很习惯地,如以前同顶尖高手对敌时一般,他居然悄然以气机锁定维克多,悠然以言语动其心志,只要对方的心灵出现半点空隙,他就会真的会自然而然,发起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虽然维克多的本领,也许根本不需要他用这样的策略,虽然眼下的情形,也并不适宜在几千人的军队里,一辆马车中,放手打架,虽然,在斗气教学系列手抄本全部完工之前,他也未必会真想把维克多怎么样……但终究是一时见猎心喜,竟是把旁的,暂时都扔开不管不理了。

维克多能镇定应付,全身而退,也是因为,他自己并不想过份坚持。

毕竟这种情况下,硬逼人打,也未必能尽兴。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感慨。

到底是太无聊了吧,自从离开遗迹森林之后,遇上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骨子里却还是寂寞无聊得厉害,所以这偶一动念,便觉抑制不住啊。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悄然向外舒展开的灵觉,紧跟着维克多,感知着他和理查说的每一句话。

听得理查支支吾吾地说起神秘女子,不觉甚是好笑,听着维克多那对理查,那无起无伏,不含悲喜地一声羡慕,他竟微微诧异,想了想,忽信手掩了书册,不再分心二用,静静地,有些出神。

感知,便也悄悄飘散开来,不再专注地继续偷听大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人在马车下喊了一声:东方先生……竟也不等他应声,有人就一跃上了马车,回手关了门,有些紧张,但却又坚定地望着他。

东方慢悠悠回了心思,懒洋洋支着身子,倚着矮几的姿式都没有变一下,就这么淡淡打量了一眼呼吸略有急促的理查。

很好。

看到维克多用这种单刀直入的方法成功了,这位一直就喜欢绕着大圈子办事的王子也有勇气跟着学了。

果然啊,人就是不能太好脾气。

偶尔让维克多顺心一次,就会有人有样学样,排着队跑来质问了。

他对维克多有问必答,那是因为只有维克多会眼也不眨一下,就方把那无聊的陈年旧事大秘密合盘托出,是因为他正T生起了点小小的兴趣,小小的好奇,手脚有点发痒地想往人家身上揍,这才多少给了点面子。

这可不代表,不管什么人,都能跑来浪费他的时间,玩问答游戏的。

自然,可惜……理查并不明白这一点。

维克多的成功,给了他巨大的信心不说,他自己私心里,又始终都有点既想学习维克多,又不想被维克多比下去的念头。

再想到那个自己最急切,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维克多并没有从东方那得要来确切答案,他就有种莫名的烦燥,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一个人上了马车,被东方这样冷冷一瞄,已经有些口干舌燥,却仍是说了出口。

我请求你,让我见见她吧,请你相信我的真诚………………………………一声惨叫倏然响起,一道人形流星,从马车里直飞出去,向极远极远的某个位置落下去。

有个声音在嘶声大叫:东方,我会回来继续找你的……全军为之大哗,哗啦啦,不知多少武器被举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没事,没事!维克多,卢瑟,他们两个都是见过这种场面的,非常镇定地大声安抚化解所有人的惊怒和敌意。

卢瑟喊了几嗓子之后,就向理查落地的方向快马驰去,维克多则转身向雷蒙伯爵说明:没什么大事,就是理查和东方在闹着玩。

强者都有点怪脾气,东方可是个连末日流星都能挡住的强者……雷蒙伯爵唯有擦汗。

士兵们虽然没有发起攻击,但仍然小心地围着马车,表现出极深的敌意和防备。

东方觉得很可惜。

这么惊人的变化,这支军队怎么还不动手呢?真是无聊啊。

直到卢瑟把跌得灰头土脸,满身泥土的理查活生生地带了回来,由理查亲口宣布没事,军队才微微放松,雷蒙伯爵也宣布,继续前进。

而理查,就在所有人的瞩目里,又直接跑到了马车前就往上跳。

几乎整支队伍里,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马车,所有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然后大家听到一句,我爱她,我真的爱她,真爱是阻拦不住的是,是不会屈服于强权的……啊……又一颗流星飞出去了……在那以后的大半天行程里,所有人的乐趣,就是看着伟大的王子殿下,一次又一次爬上马车,一次又一次被远远扔出去。

是神的意志让我对她一见钟情,你不该阻挠我……求求你,相信我一次吧,我用我的生命发誓,我会好好爱她的。

你不喜欢我不要紧,我只要求你让我见到她,接不接受我,是她的权力,而不该由你来决定……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到底要做些什么,你才肯相信我……从没有哪一回,他能完完整整说完一句话,开始东方还让他上马车,到后来,他一走到马车前,就被一股巨力给抛了出去。

理查得了教训,也无所顾忌,干脆回来后隔着老远就直接开始大叫大嚷,一边说一边向马车冲,直到再一次被扔出老远。

到后来,连卢瑟都懒得过去救他了。

就由着可怜而固执的王子在烂泥地里,杂草中,大树上,河水里……一次次自己挣扎着起来。

虽然东方出手都不算重,他连骨头都没断一根,但总也免不了鼻青脸肿,一身狼藉,那风流王子英俊倜傥的样子,竟是半点也不剩了。

这位一向很注重外貌打扮的王子,这回也发了狠,不管不顾,咬着牙一次次往东方的马车上凑,一回回大声地发出质问,眼睛都急红了。

虽然……他的勇气和坚持很明显是建立在发现,东方并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这一点上的。

对他的行为,开始大家是惊愕,后来是好笑,接着是不解,但是,从他第十三次被东方扔出去之后,每回他一拐一拐地慢慢回来,就有人开始大力鼓掌迎接了。

每回他一身泥泞,满脸灰尘,痛得脸部抽搐,却还继续向马车走去时,就有人在旁边大声叫起好来了。

希雅,伊芙,蒂娜,这些女人,对于所有肯为爱情赴汤蹈火的男人都会自然而然大生好感,几乎都生出为他去向东方求情的心思了。

就连泉音都不觉有些佩服这个自己一向看不起的花花公子了。

看不出,他这人下了决心,还算象个样子。

如果他争取王位的时候,能有这追求美女一半的固执和勇气,说不定他还真能成为下一位国王陛下。

影子斜眼远远瞧着理查:如果那个美女只是个平头百姓,不是和东方这种超强者有着深切的关系,你以为,只凭一次的惊艳,我们这位野心勃勃的王子,能做到这种地步?没有人回应他。

所有人看着理查又一次狼狈地出现在队伍前方。

几千人的队伍自然而然,向两旁分开,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让他可以更方便快捷地走向东方的马车。

维克多默默地看着理查向前走,眸中忧色藏得太深。

就算是站在身旁的人,也看不出他那平静的面容下,有着怎样的忧虑。

第一百二十章 报应不爽位高高在上的王子,能够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样执著甚至有些疯狂的追问,是不是掺杂了其他功利的目的,理查的用心,已经不可不谓深切真挚了。

只是……维克多隔着老远,静静地看着。

那些隐隐的担忧,只能压在心底。

一个追求着至高王座的男人,必然要不断地舍弃,不断地妥协。

一个因为太长久地演戏,早已经分不清戏与人生的花花公子,就算动了真情,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改变那早已习惯的风流人生……这个时候,他若真的和东方所关心的某个女子,谈情说爱,只怕倾心倾意,浓情密爱之外,怕会有更多的苦痛纠纷,矛盾争执……而东方,又岂会坐视关系亲厚之人受苦受屈。

以此人的冷酷狠毒,别说是王子,就算是国王,他心意一动,恐怕也是说杀就敢杀的。

如果能再晚两年……如果能再晚两年,让岁月为理查在聪明之外,更添些大智慧,让时光使得理查能更清晰地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而那个无聊的位置也有了最后的胜出者……或许,那时才相见相恋,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可惜,理查等不了,而且他也并不在意这其后的危机。

这毕竟是理查的人生,理查的选择。

谁也没有权力,自以为事且过于强横地插一手。

而维克多,自作主张地劝说过东方一次,已经是有点小人之嫌了。

再多的干涉和阻拦,他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

他还想不想快点赶到遗迹森林和别的兄弟竞争了?成天当着军队的面这样闹法,拖拖拉拉的……而且这也太丢王室的人了点吧!的戏码反复上演,军队跟着走走停停,影子已经看腻味了。

这种事对别地王子是丑闻。

对这个从来不做正事。

三天两头。

让人家地丈夫或父兄拿着棍子追得满街跑地王子来说。

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国王连骂人地力气都可以省掉了。

闹。

说来说去。

还是东方地性子好啊!法修居然还不忘抓紧一切机会坚定地扭转大家对东方地印象:要不是他心软。

每次都手下留情。

理查哪能这样一次又一次跳出来烦人。

大家一起鄙视地瞪着这个为了私谊而混淆黑白地家伙。

东方性子好?东方心软?这话鬼也不信。

他不杀理查。

也许是因为理查是王子。

也许因为这里有几千军队。

也许是不想希雅他们也跟着成为全国通辑犯……无论是哪一种理由。

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什么狗屁心软!事实上。

这帮人就算把脑袋想破。

也没有人能想出东方居然由着理查这样胡闹纠缠。

也不下重手地真正原因。

其实。

东方就是对维克多斩钉截铁认定某美女肯定抵挡不了理查地追求。

一定会沦陷在理查地热情之下地结论。

有很大地不满。

他就想着哪天无聊地时候。

让某美女现身出来。

见识一下理查死缠烂打地本事。

再狠狠地拒绝他。

好好打打维克多地嘴。

他这纯粹属于一时意气。

绝对胡闹地决定。

却让理查借机扮了一回情种。

这会子,理查忍着屁股上每一寸肉的酸痛,慢吞吞又到了马车前。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这次的爱情宣言都没力气嚷出来了,他的声音极低低得旁人都没听清所有人都等着他再一次飞出去,然而,不知是东方被他的坚强执着打动了,还是已经烦得连出手打他的力气也懒得费了。

总之,这一次,理查居然又一次成功地爬上马车,他居然可以伸手把车门关上,他居然……他居然一直一直在车上呆了很久很久。

大家瞪着马车的眼睛都瞪酸了,在心里默数的数字,也都乱成一团了,马车门才终于打开了。

而理查还是没有被扔出去。

他自由地,慢慢下了车,扯着嗓子叫一声:卢瑟,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快来扶我,你不是还指望我这么一身伤,继续自己赶路吧……卢瑟偷偷翻个白眼,闪电般跃向前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所有人都望着理查。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怎么样,他答应了吗?然后,轰轰然,全军无数人问了出来。

他答应了吗?几个高级将领相顾无语。

是该说王子太亲民,太没架子了,还是这一连串地流星飞来飞去,把军队严格的纪律都给飞没了?这么无组织无纪律,他们这些带兵的人,可真是丢脸啊!就连卢瑟,大大方方地半扶半抱着两脚发软,根本连站都站不住的理查,也轻声问:怎么样,他答应了吗?理查咧嘴一笑,那表情却有些象哭:他答应了。

四下里欢声雷动,热烈的鼓掌声轰然响起。

直到晚上扎营休息时,理查才找到机会,和卢瑟单独说明情况。

答应?我的那件事,那个怪脾气的家伙要能答应才怪!他答应的是如果能有足够好的条件,他可以让公主清醒过来。

理查说得咬牙切齿,愤愤不平之\\表。

只怕还打不破那个僵局,没准现在还在当空中飞人。

你们关马车里半天,就是在谈这件事?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答应救醒那位公主。

我还是拍胸膛保证了,我去帮他谈条件,绝对让他满意,又不让他操一点心。

理查轻轻吁出一口气。

萨尔瓦的公主可以被恢复正常,这一点会让他接下来同萨尔瓦的谈判交涉灵活方便许多了。

那你当时怎么又故意引导所有人往那处想?不然我怎么办?我坚强不屈,誓死不退的情痴形象已经建立起来了。

我要说东方没答应我,我就还得往马车上扑,还得让东方把我当块石头扔……理查悲愤地说:我就是个铁人,也经不起他一天扔上二三十回啊!卢瑟忍着笑说:这能怪谁。

你自己可以不去啊……不去?我吃了大亏,受了大罪,不捞点本回来怎么能成?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崇高形象啊……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唉哟……身上这儿酸,那儿痛,理查只得一双手,简直都不知道该按哪一处了。

都怪那个法修!专门弄那一套巫术异端,害得我不敢征召神官随军,现在伤成这样,都只能硬挺。

理查那悲痛的语气,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卢瑟白一眼悲惨地赤了大半个身体,趴在软垫子上,露出满身青青紫紫的的王子殿下:要不我再去跟汉斯说说……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火系法师,治疗魔法根本差得不能见人吗?理查咬牙切齿:我要是他手下的佣兵,他能这么对我?就算治疗效果再差,他也会一次次不惜耗费魔力地出手吧。

王子殿下,他给你治疗,效果如果不佳,会被指责为不尽力,反而惹祸,他当然不如躲了省事。

他又不是神官,他那点治疗能力,不过是聊胜于无。

卢瑟淡淡说。

我是王子……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啊。

全身疼痛的理查又是委屈,又是伤心:说来说去,都是东方和法修……无巧不巧,理查刚提起法修的名字,帐外居然就传来了法修的声音。

殿下还没睡吧……难得那个对外人阴沉沉的黑暗法师居然会用这么客气的语气在外头打招呼,理查和卢瑟愕然相视一眼。

卢瑟轻声问:他来干什么?理查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但脸色却阴沉下来,隐约总觉得似乎有大难临头。

帐外看守的卫士,客气地回答:殿下累了,这时候应该睡了……那意思就是,没什么大事的话,麻烦你明天请早……可惜法修完全没有这么好的理解沟通能力,依然不知进退地说:他白天受了一身伤,晚上怎么能睡得着,我是来帮他的。

我有药,专治跌打损伤,方法是跟东方新学的……外头已经传来小小骚动,倒象是法修一边说,一边毫不见外地往里走,卫士们正头疼而小心地阻拦劝说,尽量把姿态放得坚决但不强硬,既要守好殿下的门户,又绝不可以得罪一个高级魔法师,这其中分寸的把握,确实很考验工夫。

帐蓬里的理查面无人色:我不要他治……那你直接跟他说……卢瑟毫无同情心地说。

一个八级黑暗法师,在狂热中被拒绝会是什么后果,他实在是不想面对。

帐外混乱声惊心动魄,一想到法修那一堆把树皮煮熟,把草捣烂和在一起的药,一想到那黑乎乎恐怖的药水会被人灌到肚子里,理查就面无人色,恶狠狠瞪着卢瑟:考验的时候到了,你就打算在这里干看着吗?你不是发过誓要保护我到底的吗,该你上阵的时候你只打算袖手旁观?卢瑟失笑:法修可是维克多的……去去去,维克多的面子也不管用!这件事,没的商量。

理查斩钉截铁,无比坚定。

他说这法子是东方教的。

那就更不能用了!理查全身紧张,如临大敌:东方不知道哪里看我不顺眼,天知道是不是乘机让法修整治我。

理查就差没哭出来了:要我吃那种东西,要我让一个黑暗法师,在我身上乱摸乱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他拉起被子,把自己半**的身体牢牢裹住,神情悲壮地说:他休想碰我一下!卢瑟听了这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再看看理查拉着被子牢牢护着自己身体的样子,差点喷笑出来。

怪不得觉得这么熟悉呢!每回这位花花公子翻墙跳进贵妇人房间时,人家那些美丽的贵族女子,欲拒还迎,故作紧张的,大约就是这么拉着被子帐子什么的拦着自己,努力做坚贞不屈状的吧?报应啊,报应。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车到山前瑟十分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出帐去阻拦热心的黑暗法如果不是因为理查已经只剩半条命,担心他让法修一折腾,只怕另外半条命都要丢掉的话,他是真想看好戏到底的。

这一晚,理查的帐蓬外头闹了很久很久。

一个九级剑士和一个八级法师之间,争执了许久许久,热心法师一片好心要治病救人的嚷嚷声,响得让满营的人都能听清楚。

忠君爱国的将士们,闭上眼装成什么也听不见,努力继续睡觉。

是不惜一切保卫王子还是得罪一个强大恐怖的魔法师,这选择题实在太难做了。

大人物们好整以暇,等着看好戏,竟是谁也不曾伸出援手。

就连维克多,这一回都同情心缺失了。

一直闹腾了许久,许久,法修才失望地离开了。

而整个过程中,那个敢于一次次挑战东方的耐性,坚韧不屈的情种,却躲在被子里,吓得心胆皆寒。

喜怒无常实力惊人的东方,却不如法修的一片好意更有威慑力,这个事实让躲在马车里偷听的东方,郁闷了很久。

于是,第二天,借口要看书,他把好学的法修狠狠地踹下马车,再也不理会他了。

反正该教的理论,该传授的经验,都已经教完了,至于这种短时间海量填塞式的恐怖教育会不会误人子弟的问题,那就不是东方会考虑的。

在赶路的时候,东方抓紧时间,开始认真地参照着维克多的书,试着练习斗气。

可惜效果欠佳。

东方本来隐约猜测,所谓的斗气,有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内力。

但看了维克多的入门说明,才知道完全不同。

他本来是武学大家。

凭着无以伦比地内力。

和对武学渊博地知识。

任何一门新武功。

他都可以一点就会。

一会即通。

一通则精。

然而斗气地修炼方法。

却几乎和内力全无相通之处。

虽说维克多那本入门书写得极浅显易懂。

并没有什么深奥难解之处。

但东方关了车门。

不受任何人打扰地练习了一天。

却还是没什么进展。

对于普通人来说。

一天地练习没有成就。

那是再自然也不过了。

但对东方这种学什么都效果显著地天才来说。

可就是一场大挫折了。

当然。

挫折感最大地。

绝对不是东方。

而是法修。

本来一片火热。

想好好学习地心思被这么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被赶下马车。

还被勒令不管有什么知识没想明白。

都不许去打扰东方。

法修因有求于东方。

还真不敢违逆了东方地话。

只心里沮丧得要命。

私下找希雅伊芙等人打听。

东方这是要干什么?可希雅和伊芙也只是听了东方地吩咐说。

不要去打扰他。

自己还想找别人问问是出了什么事呢。

倒是维克多。

猜出了东方可能是迫不及待想练练斗气试试看。

也不隐瞒就告诉了法修。

法修可不管维克多替东方写书是为了替自己还人情。

唠唠叨叨地把维克多一通埋怨。

把自己想得到地罪名一股脑儿往维克多头上压。

最后总结说。

如果将来大陆少了一种本来可以兴起地新医术。

失去了一位伟大地医术大师。

有无数人因为得不到及时地救助而死亡。

那都是维克多地责任。

维克多只微笑着听,法修说一句,他应一句,最后也笑着总结:是是是,大陆毁灭,人类灭亡,全是我的错,我是第一大罪人。

法修一肚子不快活,被他这么皮厚地挡下来,半点发泄不得,只好灰溜溜自己去复习这几天新学的东西。

艾伦和影子倒是很为法修高兴。

现在东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没空教法修了,等过一段时间,法修的那股子热情慢慢冷下来,应该不会还把这明明是异端的事情,毫无顾忌,惊世骇俗地闹出来吧?那大家也就可以省省心了。

泉音当东方是同族,恨不得东方学得越多,会的越多越好,虽然无论是学斗气和教药理,东方都是同样忙得没什么时间让她去和他亲近,但无论如何,东方自己学习斗气,都比教法修那种明显没什么用处,只会惹祸的事情要好得多。

所以她也同样十分欢喜。

可谁也没想到,东方的车门从一大早关上,就一直没有打开。

就连吃饭的时候,希雅在门外叫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应她。

大半天之后,与东方较接近一些的人,都时不时会注意那静悄悄没有一丝声息,紧紧关闭,似乎把全世界都拒之门外的马车。

直到傍晚的时分,车门打开,一直闷在车里阴暗处的东方也一跃下车,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自然而然聚在他身上。

没什么事吧?你一直没吃饭,饿了吗,我给你留了些吃的……怎么样,练得还顺利吗?最早聚到他边询问的,自然是三个女人。

东方看看既关切又担忧的伊芙希雅和泉音,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大惊小怪得厉害。

不过就是关起门研究了一天斗气而已,他要是象以前那样,为了某样神功,动辄闭关个一年半载,还不得把急死。

我不饿。

他摇摇头,制止了伊芙去替他拿吃的,然后抬头看看天色,又四下望望正在前进的队伍,再眺望了一下远方:怎么还在走?天黑视物不清,大队人马行走,如果不是特别赶的话,到了傍晚,就应该开始安营扎寨,准备休息了。

理查的这支队伍是要浩浩荡荡,一路上做足气派威风,唯恐天下不知地向前走的,自然不用急行军,看天光,应该已经是休息的时候了?而且东方可以看到左方远处,隐约有座城市,军队稍微往那边移动一点,就可以驻扎下来了。

泉音哼了一声:本来是应该在城郊休息的,不过,理查那家伙心眼太坏,一心想占维克多的便宜,所以坚持要继续前进一段路才休息。

东方有些不解,幸好有希雅在旁及时补充:再向前走一段路,就该到维克多大公的领地了。

维克多的领地嘛,说起来很是滑稽。

他身为大公,又是功勋卓著,法律所定,封地的面积一定是不能小的。

可是他这人又碍了国王的眼,于是他的封地,面积是够了,可是却不是连在一起的,东一块,西一块,全国到处都是给他的指甲大一点的飞地。

象前方那个约克小镇,已经是较大的一块地了,维克多还有很多封地,是一个又一个穷困的小乡村。

而且就连那些村子,泉音都确信,必然是国王举着灯,仔仔细细在地图上找了又找,生生给维克多找出来的全国最糟糕的地方。

那么多零零散散的领地,竟是没有一处算得上富饶的。

没有靠海的港口,没有繁华热闹的要地。

没有矿藏,没有资源,连土地都贫瘠得不易种出粮食。

很多村子在大山中,森林里,连通向外界的象样道路都没有。

有好些封地,本来是有没落的贵族领主的,就是因为永远入不敷出,领主最后都情愿放弃领地,才把土地又并归了国王,然后又被国王像扔破烂一样打发给了维克多。

泉音到现在,仍不能想象,当初维克多是以什么心情,接过封地地图的。

她记得,她认识了维克多许多年。

而初见他时,维克多正在第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沉默着一处,一处看过去,看着他治下,饿得奄奄一息的领民,然后走过爵位远不如他的其他贵族治下繁荣的城市,看着他治下,只能在石头缝里生长的微薄庄稼,然后行过其他贵族们的千顷良田。

看着他治下,那些连衣服都穿不起的穷人,然后走过一处处由别人治理的商业之都。

她记得维克多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卖了,王都的华丽房子,房子里的家具,装饰品,所有能值一点钱的东西,甚至连自己剑上的宝石,维克多都全取下来换成了钱。

身为九级骑士,盔甲和长枪就如同自己的手足,他却将自己一直随身的价值不菲的盔甲长枪,也卖给了喜欢收藏武器的人。

他带着这些钱,和孔拉德同行,绕着全国各地,去巡视自己那东一零星西一丁点的领地。

每到一地,就召集附近的商人,有经验的农夫,其他各种行业,较有成就的人一起去查看,分析,当地有没有什么可以摆脱贫穷的办法。

如果实在毫无发展机会的,他情愿弃了那荒凉之地,直接把领民们移走。

而只要有一丝发展可能的地方,他都倾力而为。

他出钱修路,搭桥,打井,通河,他无息借钱给领民,购买各种工具,种子,牛羊,他重金请来各行各业,出众的人才,按各地最适合的产业方式,教授领民们种种技能,或种田地,或养牲畜,或植果林,或学手艺。

他通过孔拉德鼓动商人,出资帮助这些贫苦领民,建立起立业的根本。

那段时间,维克多将领地里的各种税收,都降到了一个纯象征性的数字。

而对于那些勇于投入进来的商人们,更是大方地把数年的商税全部免掉,并一再承诺要保证所有交易的公正,保证商人们每一批货物,每一笔金钱地安全,且绝不会受任何势力以任何理由,骚扰盘剥。

别人是从领地里收钱,他是只能往领地里砸钱,没过多久,他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卖光了才凑的那点钱全都用光了。

向商人借钱也借到到没有人再给敢借给他为止了。

而投下去的钱,却还是连个水花都不见溅起来。

这些投资,这些帮助,虽然都是说好了以后赚了钱,要给维克多这个股东极高的分成利润的,可是零蛋的分成再高也还是零蛋啊。

许多人袖手旁观看热闹,也有许多人摩拳擦掌等着维克多将自己逼上绝路,好再推他一把。

你是让手下人喝西北风去?还是去做些非法交易,给人小辫子抓?还是低头去借那些肯出大钱的高利贷,然后一辈子还不起债,翻不了身?维克多哪条路也没有走。

他去了佣兵工会,干了件他这辈子极少数以权谋私的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如坐针毡了弄到钱,维克多居然直接去登记佣兵,借着王族的T7势欺人,硬是要求无视佣兵等级,直接接最高最赚钱的任务,而且详情不记入佣兵档案。

后来人们总觉得维克多弄个花钱永远比赚钱多的佣兵团,是为了好玩,却不知这支佣兵团当初的建立,纯粹是因为某人穷疯了。

可佣兵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最高级的委托,没有一件不是危险重重。

维克多根本不敢让普通士兵护卫跟着自己去冒险,所以,陪着维克多登记佣兵团的,只有身边几个实力不弱的好友。

至于那个威风杀气的佣兵团名铁血,则是几个人碰一下头,随口决定的。

为的是这个名字听着似乎很严肃很吓人,很有种一往无前的味道,接任务时,也许可以让雇主更信任一些。

那段没黑没白,接任务赚钱的日子,那段三天两头,冒险拼命的日子,简直把人几辈子的辛苦,都耗尽了。

每一次任务做下来,他们都免不了是满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凄惨无比。

而刚刚喘过一口气来,恢复一下魔力,修复一下武器和盔甲,找神官治疗一下外伤,就又得紧赶着再去搏命,连一个晚上的好觉都睡不得。

某一天,好不容易从某个死亡山谷跑出来,大家一起东倒西歪地躺倒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维克多咬牙切齿地发脾气: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谁说佣兵的人生充满精彩?谁说冒险的生活充满刺激?说这话的人,肯定是不用天天拿命来拼!我发誓,等以后咱们有了钱,一定天天能睡就睡,能吃就吃,做任务就只当调济好玩,稍难一些的,我们都再也不理会了!要不然,后来铁血佣兵团实力惊人,怎么却从来不做任务稍稍危险的工作,导致整个佣兵团的等级长期停滞不前。

实在是因为那几年,把这几个人给折腾苦了。

现在维克多治下的领地,富有安定,他们这个佣兵团就整天满世界逛着玩,日子如此悠闲。

可回想起当初燕子衔泥一般地积累,在几乎绝望的境地中苦苦努力,泉音也觉感慨万千。

希雅看一看身前身后,黑压压成片的军马,虽然听了泉音的解释,依然有些担心:就算现在大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些,可是,一个小镇,能临时供应几千人的补给吗?这么多的军队就算是驻扎在镇外,也会弄得人心惶惶吧?放心吧,你别看那镇子小,那可是这南方三省最热闹的商业集市之一。

各地的商人都在这里做买卖,每天有天量的钱币流动,各种物资多得数不清。

别说是这几千人,再多一倍的人也能供得起。

泉音欣欣然说。

东方微微皱眉,举目再次注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回头看看那座越来越远的城,暗自回忆了一下大陆地理图册中这一带的地形。

从道路上来说,那处小镇远不如那座城四通八达,商家怎么会汇聚在镇子里。

镇子小是小。

可是凡在维克多治下。

所有地领地。

最早投钱地商人。

都有若干年免税地优待。

后来地商人。

也只需要交纳最基本地商税。

而且他扔了很多钱专门修路。

那里地位置虽然不是最好。

路况却是最佳地。

稍微绕一点远地话。

哪里都去得。

而且他保护治下一切交易地公平公正。

所有货物地真实可靠。

任何不法地行为也都会立刻受到严厉地惩治。

有这些在。

对于商人来说。

绕点远路又算得了什么。

伊芙倒是好奇了:这些不都是领主该做地事吗?有什么奇怪地?希雅轻轻叹息:但是大部份领主。

都不会肯做这些本来是他们该做地事。

泉音欣然说:是啊。

维克多除了最开始吸引商人过来时。

给出了许多优待之外。

对于后来纷纷聚来地商人。

他给予地。

只是一个公开公平地待遇而已。

可这就已经足够了。

商人们来得足够多。

就会有更多地人来到这里交易。

交易得越热闹。

又会有更多地商人过来。

商人多了。

住宿食物以及许多必需品地店铺就一一立起。

农民卖粮食地收入也越来越高。

卖地东西多了。

大大小小地作坊也建起来了。

很多人又都有了收入生计。

就连其他和我们相邻地邻地。

因为天天有大量商队通过。

都跟着沾光发财。

伊芙不解:既然兴旺发达地方法很简单。

那别地城市就不能跟着学吗?简单?泉音冷笑。

维克多的管理方法是很简单,无非是公正,廉洁,以及行使保护者的责任而已,可这么简单的法子,就是谁也学不去。

比起直接伸手要钱,那叫什么简单。

这种笨法子,人家不是学不去,是不乐意学,泉音你可是冤枉了大人物们的智力了。

法修也凑和过来,笑说:就算他们能忍得住不盘剥,他们能有那个本事担当吗?维克多会为了一个商队在运送粮食通关时,被多收了一成过关费,就单人匹马,疾驰数日,赶到凯罗城,从守城门的税官一路追究到治安官,城守,和领主,硬是掐着税法条文,跟他们大打官司,就算人家赔礼倒歉,双倍赔钱都不同意,非要依法处理了当事人才作罢。

当时那个商队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跟维克多认识的,他们只是刚从维克多的领地购买了大量粮食,维克多就替他们出头争到这种地步,这样的恶人笨人除了维克多,再没有人肯当了。

希雅讶然:那些人就这么容易屈服?她也是贵族,当然知道,各地那些盘剥的名目,从来就是花样百出。

不合税法是不合税法,可是要真为这种事来争执,来打官司,那是绝对争不赢,打不胜的。

所有涉及的人员,都会齐心合力,硬是将无理变成有理。

他们倒是不想屈服,可是谁也不愿意让一个九级战士的铁手套,跟自己的鼻梁做亲蜜接触啊。

泉音得意地说。

维克多抠着税法条文说事,他们又抓不住他别的的把柄。

法修怪腔怪调地提高了声音:维克多那人其实很小心眼,睚眦必报起来也很绝的。

你没看我们到现在在到处扫荡围剿强盗么。

谁敢抢了来他领地做生意的商人,他就让佣兵团血洗报复。

所以跟着他做买卖的商人都放心。

哼哼,别的贵族的私兵,也就是欺负欺负老百姓能行,真正要豁出命的苦战,能指望上几个。

雷蒙伯爵听得十分尴尬。

维克多数年如一日地到处扫荡强盗,与其说是替商人们出气护航,倒不如说是在警告若干贵族。

他把荒败贫穷的领地,变得满是生机,繁荣富有,不知让多少人红了眼睛。

只是谁也不敢在明面上跟维克多过不去,而那些针对维克多领地的一些强劫和骚扰,其实是一些大贵族们暗中收买支持强盗们去做的。

维斯王国政治稳定,近年也没有什么大的天灾,各处哪里来的那么多无法剿灭的强盗?通常还不是有人借助强盗敛财和攻击异己,官匪一家,自然是屡剿不灭。

可是遇上了维克多,他们却算是倒了大霉。

维克多的反击,根本是赶尽杀绝。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四下扫荡审问,真正是迫于生计而为盗,并且并无过多恶行之人,通常能得到他的赦免,并收进黑骑,成为他的战士。

而其他人,不管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他是一概处死。

血洗了许多巨匪盗窝,顺便也发了许多回大财,砍了若干贵族伸得太长的手,割了他们身上最值钱的肉,这狂风暴雨,理直气壮的扫荡和报复,让一堆手脚不干净的贵族们天天坐卧不宁。

怕维克多上门算帐,心疼损失太大,担心名声全毁……这种烂污事,牵扯的贵族们太多,真要追究下去,必然造成严重动荡,所以维克多也只能按捺了脾气,没再追究首恶。

虽然如此,许多强盗们被维克多追得走投无路,返身去向背后的老板摊手要保护,要巨额赔偿,甚至反噬的事都常有发生。

现在听泉音和法修一搭一档,话里有话的明讽暗刺,做为国内有数的大贵族,兼国王倚重的臣子,雷蒙伯爵真的是无比尴尬。

伊芙却全然听不懂这样的弦外之音,只十分羡慕地问:那现在,大公殿下应该很有钱吧?切,这家伙,以前借的钱实在太多了,现在还在还债呢。

他自己花钱又散漫惯了,没个成算。

他的黑骑,还有弄着玩的佣兵团,还有下属官员们,都是烧钱的。

还有很多人拿他当金矿,有事没事就摊手要钱……泉音言下有意地瞪着法修说,总之,他的钱再多,也是左手进,右手出,真正留下来的不多。

这还是有孔拉德给他看着,否则他迟早得穷得把他自己卖了还债。

本来东方不过是信口问一两句话,倒引得泉音和法修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热闹。

声音渐渐大起来,前后左右的人都能听到。

士兵们想着传说中维克多属下们优厚的待遇,眼中满是羡慕,军官们想起维克多的以个人勇武力压全国贵族,以一支佣兵,扫荡诸方巨寇的故事,也不觉深深憧憬。

雷蒙伯爵以及随行的几个小贵族们,却是脸上发红,头上冒汗。

当初维克多得了那全国最乱最穷的飞地后,所有人都用看好戏的心情等着他出丑。

维克多变卖一切做资本,努力改善领地的行为,在所有贵族看来,都是愚不可及的。

那么穷,那么乱,又东一块,西一块的领地,根本不可能有发展。

加重点盘剥压迫,所有领地的收入加在一起,勉强也就够维克多和属官们安安生生过日子了,偏要把全副身家填进无底洞里。

就是维克多一次又一次,亲自去请求各大商会,各处巨商,真正肯受他邀请,帮助他的人都不多,大部份人不管维克多许下多少好条件,也不肯了出手,认定他不可能有机会,不值得为他把钱扔进无底洞。

谁知道,那一块块零零散散没人要的穷地方,串联起来,反而铺开了一张谁也比不得的商路网。

贵族们看得眼睛冒火,却没有胆子,也没有办法从中取利。

这本来就是许多贵族们的心病,听着泉音和法修这一番略带讥刺语调的话,当然更是不舒服。

不过,这一行人里,最不安的,却是维克多自己。

虽然东方没有说什么话,但维克多明显感觉到,随着法修和泉音的吹吁,东方对他的兴趣,又加深了不少。

都已经说过了,被东方这种人感兴趣,是要出人命的,怎么就是没有人信呢?泉音和法修这两个笨蛋,这不是催着东方来找他麻烦吗?唉,这也罢了。

反正看东方那架式,迟早是要找他打一架的。

实在不行,他豁出去也就是了。

可是,这二位这么明显地在东方面前抬高自己,别人怎么看?自雷蒙伯爵以下,一群人都露出警惕的表情,就连理查也摆出一副深思的样子。

别看他目前似乎很威风,没有人敢惹他,可是那些人,对他的忍耐也是有底限的。

他要这样明目张胆,努力拉拢示好一个不弱于大魔导师的超强者,只怕会有很多人生出许多无聊的猜想,那麻烦可就无穷无尽了。

维克多遥遥用警告劝止的眼神望过来,可惜没人理会他。

泉音和法修还是执着地对东方去讲维克多的许多英雄事迹。

东方倒是感应他到的目光,微微转首,冲他一笑,那笑容摆明……就是讽刺啊!第一百二十四章 躲无可躲心水果,好酒好菜一场为应对国际纠纷的严肃进T3,变成了数千人的轻松大聚餐希雅大大方方,高高兴兴,将她买来的酒十之**都转赠给了周围的人得了酒的众人,迫不及待,开封畅饮,一时间,空气中满是酒香,兴尽叫好之声,此起彼伏希雅激动得双颊通红,欢喜无尽几个商人看着她,好生奇怪怎么他们的酒卖得好,这位大美女倒是比他们还要开心人们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天南海北地聊,但大家最有兴趣的话题还是……咱来下注吧,你说理查殿下,这次的热恋会持续多久,十天,一个月?我赌不超过三个月胡说,你看他为了那个美女,都摔成什么样了?我赌这一回,不会低于半年……窃窃私语,低低轰笑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如果不是理查现在过于震惊,心神散乱,只怕会又羞又气他做出那么大牺牲,挣来的所谓一代情种名声,在大多数人心里,最多也就是坚持个半年的迷恋而已理查殿下这次看中的女人到底是谁啊?究竟有多漂亮?我猜说不定是那个神秘魔法师的女儿有道理!听说宠爱女儿的老头,都把女婿当成抢走女儿的仇人任谁发现这么个花花公子想要追自己女儿,都会发脾气的吧?也对也对,当时看理查殿下很可怜,也很有勇气,咱们就心软了,巴不得那个魔法师手下留情可现在想想,那个魔法师还是心不够硬,最后还是没坚持住啊是啊……某个士兵慨然叹息:心一软就被那家伙给骗过把女儿送到老虎嘴巴里去了东方唇边掠起一丝微笑人地想象力可真是有趣啊我看未必是他地女儿也许是他徒弟性子古怪地魔法师们通常不都会有一个很漂亮地美女徒弟吗……你吟游诗人地故事听多了吧?嘿嘿你说那个会不会那美女根本就是那个魔法师地情妇……周围一群人恍然大悟连拍大腿:想想看还真有可能啊!就算是要向女儿求爱也不用下手那么狠啊如果要抢地是他情人那就完全合理了……可是他那么老……他是魔法师啊!肯定有很多法子老当益‘壮’……东方差点被一口酒呛到,赶紧把酒坛子放下算了,还是等下次周围清静点的时候,再好好喝吧他抬眼看看某个方向,一群聚在一起,猛点头,仿佛觉得某件事大有可能,大有道理的士兵,倒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而已这个时候,从镇子里出来的一干镇中重量级人物,能拉的生意都拉完了,很自然地就都集中到了做为领主特使的艾伦身边镇长客气地问:特使大人,请问我们还可以为领主做什么?按理说,维克多是大公,爵位之尊,仅在国王之下,领民们称他大公殿下,这才是最常见的叫法但是,在维克多的领地,人们只是叫他领主,大公也好,殿下也罢,甚至大人,这个词都很少用在这片大地上,有许多大公,许多殿下但他们的领主,却只有一个艾伦微笑说:你们做得已经太好了,我再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今晚所有的花销都该是领主出的,我会通知孔拉德社长拔款过来的镇中几个人相视一笑,商社社长摇摇头说:这笔钱就不用记在领主名下了,算我们的就好这怎么行?镇长笑着说:就当是我们为领主献上的一点心意艾伦摇头:接待这些人,是领主的责任,由他负担一切费用是应该的大家都交足了税,不用再额外负担什么商社社长一笑:我们承受了领主那么多保护和照顾,这却是我们少数可以给予微薄回报的时候,请特使大人允许我们尽一份心…艾伦想了想,笑笑:这样吧,不用按市价计,你们把一切开销,都做成本价,报数字给我就好,这样,你们也为领主尽了心,领主也没有让你们赔钱,大家两便几个商人相顾而笑,一人朗声说:特使大人,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根本没有赔钱他伸手指指四方:我们卖的东西,价钱可都不便宜,还有被我们引到镇子里去休息做客的军官和贵族们,不花光他们口袋里大部份的钱,是出不来了的几件漂亮的奢侈品,我们已经在雷蒙伯爵和理查王子那里,得到了十几倍的巨大利润,最重要的是,我们也乘机和几个贵族谈下了好几样可以长期供应货品的生意,对了,东方美人也拿到了巨额的订酒款,事实上,借着这次的招待补给军队的公务,我们赚的远比付出的多镇长微笑着补充:最近有很多大人物带着大队人马去遗迹森林,沿途所经的城镇乡村,受害不轻他们常常在白吃白住之余,还责骂大家招待不周,部下又有很多欺凌骚扰抢掠民众的可是在我们这里,哪怕来的是王子,他们整个队伍,都没有一个人,敢于随便扰民因为有庇护,我们才能做这一次成功的生意,而给军队提供T+是我们做好这次生意的成本而已我们要是连这笔钱,还要坑着领主大人出,那简直就是强盗,专做无本买卖了艾伦思索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代领主,谢谢你们了几个商人互相看看,最后还是由镇长站出来说:有件事,我们想请特使大人帮帮忙艾伦等人心中略略警惕,脸上只微笑着做出准备倾听的样子几个大商人,居然都很肃然地对艾伦行了一礼,由为首的人说:请特使大人,代我们向领主,转达我们的敬意和问候我们永远铭记领主为我们做的一切,并永远以身为领主治下之人为荣艾伦神情也转肃然,目光凝注众人,沉声问:治下之人?几个商人都是微笑:我们已经把户籍迁到领主治下了四周有数人低低惊叹虽说维克多治下的商业网络极发达,很多商家的事业也一日千里地发展,但很多商人,哪怕整年整年都在维克多的各个领地间,来回做生意,但他们的出身,他们的根基通常还是大城市,甚至有可能是王都把户籍迁到维克多的治下,也等于把整个事业的中枢移过来了,这样的决断,当真让人感叹艾伦抬首,目光在全军营的某个位置微一流连,这才微笑着对他们还了一礼,温声说:我保证,大家的心意,领主一定会知道的维克多就在这里,他当然会知道一声笑语,惊得一干商人无不又惊又喜泉音和法修却互看一眼,都有点儿坏心眼得逞的得意刚才东方问起维克多的事时,他们故作神秘,就是要引得东方揭穿维克多不用他们出头得罪维克多,又可以看热闹,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你说什么,领主就在这里?在哪里,在哪里?几个人哗啦一下,把特使大人扔下,转眼就围住东方追问了他一直就在队伍里啊,你们去细问问那些士兵将领,维克多大公殿下是不是这次行动的首领之一?东方出奇耐心地对他们说明那领主现在在哪儿?看到你们来,他就躲到人堆里去了,刚才好象是在……东方漫不经心地向某个方向张望隐蔽在人群中的维克多苦笑隔着老远,他也能看到,夜色中,东方的眼睛,出奇地清亮,带些淡淡的戏谑之意这个人,绝对绝对是故意要找他麻烦的!他的衣着一向朴素,很少贵族的奢华,长得也只是普通的英俊而已,在夜晚,往军队人群中一混,一点也不扎眼,就象个中层的将领或贵族但现在让东方这一指明位置,立刻就彻底暴露出来了镇长等仅有的几个见过维克多的人,当然马上认了出来:领主随着这一声叫,一干人就跑了过去在军营外围的一干商人,和镇民们,也察觉了动静,纷纷向这边注目而视他们不能进入军营,只能远远看着忽然间,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欢呼,估计也是认出维克多了有几个人,立刻转头就向镇子那边跑,速度快得惊人留下来的人,也没什么心思再做生意,大多都踮着脚,极目向这边看来接下来的情节,在东方看来,并没有什么新鲜奇特的无非就是几个大商人,围着维克多表达尊敬崇拜,维克多心里无奈,脸上还要带着笑地接受大家的好意既然躲无可躲,他也只好站出来,笑着走出军营去,向他的领民们微笑致意听着人们的欢呼,接受人们崇拜目光致敬东方觉得很无趣这有什么,想当年,他名动苗疆之时,不管到那苗家的哪一峒,人家都是全峒出迎,举族欢呼的多少苗家美丽的姑娘崇拜深情的目光就盯着他不舍得放不过对于维克多的不自在,他多少也可以理解不是人人都有他东方教主那种绝对我行我素,对身外环境,旁人心境,都全不在意,绝不受影响的坚强心性的以崇拜感恩为名的围观,有个一两次,自我感觉当然很好,但对这个领地遍布全国的人来说,走到哪里,都让人这么一围,让一堆人象看猴子那么看,不管高不高兴,心情如何,都要满脸带笑地回应人家的热情,这日子确实不太好过可是,为这个理由,躲着不出头,也没什么但这也不至于让法修和泉音露出那么神秘且有些兴灾乐祸的表情吧?这边,法修一直冲镇子那边望: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第一百二十五章 众矢之的里法修一直冲镇子那边望: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泉音在旁笑:急什么,人家总要准备一下,象个样子还有些人要临时把事情提前,各方面都要打招呼的,反正他们的人,把维克多都围死了,也不怕他跑,迟点也无所谓影子也跟着哈哈笑着,丝毫不象那永远藏在阴影中的刺客他们看着高兴,其他人看了这种场面,心情却未必好军中的将领们,随行的贵族们,或大或小,都有自己的领地,可还是第一次看到普通领民,对领主这样的热情欢迎,心中不免生起些羡慕嫉妒之意雷蒙伯爵这种地位的贵族,却是心间凛然维克多受领民的爱戴,这事谁都知道,但亲眼看到领民们对维克多如此拥护,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眉头微皱,忽然扭头,下意识地看了理查一眼出乎他意料的是,理查并没有和他一样,忧形于色地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睛有点发直,神思不知还飘在天外的哪一处,竟是连眼前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注意到雷蒙伯爵咳嗽一声理查居然没反应雷蒙伯爵皱了眉,只得重重喊:殿下!理查震了震,猛然醒转过来:伯爵!雷蒙伯爵向着维克多地方向微微点了点下巴:大公殿下真是深受领民爱戴啊理查也抬眼向那边看了看却是淡淡一笑:难得我能干地维克多叔叔也有做不来地事啊做不来?伯爵没发现吗他其实应付得很牵强一点也不自然理查微微一笑在旁人看来维克多那温和亲切地态度已是极好理查却是一眼就能看出维克多应付别人地热情时那股子努力掩饰地生硬和艰涩来他从小就英俊漂亮又能说会道通音乐善绘画为了吸引美女地注意力还专门研究怎么出风头怎么显能耐怎么接受别人地崇拜与爱慕象这样成为所有人注目地中心接受别人地夸奖让人用火辣辣地眼光洗礼那都是家常便饭他地应付手段也熟练至极对这方面地眼光当然也厉害得多好在这时,镇长等几个德高望众的人,也把热情的民众劝退开了不让大家一直没完没了地围着维克多又有不少人热情地拿出自己摊子上最好的东西,非要送给维克多表个心意,被商社社长一通臭骂给轰了开去维克多才松口气,那位社长已是笑着说:他们拿出来贩卖的能有什么好东西,等我回去,好好找一找,把我们的精品拿来,给领主赏鉴一下维克多很想苦笑,却又不好真给这样的心意泼冷水,只得含笑应付着这样热热闹闹,时间呼啦啦就过去了开始的轰然骚动,倒还引得全营军兵注目,现在看久了,也就无所谓了,大家各干各的事,吃饱喝足,收拾东西,准备晚上休息了而这时,镇子里,却又有人出来了看起来,不象是全镇人民听说领主来了,倾巢而出,以表欢迎因为出来的只有十来个人两个一对,一男一女,每一对人,都是女的坐着马,驴,牛,一类的牲口代步,男的在前面牵着缰绳无论男女,都是一身漂亮的新衣连女人骑的坐骑,都刷洗得格外干净爽利男的头上戴着青草鲜花织成的环,牛马的头上,也套着巨大的花环,女的文文静静侧坐在坐骑上,穿着鲜艳的彩裙,头上,颈上,双手,双脚上,处处美丽的花环,漂亮醒目开始的时候一群人为维克多而欢呼,军营里也有人不加理会,可这会儿,上到雷蒙和理查,小到一个军中的马夫,都忘了手头上的事,人人眼神怪异,盯着那迤逦而来的八对男女镇子里的领民们,也微笑着向两旁退去,让出宽阔的道路来,人人面带微笑镇长等几个镇里的大人物们,也满脸的慈祥欢喜祝福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切至于中间那位大公殿下的表情……东方阅历过人,经验十足,一眼就能看出维克多那种心里发苦,却又不得不继续微笑的样子有多么可怜不过,他的心肠向来很硬,看着不但不心软,反倒有些高兴,只是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了?这一次,连希雅也呆呆望着那边,脸上表情十分特别,竟然没理会东方的话倒是伊芙迷迷茫茫,不解地看了又看,终于说:她们的样子好象是要嫁人啊,我们村以前姑娘们出嫁打扮得也差不多东方一愣:总不可能是镇里感激维克多,要嫁八个女人给他吧?泉音忍不住低笑起来,法修也忍着笑说:怎么可能平民不得允许,连碰触对方都是不可以的,哪个小镇能找出八\\|送出去再说,如果是贵族,出嫁的规矩就麻烦多了影子叹口气:都这么明显了,东方你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伊芙也点头说:肯定是不会嫁给维克多,她们嫁的就是帮她们牵马牵牛的人我们村里,也是年轻的男人牵着马到对方家里,把美丽的新娘带回家的东方皱了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这应该是很简单很正常,所有人都该知道的事,可不是人人都知道他缺乏常识吗?不知道也是正常,为什么泉音和法修却还是那种带着笑的鄙视眼神希雅终于叹了口气,轻轻说:这是初夜权啊!初夜权是贵族们的特权领民要嫁人之前,领主有权先享用她如果领民结婚,不通知领主,则男女两家所有的财产,都要被领主没收这种特殊的权力,东方在书上也是看到过一两次的,但知道,和能想到,那是两回事东方的思考方式,毕竟受着原来世界的巨大的影响在原来的世界里,苗家儿女在男女之事上勇敢热情而自由,而汉人的规条法则,却又把贞节礼教等东西,捧得很高所谓初夜权之类的事,闻所未闻就算是**掳掠无所不为的人,也不敢把这种事,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列入法条东方受汉人的习俗文化权谋智略影响很大,所以,看到了这么明显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想不到初夜权,这件他本来已经知道的事情上去初夜权?连一向天塌下来,都懒洋洋未必会抬抬眼的东方,这会眸中都满是兴味趣致的光芒他目力耳力,那是好得出奇,隔着那么远,他都能看到伟大的传奇英雄,维克多大公额头上,消消流下的一滴冷汗非常难得地,东方大方地给予了维克多一点点同情八个青春少女啊,这一个晚上,得多辛苦多英勇才行而且,旁边还有人家八个马上要当丈夫的人在等着,四周连士兵带镇民,有五六千人守着,没准都要在大公殿下的帐蓬外头听动静……怪不得维克多不敢露面呢,就算是换了任性肆意到东方这种程度的人,要面对这么恐怖而艰巨的任务,估计也得躲起来了东方极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打扮得干净漂亮,人人都满身动人的花香,脸蛋红扑扑的的姑娘们她们也许并不特别美丽,但她们那么年青,青春让她们的皮肤泛起了光泽,让她们的眼睛充满着活力那样地惹人喜爱他的眼睛,自然而然,又在那些贵族和将领的身上一转一瞥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把礼教,贞操放在至高的位置,但是,正常情况下,人们也不会是这么高兴这么快乐地主动要求领主们行使初夜权的维克多的桃花运,明显正在让其他的大小贵族们心中十分之不平他们领地里的女人,跑到他们面前请求准许结婚时,可都是故意打扮得难看得要命,还刻意好多天不洗澡,一身臭哄哄,努力让他们败兴的该不就算维克多是大公,事情也不公平到这种地步吧?理查却是看着好笑亲眼目睹维克多的窘态所带来的满足感,让他把心中的那件大事,都暂时放下来了真是让人妒忌啊,这世上居然会有比我更受女人欢迎的男人别的贵族们敢怒而不敢言,那是真妒忌,理查这般轻轻松松说出来,却分分明明是带点奚落和好玩了雷蒙伯爵也欣然笑说:当年伯林镇的那件闹剧,可是让全国的贵族们笑话了好几年大公殿下在女人方面,好象一直就不怎么应付得来是啊,我亲爱的维克多叔叔,似乎一向不怎么懂得欣赏女人的美丽王都的大小舞会,从不见维克多参加,立了功勋回来,别的骑士们,都会被崇拜的贵妇,少女们包围,他却总是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理查有些恶意地笑笑说:其实我真的很好奇,我这位了不起的叔叔,到底有没有碰过女人身边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那也不至于,大公殿下身边也不缺女人啊那个漂亮的精灵,还有铁血佣兵团里的女佣兵们……理查不以为然地笑笑:他拿泉音当朋友,拿那些女佣兵当手下,就是没真的当成过女人这么本事的一个人,却从来不知道怎么欣赏女人才是最好的雷蒙伯爵微微笑说:也许,他根本就不怎么喜欢女人吧这话纯是玩笑的语气说出,不知为什么,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吾子吾民果不得不在触怒国王和触怒神殿之间选择一样,任何都会选择触怒国王在国王的面前,只要足够小心谨慎,贵族们总还有法律和传统赋予的基本保护而如果触怒了神殿,就算是贵族,也免不了凄惨的下场国王的手,伸不到国境之外,神殿的势力,却遍及大陆国王是世俗的尊贵,神殿却是神灵的代言人如果有哪个贵族被神殿判定为渎神,他自己,甚至他的亲人,都可能被当成异端处死,而他的土地将被收归国有,他的财产,将由国家和神殿平分事实上,判定富裕之人为渎神者,而将其财产加以瓜分,一向是神殿的生财之道只是神殿也要顾忌各国王室和贵族的反弹,一般也并不敢过于肆意然而……如果某个贵族,遭到所有的人的嫉恨的话……借用神殿之手,会是最干净,最彻底,最无后患的解决方法理查的胸口有些发闷如果能把某些违背自然亵渎神灵的事栽到维克多身上,让神殿出面,而他们举国上下,再响应神的旨意,就算维克多是维斯王族,恐怕也一样是难以逃脱成为异端的下场成为举世皆非的异端,那可是比在国内贵族的争权内战中失败还要可怕得多他徐徐呼吸了几次,这才能玩笑一般,同雷蒙伯爵说笑着,把当初维克多出的丑拿出来给大家取笑当年啊,维克多在坎宁镇,可是出大丑了相比法修和影子对东方多少保持的敬畏,泉音却是态度自然许多,此时也正不遗余力,在东方那边说维克多的笑话那时我们刚刚开始赚钱,坎宁镇发展地尤其好,孔拉德就鼓励维克多去坎宁镇好好巡视一下,以领主的身份给大家打打气为了宣扬我们伟大地领主已经很有钱我们伟大领主地领地已经很有实力孔拉德把手头上刚收上来地一点钱全花在打扮维克多身上了那一身地金碧辉煌……想起当初维克多被孔拉德拾掇出来地恐怖样子艾伦等人都跟着发笑东方对那种孔雀形象倒不陌生当初索斯特家开招亲大会满院子都是会走路地孔雀不过要把这形象套到维克多身上想象一下东方还是觉得维克多有点凄惨结果坎宁镇里冒出一个要结婚地姑娘来请他行使初夜权把他给吓傻了泉音笑吟吟地一点没有女人在谈论这方面问题时应该有地谨慎和羞涩希雅和伊芙红着脸觉得应该躲开又实在很想听虽然有疑问却又不好意思追问东方自是大方得很:他是当领主地人以前难道就没遇上过这种事吗?想当初对那些多情苗女地崇拜追求他可是从来挥洒自如应付得宜再看看维克多地笨拙简直觉得不能忍受自然是碰到过几次地但是以前他总是到处忙到处转到处赚钱各个领地都是分散地除非领主有特别地法令补充否则领主不在地时候领民们成亲是不需要先去陪领主地就算偶尔被维克多撞上一次对方不情不愿地维克多再随口说句放弃行使权力事情也就算完了可这回镇子有钱了大家可以吃饱穿暖了感激起领主大人了忽然冒出个少女打扮地漂漂亮亮眼睛亮晶晶看着他……法修也微笑着补充:人家那一副眼巴巴的样子,维克多怎么好意思冷冰冰一句话就把人打发了一着急,在身上一摸,却只有一些零碎的小钱别看他当时穿得很漂亮,其实口袋还是瘪的他摸不到钱,就随手摘下一粒扣子,塞到人家姑娘手里,结结巴巴说是祝福她,这是他的心意,把人家小姑娘给幸福的啊东方摇摇头:这下坏了语气和神情,却是带着戏谑之意的穿得象孔雀的贵族们,扣子通常都是宝石做的,一颗宝石对一个刚刚摆脱贫困的小镇少女来说,该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哪里坏了?伊芙终于忍不住插嘴当然坏了影子忍不住笑:只要结婚就能拿到这么珍贵一颗宝石,这是多难得的事情啊才半天时间,镇子上就忽然冒出十几对要结婚的人,维克多又不好给了那个,不给这个,结果就是被洗劫一空,连剑上镶的石头都送人了那次之后,孔拉德后悔莫及,从那以后,除了好剑好马好盔甲,就再不肯让维克多身上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泉音笑着指指维克多:你们看他穿得朴素,是不是觉得这人很简朴?其实他怎么说也是个王子,衣着打扮上华丽一点也是必须的,他这纯粹是被孔拉德给管成这么一身上下灰扑扑的艾伦苦笑着摇摇头,不忍心在听这帮人奚落维克多,回手解了自己的披风,搭在手上,向维克多那边走去法修笑着解释:等会儿维克多搞不好就要露肉了,所以艾伦拿件披风给他去遮一下伊芙满脑袋的问号法修难得地耐心:你说,维克多不但不行使初夜权,礼,这消息传了开去还了得以后不管维克多到了7T)总会有很多人要成亲维克多身上早没了值钱的东西,他们也不介意,随便维克多贴身的什么东西给他们拿回去收藏都成结果……法修做同情状叹了口气结果就是维克多经常让人摘光了扣子,连衣角啊袖子啊,也都给撕得一条条的有一回有个小姑娘极大胆,也不知怎么就在混乱中,居然剪走了维克多一绺头发,把别人给羡慕死了影子凑过来说: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个小姑娘有个小贩,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的女儿,要走了维克多的一双手套,然后他就大肆宣扬,说这双手套正是维克多用来向若干贵族挑战的手套,每个人的名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扔在那人身上什么位置的,都编得活灵活现,居然还真有无聊的人上门,要求高价收购那双手套那人坚持不肯,声称要把手套留着当传家宝,但上门要求购买的人,却越来越多,价格也越来越高后来孔拉德听说了这件事……怎么?他立刻邀请这个小贩加入自己的商社,并且大力提拔这边说着,那边那些年青的男女,已经激动得失措笨拙地向维克多行了礼,随后,居然大部分人都不敢开口说话泉音等人也都不再开言,个个转了头,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维克多今晚被抢劫后的凄惨样子八对新人,最后推出为首的一个少女来,她面红耳赤,看了维克多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领主,领……主,我们……维克多苦笑着听她结结巴巴说话,眼角瞄到艾伦手搭着披风走近过来,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等下最起码还可以见人领主,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公开出现在哪处领地了吧?少女鼓起勇气说维克多一怔领主,您也许没有注意到,这几年,各处结婚的人,都非常非常的少维克多若有所悟,干咳两声领主……我们,我们都一直等着,等着,总想有机会看到领主,才结婚维克多继续苦笑少女抬起头,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真诚:我们,不是为了那个宝石……我们就是想要有一件领主的东西,可以让我们好好珍惜我们就是想要将来,可以告诉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家里最珍贵的宝物,因为,那是领主的礼物,可是,如果,如果……维克多神情渐渐柔和少女用所有的勇气凝视他:如果,这造成了你的困扰,那么,我们,我们就不会再有这样的要求,我们来这里,只是想请求领主能够给予我们祝福,只是想……维克多心中一阵柔软,感到深深的歉意当初,他不过是身为领主,不能看自己的领民饿死冻死而已,他只是尽了一个领主的本份,而真正辛苦,也不过是刚开始那几年罢了,后来他就万事甩手给别人做,自己逍遥自在就好仅仅只是如此,却让这么多人,如此深刻地惦念在心这些纯朴的少女,对他,又哪有什么男女之间的绮情瑕思,更不是为了了攀上贵族王室,她们只是以最纯净的心来崇拜他,感激他,想要把最好的奉献给他,以回报他那所谓的恩情他只知道自己不堪其扰,只是嫌弃这些人赤诚质朴的心意给自己带来了麻烦,却全不肯体会,这些早已富起来的人,情愿把自己的婚姻一再推迟,只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拿到一粒扣子,一块布,当成纪念的心意有多么珍贵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拉起少女的手少女一呆,本来还在努力想着措词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维克多微笑着执起少女的手,姿态郑重,如握着珍贵的宝物,他牵引站少女,走到她年青的情郎身旁,微笑着拉起二人的手,轻轻合在一处然后,他走到另一个少女身边,以同样亲近而不失尊重,温柔而不显轻佻的姿态,把她的手,放在未来丈夫的掌心他慢慢地牵起每一对将要成为夫妇的男女,亲手让他们手掌相连柔和明净的月光下,这个以英武善战而闻名的九级骑士,声音出奇温润柔和地响起来你们早已拥有了我的祝福当我从国王手中接受封地的那一刻,我就是你们的领主,你们是我的臣民,我会永远祝福你们,保护你们,我忠于神祇,忠于国王,也忠于你们,而你们会永远,效忠我,信任我,依靠我,服从我,我们的关系,是不会改变,也不能被斩断的他微笑,凝视他们所有人:所以,我祝福你们幸福,我要求你们幸福,我命令你们幸福……如果想要回报我,就请爱你们的丈夫和妻子,因为,你们爱的是我的子民,就请你们快乐地好好生活,因为快乐的,是我的子民第一百二十七章 遥不可及会了维克多的困扰之后,镇民们散去得很快真是的,好好的热闹看不到了这些人,也太体贴维克多了吧?就那么几句话,就给打发了?夜色渐深集市没了,再热闹的盛宴之后,也终是,深夜月明人静理查在自己的独立大帐蓬里,懒洋洋说着不甘心的话卢瑟一声不出,只默默看着他理查干笑一声:哄女孩子,维克多还是要向我学学的换了我是他,祝福的时候,也可以大大方方亲亲她们的额头手背,保证让她们一生难忘,一想起我,就生出幸福的感觉卢瑟依然默默地看着他理查伸个懒腰:今天晚上可真有意思啊,我看热闹都看累了卢瑟还是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理查伸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地说:睡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他挥着手,就要迫不及待扑到他的床上去卢瑟巍然不动,就看着他衣服鞋子都不脱地躺上床,看着他小孩也似拉起被子,连头一起蒙住理查!这一声叫得很轻理查却猛地一掀被子揪着头发坐了起来:好吧好吧!我想过了大概就那么回事吧!和士兵们私下猜地应该也差不多了!什么差不多?卢瑟还是不动声色当然是女儿了!你总不会以为是情妇或徒弟吧理查就差没大喊大叫了:气质神韵是血脉传承而来动作习惯是十几二十年相依相伴不知不觉就相似了!卢瑟淡淡问:这是你唯一地猜测吗?当然……理查托着下巴做思索状说:也有别地可能其实不是女儿而是……他抬眼看着卢瑟坏笑:而是孙女卢瑟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理查呵呵笑着解释:照东方的年纪来看,说是孙女也是……卢瑟定定地看着他,理查渐渐笑不出来,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微弱,直至于无卢瑟摇摇头,不再说话,转头向外走卢瑟这一回,轮到了理查轻轻唤他卢瑟止步,却不回头你觉得,你觉得……理查重重呼吸一次,才能继续说下去你觉得,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那些猜测,应该都是错的而且,理查……理查,重要的,不是我怎么看,而是,你觉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或是,你愿意相信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大步而出,而理查静静地坐着,再也没有呼唤他忠诚的伙伴真相,是什么?他虽然年轻,却阅人多矣无论是美女佳人,还是英雄豪杰他自然知道,那样的气质神韵,那样的气慨豪情,学不来,也不可能是与生俱来美貌或可代代相承,可是那种出众的气质,飘然的神韵,却绝非靠血脉之力能够传承性情气度,往往多是天成,难描难模难相仿偏偏那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和天下性情最乖戾的老头,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神似之处真相,是什么?理查,不是想不到,只是……只是不愿也不敢去深想罢了理查恶狠狠地咬牙混蛋卢瑟,别人不明白,你难道还会不明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还不是同我一样……他握拳狠狠在床档上一砸,手掌剧痛之时,屁股也是一空,整个人跟着跨掉的床跌了下去殿下,怎么了?外面的护卫有些慌张没事,殿下在练拳不用打扰了同一时间,卢瑟的声音沉稳地响起来了起来本来要冲进来的人,停在了帐外帐篷里面,理查龇牙咧嘴地从一堆被子里钻了出来甩着生疼的手,看看断裂的床,理查叹了口气以他一个三级骑士的力量来说,不知这算不算是超常发挥他怔怔呆站了一会儿,忽得大步出了帐蓬帐外,护卫凛然行礼,卢瑟却不知身在何处理查四下望了望,向东方的大马车处走去整个军营静悄悄一片,连巡营的卫兵,行走时,都似没有多少声息零零落落几处火光,反而让人越发觉得夜,黑得不见尽头马车沉静地停留在黑暗中偶尔被飘摇的火光,照得乍然一亮,如同那黑暗的生命里,忽然现出的彩虹,却终是一现即隐,无法长存,不能把握理查一步步向前走,踏破黑暗里的道路,看着那微弱的火光走到马车近处,他呆呆地看着车门那神秘的东方,强大的东方,偶尔会让人感到无比美丽震撼的东方那个同样深的夜晚,同样冷的月下,那与他有着同样美丽的女人维克多说,没必要把最简单的事,弄得太复杂维克多说,对东方这种人,有疑问,只需直接开口询问理查望着马车门,脚下重逾千斤小小的车门,推开它,可能见到黑暗中,唯一的希望与光明,又或者……那不过只是黑暗里,噬人的巨兽,张开大口,准备所有的梦想,快乐,爱情,和憧憬殿下,你很喜欢看着空马车发呆吗?那刚才不知去了何处的卢瑟,忽然间出现在他身后理查有些发傻:空马车?刚才我问过卫兵,你在帐蓬里念念叨叨时,东方已经离开营地了理查傻呆呆地重复他的话:离开营地了?是,拎了两个巨大的酒坛子,走路象轻飘飘不费力,快得出奇,向东边去了这其实没什么稀奇的,东方以前就喜欢一个人晚上离开佣兵团,自己随便走走逛逛吹吹箫,大家也都习惯了他的我行我素今天商人们又留给东方很多东方美人好久没放量畅饮的东方,晚上不睡觉,喝酒喝得兴致来了,自然就一个人去踏月漫行,抚箫饮酒了只是理查今晚脑子有些迟滞,完全没有平时的灵活,这时被卢瑟一点,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就这么傻呆呆望着一辆空马车,心潮起伏,无限矛盾挣扎,实在有些可笑他脸上微微一红:既然这样,那我回去休息了卢瑟看着他一步步又走回他的营帐去,看着他在营帐门口站住,然后猛地一跺脚,也不知低低咒骂了一声什么,旋风般转过身,跑去牵了他自己的马,策马就向营外冲去护卫巡兵们,谁也不敢拦他,只呆了一瞬,他便已经冲得远了理查已经向东方冲出甚远,才听到身后卢瑟在唤:理查一个九级剑士要跟上快马,并不困难理查没有回头:你别跟来理查?我还有一个九级防护卷轴,遇警我会发信号召你!理查用力挥鞭卢瑟默然驻足,看着他单人匹马,没入黑暗深处那个凡是漫不经心的王子,那个做任何事都要选想好退路的殿下,那个就算想要争取最诱人的位置,也仍然把自己保护得最安全,看似毫无威胁的理查,这还是第一次,将自己孤独地置于深不可测的黑暗和未知中深深夜色中,理查快马奔驰夜色浓得化不开,四周静得连鸟鸣虫走的声息也没有马蹄声急促而慌乱一眼望去,天地茫茫,似乎不见一个人影他记得那个夜晚,他见到世上最美丽的人天地间,所有的美好,都及不上她一根头发可是,他却忘了……这是不是也代表了,天地间所有的美好,也换不来,她一丝欢喜他知道,东方是嚣张任性的,东方是骄傲肆意的,东方是高高在上,从不理会别人的心情处境然而,他的眼中,却从来没有贵族国王这一类上位者,俯视臣民时,高高在上的满足感过份的肆意任性,是否也代表,这个世上,其实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他去在意?让他去珍惜?让他去学会体谅,关心,理解,温情,让他去适当遵守普通人世界的规则?东方能豪情饮酒,只是酒至酣处,也未必欢喜东方有佳人相伴,只是美人温柔,也未必快意东方有无以伦比的力量,只是,如此的强大,却也同样不快活他也会微笑,他也会聆听别人的诉说,他也会感受同伴的温柔,他也会和大家说笑,他也会恶作剧一般去拿维克多取乐然而,无论在何时何地,那快乐,那笑意,都不曾真正从他眼眸深处流露出来过东方能吹奏出那么美好的音乐,然而,即使是在他的箫声里,也从来没有流露过深切的悲伤苦痛,同样对音乐有着极深造诣的理查也能知道,不曾历过沧桑,不曾经过苦难,不曾有最深刻的感情,不曾真正伤过心的自己,永远永远奏不出那样的音乐是的一切,一切,他其实都早已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有去想在他眼里,东方只是一个超级强者,有着无数秘密,明显也有着最大招揽价值的强者东方的忧伤,东方的过去,东方那从不能到达眼底的快乐,他一直一直看在眼里,一直一直,也仅仅只是筹算着,这一切,是否也可以利用道路渐渐难行,前方的黑影重重,如一只只幽冷恐怖的怪兽理查微微喘息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多远,只知道,自己仿佛已经催马奔行了很久很久一路行来,他看不见东方的身影,他听不到美妙的箫声似乎已走进某一处陌生的山道峡谷里理查皱了眉,四下张望,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道路,是否错过了那个人箫声乍起,依然是柔美的声韵,听在理查耳中,却如同惊雷震响一般他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明月之下,绝壁高处,那人广袖宽袍,悠然抚箫月华如雪星如梦,独立绝壁风满袖他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高高在上,俯视一切,不可及,不可近,不可碰触他呆呆地看着他,浑忘了,自己低低在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个人,如此地……遥不可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寸步悬崖色之中,四下里,峭壁森然理查睁大眼,极力四下寻找,却找不出登山的道路又抬眼望望绝壁高处的身影,估量了一下那人和身在崖底的自己此时之间的距离,理查摇摇头,苦笑了一声,从马上下来,看也不看地上一眼,就靠着一棵歪脖树坐下,仰着头,望着崖顶算起来和他东方离开营地的时间,相差应该不算大,他还是一路骑马快赶,而东方,却已经到了那么高的山顶上去了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一错眼之间,那人就已在遥远得无法追及的地方了这一路赶来,汗水早已浸透衣衫,此时静坐下来,一阵山风凛冽,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却丝毫也未意识到冷意入骨这个以风流花心英俊潇洒,且最能享受人生出名的王子殿下,就这样,在这个冰冷的黑夜里,一个人满身大汗地坐在山崖下的小树旁,呆呆地听着那萧瑟悠远的箫声,很久,很久那么高的位置,那么远的距离他想要呼唤他,他有许多许多话,想要问他,然而隔着如此漫长的距离,就算是声音能够传到,也早已变得空旷而不真实了吧箫声初时悠扬婉转,仿佛并无明显的悲喜,然而他知道,人生若不曾经历大悲凉,大苦痛,是吹不出这种音乐的那不知名的曲子,只是淡淡地萧瑟着,寂寞着所有的伤感和惆怅,若不经意,甚至都察觉不出来理查不知道自己正在萧声中叹息其实他倒是更希望听到箫声里地悲痛哀愁愤怒不平若是这样他或许会有更大地勇气在这阴暗地山脚处高声去呼唤那个人也不知过了多久箫声终于停歇了理查仍然坐着望着原来一直一直仰视着一个人地姿态是这么地不舒服啊但他却还是这么坐着这么看着仿佛沉寂了很久很久有什么东西从山下滚落带着一阵碎石泥沙纷纷而下理查还是静静坐着竟没有试图躲避任那一点泥土灰尘落在身上隐约中,猜知是喝光了的酒坛被扔下来了,他也只是笑笑箫声又响了一会儿,接着断去,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断断续续,间间杂杂,箫声之外,还有树叶吹奏的声音但都是响响停停,吹吹断断,竟没有哪一曲真正吹完,都是吹了几个调子,就又停了去理查有些茫然地想,是喝得多了吧,所以随手吹两下就扔了开,喝几口,又吹两下?那声音,如此支离破碎,却又迥然不同或是偶尔生起几个激昂的调子,转而又是悲伤苦痛,刚刚吹奏出深情如许的音乐,下一刻,却又是漠然冷寂……或起或落,或悲或喜,或昂扬,或低落,如许变幻,真如人生一般呢?然而,哪怕是最简短的几个音,最简单的调子,由那人吹来,都是最美的音乐,都是轻轻易易就触碰了人心的声音,都是让人不知不觉,便会情为之牵,意为之动,一生悲喜,许多往事,便也如那音乐一般,支离破碎,却终是桩桩件件,犹在眼前幼年时无忧无虑的时光,兄弟之间的相处,孩子的心中,最最羡慕向往的英雄叔叔一次次的血腥杀戮,政变斗争父亲对孩子的猜忌,贵族与国王的制衡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都已经记不得了记得的,是一直微笑着的他,已经忘了笑容是不是面具,已经不知道拿下了那面具之后,自己还会不会有属自己的真实表情记得的,是总是闯祸,总是不成器,出了名无能的自己,在父亲和兄弟眼中,毫无威胁,所以也愿意特别大度关爱万分包容的自己,在悄悄望着那个不为所有人喜欢的英雄时,依然生不出一丝得意记得的,是那个永远在美人群中打转,懂得怜爱所有女人的自己,茫然中,他其实不止一次自问过,如果有一天,不用再有这样的掩饰,那么,他是不是还懂得过全新的生活,他是不是,还能做一个崭新的自己?又或是,假象和本性,早已经没有了区别记得的,是他依照一个王子的理智,确实地顾忌着维克多强大的力量和威胁,总是情不自禁地想与他比较,却又不知不觉地一次次羡慕着他,向往着他,并真的试图和他亲近记得的,是纯以功利为目的对卢瑟的施恩,到如今,多少年相伴,那些轻松随意,释然信重,虽是刻意为之,却已说不清有了多少真心可纵有真心在内,彼此却依然知道,其间的利害权衡,终究是与维克多待人少不同他记得生命中所有的一切,爱过的,恨过的,向往的,追求的……他的人生如此华丽多彩他身在最尊贵的位置之旁,他与最传奇的英雄本是至亲,他曾经拥有过无数美丽佳人的爱情,然而,那一个夜晚,他遇上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梦,却又在今天晚上,真切地知道,这个梦有多么遥远,多么不可触及绝壁上,箫声终于再次沉寂,很长时间,再不响起绝壁下,理查迷迷茫茫地擦了一把脸,指尖之上,触到了湿意他知道,他的悲伤,是为了东方,却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东方他抬头,看着绝壁上的身影那个人方才是醉了吧,要不然,他的箫声里,是不会有如此明显的悲喜起落的这么久都没声音了,是酒喝完了,还是是兴致尽了?那个人……该走了吧……他呆呆地看着,看着,然后,在隐约见那个身影转身欲行时,突然用尽生命中所有的力量,大喊了一声:东方,等等我他跳起来,飞奔向前,他奔向山壁,手足并用地往上爬他甚至没有时间,抬头细看,那个人是否会为了他的呼唤而停留尽管他明明知道,那个人,是从来不会停下来,从来不会肯等待任何人的他的眼前,是高不可攀的距离,是无处落足的绝壁然而,他只闷了头往上爬他不抬头去看,他追寻的,是否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山颠找不到道路,他就从无路处前行高不可攀的距离,也要从第一步开始拉近他咬着牙,努力地攀爬着,黑暗中,极力地张大眼,寻找着下一处可以借力的凹陷,双手牢牢地抓紧每一处小小的突起,双脚稳稳地踩着每一个可以纳足的缝隙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最美丽的梦但大部份时候,梦也只能是一场梦能让美梦成真的人,总是从最小最微最低的那一步开始,一直一直,坚持走到了山顶自从理查离开营地之后,卢瑟就一直守在营门前等待着,全然不理会巡兵们异样的目光他等了许久,许久,直到那纷乱的马蹄声,踏破黑夜的宁静卢瑟微微皱起了眉,来的,不是一匹马!他凝眸深注黑暗的前方,渐渐看清数骑快马正对着他们的大营,疾驰而来巡营的士兵们警惕起来,几十人在营前持枪布阵,另有人各自找自己的直系上级,若有异变就立刻通报数骑人马,快如奔雷地离着军营越来越近,人人都披着黑色的大斗篷,容颜打扮,俱看不清在安定的维斯国内,应该是没什么人敢于直接冲击几千人的精兵军营的,但事关所谓的开国魔兽,王位抉择,又有谁敢完全肯定,那几位王子殿下,不会真的疯狂到,连国际大事件都可以抛开不顾,而胆大包天地对着大批军队动手?卢瑟眉峰深皱,开始对自己任凭理查一个人离开,生出深深的悔意黑漆漆的山崖上,理查赤手空拳,咬着牙往上爬他从来养尊处优,四体不勤,连那个所谓的三级骑士资格,还是因为他是王子,考试的时候这么低的级别都不让他晋级,王室脸上太难看,才勉强合格的然而,他强提着一口气,硬是咬牙,一路爬到了半山腰一路上,理智不停地拼命警告着自己,这疯狂有多么地愚蠢,多么地不符合他一向把自己保护到最好,万事都不会倾尽全力,总要留有余地的行事原则,然而,任那内心的声音喊得再大,他还是咬着牙,一路向上爬双脚软绵绵地,已经几乎没有力气了,双手也早就磨得鲜血淋漓他粗重地喘着气,不知这样无力吊在半空的自己,是不是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他不敢抬头,怕看到那仿佛永远也不能跃过的距离,他不敢低头,怕看那险恶得可以吞噬他的黑暗,他不敢高声呼唤,怕永远得不到回应的事实,会让他失去继续坚持的力量他只是咬着牙,用发红的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岩石山壁,寻找着下一个可以借力向上的位置哪怕只是一寸一寸向上挪,终究向上了,终究是,近了一寸吧!他低低地笑着,伸手,扳住上方一块突起的石头,然而刚一用力,指间突然一松,让他心头一凛来不及做任何补救的措施,石头已经松脱出崖壁,他的身体飞速向下坠去他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东方!崖顶寂然,没有回应。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旧怨难消蹄声急,转眼将近军营马上之人纷纷仰身勒缰,都能利索急停有那么一位,完全是手忙脚乱,拼着命拽着缰绳吆喝了好几声,骑的马都快要冲撞到士兵的警戒线内了,这才算勉强停了下来剩下的那几个顺利停在了后面之人,犹豫了一下,也都带马上来,簇拥在那骑术不佳之人身边看样子,他才是这一行人的首领那人对官兵们隐约的敌意和防备浑然不觉,只顾伸长了脖子向这边左右张望,突然间,发现了卢瑟,绷直的腰背立时垮了下来:老天爷,总算碰上熟人了!找到你们可真不容易,我这几天一路狂赶,都快要累死了卢瑟诧异:你……那人掀开斗蓬,嘿嘿一笑:卢瑟,你不会是想说,你不认得我是谁了吧?维克多是被人从睡梦中给叫醒的虽然被泉音和法修眼也不眨地出卖很郁闷,虽然被一个超级厉害的强人惦记很恐怖,虽然被领民们如此爱戴很感动,但是只要清静下来,他就能轻易挥开诸多杂念,踏踏实实地睡着这份神功,可是他在这么多年的经历中,慢慢练出来的但是,今天晚上,他是注定睡不好觉了被艾伦叫起来,看着忽然间出现在眼前的孔拉德,他剩下的那点瞌睡也立时飞了:你怎么来了?我有紧急要事需要通知你幸好你在雷蒙伯爵的领地停留了几天,否则我还真的追不上你什么事要你……艾伦不等维克多把话说完,已经笑说:外头人多耳杂,我帮你们守着去维克多那一声不必还没说出口艾伦人已经不见了九级剑士地最快速度用在这个方面实在是有些诡异维克多定定看着被艾伦冲出去时带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落下地帐帘眼中渐渐有了些郁郁之意不猜疑我们任何人是你地立场尽可能减少你地困扰是我们地立场我们之间有内奸他不回避地话如果今晚我们谈地事泄露出去他何以自处你要是硬叫他回来反倒让他难堪维克多叹气无论是有什么事我明天也会告诉泉音法修和影子地……孔拉德摇摇头眼中居然有种怪异地笑意:我认为我们今晚谈地事你肯定不会同他们说至少有一半你不会说维克多莫名其妙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地秘密这固然是被逼得不得不如此但也确实就是他地本性他还真想不出自己会有什么突然冒出地见不得光地事让他必须牢牢保密不能示人孔拉德一路日夜兼程地赶来,真见了人,却又不急了他先稳稳坐下来,喝过了水,这才开言:哼,我想你大概是不会知道,我们的商会,早已经不再单纯依托于你分散全国的领地,单纯跑国内的商路了这两年,商会里已经有很多精明商人开始在不同国家间做买卖,获利也是颇丰的维克多汗颜他一向是定下大概方向,把事情分派下去后,自己就当甩手掌柜了孔拉德每年给他审看的账目,他从来没认真仔细研究过,大概知道钱好像不少,好像够用,领民们日子过得还好,他自己也够逍遥,他就心满意足了这时候听孔拉德慢吞吞地细数商会发展,倒害他难得地惭愧起来了商会里有一个叫诺德的,平时专门贩卖各国间的特产,人也十分精明能干他长于交际,又懂得迎合那些喜欢奢侈攀比的贵族的嗜好,所以经常出入各国的贵族家中,很多眼高于顶的高等贵族,他也巴结得上前不久……孔拉德从衣服内抽出一个信封来:诺德在向我们的奥斯冬伯爵大人,推销一顶来自兰斯王国的天价金冠时,伯爵大人给了他一笔更大的生意奥斯冬?那个因为放肆辱骂安东尼,而被他连续扔了十几次铁手套的家伙吗?维克多伸手将那信封接了过去,打开来看了一眼奥斯冬让他向国王举报,你收买他,想要让他借着做生意的名义,通过奥撒兰的贵族,向那天下第一强国的皇帝送上一封信维克多微微一叹,无奈摇头真的算不得什么特别的手段这样的栽赃陷害方式,实在是很老套模仿他的笔迹写一封勾结异国的信件,内容无非是,以出卖国家土地为代价,请求别国皇帝借兵,商量怎么怎么里应外合,瓜分维斯王国,只要他戴上维斯的王冠,不惜以一半国土酬谢朋友的帮助这+话……信件写得这么直白,没有一点隐语,只要识字的,全都能明白,字迹也没有用高深的魔法隐藏掩饰,而且还是标标准准的本人笔迹只有白痴才会亲笔写下这种铁证,交给还不算是嫡系心腹的人吧孔拉德却微微冷笑:若不是我们一直防范得严,奥斯冬一定是很想布一个更加万无一失的局的只是他暂时还不可能做到,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维克多默默地点点头,神色并不见沉重,只是有些淡淡的黯然我带了诺德本人来,你要不要亲自问问他好孔拉德掀开帐帘,招呼了一声,一直在帐外等着的诺德就走了进来他也是一身黑色的大斗蓬,把身体罩得极严见到维克多,他才解开了斗蓬,露出头脸来,正式而肃然地向维克多行礼维克多关切地问:虽然你们一路上过来很小心,可是你迟迟不办奥斯冬的事,他迟早也会知道你有了二心为安全起见,立刻将你的家人财产,都转移到我的领地内,这样应该会安全些维克多的坦荡自然,让诺德本来有些紧张的情绪,也松驰了下来他不觉也是一笑,微微欠身又行了一礼表示感谢,也没有和维克多解释,这些事情,孔拉德早已安排好,开口便直奔主题奥斯冬伯爵是他的大主顾之一,他经常登门,表现得又是亲切恭敬之极,一来二去,奥斯冬倒真把他当成一个贴心可信的人来看而自从知道他加入了孔拉德的商会,又经常来往于各国贵族府邸之间后,奥斯冬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他诺德这么精明的商人,哪会察觉不出奥斯冬的那些小手段,自然将计就计,故意表现出对奥斯冬伯爵大人无比感激,无比忠诚的样子来前几日,奥斯冬终于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诺德他拿出这早就请伪造笔迹高手写好的书信,并且保证只要诺德肯出面举报维克多,无论事成与否,都会给诺德巨额的报酬,并且如果事情不谐,在事后帮他隐藏身份,远走高飞整个过程中,诺德也是一直心惊肉跳,但还是从容收下了信件,接受了任务,然后一转头,就跑去向孔拉德报信了维克多安静地听,偶尔插嘴问一两句话,等诺德说完了,他才笑笑问出一个有些好奇的问题:奥斯冬伯爵请你做这件事,答应了的好处是多少?一百万黑晶币!好有钱啊!维克多完全出自衷心地感叹一声,让旁边的孔拉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从来是要钱就向他伸手,理帐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明白自己如今的身家维克多是真的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他的钱财概念,还停留在当年四处求人,堂堂大公连一万黑晶币都借不到的年月里呢穷日子啊,印象深刻看人家奥斯冬,就为当年丢了面子,就为要给他找点不痛快,进行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阴谋,张口就破费一百万黑晶币,这实在是太打击人了另外,他答应过,动用他的一切关系,最少帮我成为十个大贵族的长期供货商,如果最后事情能够成功,他甚至可以让我成为王室的御用供货商人……维克多抓抓下巴,叹口气:钱的话,我豁出去,应该也能凑不少,但帮你联络这种长期的生意关系,我却是没有这种好人缘的他有些好奇地问:他给的好处这么多,而且也是我无法给予你的,为什么,你却会选择把真相告诉我?诺德张了张口,他想极为诚恳地说,奥斯冬为人卑鄙无耻,残忍狠毒,有良心的人,怎么可以帮助他做这种阴毒的事?大公殿下英雄盖世,他早已衷心敬佩,绝对不可能加害身为商人,得到殿下许多的庇护帮助,早已感恩在心,现在有能力为殿下做点事,哪里还在乎什么钱不钱的……然而,他小心地看了维克多一眼,见这位高贵的大公,神情中皆是坦荡,眼中只有单纯的好奇,绝无半点试探之意竟是迟疑了一下,略一沉吟后,并没有按照他平时的习惯回答,而是说了实话:因为我是商人商人重利,我选择告诉大公这件事,因为我选择了更大的利益第一百三十章 不得不为有的人可以用一句话就给予我们极好的待遇,但也同T(句话之间,将那些好处都收回去用得到我们的时候对我们宽容,一旦缺了钱,眼睛一红,他们自然又会拿我们这些没有武力和权势自保的商人开刀诺德那张平凡的脸上,没有了已经是习惯性堆出来的谄媚,一种倦意,便从眼角额头的皱纹里爬了出来:我们这些商人真正想要的,是信用,是公平,是一个已经建立起来的稳定规则只要能让我们安心规规矩矩地做生意,不必去讨好依附任何人,不必害怕哪一天有人眼红伸手来夺取我们辛辛苦苦积攒下的财产,相比这样的长远之利,一时的得失,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维克多微微有些吃惊政策是他制订的,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想到,商人们竟然会将这些,看得这么重孔拉德低声叮咛了诺德几句,诺德点点头,向维克多又行了一礼,出帐去了孔拉德看向维克多,沉声问:有什么想法?维克多沉默了一会方答:我从没想到过他们会这么看重我我好象并没有做过什么事孔拉德没好气地说:不是好象你自己说说你做过什么了?事情都是我在做,他们感激的却是你维克多早被他抢白得习惯了,也不害臊,只笑笑说:你何必为了这么件小事就赶过来?就算诺德照奥斯冬说的做了,以我的身份,就凭这种程度的证据,也是不可能被入罪的关键不在于这个阴谋本身,而在于这是一个信号那些贵族们,终于按捺不住,要用这些下流手段来对付你了如果所有人,包括王室,都异口同声认为你有罪,再可笑的证据也一样可以成为证据那就要看他们是否能下决心和我全面开战了维克多的神情也很平静这些来,他看似不务正业,逍遥胡闹,暗中却是从来未曾忘记悄悄布下种种制衡局面他组佣兵,练黑骑,四处剿匪,除了报复之外,最大的目的就是练兵和示威所谓黑骑人数虽少,但战力无双,天下无敌,这样的流言,其实也是在他自己的暗中推动下传遍全国的要想平静过日靠委曲求全步步退让是换不来地这一点他早已经明白我地黑骑并不是摆设没有决死地勇气谁也没那么容易吃得下我你手下直属地商社人员和各国地贵族们都能扯上千丝万缕地联系真将我逼急了他们也要顾虑我会向国外借兵孔拉德也就真地笑了笑:好既然你心中有数这事就没什么了不起了维克多微笑着等他说下文如果孔拉德日夜兼程就是为了找他说这么一件事那只能证明这位大商人最近真是太闲了而且这种事他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能对朋友们说地孔拉德伸手从斗篷里掏出一卷薄薄地羊皮纸来放到桌子上慢慢展开光洁细腻地羊皮纸上工笔细描色彩柔美却是一幅全身肖像画上,一位一身宫廷华服的少女,眉目如画这是安伽的伊丝丽公主,安伽国王最小的女儿维克多莫名其妙孔拉德又伸手往斗蓬里掏啊掏,又掏出一卷羊皮纸来,放在桌子上展开还是一幅画画上的女人,雍容华贵,媚态天成虽然梳着已婚妇人的发式,但看起来极为年青:这位是奥撒兰的华沙大公妃,去年才刚刚孀居她只有十六岁,却已经继承了华沙大公的所有领地,即使是在天下第一强国奥撒兰,也是一位实力强大的贵族维克多已经是微微皱起了眉孔拉德视若无睹,再掏出一个羊皮卷来……这一回,画上是一位戎装女子,执剑控马,英气逼人:这一位是尊奉奥撒兰皇帝的小国萨京的女王维多利亚,今年二十六岁,文武双全,是一位了不起的女英雄维克多看着被推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三幅美女图,轻轻叹了口气孔拉德白他一眼:你别跟我唉声叹气的,我管着全国上下那么多的生意,哪儿还有空到处给你找女人?这回是人家找上了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总得把话传到吧维克多苦笑:她们找你?安伽国王的本事大,一口气生了十三个儿子,十五个女儿,到这个最小的女儿伊丝丽成年,他已经没有足够的领地可以分封了他舍不得将掌上明珠嫁给低等贵族,可是高等贵族又并不稀罕一个没有足够封地嫁妆的公主所以他就琢磨着把女儿嫁给一个肯定不会计较嫁妆的高等贵算是外国人也没关系于是老头就看上你了华沙大公妃,十三岁就被家族嫁给了六十三岁的华沙大公,十五岁成了寡妇华沙大公没有儿女,她的家族想要借控制她的婚姻来控制华沙大公留下来的一切大公妃不想被家族出卖第二次,但她从华沙大公那继承到的财富地位,就连一位国王都会眼红她一天不出嫁,就一天不得安宁,所以她想找一个绝不会觊觎她财富领地的丈夫,来保全她自己至于这位女王陛下,则是被前赴后继的求婚者们烦得受不了了她是女人,如果结婚,不但要把王权和丈夫分享,且必然要退居到国王身后,这种亏本的买卖,精明的女王陛下当然不肯做,可是萨京江山多娇,热情的求婚者屡败屡战,贵族议会,国内大臣们,也对女王长年保持单身指手划脚所以女王陛下想找一个远隔千里,且对当国王没什么兴趣的高等贵族结婚所以人家也看上你了她愿意与你分享萨京的王冠,同时她也成为你领地名义上的女主人但实际上,你们各干各的事,彼此互不相扰,大家各取所需,各自自在孔拉德咳了一声:这三方,都陆续向我手下去他们那做生意的商人们,秘密做出了足够的示意这种好事,我当然要紧赶慢赶地来告诉你他微微一笑:现在,你想娶哪一个?维克多愁眉苦脸:别开玩笑了孔拉德笑笑:你慢慢头疼去吧,有结论就告诉我,放心,你真要不解温柔,隔着这么远,人家应该也不会发兵来打你他挥挥手,就往外走维克多沮丧地坐下来,冲着三张画像发呆孔拉德走到帐帘处,忽然止步维克多维克多望着美人画像,若有所思,只随意地嗯了一声你……没有别的话要问我吗维克多默然半晌孔拉德,这不能怪你我知道,走到这一步,有的事,你已经不能不做了孔拉德微微摇摇头,微微叹息:维克多,对敌人,你从不缺果断和狠辣,但对你身边的人,有的时候,你真的是……容让得太过了无论是对我,还是……我并不觉得,我在忍耐什么维克多轻轻反驳,神情却微微有些黯然如果有一天,他的朋友让他生出,必须要忍耐的感觉,或者,这样的友情,就已经走到尽头了只是,真的,会有那一天吗……维克多,你是我的朋友我愿意为你出力,甚至为你死但是,在我心中,还有些事,是比你更重要的而其他人,也是一样无论是泉音,影子,法修,还是陪了你十几年的艾伦,看着你长大的安东尼,在他们心中,都有比你更重要的事这有什么问题?维克多不解地问:你们也不是我最重要的人孔拉德回头,眼神有些奇异的看着他:那么,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人?维克多脱口想答,却发觉,自己竟然说不出一个名字他愣了一下,才有些傻样地笑笑:应该是我自己吧!看到孔拉德鄙视的眼神,他低下头,望望桌上画像上三个气质迥异的美女,神情中有一丝的恍惚:也许……会是我心爱的人但现在,你心爱的人,在哪里呢?孔拉德没有问出来他只是一语不发地走出了帐蓬一直守在外头的诺德凑过来,等他吩咐孔拉德却没有理会诺德那带着询问的眼神,只是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空旷的天空依然可以冷静地判断,平静地抉择,他从来都是个精明的商人只是,终是有一种悲哀,无声地从心底弥漫开来走吧都到了这里,咱们一起去镇上商社看看,听听他们当面报告一下最近的生意状况,有些事,也该处理一下了明明并不冷,他还是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然后大步向前诺德和几个随从,无声地跟随在他的身后帐蓬里,维克多一直默默地看着美女图,神情最初有些苦涩,但渐渐,只剩下极淡极淡的怅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功亏一篑主孀居贵妇女王。

维克多很清楚,孔拉德说他只是被动地为那三方的传达联姻的意愿,其实不尽不实如果孔拉德没有预先通过那些商人们,有意无意地暗示表达,他正急于寻找联姻对象,并且说明同他联姻的若干好处,人家能不约而同将这么重要的事,通过一个商人来沟通吗谁是木偶,谁又是操纵木偶的那个人维克多默默地看着美女图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其实不是不明白孔拉德也明白他其实很明白,所以才没有开口劝谏哪怕一句眼下的他,固然是威风八面,无人敢惹,但这样孤立的英雄,又能撑到几时他真的能永远长胜不败,他真的能永远不被暗算?他的领地,越是繁荣,越是昌盛,危机就越是迫在眼前他没有妻子,没有儿子只要他一死,所有这一切,就会重新属于国王而为了让他消失而付出过努力的大小贵族们,都可以分到足够的利益只凭这一点,那些阴谋暗算,那些明刀暗箭,就绝不会停止他需要一场稳固的婚姻,他需要一个继承人,来断绝很多人的贪婪和妄想可是,他那位坐在国王宝座上的兄弟,看他是如此不顺眼,他自己当年得罪人又太多维斯国内的贵族们,是绝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的虽然他自己不在乎什么地位之别可他也并不敢娶一个没有根基地平民那会害了别人全家只要他一死他出身平民地妻子以及她为他生下地儿女不用等到他地身体失去最后地体温很可能就已经被灌下一杯毒酒然后再以悲痛而亡地借口和他一起被埋入土是地要想让基业长固要想让所有追随他依附他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地人心定眼前地三个女人都是最好地选择迎娶安伽地公主同安伽王室直接成为姻亲无论他是生是死安伽为了增强对维斯地影响都一定会力保他地领地不被国王和贵族吞并而华沙大公妃地领地在天下第一强国地领主当中也是排名靠前地贵族之间为了达成获取领地地目地娶一个四五十岁地寡妇都没什么了不起更何况这位美丽地大公妃今年刚刚十六岁当然,最好的选择,仍然是和女王结婚共享王权,分享王冠,被人称为陛下,做为国王,代替神祇,管理臣民如果能成为国王,就算只是一个小国之王,所拥有的特权都会远远超过一位大公,哪怕是面对维斯的国王,礼节上也只需微微低一下头就好尊奉奥撒兰为宗主国的萨京之王,更不是维斯的国王和贵族们可以审叛,能够征讨的萨京的王族,也会世代成为他所有领地的保卫者维克多努力忽略内心隐隐欲起的波澜,只让自己冷静地分析着婚姻,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总是必须把一条条的得失,全计算得清清楚楚而爱情,是最最无足轻重的东西身份地位到了他这一步,决定婚姻对象时,如果还要把爱情拿出来当一个条件,那简直就是一场笑话了维克多无声地一笑爱情啊……年少时,一心建功立业,一心想要做许多许多的事,错过了最好的时光等到发现无心进取,愿意享受人生时,又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敢于和他发展什么爱情了婚姻?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知道必然会这样一条条冷酷功利地计算一切,所以才一直回避,不去说,不去谈,不去做没有更努力更执着地去争取王位,是因为有很多事,不想做,不愿做可如果,已经退让到现在这个位置,居然还是不得不去做那些事,那以前的坚持,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只是,这一次,真的避不过了他身边的人,没有谁主动催促他,可终是坐不住,等不得了泉音坚持要来找东方,影子和法修的协助,孔拉德的暗中操控,一切一切,都在迫得他一步步接近风暴的中心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怕谁也说不清他不能怪责任何人一年又一年,他一直没有结婚,甚至没有对任何女性表达过喜爱之意关于他可能不喜欢女人的流言,已经悄然开始流传渎神的罪名随时可能会栽到他的头上随着他的领地财富不断增长,灭顶之灾降临的危险,也越来越大关心他的人,不可能不为他,也为自己做打算局面到了他这一步,前不前进,其实已经很难由得了他了正如孔拉德的决断和选择,其实也已经由不得他自己了他不怪孔拉德和他一样,做为商人首领的孔拉德,身后也有太多人在推动,在催促强大的商会,已经有了自己,商人们想要一个公平公正的规则,他们会希望这规)7在,他们会渴望这规则,能够控制更大的地方而泉音,法修他们,真的……也一样有更重要,更在意的事在选择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放弃照顾他的意愿和想法那么,他自己的呢?维克多轻轻伸手,在那羊皮纸上绘着的美丽面容上,轻轻抚摸他不知道,自己碰触的,是哪一张画像,也不知道,那画中的美人,是哪一个维克多的指尖冰凉他还能再避再拖再等到什么时候?他的朋友们心中,都有比他重要的人或事,可是,在他心里,真的再找不到比他们更重要的人了他这一生,所有的快乐,所有的战斗,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成就,都有他们的印记,他想要他们好好生活,不受任何人伤害但只有他活着,只有他一直拥有这样的实力,他们才能好好地活下去就在今晚,他对他的臣民们说,我会保护你们,可是,只凭他自己,他能护着那些人多久?那些普通的平民,用那样真诚崇敬的眼,看着他,只要得到他一句祝福,就感到无比幸福他承诺过要守护她们的幸福,他承诺过,要给予他们安宁而快乐的生活……维克多默默地站起来,信步走出帐蓬整个营地静悄悄一片,天空明月,都黯淡无光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过不了多久,第一缕光芒,就会从东方天际亮起了维克多喟叹一声,信步闲走看到营门附近,艾伦正对他挥手,就笑笑走了过去有什么事吗?艾伦低声问没事,我只是想随便走走,想点事情,孔拉德呢?咱们的大忙人去镇上了艾伦笑笑,对密谈后这两人有些反常的表现,一个字也不提,只笑着对东方一指:散步的话,往那边走吧?为什么?刚才我出来时,看卢瑟在这边发呆,就来找他聊天艾伦和卢瑟都在同一个学院学习剑术斗气,虽然并不同班,也并不相熟,但都是九级剑士,都是同一天晋级的,都给王族当保镖护卫,很自然地,会被别人拿出来比较,每回有一个人被别人提起时,另一个人也会被捎带着说一下,就是他们彼此看对方,也有点小小说不清的关注这回艾伦见卢瑟难得没跟在理查身边,很自然就凑过来硬要跟他聊天他有些神不守舍,我跟他说话,他答得颠三倒四,我们这边孔拉德神神秘秘的,他居然也没心思注意我跟他说了半天,才套出一点话来好象是理查一个人,骑着马,向东边去了卢瑟也没说为什么,只说理查胡闹而已,后来他实在按捺不住,也跟着去找了我看,理查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维克多二话不说,回头把自己的马牵出来,上马就向东方去了艾伦悠然看着他的一人一马没入黑暗中,同卢瑟望着理查远去时,心中的忐忑沉重,全然不同对于维克多的实力,他有信心得很,根本就不担心维克多的安全于是,他打个呵欠,慢悠悠回帐蓬去吃了那么多亏,死脑筋就是不改对亲人样子是装得越来越冷了,骨子里却还是撕扯不开真是自讨苦吃他可懒得管那位花心大少爷的闲事,天快亮了,赶紧补个觉,能睡多久睡多久吧?——————————东方是真的有些醉意了他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不知不觉,竟将搬来的东方美人喝得差不多了最后,看看剩下的两大坛酒,他懒洋洋地将酒一拎,便飞掠了出去他坐在悬崖石上饮酒,漫不经心地想着一些零零乱乱的事泉音法修他们玩笑般在他面前拼命说维克多的好话,其间深意,他不是不知道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很好的朋友,很可靠的同伴可是,那些在与敌人连番交战后活下来的人,一半被他在内斗中杀光了,另外一半,见了他就只剩下恭恭敬敬,顶礼膜拜的份冷眼看着那些商人,镇民对维克多的尊重和推崇,也想起很多年前,在苗人心中,他也曾经是同样尊崇的存在却因为他一时的情动于衷,毁了苗人唯一的兴盛希望,而后激愤迷乱之时,更是亲手杀了不知多少忠诚于他的教众他没有悲伤,只是冷漠地看着那些过往,如同看着另一个人荒谬的人生他饮酒,从不为浇愁,只是今夜他饮尽了美酒,却也并不觉得快意和畅怀对月吹箫的时候,心中也并没有什么非要借箫韵发泄的情怀,只是简单地想吹而已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在那么沉郁中,他自然也还是看到了理查区区一个理查,区区一个王子,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不值得他打一声招呼,不值得他的曲调稍稍为之起伏一下他随心所欲,散散乱乱地吹着箫,他知道夜风把酒意都带上来了,他知道,那前生前世的诸般旧事,如流水一般,反映在心头他知道,那箫韵随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变化着那些零碎的,不同的曲调他平静地任凭这股淡淡醉意带起的情绪引领着自己,他平静地在多变的箫声中,冷眼重观着自己的一生他就象是同时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他,在幻境中醉生梦死,爱恨痴缠,一个他却抽身而出,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他知道,理查一直一直,都在崖下静听然而,纵有千万人在,在他眼中,也毫无意义,更不可能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干扰直到理查在那一声大喊之后,开始不管不顾地向悬崖上爬他静静在崖顶往下看凝聚功力之后,他的目力之强,匪夷所思他看着那个华服锦衣的王子,一身狼狈地在山石间攀爬,他看着那谈笑风流的年青人,满身大汗,满手鲜血,一次次艰难地向上前爬,好几回,险险掉落悬崖他甚至可以看得到他脸上那种复杂的神情,看得清他眼中的炽热和激切东方心中一片了然这样的眼神,他已见过太多太多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理查应该已经知道,他就是他以为的她了不过……维克多所说的那个,没有女人可以抵挡的花花公子,不会真的是只知道用这么直白愚蠢的手段吧?那一块松动的石头突然崩断,理查失手坠崖,发出惊呼惨叫之时,东方也只是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山崖的地形,夜晚的风力,理查的重量……照他那个势头跌下去,应该有一棵从悬崖中伸出来的大树,正好把他托住运气好的话,连骨头都不会断一根大呼小叫什么理查惨叫着跌进厚重的树叶里去,老半天才从一堆树叶树枝中,挣扎着伸出脑袋来此时他已是满头挂着树叶枯枝,脸上也被划出了数道血口突然间死里逃生,他的眼睛也有些发直,只是向树外挣时,自自然然往上一看,忽得一呆,然后大喜呼唤:你没走?东方没有答话他本来站在悬边,随时可能拂袖而去,这时倒是闲闲坐了下来,悠悠然看着下面傻乎乎冲他呆笑的那个据说风流倜傥的王子殿下敢情这位是一直以为他早走了吗?那还拼了命爬个什么?本来冰雪般冷静的心境里,终是生出一种淡淡好笑的感觉这一路跌下来,满身是伤的理查却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来,欢欢喜喜说:你等等我,我这就上来然后他超水平发挥,以带伤的身体从树上跳了起来,攀在岩壁上继续爬这时他虽没有撞成什么重伤,到底全身青肿,数处流血,脸上也是血流披面,又要发力攀岩,自然伤处愈痛,血流也甚多,然而他见东方居然安然坐在崖顶,一副安心等他上来的样子,只觉信心大增,竟是身上的伤痛也顾不得了眼中有了希望,他的力气竟是源源不绝,比之刚才没受伤,却不抱希望,有点自暴自弃地攀爬,反而快了许多依然是异常艰难,依然是险象环生然而,每一次遇危,他到底都能稳住身形,每一回滑落,都能及时又攀紧岩壁就这样一步一步,最终在漫长的攀登之后,成功地攀上了崖顶东方还是那样闲闲依石而坐,理查全身湿透,喘着粗气看着他天地间,高山上,只有他们二人彼此相距,不过数步理查激动得本来就急促的呼吸,更加快得不象样子,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着,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过于紧张东方更加失望,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就这个样子?哪里称得上是个阅尽花丛的风流人物白白害他期待了一番理查向他走过来,口里喘息着,问:你……你是不是……那天……晚上……我见到的……一句话才问到一半,向东方只走近三步,他脚下突然一绊,腿一软趴唧一下,嘴啃泥式扎手扎脚地在东方面前扑倒在地就再没了动静幸好他这是往前而不是往后摔,否则还不直接翻下悬崖了这下,就连东方都愣住了第一百三十二章 欺人太甚理查下了至大决心,付出千般努力,冒着生命危险,好爬上了悬崖,直面东方正是夜黑风高宁静至极,山高崖险,四周绝无第三者他眼看就要问出最重要的问题,没准还有无数的话要倾吐,却在胜利在握的这一刻,结结实实地晕过去了其实以理查那点体力和毅力来说,光是爬悬崖所需要付出的高强度体力,就足以让他虚脱晕倒更何况他又一伤再伤,筋疲力尽,失血过多按理来说,他在半山腰就该直接晕过去了但是看着东方悠悠然在山顶上等着他,自然有一股无名之力,让他一直支撑着,不肯软下来当然……理智也知道,在爬悬崖的时候晕过去,那就是一个死,生存的本能也是会让他死死挺着可一翻上悬崖,身心为之一松,这才觉得全身空荡荡再无一丝力气他要站在原处不动,还能多挺一会儿,偏又呆呆望着东方,心情激动无比,迷迷糊糊向前走,结果就是头晕脑涨,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沉沉失去知觉了东方倒是被一个人晾在那里,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子殿下上下打量了打量理查,他自然判断得出,理查身上大大小,皮肉之伤不少,但明显并未伤筋动骨,只是流血过多,体力耗尽,虚脱了而已生命危险是绝不会有的,不过,身体需要一段时间休养才能恢复唔,偏偏他们的队伍里没有精于治疗系魔法的人,这么一来……东方略有些坏心眼地开始期待,倒霉的王子殿下,在自告奋勇的法修手中,被整治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了这么一想,他也就不那么介意被这个没用的王子糊弄得白等一回了,竟是心神愉悦,也没再多看倒霉的理查一眼,飘然掠起,直接就跳下悬崖,毫无良心不安地,打算回去了可怜的王子殿下,辛辛苦苦爬上悬崖,上来才不过说一两句话的功夫,人家就直接跳到他爬上来之前的那个位置,悠悠闲闲地走了至于某个凄惨至极地人事不知地伤员就这么被孤零零地被扔在这夜风呼啸冷得渗人地荒山之巅自己继续晕着去了殿下……殿下……卢瑟……卢瑟猛然转头呼唤他地人却是维克多卢瑟一路东行一路东张西望时不时还喊几嗓子然后等一等侧耳听一听是否有人回应自是行得极慢没过多久就让维克多地快马追上来了理查他怎么会自己出来?你为什么没有跟着他?卢瑟支支吾吾,无奈之极他总不能把理查对东方的怀疑,还有发疯一个人乱追的真相说出来吧?维克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移开了目光卢瑟只觉得浑身一松会不会有意外?需不需要我调动军队来帮忙卢瑟连连摇头事关东方的真面目,以及某个王子不合时宜的**爱恋,他实在是不敢擅自作主昭告天下:先找找,实在找不到,再调人来维克多点点头,和卢瑟一起并马前行向前走了没多久,却见东方广袖宽袍,踏月而来卢瑟心中一急,四下一望,没见到东方附近有理查出现,当际不管不顾,迎上去劈头盖脸就问:殿下来找你了,你看到他了吗?情急之下,他连一向对深不可测的东方保持的礼貌都维持不下去了东方答得倒是爽快:他掉下悬崖了卢瑟脸上血色全失,脱口说:怎么会?东方难得肯耐心地解释前因后果:我在山顶上,他一时找不到上山的路,于是就直接从悬崖那边往上爬,半路上失手了你……你……你……他……他……他全是为了你……他的语气艰涩,身体都因为激动而颤抖,然而,他的手却非常非常稳定,稳定地搭在了腰间的剑柄面对卢瑟的激愤,东方的神情,却是出奇地沉静,唇边徐徐掠起一抹笑意,清清淡淡地说:他并不全是为了我卢瑟怒极反笑,五指紧握,便要拔剑,手腕上却突然被大力牢牢箍住他奋力挣了数挣,却是纹丝不动维克多的手牢牢地抓住卢瑟的手腕,如同铁铸一般,卢瑟心神混乱,竟然没有意识到,同为九级,维克多能轻易压制他的力量,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死死地瞪着东方,眼中都是愤怒的火焰理查那个家伙,是混蛋得很,但是这一次,他却分分明明,是为着这个人而不顾一切他因着这个人而失手落崖,这个人明明看得分明,明明可以伸一下手,却见死不救这也可以!因为本来这一切,就是理查自作多情!但是,他却不可以这样,眼也不眨一下地将理查的一片心意,如此矢口否认!这也欺人太甚了纵然明知动手必败卢瑟也还是按捺不下满心的怒意维克多上前一步,拦在卢瑟身前,目光同样定定地看着东方,神情凝重:你只是说他掉下悬崖,而没有说,他掉下悬崖死了所以,他还活着他在哪里?哪一处悬崖?一经维克多提醒,卢瑟心神微定,再看看东方略有失望的神情,这才觉出懊恼来东方他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唯恐世上的强者不做他的敌人这分分明明就是要引自己这个九级剑士跟他拼命,好让他消遣一番啊!自己上当得可真是快东方虽会为了自己的恶趣味而故意引别人生出误解,却终不屑于为这么点事撒谎,只淡淡说:他掉下悬崖,命大,没死,接着爬,总算爬上去了,然后晕倒了他说得十分简单,和卢瑟听着却都觉得惊心动魄爬爬悬崖,对他们T3,可是对理查这种好逸恶劳又没什么实力的家伙,那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何况他中途还掉下去过一次!肯定也受了伤一念及此,卢瑟便觉怒气满胸,还是忍不住怒视东方:你就这么任他晕在悬崖顶上吗?东方好整以暇:他晕他的,我走我的,有什么相干东方望着卢瑟,说得天经地义来吧来吧,怒气冲冲地向我打过来吧……维克多皱了眉,沉声问:理查在哪里?同时冷冷瞪了卢瑟一眼卢瑟心神一凛,这才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向东方问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应该尽快把晕迷的理查从山顶上救下来谁知道山顶风有多大,谁知道山上有没有野兽,谁知道理查会不会在没有人管的情况下,一直失血到死……东方见火苗挑不起来了,甚是无趣,抬手一指:就在前头,第三座山头,你们自己找吧说罢,转了身,径自去了卢瑟也没多看他,狠狠一鞭打在马身上,就向前狂奔维克多策马追在他身后,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卢瑟今晚的表现,出奇地浮燥,不分轻重,十分冲动理查最信任的亲信卫士,不可能这么没有定力卢瑟也感觉到身后维克多那如电的目光正凝在自己身上,他没有回头,只是咬着牙,恶狠狠地继续挥鞭是的,今夜,他太过反常了如果那个袖手旁观的人不是东方,他一定可以冷静地处理如果那个漠视所有努力和真心的人不是东方,他一定不会这样,满心无奈和愤怒东方应该知道理查是为什么而做出这么疯狂的事然而,他竟能完全不当回事,他可以冷冰冰看着理查掉下悬崖而不施救,他可以看着理查倒在面前,而全不在乎理查的纠结苦痛,理查的挣扎苦恼,于他,也许连一个笑话都算不上有一团火,在卢瑟心中无声地燃烧着即使早就知道东方是个多么冷酷的人,眼前所面对的一切,依然让他感到说不出的愤怒和痛苦相比起卢瑟的混乱和急切,维克多却冷静得多他莫名地相信着东方的判断,东方只说理查晕了,那理查应该就只是晕倒,并没有什么大伤,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否则东方会说,理查这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太过紧张了维克多只是皱着眉,思索着这个奇妙的局面那个出了名好逸恶劳,任何辛苦的事都避之则吉的家伙,为什么要爬悬崖?为了东方?要见东方很容易,要跟东方说话也很容易吧?至于要爬悬崖吗?让理查这种最重保护自己的人,如此不顾一切,这其间的内情,可真是玄妙了卢瑟说,他全是为了你?东方说,他不全是为了我?维克多叹息那到底,他是为了谁呢?维克多和卢瑟登上山顶的时候,隔着老远,就见理查的身体,摊手摊脚,静静地,在山石之上,一动不动地仰面向天理查!卢瑟吓得手足冰凉,一迭声大喊,几步就冲了过来我没死,用不着这么大呼小叫的,吵死人了理查懒洋洋用眼角瞄瞄他他早就听见这两人上山了,只是实在不想动山上风大,寒冷,正好让所有伤口的血都凝住了无虑失血过多的他,醒来之后,就一直这么手脚大张地倒在悬崖顶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发愣卢瑟悬到了嗓子眼的心扑通掉回胸口里,可是仔细一看理查,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理查人虽然是真的没死,但却实在是狼狈得厉害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这里挂着树枝,那里渗着血,头发上不知蒙了多少碎石灰土,还挂着两三片树叶子,一根小枯枝衣服被泥土和鲜血,汗水,染成深黑的的颜色,脸上最少有七八道伤口,血糊了满脸原本英俊的美男子,此刻望之若鬼怪两脚的鞋子早磨破了,脚趾都露出来了,血糊糊一片,不过比起指甲翻卷,十指模糊的双手,倒又要好上许多了卢瑟保护理查多年,这位主子,平时就是磨破一片油皮,都要大呼小叫半天的,哪曾见过这种恐怖的场面,一双手一时不知道该按哪儿,扶哪儿才好维克多却没把这伤当回事他自己是无数次从死亡战阵中杀出来的人,只瞄一眼就知道理查的伤也就是看着吓人罢了,根本没有伤筋动骨,应该也没有伤到内脏,全都是皮外伤而已就这种程度的伤,换了他,早当没事一样,走回去了不算什么大伤,别担心他这边随口安抚卢瑟一句,却气得理查冲他直瞪眼:你看看我这全身血淋淋的样子,这还不算大伤?维克多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俯身直接扶他站起来:我们先回去,大家都在担心理查对这话嗤之以鼻除了卢瑟,整个营地,还会有第二个人担心他吗?他的眼神在维克多坦然的面容上,微微一凝,却又不经意地掠了开去也许还有第二个吧,只是,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哎呦喂……借着维克多的扶持,理查才勉力站起来,立时却又惨叫一声,软倒了回去疼,疼,疼死我了……第一百三十三章 各自取舍查身上每一寸筋肉都在毫不客气地用酸痛提醒他,一件多么不理智的事每一点轻微的动作,都会扯动若干个伤口爬悬崖的时候,他就象被加持了无畏,石肤等等辅助魔法一样,什么痛也感觉不到,感觉到了也不当回事,可是现在,他真是恨不得痛哭流涕,满地打滚才好维克多笑笑摇头:痛也要回去你一直躺在这儿,谁来给你治伤?回去更惨!我敢肯定,你那个法师朋友会象恶狼扑羊一样,扑过来整治我我现在是痛得要死,落到他手上,那就是比死还惨理查哭丧着脸,当着维克多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地表达着他对法修医术的不信任维克多也不在意,转头便对卢瑟说:你去镇上教堂找一个牧师来理查眼前一亮:对啊对啊,你那个镇子那么大,最少也会有一个中级牧师……维克多好笑:你这是承认你其实伤得不重了?理查干笑着不理,只冲卢瑟催:快去快去,我痛得受不了了卢瑟略一迟疑,目光在维克多和理查之间快速一扫似乎由维克多去叫人由他来看护理查更合适一些吧?不过……以他地身份当然不能支使一位堂堂大公所以他也只犹豫了一下就转身下崖去了维克多随意地坐在理查旁边笑着问:痛快了吧?痛快?理查被刺激得不顾伤痛坐起来对维克多这匪夷所思地问题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来回应了维克多依然只笑着看他:不痛快吗?理查怔怔无语良久方慢慢躺了下去是啊真痛快啊他闭上眼,想笑,却觉得眼睛都湿润了:十几年了,唯一一次觉得痛快,居然是这样不知死活地发疯醒来之后,看不到东方,却发现自己一个人孤伶伶,满身伤痛,被留在这冷得让人发抖地山顶上心中,是空荡荡一片地,可是就这么一直躺着,一直看着浩浩的天宇,无尽的星月,居然不知不觉,轻笑出声,哪怕是带泪的笑,到底是笑的没有第二个人在,不需要面具,不需要演戏,他是真的在笑多少年来,心头压着的一重重重负,仿佛全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身与心,都出奇地轻松起来了维克多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远方的星月你不是为了东方,至少,不全是,对吗?理查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样的疯狂,这样的不顾一切,更多地,也许只为借此举动,来反抗命运,反抗那心头一重又一重的重担这么多年的压抑,这么多年的伪装……他只是不想再小心地掌握分寸,不想再处处思虑周全,他只是想要,全心全意做一件事,不顾一切,追寻一个梦,不留一丝余力地做一次努力他是为了东方,却又远远不只是为了东方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一颗沉沉重重压了多少年地心,为了一种以生命为注的痛快淋漓,酣畅尽兴他不顾一切地拼命攀爬,好不容易翻上悬崖地那一刻,竟然忽然间领悟了,东方捧着酒坛纵情饮酒时的尽兴尽情然而,若没有东方,他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勇气放纵他自己若没有对东方的那份炽热情怀,他永远不会让胸中的热血沸腾起来,若没有东方的箫声,在这个夜晚,唤起他心中如许往事,也绝不会激起他那忽然想奋而一搏,抗击天命地决心是的!他这么做不是为了东方,可没有东方,他永远不会这么做你早该如此了维克多轻轻一叹,语气柔和,如夜风拂过耳畔这个孩子,压抑自己得太厉害了永远地风流自赏,永远地谈笑自如,那些渴望,那些**,那些苦痛,一直一直牢牢地隐藏在暗处自己少年时,还经常尽情发泄在无人处,放声大喊,拉着朋友饮酒整夜,无所顾忌醉倒街头,一个人练剑练到虚脱,单人匹马,杀到敌人老巢去郁闷难消地时候,愤恨不平的时候,有太多太多地方法去排解,去发泄,可是这个孩子呢?小心小心再小心地活着,就连不成器地喝酒闹事招惹美女,都只是借以自污保身的把戏而已这么多年过下来,好好地人也要闷出病来若没有这一番发泄,时间长了,只怕连心性都要扭曲了思虑至此,维克多倒是对东方生出几分感激之心来他微微一笑,并没有低头看理查那奇异的表情,只是很随意,却很自然地拍拍理查的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用不着过于自苦理查哼了一声:你懂什清高,你英雄,你了不起,你连王位都没放在眼里…的情绪确实有些失控,换了在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对着维克多说出来的话,现在是完全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维克多轻松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王位放在眼里?理查一惊,愕然地望着他维克多低头,平静地冲着理查笑:你真以为,有完全没把王位当回事的王子?理查呆呆望着维克多,说不出话维克多甚是好笑:这世上也许真有不想当国王的王子,但那人肯定不是我你,你……理查愣愣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维克多大笑出声:你真以为我当年拼了命做事立功,全是单纯为国为民,绝无私心啊?这世上哪有这种圣人理查看维克多的眼神,就如同看到雪白雪白地天使头上忽然长出两只角这么多年来,他身在黑暗,却一直向往着这个人地光明,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妒忌,甚至隐隐有些仇恨,这么多年的感情啊!好象全浪费了说穿了,我不过是一个竟争的失败者而已只是我看起来洒脱一些,我努力在失败之后,让自己活得好罢了维克多微笑着说:身为王子,想要当国王有什么问题?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查瞪着他:你骗我,你根本没有全力去争取!维克多摇摇头:不是没有全力去争,是我很小气,我舍不得那些争取中,必然的牺牲再说,难道你就真的尽了全力了?理查默然没错,他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放不开手脚全力去争维克多是心里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而他,却是太过注意保护自己总是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意图,总是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本性不管是父亲还是兄弟,都不把他当威胁,从小到大,别地兄弟们遇上过种种莫名其妙的危险,而对他来说,最危险的事情,也不过是让人家美女的父兄丈夫,晃着拳头追打追打,弄个鼻青脸肿而已他不敢暴露意图,所有势力都暗中经营,手中掌握地力量,自然也就有限得很这样虽然不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惕,但真要做什么,却也未免略显不足就连魔兽事件,惹得兄弟们一个个全力而为,拼命争抢,他也只是跟着佣兵团不紧不慢地前进,就算是想要拉拢东方这个超强者,在没摸透东方之前,也不敢有什么作为理查苦笑王位他也是很想要,只是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急迫,那么不顾一切凡事不肯全力而为,时时想着退路,能有多大机会成功维克多伸手指着悬崖:如果你有一丝迟疑,一点犹豫,你能爬得上来吗?理查无言以对眼前地王位,他看了十几二十年,却没有真正做成什么事生命中唯一一次全力而为,拼命争取,却只是为了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且,还在最后一刻失败了但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并不沮丧,想想悬崖上下那简直不可逾越的距离,心里竟然欣欣然,满是成就感他笑了笑,才说:你是在鼓励我全力争夺王位吗?维克多也笑:我是在鼓励你,全力争取你想要的东西他凝视着他,问:可是,你真的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理查全身放松,仰躺在地,望着永无边际地天空遥远的东方,已然透出淡淡地曙光———————————约克镇的商社里,孔拉德目光淡淡,扫过一干人等急迫期待地眼神我是来通知大家,事情到这个程度就够了,该准备的好好准备,其他地事,不要做了商社众人一阵喧哗,诺德的反应尤其激烈孔拉德语气阴沉:我们可以向领主进言,可以提出建议,但在任何时候,做决定的人,都只能是领主你们全都给我消停些,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暗中有什么动作,别想着搞出什么局面来,逼人必须照你们的意思做否则的话……他森然一笑:我可没有维克多的软心肠谁敢违了我的规矩,我会叫他的产业转眼间土崩瓦解,一文不名他神情稍稍舒缓,看了看汗如雨下的诺德,淡淡说: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的领主还不至于窝囊到没有一个好老婆,就应付不了大阵仗就算将来真有什么事,我们这些年来,刻意加大对各国的生意力度,交好诸国贵族,难道不就是为了留退路吗?真逼急了,抽身一走……他微微牵动一下唇角,神情出奇地自信而骄傲:我们能让整个维斯王国倒退最少二十年话音方落,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三重两轻,然后又是两下重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人如何拉德和商会众人正在密谈,却听有人暗号敲门,商社眉头。

这种时候,如无要事,是不会有人敢来打扰的。

他皱了眉,大步向前,打开加持了魔法隔音结界的大门,沉声问:什么事?方才,理查殿下的侍卫卢瑟冲进镇里的教堂,不顾阻拦,抓走了牧师……卢瑟带着牧师登上山顶时,遥远的东方,一轮红日,已是喷薄而出。

朝阳映红天际,满眼皆是壮阔之美,看得人只觉心胸为之一畅,胸怀都宽广起来了。

绝壁之巅,维克多和理查,一坐一躺,望着远方徐徐升起的朝阳,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脸上都是淡淡的笑容。

发生了什么事?卢瑟有些茫然不解。

理查对维克多一向是又想亲近,又觉嫉恨的。

而维克多对于理查他们这些王族血亲,也向来是冷冷相待,虽然从不拒绝这些人的请求,但却也从不试图亲近,从没听说过他有兴趣向侄子展现叔叔的脉脉温情啊。

这现在是怎么了?他们居然一副相谈甚欢,发自衷心感到愉快的样子。

卢瑟深深叹息,这世界果然变化快啊。

天刚刚亮。

营地里就慢慢喧闹起来。

人们纷纷起床。

收拾东西准备赶路。

伊芙和希雅也从帐蓬里出来。

高高兴兴来找东方。

见东方衣着整齐。

身上还有浓浓酒气。

眼中毫无初醒地朦胧。

希雅就探头向马车里看一眼。

见昨晚才装进来地若干酒坛全没了。

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喝了一晚地酒?喝得太多。

小心伤身。

伊芙举目看看四周。

周围士兵脸色惶然。

来去匆匆。

出什么事了?昨晚理查出去后没回来。

维克多去找他。

也没回来。

雷蒙伯爵当然急得跳脚。

要派人四下找了。

东方随口答。

他为什么出去?希雅也四下望着。

去找我。

东方还是很无所谓。

二女都是一惊,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找你干什么?他认出我就是他某个晚上,一见终情的美女了。

所以,大概是想去找我表白,努力追求我吧。

伊芙和希雅互相看一看,再望望东方那毫无异色的面容,过了一会,希雅才小心地问:他,他知道你不是女人吗?应该不知道吧。

东方很平静地做出推断:他可能认为我是一个漂亮女人扮成的男人,顺便再化妆成老头。

伊芙和希雅都打了个寒战,心里为理查哀悼。

可怜的王子啊,你自求多福吧。

虽然过于风流,动不动玩弄别人的感情是不对的,但是这个报应,也实在是惨了点。

沐浴在治疗魔法地光辉下,理查那点子看起来吓死人的皮肉之伤好得飞快,转眼间就活蹦乱跳,和没事人一样了。

可是理查坚决不肯一身破烂,满脸血糊地回营地去,现在天都亮了,就这么回去,让所有人都瞧见他狼狈到家的一面,多影响他的形象啊。

以后他还有什么面子去风流自赏,还怎么还好意思在人前玩潇洒呢?在他地一堆歪理下,维克多和卢瑟无奈败退,答应他先找地方洗澡,梳头,换衣服。

可在床上睡得好好,被人硬揪来的牧师,可没心情陪他们在这荒郊野外乱转。

刚刚被人家治疗过,理查总也不好意思这么不知好歹,还硬拿身份来压人家。

最后地决定就是卢瑟怎么把人请来的,怎么把人送回去。

而维克多陪理查去好好拾掇一番。

二人转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一条河,理查欢呼着扑进河里,拼命地洗涮,等全身洗干净了,恢复点英俊王子的风采,他就开始冲着维克多诡笑。

维克多又可气又无奈,只得好笑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这位讲究得要命的殿下暂穿。

理查还嫌维克多的衣服太素,一点也不配他,衬托不出他地风度气概来。

嘀嘀咕咕唠叨了半天。

维克多也不理他,由着他说到嘴巴发干就是。

理查的马早就在他勇攀悬崖地过程中,跑掉了,卢瑟骑了马送牧师回去,现在维克多和理查只好共乘一骑回营了。

这种紧紧依靠,身躯相贴的骑马方式,两个人都不太习惯。

维克多和许多朋友这样共乘过,甚至同泉音一起这么亲昵地骑马,也不觉有异,但现在身后坐着自己地血亲,却有些手足无措。

而理查对这种亲近的骑马方式,更是熟悉无比。

这辈子带着各色美人佳丽,这么骑马悠游地次数都数不清了,可忽然间往自己亲叔叔身后一坐,那简直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二人处理的方法都不怎么自然,维克多是一直僵直地坐着,理查则是一刻也不停得说着一些完全不着调的废话。

这样行了大半路程,彼此稍稍习惯,维克多慢慢放松下来,理查也觉得自己刚才傻得透顶。

他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问:维克多,你一直没问过我,为什么半夜出来找东方,为什么忽然被刺激得疯狂爆发?维克多居然也没立刻答,沉默了一会,才说:是为了那个让你惊艳的女人。

不是惊艳,是一见钟情。

理查正色强调。

维克多没有就这一点同他争执什么,只轻轻一叹:理查,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理查不解:你能有什么事情对不起我。

我劝过东方,暂时不要答应你和那个女人不管你怎么请求都拒绝你。

为什么?理查越发不解。

现在地你,无论爱和恨都太容易伤到人,而伤到东方所在意地人,是一件太过危险的事。

维克多沉声说,我不知道,你这次在东方面前受这么大挫折,会不会和我的话有关。

在暗中插手别人的人生,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我以后再不会这样做了,但……我还是想劝你,如果不能确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暂时还是不要去找东方的好。

理查闷着声,听维克多左一句东方,右一句东方,虽然猜地问题似乎不对,但这个劝告,相关的联想,似乎又都套得上,害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愣了一会,他才说:不关你的事。

是我昨晚太冲动了。

我是发现了东方的一个秘密,一时没能控制住,他其实……维克多及时开口,阻止他说下去:你地爱情由你自己作主,我不会再介入。

而东方的秘密……我还是少听为妙。

所以,不管你想说地隐情是什么,如非必要,就不用告诉我了。

理查苦笑了一下,也没再继续:维克多,我不明白,你对我,为什么忽然间不同了?以前的你,对我们这些人,一向是冷冷淡淡的,有求于你的时候,你自会伸手,可如果我们不开口,就是我们当着你的面,眼看要掉下悬崖,你也不会动一下手指。

为什么这次你会主动私下劝说东方,为什么主动帮忙来找我?我不是看你们掉下悬崖,也不会动一下手指,我只是要让我自己看起来,我不会为你们的生命动一下手指。

维克多回答地语气很是平静:我不主动关心你们,因为关心没有用。

我不表达我的亲情,因为不会有人相信。

我从不主动对你们示好,向你们劝告,为你们进言,因为不管我本心如何,总会有人想得太多。

与其让你们为了防我忌我,猜我地用意,白白浪费人力物力,甚至影响国事,我不如省省心,也让你们省省力。

理查只是默默地听着。

一直以来,他最纠结,最不解的谜团,真相竟只是如此?他不是看着亲人身在悬崖,也不伸手相扶,而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一看到有危险,就主动伸手最大地可能是被误以为要推人下悬崖。

所以,他只能看着,只能等着,偶尔在暗中,悄悄做一点事,但在表面上,他永远冷漠无情,只有对方开口请求,才肯伸出援手……理查愣了半晌。

这些年,我们让你心里很苦吧。

你不用把事情想得太严重。

你们是我的亲人,但是,我们都是王族子弟。

王族子弟,最不值钱地就是亲情。

在我的能力之内,容忍之内,我会关心你们,能做的,我会为你们做,不太严重的事,我不会跟你们计较,但真逼急了我。

我也不会留情。

你们要真有什么事,我救不了,帮不得,我也不会太介意……维克多淡淡说,理查,我不是圣人。

王族子弟,生养不出圣人来。

所以,你用不着老在我后头纠结烦恼,我并没有比你高尚多少。

理查干咳一声: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又要把真相告诉我,不打算继续再假装冷漠了?维克多微微一笑:因为,我决定,以后要对你尽量真诚,但只是对你而已,理由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他回头,看了满脸茫然的理查一眼在你确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打算倾全力追求的是什么之前,我不会告诉你,因为,那会影响你最终的判断。

卢瑟送完牧师后,直接照原路回去,跟维克多和理查碰上头之后才一起回营地。

见他们回来,全军营的人也不乱了不急了,收拾停当就继续上路。

有了孔拉德的安排,小镇里的民众商人,没有来给维克多送行,也没有送来一堆礼物,倒是省了维克多许多事。

孔拉德自己却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路同行,而是和维克多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一路上,希雅和伊芙一直守在东方左右,不肯离开半步,擦亮眼睛等着看理查的好戏。

可事实上是,一路上理查懒洋洋骑着马前进,长时间保持着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很少回头注意东方的马车。

就是扎营做饭,休闲散步的时候,偶尔不小心扫到了东方这边,也会立刻转过头去,当然,有意无意靠近马车这种事,更是从来没有过。

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神不守舍,和平时谈笑风生,神采飞扬的样子大不相同,整个队伍中,除了维克多对此毫不介意之外,众人无不暗暗生奇,就连和他最亲近的卢瑟都不明白,理查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人们私底下的暗中议论自是不少。

泉音等人则直接抓了维克多发问。

你们出去一趟,到底出了什么事,理查又想搞什么鬼?他只是有些问题没想明白,等他想清楚了,就好了。

他的事是他自己的**,没有他的同意,我不好宣扬。

维克多轻轻松松把问题给挡回去,随口反问,你们觉得理查怎么样?大家愕然互望。

泉音答得简单:一个有城府的花花公子。

这个判断倒也不错,嗯……维克多笑笑,我想问的是,你们觉得,他和他的其他的亲人有什么不同?法修冷笑。

你是说‘你’的那些亲人啊。

人人都不同,人人骨子里也一样。

说穿了,他们眼里盯着的,其实是同一件东西。

维克多干咳一声:这句话,好象也没说错……算了……当我没问。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似曾相识伦皱眉盯着维克多:你到底在想什么?维克多讪讪一笑:我有一个打算,不过,现在还没有决定下来。

我要等理查有了决定,我才能定,定下来了,我才好告诉你们。

泉音不满地瞪他:说什么呢,定来定去的,你爱说不说……她转身似乎要离开,走出几步,却又随意地向这边挥挥手。

管你什么打算,反正有什么要我做的事,告诉我一声就好。

也等他回话,就快步向东方的马车走去。

艾伦盯着维克多,然后叹了口气:如果孔拉德在,也许能猜透你想干什么。

影子哼了一声:这什么鬼决定恐怕就是因为孔拉德做的。

他昨晚半夜跑来,总不会是太过想念维克多,跑来见一面,然后就离开吧。

维克多只管哈哈干笑两声,当做没听见。

目光正好望到东方从车上下来,泉音高高兴兴靠过去,不知说些什么,满脸都是笑容,眼神清澈闪亮。

东方竟也微笑着回应了些什么,任由着泉音轻依在他的身旁。

能和这么冷漠的人,如此亲近,也真是泉音的缘份了。

管他是不是精灵的血脉呢,糊涂也有糊涂的福气。

只是一直被拒于千里之外,千般讨好,万般询问都得不到一丝回应的理查会看得眼热冒火吧。

他有些好笑地想着,不由得往向理查方向看了一眼。

是有一个人望着这边东方和泉音亲热地样子。

眸光隐约有点眼热地意思。

但那人。

却是一向沉稳冷静地卢瑟。

而理查则依然低头沉思。

眼角也没往东方那边扫过去。

傍晚地时候。

他们接到了快马传来地信息。

萨尔瓦地王子。

就在较接近遗迹森林地某处村庄。

离这边只有一天地路程。

二王子亚瑟。

已经和他们地队伍会合了。

并向萨尔瓦地王子通报了事情地大概。

现在他们都驻扎在那里。

等待着理查这边地人马赶去见面。

详细商谈。

因为怕问题暂时不能解决。

在这几天内。

因遗迹森林而聚集在附近地贵族们都会陆续集中过来。

据说如果问题一直纠结未解。

再等一段时日。

可能会等到国王地特使从王都为这件事专程赶到。

这个时候理查总算恢复了点精神。

冷笑连连:放心。

不会有机会劳动国王陛下地特使费心地。

这么点小事。

有我处理就足够了。

对于王子殿下地豪言壮举。

大家自然是不置可否。

说说笑笑。

吃饱喝足人人进帐休息。

今天地行程顺利而简单。

没什么值得注意地。

只除了……半夜三更,理查王子殿下,又一次睡不着觉,悄悄走出帐来。

巡夜的士兵不敢打扰,只是互相使着眼色,对理查王子的失眠症颇有点儿好奇。

唉,一个花花公子,忽然间要处理一桩严重的国际纠纷,有压力也是正常的。

白天还非要硬挺着装一副万事在握的样子……理查本人自是不知旁人神奇的联想力会做出什么设想,只是面容沉寂,漫步徐行,不知不觉,就向着那个大马车走过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大马车里,正有两双眼睛,从车帘的缝隙间悄悄张望着他。

虽然希雅和伊芙都自觉是善良地好女人,但在提醒理查不要再误会下去,拯救一个倒霉蛋于危难之中,和看一场爱情好戏之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者。

在理查身后,卢瑟站在帐蓬外,遥望着他,一直没有跟过来,面容始终藏在阴影里。

理查走到马车近处,就没有再靠近。

怔怔望着马车一会,坐下来,一个人,在马车旁,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地又坐了好久,又站起来,冲着马车发了一阵呆,这才无声地走回他的帐蓬去。

这就走了?希雅,你没记错吧,他真的追求美女从没失败过?伊芙的语气十分怀疑。

希雅忍不住低声埋怨东方:都是你,平时性子太怪,一定是这样把他给吓住了,害得他翻来覆去,想了一天,还是不敢来跟你说个明白。

东方懒洋洋不理会,其实他也很失望啊,其实他晚上,也等着想看理查能干出点什么事来呢?结果那家伙就在外头晃两圈就走了。

话说这两个姑娘,伊芙从来没有被人追求过,希雅却是追求的人太多,一进王都社交界就引发过贵族之间的香艳决斗,害得她对所有的追求,都不闻不问不理会,到现在,和伊芙一样,对于男人追女人的手段,全是一无所知。

而东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其实也同样对情爱追求之事,一无所知。

他这一生,风流韵事甚多,却皆是那些出色的女子来主动向他示好,他只需选择喜欢的人,应承便是,唯一与那人之间说不清地纠葛,也是因缘际会,水到渠成,却是谁也不曾真的费过心力,去追去求。

所以听了维克多那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女人能拒绝理查地追求,害得他莫名生起一点好奇之心,戏弄之念,非要见识见识理查的手段不可。

他又哪里知道多这辈子还根本没尝试过男女之情,只不过是听理只不过是知道,理查以前确实从没有追不到的女人罢了。

这么好的成绩,在一个象维克多这样,一个女人也没追到的笨男人看来,自然是高不可攀,不可逾越,且肯定是不能对抗地了。

希雅在旁思索着出主意:理查对你肯定是又爱又怕,又想亲近你,又怕你的脾气性格,要不然,我们加大诱惑力度,你找个机会,把面具脱了,在他看得到地地方晃几下,我就不信,他能忍得住不来找你。

伊芙有些迟疑:这个……是不是不太好?有什么不好。

他们早点说清,早些点破,早一刻解除误会,理查也就不用痛苦纠结了。

这样由着他把东方当女人都想着爱着,发展下去,不是哪一天被东方杀了,就是最后被教会当成亵神的异端给除掉了。

希雅理所当然地说着,眼中却全是属于女人看热闹地**光芒。

受够了贵族们骚扰追求的她,对于所谓和所有美女都保持亲密关系地大众情人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折腾理查几次,对于她来说,绝对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东方听着只是淡淡微笑。

身边的人,由最初的拘谨小心,到现在的随兴玩笑,总算是个好变化。

看到人性与生俱来地小小恶性,不受压抑地慢慢探出头来,东方甚至还甚为得意。

总算他这个魔头的言传身教没白费,否则的话,一个大魔头身边总带着两个善良到家的少女,天长日久,日子可怎么过啊。

唇边笑意悠悠,心中却忽生异兆,他一挑眉,拂衣而起,从马车中一跃而下,举目遥望远方。

所有的感知,悄然向远方漫延开来。

伊芙和希雅也跟着下车,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东方遥望他们一路前进的方向,悠然说:那边有一场大战……大战?二女愕然极目远眺,那个方向,如果没有风的话,连树叶也见不到动一下啊。

东方摇了摇头。

隔得太远,动静还传不过来。

远方忽然一声奇异的怒吼,遥遥传来,转眼间,响彻天地。

整个沉睡的军营,刹时间醒转过来。

人们纷纷跑出帐蓬,一手还在忙乱地整衣,一手却牢牢握紧武器,时不时地有人喊几声:魔兽,魔兽……东方独立在一片惊乱之中,看着士兵们地惊惶,看着军官们紧张地呼喝命令,听着由远而渐近,一声又一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恐怖的怪异吼声。

是啊,是魔兽。

跟据他这段时间恶补来的知识判断,能将声音传出数里之远的魔兽,一定是高级魔兽,而且,这吼叫声,似乎是……东方悠然微笑。

似乎是有点熟悉呢。

---------------------------------------------------派出去打探的前哨人马,很快传回了信息。

一头高级魔兽正被亚瑟王子带着人围捕,参战的有上千人,倒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人兽战了。

既然已近接近了遗迹森林,这种事自然也不稀奇,大家听到魔兽的吼声,也能推测出大致情况。

几个能做主的人随便商议几句,就决定先快马赶去看看。

毕竟这种围捕高级魔兽地事,可是极为罕见的,没理由错过。

至于军队,就放在后头慢慢跟过来好了。

这一回,就连东方也生起些兴趣,只对伊芙和希雅交待了一声,便自顾自振衣而起。

众人只觉耳旁劲风急掠,待得几个强者意识到东方一个人跑到前头去了时,只来得及看到远方一个小小的黑点,没入黑暗中。

理查一把拉过马缰,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打下去,快马疾驰而去。

大部份人都不明白这位殿下,怎么忽然间急成这样,一错愕间,除了卢瑟外,谁也没跟下去。

伊芙和希雅相视一笑,一个施展东方教的轻功,轻灵飘逸,一个运足气力在双脚上,强横劲快,一飘飞在空,一疾跑在地,如风驰电掣一般追过去了。

维克多淡淡说一声:我们走吧。

惊醒一堆失神的家伙,纷纷策马扬鞭地自后急追。

战场离他们的驻地,并不近,就是快马奔驰,也跑了好一回儿,才遥遥看见混战之所。

一千多人的军队,并没有象大家想象中那样,密密麻麻把魔兽围起来砍。

军队以一个较松散的状态四散着,包围着一头正在左冲右突的雪狮。

那狮子本来极是漂亮,体型巨大,皮毛如雪,八级的冰系魔兽,行走之间,都会隐隐有寒冰烟雾之气笼罩在身旁,飘然有神圣之气。

但现在,遍体伤痕,皮毛焦黑,双目赤红,吼声震天,形容之恐怖,就有些象地狱里出来地怪兽了。

第一百三十六 异想天开迹森林附近的田野是贫瘠的。

土薄,石多,耕种不,人烟也稀疏。

只有溪流经过的地方,才零星散落着几个人类的村庄。

人们也沿着溪流,开出一块块菜畦果院,而村庄四周,是大片大片粗放耕作的裸麦和豆田。

而现在,那些菜畦果园里,木架倾斜,野草丛生。

嗷……上千双军靴来回的践踏,早将这片开阔地上那些熟透的麦穗和无人收割的豆荚,都踩在了泥里。

这些士兵,每七八人为一组,隔得远远的,每组护着一台安装在双轮架子车上的巨大弩机。

每一台弩机,都是绷紧了机簧,数尺长的粗重强弩的钢尖,闪着寒光,杀气腾腾。

这些强弩,并没有试图直接瞄准正在中间中左冲右突,来去如电的雪狮。

雪狮虽然并不是以速度见长的魔兽,却也不是这种笨重的大型武器可以轻易击中的。

这些足以让皮肤坚硬如铁的魔兽也不敢轻视的弩箭,只是彼此交错瞄准,织成一张包围网,牢牢封锁住四周,不让它轻易逃窜而已。

在强弩的封锁圈外,四五个长袍法师,沉着脸,轻声念着咒语。

并没有满天流星,也没有满空冰刃。

他们的法术丝毫不见华丽眩目,只是不断地将疾风,钢体,勇力等辅助性魔法,往正在中间酣战的剑士骑士们身上加持。

包围圈中,满天斗气飞扬,寒光闪动。

此起彼落地明亮斗气,五色缤纷。

围着这只落单的雪狮的十几个人类战士强者,最低竟然也有八级,其中一人,剑上金光闪动,竟是已臻剑圣。

众人都是飘忽游走,间次进击,一击之后,立刻游移飞闪。

任魔兽如何飞腾扑抓,嘶吼欲狂,以一兽之力,要应对如此之多强者的攻击,终是力不能及。

魔法师中。

又有人完成了一个冗长地咒语。

伴随着一阵警铃声。

一个白热地火球。

在他面前凭空而现。

向战团之中呼啸而去。

几个人类强者侧身避让。

雪狮勉强得空从刀光剑影中回过头来。

火球已是扑面而至!它张口吐出一团冰息。

却已经是微弱得不能再阻住火球地来势。

砰然一声炸响。

雪狮一声痛嗥。

左肩上又添一大块地焦黑。

周围士兵们。

一阵震天欢呼。

快!快!活捉了它。

人人都有功劳!一位浑身盔甲金光灿灿。

手里挥舞着不知道镶嵌了多少颗硕大宝石地重剑地人形宝库。

正在那里狂挥着手。

呼喝连连。

维克多理查他们这几十个人堪堪赶到地时候。

四下张望。

也没看到东方地影子。

那位比半夜里地火把还醒目金甲将领。

双眼放光地盯着酣战地场中。

完全没理会他们这些已经放慢马速靠近地若干人等。

有人走到他身边。

轻轻说了句什么。

他抬头。

只不过向这边望了一眼。

又转回了头去。

继续自顾自呼喝不绝。

反而是他身边那个年轻人,向这边微微一笑,又看了看这位将领,再望望这一边,神情十分温和可亲。

在混乱之中,他不发一语,就表达了自己的欢迎友善之意,以及因为身边伙伴还在关注战局,所以他不方便单独过来招呼的理由。

亚瑟殿下的架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雷蒙伯爵颇为不悦地哼了一声:就算我们这些臣民,没有资格让殿下招呼一声,至少对于大公殿下和理查殿下,他却不能如此失礼。

理查笑悠悠地说:我是弟弟,他这个当二哥的,当然不必理会。

只是对着叔叔也这么没礼貌就不太好了。

维克多不理会这么明显的挑拔,只隔着战场遥望那一边:萨尔瓦的王子看年纪比亚瑟还要小两岁,却十分沉稳老练。

理查看着那个站在亚瑟身边的人,哼了一声:确切地说,是非常能演戏。

明明心里恨不得要我们地命,还能冲我们笑得这么温情脉脉,他比他那个脓包妹妹,可是强太多了。

维克多望了理查一眼,一个漂亮女人,居然能让一向怜香惜玉的理查说出这种话,倒也真是不容易。

雷蒙伯爵目光在人群中一阵寻找,终于锁定那个静悄悄站在离萨尔王王子兰洛只有三步距离的黑影。

那人和东方一样,也是一身黑袍,也是白发苍颜,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出奇的阴冷肃杀,叫人连看一眼,心中都生出冰冷的感觉。

兰洛王子来到维斯,全程都是我招待的。

我注意过,现在他身边的那位魔法师,似乎和传说中,萨尔瓦仅有的三位大魔导士之一,有着极其相似的特征。

雷蒙伯爵沉声说明。

理查和维克多都是一凛,顺着他地目光望过去,心中皆是微惊。

那个人一直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幽冷的目光,甚至没有太过专注地望着战局,那么热闹的战斗场面,四周一片喧闹之声,但那个人,却始终安静得象个幽灵。

更奇怪的是,他的位置一直离亚瑟和兰洛很近,但刚才理查和维克多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理查虽一向很胡闹,但看人地眼力还是不弱的,维克多作为随时可能晋级为剑圣地九级剑士,对强者的存在,肯定也是着足够地敏感。

能悄然躲过他们两个人的注视,只能证明,这人地实力,跟他们完全不属一个层次。

理查愣了一愣,问:雷蒙伯爵,你以前从没提起过,兰洛身边有位大魔导士?我只是怀疑,又没能确定,怎么好随口乱说。

事实上,雷蒙伯爵是被亚瑟地无礼激怒了,这才毫不客气地给兰洛那边露底。

维克多轻轻一叹:如果他肯动手,这头雪狮肯定早就被活捉了。

有本事的人总喜欢装神弄鬼,别人拼生拼死,自己躲在后头阴森森地盯着,好象就显着他比别人了不起。

理查冷哼了一声。

维克多不似他这般刻薄,只淡淡说:围攻的剑士和法师,大部份是亚瑟的人。

大概他也想好好看看,我们维斯强者们的战斗方式吧。

我那位英明神武的二哥,虽然手下总是浩浩荡荡一堆剑士和法师,但是他什么时候,可以随便支使一位剑圣了?雷蒙伯爵干咳一声答:那位剑圣,应该也是从萨尔瓦来的。

这次理查倒是没追究他为什么不早说,只是微微冷笑了一声不得我这位眼睛长在头顶上地二哥,会跟他凑到一起在,这一次咱们的谈判,恐怕会多出不小的麻烦。

他们这里议论,那一边,兰洛也微笑着对亚瑟说:就算没空去迎接,至少我们也要打声招呼才好。

打什么招呼,先把这头雪狮活捉,再慢慢跟他们客气也不迟。

是不是不太礼貌?放心,我们在这做正事,又不是故意怠慢他们……亚瑟这几乎是在睁着眼说瞎话了不用担心他们多想。

兰洛,你就放宽心,用不着这么小心地讨好他们。

有我在,这件事,我肯定帮你谈妥,不会让你吃亏的。

他这副自信样子,却是故意做出来给兰洛看的,若不是兰洛在场,他也未必会这么无礼地故意对维克多理查一干人等视若无睹。

但现在,他必须加强兰洛对他地信心,让兰洛相信,他有足够的地位自信,打压理查,让理查不会继续追究下去。

更何况,他本来就对理查满肚子火。

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去寻欢作乐,居然也跑到遗迹森林来撞大运,就凭他加一个贴身的九级剑士,就算真碰上了传说中的魔狼,那不是也只能当人家的美餐?几个兄弟,谁都没认真费心思阻拦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跟维克多勾结到一块去了。

想到维克多的力量,谁不胆寒,偏偏人家高举解决国际纠纷的大旗,亚瑟是眼睁睁看着这帮人一路向前,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拼尽全力,尽量先一步赶到遗迹森林,看着有没有机会碰上魔狼。

他的探子洒得漫山遍野都是,据说特征和传说中地魔狼极相似的魔兽也曾出现过几次,但他大多都没赶上,好不容易,赶上一次,远远只看到个狼影子,还没来得及接近,那狼就跑了,几个士兵想放箭阻击,被地面上忽然间冒出来的土刃穿胸而过。

几个强者,硬着头破,抢先一步追上去拦截,可等他们大队人马赶到时,地上就剩几具被嘶咬得面目全非,身体不全的尸体了。

如果这真是传说中的开国魔狼,那么他明显不是什么有缘的人了。

亚瑟一咬牙,就带着大队人马来跟兰洛会合。

双方拉着手做一见如故状,亚瑟拍着胸膛信誓旦旦要帮兰洛调解这件大矛盾,兰洛则答应帮助亚瑟围捕魔狼。

亚瑟只是王子之一,为争夺王位所集中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兰洛的到来,却是受萨尔瓦国王之命,身后有整个国家的力量做支持。

将这样地力量集合在一起,就算是顶级魔兽,也不是不可以活捉。

不管那魔狼愿不愿,活捉了它,强行签下主仆血契盟约,谁敢说他不是天命之王?正是因为听说昨天和传说中相象的那头巨大的魔狼曾在这里出现过,他们才特意赶来这边驻扎,谁知道,魔狼没碰上,却撞来一头雪狮。

如果能抓住一头八级魔兽当契约兽,那也是相当美妙的事情,更不要说,还可以顺便为捕捉魔狼练兵。

因此,亚瑟对于这一场围捕,倒真的是十分在意地。

相比起其他人的兴奋或者是满腹心机,伊芙和希雅两个,却只是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地不断寻找东方。

那个满身上下金光闪闪地,就是向你求婚的亚瑟?忽如其来地问话,从身后传来。

二女都是惊喜转头,却见东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们的身旁。

你去哪儿了?东方微微抬了抬眉。

你们还没来,我大大方方站在战场边上,这些人还得分心来攻击我这个来历不明地人,那热闹岂非看不成了。

他看着战场中那一团金光,你还没有回答我。

希雅叹口气,点点头。

东方笑笑:幸好你没答应他,这人还不如理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安全地带方真是有些佩服这位维斯的国王了。

怎么他养出的一个吓人?理查是一只会走动的孔雀,但这位所谓的英明神武的王子,整个就是一堆金子。

相比之下,孔雀总算还是活生生,偶尔也能赏心悦目一下的好东西了。

希雅苦笑了一下:其实他在王子中名声很不错,相当年轻的时候就成为六级骑士,这几年不知有没有晋到第七级……维克多都九级了,那个发疯的公主也还有八级呢。

伊芙见多高人,所谓六七级,已经是不值一提的了。

维克多属于王族中的怪物,那位公主,还据说是什么王族三百年来一见的天才呢,这种人不能比的。

象亚瑟那样,年纪轻轻就达到六七级,对王族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希雅微笑。

既然很了不起,他为什么不冲出去作战,一直只是站在旁边叫。

希雅干咳一声:他要负责指挥整个战斗。

可我没看到他在指挥啊,就是不停地在那里叫,冲冲冲,打打打,有功劳,有赏?他又不打架,为什么还在那里拼命吆喝?老实人的老实话,有时候是很让人无奈的。

希雅叹口气,放弃了继续替王子殿下维持形象的努力,只得笑一笑,拉了伊芙专心看围猎战场。

他们三人不过是说几句话地功夫,围猎的战斗,看似已经接近尾声了。

确切地说。

发展到这一步。

几乎已经算不上是战斗。

而只是单方面地欺凌了。

雪狮地力气。

魔力。

几乎都消耗怠尽了。

它依然奋力地扑击着。

但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八级地剑士们尚需小心应付。

而到了九级剑士这一级地。

几乎就不用再担心威胁了。

时不时打过来地火球冰刀。

更是杀伤力十足。

伤口一道道添加。

鲜血一次次飞溅。

仿佛下一刻。

这头雪狮就会力尽倒下。

然而。

事实上它却还是在发出嘶哑地吼叫。

去做那拙劣得已经不可能成功地扑击。

伊芙低声说:它真可怜。

那么巨大地魔兽。

如待宰地鸡羊一般。

被相比之下十分渺小地人类屠戮。

巨大地伤口触目惊心。

大量地鲜血将地面溅得一片鲜红。

随着巨大身躯。

扑击地姿式。

甚至可以看到伤口撕裂时地恐怖样子。

可以看到直接暴露出来地骨头。

可以看到激射出来地血泉。

这样地凄惨场面。

看得实在让人心中恻然。

一个并不算大地火球。

如流星般击在雪狮背上。

轰然声中。

恐怖伤口迅速焦黑溃烂开来。

雪狮小山般地身躯晃了几晃。

堪堪跌倒。

却是又生生挺住。

嘶声怒嚎中。

两把剑又在他地身上留下深深地伤口。

希雅脱口说:为什么不立刻杀了它?这样地战斗,没必要再继续。

好不容易围上一头这么高级的魔兽,怎么可以杀呢。

多打打,练练手,以后对付魔兽也熟练一些。

泉音冷笑。

尽可能把魔兽的意志和体力都拖到崩溃,然后再强行契订主仆契约,要容易许多。

人类就是这样,对如何统制奴役异类,总是非常在行的。

没有谁,会愿意被奴役吧。

伊芙默默望着场中做着最后苦斗的困兽。

那么强大的魔兽啊,原本该是多么骄傲而自由的存在。

上千人的战场,越来越沸腾了。

大家都知道,战斗将要结束了,胜利就在掌中,捕获八级魔兽的功绩将会成为他们一生的骄傲。

魔法师们悠悠然然已经不再施法,而是笑着接受身旁诸人地恭维。

与魔兽苦战的剑士们,也都随意地开始以猫戏老鼠的心态,悠闲地同这头已经失去威胁的魔兽继续活动身体。

四周的封锁线,弩机阵,也慢慢松懈下来,人们哈哈笑着,大声欢呼着。

有地人更是举起火把,用力晃动,高手呼喝。

一个强大生灵的自由和骄傲,成了他们地胜宴与功勋。

一个生命的痛苦和挣扎,是他们所有欢乐地源泉。

就在这一片欢天喜地的喧哗声,笑语声中,箫声忽起。

没有过多地萧瑟,没有无聊的愤怒,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那只是一首很简单的曲子,那只是一曲并不激昂响亮的箫声。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战斗的声音,哄笑的声音,高呼的声音,火把燃烧的声音,坐骑嘶鸣的声音,甚至夜风的声音,树叶的声音,天地万籁,所有的声息都被箫声压下。

那一缕箫音,清澈如水地流淌进所有人的耳中心头。

每个人都是一怔,很多人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为这不该存在的美妙曲子而觉得惊愕。

而在场识货的强者们,却都是心头一震,这一瞬间,不知多少人举目四顾地四下寻找。

维克多他们这一行人自是清楚箫声何所来,箫音一起,就很自然地向两旁分开,一起向后看去。

大家不过是要隔开一段距离,让他们可以方便地寻找东方。

可是在别人看来,却是王子,大公,伯爵,等等大人物,都不约而同地,在为另一个人让路。

在他们让开之后,人们才能看到,在维克多等人原本的后方,有一个黑衣老者,正用一种奇异的乐器,悠然地吹奏。

这么大的声势,这么大的战斗,那人倒是看也不曾看一眼。

猛然间,兽吼如雷!没有人能明白,雪狮那明明早已经嘶哑的嗓子,怎么又忽得中气十足地吼出如此响亮地声音。

兽影如电,没有人能理解,那头已立都快站不稳的魔兽,怎么能让那么巨大的身体,在变得比飞鸟还要灵活。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东方吸引过去的那一刻,魔法师们不及施法,剑士们也来不及应变,只有那个不知名的剑圣,有机会劈出一剑,逼巨兽止步。

然而巨兽不管不顾,完全不理身受重创的可能,硬是迎着剑锋就冲了过去。

剑圣这一剑,也是仓促所出,聚力不足,这雪狮巨大地身体,加上可怕的冲力,所形成的力量却是惊人的。

雪狮拼着硬挨一记重剑,身上再添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终还是破开了他地封锁,冲了过去。

一干强者们都来不及拦下他,四周的士兵们,自然更没有可能做到。

只不过是一愣,一怔,一迟疑之间,雪狮已冲破重围,向维克多理查这么一群人狂扑过来。

其实真要追击,这边战场上最少有三四个人,有机会追上来。

但眼看那雪狮已是强弩之末,维克多这边,任何一个**级的人物出手,都可以把雪狮拦下来,所以他们也就好整以暇,在那节省力气看好戏。

没想到维克多,法修,这么一帮出了名难缠的厉害人物,却是人人袖手,大家眼也不眨一下,不约而同地各自向两旁退开,扩大中间的道路,让雪狮可以更方便地冲过去,也担心被这发狂的巨大狮子,顺手给抓上一下。

明显可以看出,雪狮的目标是东方啊?那个怪人吹首曲子,哪里就惹着这头大狮子了呢?反正没人有兴趣为保护而东方出手,还是擦亮眼,看清楚东方的本事,才更有意思些。

伊芙和希雅倒是没有这个看热闹的心思,奈何她们本事再大,也是女人,看到那么恐怖的巨兽满身鲜血,狰狞恐怖地冲过来,吓得双双直往东方地背后缩,谁也没出手对付的勇气。

泉音倒是不怕,不过,她也眼睛亮晶晶地向边上闪开,心中非常期待,东方成为那个出手击倒八级魔兽的人。

众望所归的东方冷眼看着雪狮毫无阻碍地扑到面前,停了箫声,以一个极漂亮的姿式让洞箫在指间转了一圈,才对着雪狮已伸到他面前,张开雪盆大口,眼看要把他一口吞下的脑袋顶,轻轻一敲,如同敲打自家的小狗一般。

然后,这恐怖的八级魔兽,便在他的脚下,伏了下来。

巨大的身体,以驯服而温顺地姿式趴在他地身边,一直在苦战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毫无防御小心之意地,伸了舌头,开始舔自己的伤口。

东方伸手,揉揉雪狮头顶的毛,然后微微一皱眉。

唉,挨了太多火球炸了,毛都烧焦了,摸起来真是不舒服啊。

这么大头的雪狮,就算是伏在了地上,还是比东方还要高。

东方伸手抓抓它毛茸茸地下巴,姿式如同逗小狗。

嗯……果然是森林里的老熟兽,否则哪而会这样不顾死活地冲过来。

虽然东方地眼力和记忆都过人,可是同类魔兽的长相差异,身为人类,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地。

森林里也不止有一头雪狮,遗迹森林又是如此广大,并不是所有的魔兽,都和东方接触过。

所以,东方也不确定,这头被围困地雪狮,是否就是曾在自己吹箫时,跑旁边伏着安安静静聆听的那一头。

但是,认识东方的魔兽们,却都知道一个铁律。

他吹箫的时候,任何魔兽,就算彼此是天敌,也不得在他身边作战,势弱的一方,就算全身重伤,再无战斗能力,只要能接近他的身旁,就安全了。

这条规矩,是通过许多魔兽的血泪教训,让所有知道东方的魔兽们牢牢记在心底的事。

东方箫声一起,雪狮于绝境中得生机,岂有不奋身一搏的道理?东方的规矩,雪狮十分清楚。

他这位森林的王者,骨子里十分冷酷。

他从不主动干涉那些优胜劣汰,强存弱亡之事。

如果你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冲到他面前求助乞怜,就是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多动一根指头的。

这时雪狮安安生生,伏在东方面前,知道自己逃出了生天一般,剧烈地喘息着,放松下来。

东方的手在它身上揉动,随意表现出来的淡淡亲昵,引得它微微诧异。

东方杀过无数魔兽,并不见狰狞凶狠,东方也救过无数魔兽,通常也少见亲热欢喜。

除了极少数顶尖的魔兽之王,成天跟东方混在一起,其它的魔兽,大部份时间对东方都是近而远之的。

嗷嗷,吼吼,呜……喵喵?雪狮摆着头,对着东方低低地吠叫,声音或长或短,或急或徐,明显是极切地想表达某种复杂的意思。

可惜,即使魔兽的智慧足以和人类相比,在复杂问题上,却实在很难沟通。

雪狮铜铃大的碧蓝眼睛眨啊眨啊,简直要急得掉出眼泪来了。

东方听不懂,却也并不甚介意。

只是为自己心中那淡淡的亲切之意,感到有趣。

原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唯一能让他感觉,安宁随意,隐隐有些家园感觉的,竟是天下人嘴里,最恐怖的死地险地。

那些平常懒得多看一眼的魔兽,此刻在人群中见到,居然会生起些许温情。

他微笑着轻轻说:别喊了,知道你认出我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各怀心机实,就算是没有箫声,如果这雪狮不是被欺凌得那么不出半点心来注意四周,应该也早能认出他来了吧。

虽然,在森林中的时候,他是从来不戴面具的。

可是,在魔兽的眼中,一个绝美的人,和一个苍颜老者,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它们是从气息,从力量,从一切最根本最简单最纯粹的地方,来感知分辨,倒是比人类更具智慧,更能勘破皮相的迷雾。

平时在森林里不觉得,出了森林,在人群中走一回,再碰到这人和兽在一起,东方立时觉得,这些兽,比人,要可爱得多了。

他这里高高兴兴,拿着头巨狮当小狗来摸,那恐怖的大狮子,还温顺地哼哼唧唧,用偌大的脑袋在他的手上,轻柔地蹭来去,却把别的人,都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方才还是一群人杀声震天地要活捉魔兽呢,怎么一转眼,变成魔兽小狗也似地献媚邀宠了?那刚才那么多人拼死拼活,竭力作战,又算什么?他们那边,下巴掉一地,东方身边这群人,却是心思各异。

法修泉音等人,自是与有荣焉,欣欣然十分欢喜。

维克多的眉心却是微蹙。

几百年了,自从大陆各国安定下来之后,再不曾听说过,会有任何一只高级魔兽,对人类表现出这样的亲近和温驯。

这是一件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但……他看看同样忧形于色地理查,喟然一叹。

但对东方来说,未必是好事啊。

因着震惊而来的寂静,终于被一声大吼打破:你是什么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魔兽,魔兽……它……眼看着胜利在握。

却瞧着煮熟了地鸭子忽然间拍拍翅膀飞走了地亚瑟。

终于发作了。

东方连正眼看他地力气都省了:我也想问。

你们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打我地魔兽。

我地魔兽。

他说得倒是极为顺口。

离开森林地时候。

他并没有一丝留恋。

对于林中那些并不亲近地魔兽们。

他也从未曾在意过。

可是。

在人群中回想。

那里恐怕真地可以算做半个家了。

那些甘心求庇护于他羽翼下地魔兽。

在这一刻。

真可以算是他地魔兽了。

不可能。

胡说!从没听说过,谁拥有八级的契约兽。

这明明是遗迹森林出来的魔兽,怎么可能属于某个人?亚瑟这边,责问否决声不止。

东方的话,太过超出人们认知的常识了。

东方当然是懒得应付这些无聊人士此起彼伏地责问,大雪狮也只顾在他的身边蹭蹭蹭,放松得连眼睛都眯上了。

不过东方的身边,有得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热心人。

你没听说,就代表没有吗?人家就是有一头契约兽,自己留着在家里玩,不带出来传得天下皆知,你管得着吗?他不是东方的魔兽,难道还是你的?你有本事,你也让它乖乖伏在你脚边,让你又摸又揉,还顺手打两下看看去。

你说它是遗迹森林出来的?你有证据吗?这雪狮头上有刻着‘我从遗迹森林出来’这样的字吗?法修和泉音,你一言,我一语地挤兑过去,谁也没准备给英明神武的亚瑟王子殿下留什么面子。

亚瑟的面目愤怒得几乎扭曲了。

这种让人毫无顾忌地顶撞奚落地事,对于高高在上,天之骄子的他来说,绝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更何况,到嘴的肥肉成了人家的,这种打击,也确实比较伤人。

他暴躁地怒吼起来:说它是遗迹森林的魔兽,还需要什么证据?他自然有不少人连忙高声附和:最近遗迹森林有不少魔兽出来,这里又在森林附近,这里出现的雪狮,还会是别处的吗?泉音悠然反问:你怎么确定,这些魔兽都是从遗迹森林里跑出来的?森林外聚居的人,亲眼见到了。

泉音语带讥嘲:咦,这倒是奇了。

在这些魔兽地肆虐之下,这森林附近的普通人,还能逃出活口来把消息传出去?亚瑟那边人的气势,登时弱了不少。

一时间只剩下零星的叫骂,却是反驳不出来。

泉音冷笑:如果我听说的消息没错,这次从遗迹森林出来地魔兽,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而只是喜欢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去而已。

如果人类不主动攻击它们,他们并不伤人。

既然它们并不主动伤人,你们凭什么去围捕它们?别说这头雪狮明明就是东方地契约兽,就算它不是,也并不代表,它就应该让你们这样慢慢折磨死!四周一阵窃窃的笑。

捕杀魔兽,居然还需要讲什么道理?很多人看着泉音地眼神,便有种种古怪了。

那些上下打量她的目光,几乎是**裸地。

在人类当中,质问这样的问题,真的是太可笑了。

也只有一个精灵,才会蠢到质疑这样的问题了。

这时,在兰洛身旁,那个一直沉默的黑袍大魔导士,沉那只魔兽还没有和任何人签定契约,它的身上,:魔力波动。

泉音眼也不眨一下地说:那它马上就要和东方达成契约了,你们就省省心也省省力吧。

亚瑟大怒,手指着东方和泉音:给我把他们……话犹未落,理查提高声音喊:亚瑟,我们似乎有很多正事应该商讨一下。

你闭嘴!亚瑟一向看不起这个没本事的弟弟,这时候在火头上,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现在就把那头魔兽给我交出来,我可以饶恕你们地冒犯。

我们就是不交,你能怎么样?泉音最初的本意是要维护东方,但越说火气越大,越是看人类这种奴役杀戮异类的行为不顺眼,现在,她简直就是在故意挑衅了。

维克多知道泉音心中的压抑之苦,难得有发泄的机会,便也不制止管束她。

而东方,在她的身后,慢悠悠地抚摸着雪狮,置身事外,看热闹。

亚瑟脸色狰狞地冲这边望着,牙齿咬得咯咯响,眼中凶光毕露,忽得回头,沉声同兰洛商议着什么。

维克多面沉似水。

这个亚瑟,竟是一点也不顾忌,怕是真想借着这个机会,利用手头整合了兰洛的实力,能够驱使得动大魔导士和剑圣,而想要把自己这一行二十几人,一举尽灭,杀干屠净了吧。

王族之间情感淡薄如纸,对于亚瑟的杀机,维克多倒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就凭着他和理查,硬要跑到遗迹森林来凑这个热闹,就足以让亚瑟对他们生出杀机了。

但是,想杀人是一回事,真要付诸实施,又是另一回事了。

亚瑟真正能倚靠的顶级强者,都是兰洛地人。

借着手里的强者,帮助某一个王子筑固地位,和帮着这个丧心病狂的王子,在维斯的地界内,把维斯的大公和三王子杀掉,这性质可是有天壤之别。

兰洛的脑袋只要比绿豆大那么一星半点地,就绝不可能蠢到去干这种事。

所以维克多倒是放心得很,只平静地远远看着亚瑟和兰洛低声争执。

你怕什么?我们除掉他们,直接把你妹妹救出来就好。

亚瑟急切地说,难道你就不恨他们?说什么恨不恨的。

是我妹妹太任性,我谢谢他们帮忙管教都来不及。

兰洛一边微笑着劝导亚瑟消气,一边用含笑的眼睛,向这边无声地达他绝无敌意的立场。

其实从这边的人一出现,他就已经悄悄在心中筹谋计算过了,如果能故意激怒亚瑟,拉着亚瑟跟他一起,把这些人全部杀光,有几成把握。

只是最后他判断,就算能将对方全灭,要想在周围维斯各方权贵的探子听到动静赶来之前结束战斗,带走所有己方尸体,消除一切己方痕迹,那是绝无可能的。

因此,任由亚瑟眼睛冒火地不断怂恿,他依旧是无动于衷。

亚瑟,兄弟叔侄之间,有什么意见,可以慢慢说开,千万不能赌气。

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但这件事做出来,最后的受害者,反而是你,还是不要太冲动了。

他心里冷笑声声。

这个看似草包粗莽的王子,心地可真是比谁都恶毒。

做起事来,横冲直撞,全不考虑轻重,但谁要真以为可以随意利用他,只怕反要被他给卖了。

自己真听他的话动了手,替他扫除了最大地祸患,他那边把脸一翻,说是自己为了妹妹的事,恼羞成怒,对维斯王室成员下杀手,自然就把所有的罪名推过来了。

顺便还可以打着为叔叔弟弟报仇的名义,名正言顺地统合这一带所有的贵族势力,把自己这一批没有后援的人马斩尽杀绝。

即除了后患,还顺便把所有荣耀功勋就都在他自己头上。

就算别人知道这其中有鬼又怎么样,他是国王的亲生儿子,已经死掉一个儿子的国王,未必愿意再失去一个。

唉,兰洛啊,你啊,就是心肠太软,为人太好,是会吃亏的。

亚瑟怂恿无效,转为神情怅怅,感慨万分。

哼哼,自己的妹妹吃着维斯地,住着维斯的,使起性子来,却要把维斯的王子,和多日来,一直陪伴他照顾他的雷蒙伯爵的手下,一起用禁咒杀死。

这种事,他都可以轻描淡写,用一句太任性随意带过去,还好意思摆出一副温柔敦厚,诚恳良善地样子来,真以为他亚瑟象看起来那么粗笨,那么好糊弄吗?这边两人各怀心机,一搭一档地僵持着,其他人却未必愿意一直这么等下去。

在围捕之中,出力最大的萨尔瓦剑圣,神情冷厉,笔直站立原处,就象一把剑那么杀气四溢。

他徐徐扬剑,指向东方:这魔兽从哪来,属于谁,都不重要,只要你有本事,自然可以将它从我们手里夺走。

东方微微挑眉一笑。

很好,在无聊地扯皮废话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有个人说了一句有意义地话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上老君方上下看看对方,那神情就好像一位大厨看着不怎么颗白菜似的,若有所憾啊。

这里的剑圣和大魔导士,应该可以相当于他那个世界中所谓的绝顶高手了吧?可是认真一数,大陆上六个国家,剑圣和大魔导士加加起来,也还是太多了些。

以他的经验,武林之中,最多也就五六人,可以处于巅峰,扩展到几十人,这实力就可堪商椎得很了。

方才他已经悄悄旁观了一阵子了,这位剑圣的水平……如果拿以前那些正道中人相比,也就是位普通的一派之主吧。

东方叹息。

他应该是刚晋为剑圣不久的,就算是我,跟他周旋战斗,也未必没有取胜的可能。

不知何时,维克多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不远。

东方淡淡看他一眼。

这人怎么就知道自己在懊恼什么?维克多只是微笑。

相处了这么一段日子,看东方因为自己决斗王的名声盯上自己,看东方恶意地刺激卢瑟,听说东方,浪费了一个末日流星卷轴,就是为了自己试试禁咒威力,他哪里还会不明白,东方急着想和强者打架的心思。

这种恨不得一会天下英雄,纵情而战的豪情,自己少年时倒有过,只是年纪渐长,心境沧桑,只想着及时行乐,把握每一天,快乐悠闲就好,当年的豪情壮志,早就成烟化灰,回想起来,只不过是孩子没长大时的梦想罢了。

可真看到这么一个已不知历过多少红尘沧桑的人,依然有着这样的心境,这样的执着,竟莫名地觉得有些亲切。

虽说强者地分阶是一到九阶和顶级的剑圣,大魔导士,共十阶,但同在一阶中,实力高低,也往往相差极大。

魔法师又一向比同一等级地武者,更加强大,所以,这个人是代表不了巅峰强者的实力的。

倒是那一位……维克多看向那个在整过战斗或争执过程中,一直不曾发一言,动一步的老法师:那一位,也许可以代表,巅峰强者们的平均实力。

萨尔瓦。

索伦!这边维克多祸水东引。

那边地剑圣已经冷笑一声。

持剑当胸。

以剑士对敌掷重地礼仪向这边高喝致敬。

在一名剑圣地当众挑衅下。

那两人居然一直是不予理会。

只是漫不经心地望着这边闲聊。

这对他无疑是巨大地羞辱。

如果不是他看到雪狮在东方面前表现得如此温驯。

以他地骄傲自负。

根本不会这样正式行礼通名。

而是直接挥剑而上。

毫不客气地用死亡来教训对方了。

可是。

那个无礼地老头。

对他作为剑圣地郑重礼遇。

居然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

甚至连还礼通名都免了。

只径自悠悠然。

继续在那头麻烦地雪狮脑袋上抓揉抚挲。

索尔怒极。

横剑当胸。

步步缓缓前行。

每一步踏出。

地上就留下一个深深地足印。

灿烂地金芒。

随着他地一步步前进。

一点点在剑上亮起。

直至流光异彩。

灿若金霞。

无形地斗气。

随着他地每一步逼近而渐渐充溢天地。

逼人而来。

在东方身前周围地人。

已渐渐抵敌不住这样地斗气威压。

不断有人苍白着脸。

向侧面闪开。

影子面目冷肃,身体无声地消失在虚空中。

泉音一步步后退,直到背依上一棵大树,一跃上树,隐入树叶之间,慢慢调整呼吸心跳,借着天地自然地力量,对抗着这巨大的威压。

法修面不改色地一路后退,身影渐渐融进黑暗之中。

虽然他只是一名刚晋级不久地剑圣,但他依然是一名剑圣!剑圣和九级强者之间,看似只有一级之差,但无论是实力,还是境界,却是有着巨大的提升,这其间地区别,往往只有晋阶过的人,才能体会。

艾伦手按剑柄,将全身的斗气都催发出来,与这强大的威压相抗,目光却望向维克多。

维克多眉心微蹙,注意的,居然是一直到现在还挺着没退开的理查。

理查一直站在东方所在位置的侧前方,对于斗气的压力,比东方承受得还多还早。

别的七八级的人物,都纷纷退避了,他这个勉强才算三级的家伙,居然还不知死活地在那里硬挺。

胡闹什么呢?卢瑟低声斥喝,语气之恶劣,绝对不象是在面对主君。

他一伸手,硬是把这个糊涂蛋给拖得向旁闪了开去。

维克多回头对艾伦笑笑,二人也不动声色地向旁退开,神情自如,绝无受挫屈辱之感。

维克多微笑,隔着远远的,悠然望着东方。

他真要放手一搏,就是剑圣,又如何。

不过……有这个人在,好象轮不到他去战斗啊。

只有希雅和伊芙依然坚持着没有后退闪避,但她们也被这恐怖的压力,逼得面无人色,身体颤抖,呼吸急促惊乱。

东方微微摇头。

一群蛮牛。

难道这就是这里顶级的气势交战?大家全都硬碰硬,谁强谁赢?那些技巧呢?容,卸,让,纳,移,种种技巧,都不用的吗?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这算是最简单的一种对抗强横力量的境界,居然都没有人能达到他微微一笑,看看伏在地上,懒洋洋自顾自清理毛伤,全不受斗气威压的雪狮,抬手轻轻拍拍伊芙和希雅,动作轻柔,仿佛只是在安抚她们的惊乱畏怯。

然而,指尖微触之时,内息如缕如丝,已经引领着二女的真元内力,运转周天。

不争不抗,非钢非强,柔而难摧,让而至韧。

如大海洋洋,可容万物,至柔若水,虽至坚至锐而不可摧,不可挡。

再大的强力,打进水中,一层层涟漪散尽,便把力道消开,直至恢复如初,再不留一丝痕迹。

两人借着东方的外力相助,内息行遍全身,心中自然而然记起东方曾传授的相关心法,心宁神定,随之运功而行,渐渐神完气足,相视嫣然而笑,倒是再不把那已逼至十余步外的巅峰强者当作威胁了。

索尔一步步向前逼近,在他身后,上千人都在沉默地看着。

兰洛脸色越来越凝重。

看起来,东方身边地人,都在纷纷后退,但每一个人都退而不乱,都在选择对他们最好的方式尽可能蓄势准备。

只要索尔一出手,他们中最强地那些人,必然会以雷霆之势,全力合击。

但最危险,最不可思议的,却是那个老人。

能降伏魔兽的人,不会折服在索尔的威压下,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他竟然完全没有看出东方有任何对抗地迹象,他似乎是轻轻松松地承受了全部的斗气威压,却连眼睛也没多眨一下。

这……就算是传说中的兰蒂丝大魔导士和魔法工会地会长亲临,也不可能做到。

而他那么抬抬手,轻轻拍拍身边两个已经快吓瘫的女人,转眼间,那两个人也和他一样,好象无知无觉,完全不受斗气的影响了。

和这样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完全不知深浅地超级强者翻脸相杀……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啊。

亚瑟一边注意着东方这边,一边悄悄观察着兰洛。

我看,他就是那个据说能把结界撕破,还扛住了一个末日流星的强者吧?亚瑟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兰洛默然不语。

最初接到消息时,他并不全信。

撕开结界是众人所见,但硬挡末日流星,却只是这人的一面之词。

谁知道他是不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再把卷轴扔出去制造假象呢?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也许对方阵营中,真有这么一个,能达到大魔导师级别的强者存在。

这样一来……他看了身旁几步之遥静立不动地老人一眼,心中暗叹。

他身边有莫洛克大师在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

眼看着索尔已经逼近到东方八步之内,兰洛按住了心间地不安,遥遥高声探问:能让魔兽降伏的人物,一定是了不起地强者。

请问阁下是……听了他发话,索尔就止了步,与东方保持着八步的距离,剑上地斗气威压,把东方完全笼罩,只要心念一动,呼吸之间,剑锋就能出现在东方咽喉上,而在此之前,恐怖的斗气,就能将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压成烂泥。

东方笑笑:你是想问我的职业等级吗?我没有参加过任何考核,很多人都管我叫魔法学徒。

这话一说出来,就算是他自己这一边,众人也都发愣,有人低笑出声,隐身的影子险险没现出身来,树上的泉音也差点失脚掉下来。

对面的兰洛,脸都黑了。

一个能让剑圣如临大敌的魔法学徒,这人是开玩笑,还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故意轻蔑,胡说八道?这些人里,也只有伊芙,完全不把阶级之别放在心上,不管是魔法学徒还是大魔导师,她都无所谓。

而希雅,知道东方被人当魔法学徒的一部份旧事,所以只是低笑,全无惊色。

一直保持沉默的莫洛克,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寒恻恻,让人心中发冷:等级只是虚名。

阁下真正的实力,才是我们感兴趣的。

我真正的实力啊?东方故做思索状,想了一想,一笑,自袖中掏出一根魔杖。

这把魔杖还算不错,在街边的魔法道具店里,花了不算小的一笔钱买来的,换了汉斯这个小小佣兵团长拿出来晃几下,还是有点架式的。

可是在这里啊,随便一划拉,周围全都是顶级的人物,看到这个被大家心中已定位为大魔导士的人,拎着根随便哪个街角就能买到的魔杖晃悠,这实在是比较刺激人啊。

索尔大怒,猛然逼近三步:你敢如此侮辱我?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兰洛可能还有话想说,他现在就要放手抢攻,把这个混蛋在剑下斩成肉酱了。

东方连眼角也不抬一下,根本毫无答话的意愿,回忆着原来那个世界,九流神棍们拿着桃木剑蒙骗老百姓时常用的姿式,有模有样地挥了几下魔杖,然后面带笑容,用杖尖指着索尔,念出了他一直想表演一下,却总是找不着机会的咒语。

太上老君疾疾如律令!第一百四十章 瞠目结舌方用那奇怪诡异的方式挥完了魔杖,东方用那奇特完了咒语,东方悠闲地重新开始抓揉雪狮的皮毛……地上灰尘不起,树上叶子不飘。

千余人瞪大了眼睛等了半天,眼巴巴瞧着那位神秘的老人作了半天势,最后周围却似乎什么变化也没有。

天上没打雷,地上没下冰雹,树林里也不见窜火苗。

不……不对,变化还是有的。

而且变化很大。

来自索尔的那恐怖的斗气威压,无声无息间,消失了。

众人忙又看向索尔。

索尔剑圣依然身形凝定如山,一动不动地面对着东方,挺拔的身形,笔直的腰,无不展现着他的强大和自信。

啊,这大概是收摄了力量,在准备最后的攻击吧。

大家满心期待,又期待了很久。

剑圣大人依然还是笔直站着,手里的剑,稳稳地对着东方,没有一丝颤抖……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出乎众人的意料,索尔的声音沙哑得吓人。

他们地那个方向。

正对着索尔地后背。

自然看不见。

这位威风凛凛地巅峰强者。

此刻脸色一片铁青。

满头满身地大汗淋漓而下。

双眼暴突。

充满血丝。

额头无数地青筋也都迸了出来。

他望着东方地目光。

再无一丝骄气。

只余下疯狂地愤怒。

不甘和羞辱。

他不是不可以败!虽然他少年得志。

又早早就踏入剑圣境界。

自是难免志得意满。

骄横傲慢了些。

但是他也还不至于完全不理解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不至于完全就败不起。

可是身为剑圣。

他居然连一剑都没来得及出。

就为人所制。

而他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样地无形绳索所束缚了。

无论如何挣扎。

也破不开。

挣不脱。

他一向恃以为傲黄金斗气。

此时竟然连使用地方向都寻不到。

这种被暗算。

被戏弄地感觉。

却是让他双目欲裂。

怎么去面对。

那些曾为他欢呼。

为他庆祝。

曾给予他无数崇拜和敬仰地国人?怎么去面对。

自己国家地王子。

怎么去面对自己身后这千余战士?东方撸撸雪狮下巴上地软毛。

悠然答:这么明显地事情。

还需要我专门为你解答吗。

索尔悲愤地望着他:你用的是什么定身术,为什么我的斗气,完全不能防范?在他的身后,一片轰然震惊。

什么人,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不动声色地,定住一位剑圣?其实说起来,索尔确实比较冤。

他这种可入宗师级别地人物,就算是以东方现在的实力,也不可能在一招之内,风雨不惊,声色不露地,就制住。

但是,索尔一直将自己的观察注意防范,全集中在感应东方这边的魔法波动了。

在任何魔法凝聚之前,他都自信,以他的感应能力,都能抢先机判断,然后规避或者破解。

只可惜,他就算再瞪大眼,运足斗气,也感应不到东方体内真气的流转。

这就象,如果他的斗气不外散出来吓唬人,东方的灵觉再强,也感应不到,是一回事。

自然,就算他不了解什么是武功,身为一个武者的本能,也会让他对破空的劲风做出及时反应地。

然而,东方这人,对敌之时,从来不会自恃托大。

他用右手挥着魔杖,装模作样地吸引这位倒霉的剑圣全心全意防范他的魔法,而左手却藏在袖子里,悄悄弹出指风。

那一指遥点,刻意控制了力量,指风并不强劲,几乎是无声无息。

这种微薄力量凌空而封的穴,其实用不了多久就能自解,而且,只要内力练得有些成就,努力冲破穴道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便可以做到的。

自然,索尔却料不到世界上有点穴这种神奇的技巧,在他的常识里,无论是魔法师的凝固术定身术,还是战士用斗气一寸寸锁死敌人的肌肉活力,都是一种全身性的大范围攻击,而不是作用于身上某一点地。

索尔惊怒之下,完全是没头苍蝇一样,用斗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地到处乱冲,可是在这种未经思考的状态之下,斗气却是本能地一直随着走熟了的经脉四下冲流。

他只会斗气,不会内力,修炼和使用斗气所遵循的经脉流动,与武道所讲究的筋脉穴位又完全不同。

东方这么闻一知百地人物,拿着维克多的斗气入门,学着练,一时半会都练不出什么来。

他这片刻之间,又哪里可能得其门而入呢?呀喝……索尔突然放声大吼,声音和面容都是扭曲地。

看样子,东方只需再袖手片刻,萨尔瓦除了一个发狂的公主之外,就会再多一个发狂地剑圣了。

所站的位置越高,身份越尊,力量越强地人,被打落尘埃,践踏脚下时,所受的打击就越大。

面对自己如此脆弱无助,只能任人屠戮的局面时,索尔的反应,并不比一个普通村民,更智慧,更聪明。

他这刺耳的叫声,让希雅和伊芙都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眉。

你很吵啊?东方居然一笑,再魔杖来了。

这回他把魔杖当箫一样,在掌中指间,华丽眩目的旋了数圈,姿式极之漂亮,那哪是挥杖做法,倒象是纯粹耍把戏图个乐子。

他也不看索尔惨然的脸色,也不理远处兰洛脱口请求的呼叫,只信手一指,笑着念了一句: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这一次大家不需要再等再猜了,只看索尔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就知道,他应该是中了噤言魔法。

当然,对东方来说,这一次也简单地多,要给一个本来已被制穴不能动弹的人点哑穴,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东方漫然抬头,举目向四下一招,居然冲着兰洛身旁的莫洛克微微一笑:对我的实力,你还有什么疑问?即使是大魔导士,这个时候,莫洛克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地脑子疯狂地转着,拼命地回忆着东方两次挥动魔杖地每一个细微动作,凭着魔法师对咒语的超常记忆力,一个音也不差地在心中复念东方的两句咒文,拼力在生平所知的一切魔法知识中搜寻,努力想找到一个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方式,来解释眼前,不可思议地一切。

然而,东方并没有太多的耐心等他去慢慢想:如果你还有疑问,不如大家来确定一下,如何?他再次挥起魔杖,这次倒是象模象样,和一个普通法师用魔杖时的姿式没有太多差异,他这几下,是照搬照学汉斯施法时的姿式。

天皇皇,地皇皇……东方向着这边一挥魔杖,莫洛克脸色已是一变,喝道:殿下。

同时双手已飞快地结印,嘴唇微动,强大的咒语已被飞速吟唱了出来。

兰洛人随声动,一闪身就退到他身边。

本来两个人一直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莫洛克对于保护殿下也很有信心,可现在,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兰洛退到自己身边,紧靠着自己,方便他出手更好地保护。

出奇的是,一直显得骄横自大的亚瑟,反应居然和兰洛一样快,兰洛才退到莫洛克左手边时,亚瑟也挤到了莫洛克右手旁。

三个人紧紧挨着,几乎挤成一团。

这时莫洛克的魔法也已完成,很不甘心地瞪了亚瑟一眼,这个时候,也实在无法分心赶开他,他只是猛地张开双臂,在东方慢条斯理,念完那个咒语之前,一个透明地结界,已经迅速地把他们三人保护在内了。

结界刚刚完成,结界外,已经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巨大的狂风,吹得树折枝飞,许多人在惨呼,许多人站立不住,扑倒在地。

灰尘,碎石,沙土,呼啸着漫布天地。

所有的火把都被吹灭,仅有的月色也被这飞沙所掩。

到处是金铁碰撞的声音,世界变成一片恐怖的黑暗。

明明有上千人在这里,可是每个人都觉得只有自己一个,无比孤独地对抗着这惊天之威。

到处都是惨叫声,惊呼声,哀嚎声,求救声,在这一片黑暗中,犹如世界末日,提前到临一般。

莫洛克面沉如水,专心支持着结界。

身边的兰洛声音低沉:原来,他是风系的魔法师!亚瑟也语气苦涩:这种威力,他应该是一位大魔导士了吧。

莫洛克没有回答。

强大的劲风不断压过来,无数的碎石,武器,甚至还有一匹飞起来地马,狠狠地撞在了结界上。

透明的结界出现了巨大的波纹涟漪,一层层晃动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一般。

亚瑟低声说:守得住吗?结界不会破吧?莫洛克只有力气恶狠狠瞪着他。

如果这个家伙不厚着脸皮凑过来,分薄了结界的力量,他的把握会更大些。

兰洛倏得惊呼一声,一直还能勉强保持不要太难看地脸上,满是震怖不解。

莫洛克一边把魔力源源不断注入结界,一边分心四看,不觉目瞪口呆。

在他的左边,雾气霜华,弥漫天地,隐约可见许多撑过刚才那一波恐怖大风地人,这时却手足环抱地不断颤抖,牙齿咯咯的声音,响成一片。

就象在转瞬间,被扔进冰原雪地,马上要冻成冰人一般。

更可怕地是右边,火光冲天,熊熊夺目,到处都是烈焰,到处都浓烟,到处都是被热得晕头转向,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莫洛克一阵心神动摇,结界也随之剧烈波动起来。

他猛然一醒,急忙将结界进一步收缩,这才勉强将防护稳定了下来。

三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堪堪躲在结界之内。

三系魔法,三系同样强大地魔法,同出于一人之手。

这怎么可能。

就连传说中的兰蒂丝大魔导士,惊才绝艳,能人所不能,也只是能同时掌握两种不同系的高级魔法而已。

东方,他究竟是什么人?亦或,他们应该问的是,东方,他究竟,是不是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高不可攀从东方出了遗迹森林以来,这还是他是第一次,用尽了三掌。

第一掌,用内力激起罡风。

第二掌,寒冰掌,第三掌,烈火掌。

这三招在内家高手之中,几乎可以算是最平凡招数,然而也只有东方,才能同使寒冰烈火掌,也只有他才能将这样简简单单的掌法,使得惊天动地,星月无光。

眼前的声势,对于他来说,并不算稀奇。

当初在魔教总坛,和那个人以及前教主等一干高手决斗时,他们打得山崩地裂。

后来,在海上,与东瀛,荷兰,中原,三方高手,三艘战船交战时,也是打得翻江倒海。

东方难得用心用力地打完这三掌,悠然收了魔杖,气定神闲地揉着雪狮的脑袋等着。

既然要护下雪狮,以后的麻烦自是不会少。

他虽然极欲和强者一战,却没有心情天天去应付一群蚊子。

要让蚊子不来烦他,要么是让人看不见他,要么是让人看清楚他。

身在至高至低之处,都是一样会让闲人消了争执之心。

烟尘散尽,火光渐灭,月光重明。

东方看看周围的情况,很不满地摇了摇头。

很多人正灰头土脸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还拼命咳嗽。

还有很多人已经爬不起来,只是在尘埃之间惨叫求救挣扎。

几个也是难免受了点小伤的魔法师回过神来,正忙着先抢救伤重之人,场面一片混乱。

烧焦了头发的,撕破了袖子,这都没什么。

大部分受伤严重之人,其实却并不是直接伤在他的掌力之下的。

很明显。

大风起时。

慌乱之间。

聪明地人立时扑倒在地。

问题是这些扑倒在地地人。

有不少是先把手里地兵器给丢了地。

结果就是满天带刃带尖地东西在风中乱飞。

后趴下地人就倒了血霉。

而他发出寒冰掌之后。

实力较弱地那些魔法师们连忙张开用来自保地结界。

大多是用了效果最好地相克地火系地。

然后他地烈火掌一出……结界那一环之处。

立时如火上浇油。

燃起一片大火。

最后地效果。

就是现在这满地地凄惨了。

如果这些人不慌不乱。

不自己乱跑乱撞。

不这么惊恐失措。

根本不至于损伤得这么严重。

所以。

东方对这些人地智力和应变能力。

十分之不满。

双方面地人。

都为东方可怕地力量所慑住。

半晌也没有人说话。

最后。

居然是实力最弱地理查先恢复过来。

他慢吞吞走向前。

打量着那一群有气无力。

狼狈不堪地人。

微微一笑。

看向仍被护在莫洛克结界中地亚瑟和兰洛。

嗯,大魔导士就是大魔导士,莫洛克的结界护着三个人,却仍是现场唯一一个没有崩溃破碎地结界。

亚瑟,我亲爱的哥哥,现在,你有空和我们商量那些重要地事了吗?理查微笑着,无比亲切地询问自己的兄长。

在展现了足够地实力之后,谈判顺利地展开。

兰洛,亚瑟,雷蒙伯爵,理查,维克多等人,一起关在一个帐蓬里密谈。

这种事,东方自然懒得介入,直接唤了法修过来,给雪狮治伤。

一直被人排斥,欲治病医伤而不得的法修忽然间有了这么个大展身手地机会,兴奋得面红耳赤,象小孩一样傻乐。

雪狮一身的刀伤剑伤,烧伤,冻伤,内伤,数都数不清。

也亏得它是头庞大的魔兽,才能支撑得住。

指着伤口,让人亲手医治,从旁解说原理,纠正错误,这种学习方法无疑是让人印象深刻,且能大大提高动手能力的。

雷蒙伯爵带领的军队也终于赶了上来,对着这边一千人,安下营寨。

两边人马的谈判,持续了很久。

除了东方外,其他所有那场冲突的当事人,都一个个被叫到帐蓬里去接受询问,提供证词。

双方激辩之声,常常传出帐外。

东方偶尔也偷听几句,听里头扯皮得厉害,也就懒得再注意。

最终关于买通东方,求他让公主恢复正常的条件算是通过了。

但关于维斯能得到的好处,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虽然理查和雷蒙都在努力争取,但亚瑟一直维护着兰洛,指责他们过于斤斤计较,有失国家风度,而维克多虽然也列席其中,但关于国家事务,他一向是三缄其口,绝不公开发表意见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得不咬着牙,在那当块木头充场面。

这些都和东方没有太大关系。

谈判这几天,别处也曾传来魔兽出现的消息,这边的谈判往往会立刻终止,几个王子都拉起大队人马,拼命向那处赶,而东方也没怎么理会。

他对魔兽就算有些温情,也是极淡的。

撞到他眼前的灾难,他可能会伸伸手,紧赶着去救苦救难,却不是他会干的事了。

有这个时间,他都教导着法修,经脉,穴道,针炙,药理,无数种技巧,知识一股脑儿地往法修地脑袋里塞。

也亏得法修有着魔法师精准的记忆力,不管理解不理解,先记下来再说。

东方偶尔会悄然离开,回来时带来许多稀奇药草,教导法修辨认和使用。

而法修则用各种方法雪狮治伤。

有的治法,完全是适得其反,有的治法是越治越痛,也亏得雪狮是强悍无比的魔兽,对于这种零零碎碎的伤害不以为意,换了是个普通病人,早被法修治死几十次了。

最可怜的是,纯朴的魔兽完全体会不到人类的狡猾心思,一点也没发觉东方和法修拿它当试验品的恶毒真相,反而对他们这么费心费力治疗自己十分感激。

天生带有治疗魔力的魔兽非常少,魔兽受了伤,总是依靠强悍的身体自愈,现在居然有人这么辛苦地给它治疗,这真是让雪狮受宠若惊。

连带着,它对法修这个东方之外的人,也亲切了许多,时不时冲他晃晃脑袋摇摇尾巴的,倒把旁人看得十分好笑。

这些天里,一直没有人打扰东方。

希雅伊芙,泉音他们,都知道雪狮伤得重,需要好好医治,不敢让他们分心。

亚瑟兰洛地人,总是神情阴沉沉,远远地望着这边,不知道都在思索谈论着什么。

其他几位王子,若干贵族,来会合时,听完了整件事,都曾远远向这边看,既欣赏了一下魔兽,也明白了那个忽然冒出来的超级强人长了什么样子。

但这些天里,这些新来地人,没有一个人敢于过来搭话。

强者虽然让人很想招揽,但强大到有些过分,却只会让人们警惕畏惧敬而远之了。

于是,几千人的营地里,他们的马车,马车边的魔兽,四周都空空荡荡,除了泉音希雅他们几个,都很少看到人影。

蒂娜和杰克,好几次想过来,但总是说了一两句话后,就茫然无措,挫败地退走了。

和东方身边的其他人相比,不管是实力上,还是身份上,他们都相差得太远了。

即使人家不计较,不说什么,这道鸿沟,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跃过去地。

就这么过了好几天,维克多和理查终于含笑带来了谈判结果。

差不多了,就等国王的特使赶到,确认一下了。

那个兰洛还给我左躲右闪,动不动拿什么没权力作主来搪塞我,真以为我们这么好蒙骗。

理查,你用不着得意了,要没有东方的强大实力震住他们,你未必能谈下这么多条件。

维克多微笑。

东方,你地东西,我可帮你要来了。

理查献宝也似,从身后的箱子里掏出好些东西来。

兰洛这次来,可真是大阵仗!不止是带了大魔导士和剑圣,身边的好东西也不少啊!他迫不及待地在东方面前的桌上堆了一堆:这几个卷轴,包括了各系地九级魔法,还有一个治疗卷轴呢。

这几件魔法配饰,能起到极强的魔法和感知力增幅作用,可惜,好象你不是很用得上。

这是他那帮魔法师们眼前能拿出的全部书了,不过,据我所知,魔法师的学习,有很多,是口耳相传,很多窍门,禁忌,书籍上并无记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没有导师的指导下,光看书,就能自学魔法的……理查一气涛涛不绝地说说说,大多数人都只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虽然兰洛已经答应了,你有资格去萨尔瓦地王族图书馆,和魔法学院,看任何书,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

至于你以后如果去萨尔瓦,他必须为你引见萨尔瓦所有地巅峰强者,并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安排,那个……切磋,这一点上,你就是不提,他也会办地,他们恨你恨得那么厉害,做梦都想扳回一局呢?另外,我查出来了,这几天,那帮无聊魔法师,把你念的那个什么咒语地每一个发音,每一处轻重,都细细标记下来了,你用魔杖的所有姿式,也都被画了出来。

我看,他们回去之后,会去翻查所有的魔法书籍,努力研究你的本事……东方平静地抬眸去看理查,理查微不可查地略略侧头,似乎想躲避他的目光,又强行忍住,但不管怎么努力,那种刻意谈笑风生,行云流水一样流畅的言语和动作,终于是有了些不自然。

东方也不点破,只慢慢站起来:走吧。

啊……理查没明白,用有些发呆的眼神看着东方。

把那个公主弄醒还给他。

哦!理查愣愣地答,愣愣地跟着东方走了,动作都僵硬得仿佛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木偶,非得东方拉一下,他才肯动一回。

泉音不解地问:这个花心大少怎么了?每回见了东方,不是不停地说说说就是呆得像根木头,平时的精灵聪明都哪儿去了?谁知道呢,据说人如果动了真情,就会变笨。

爱情门外汉维克多先生,自觉对此没啥发言或者推测的资格。

那也只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才会笨!他喜欢的是跟东方有关系的女人,又不是东方。

泉音随口这不以为然地一说,引发旁边伊芙和希雅不约而同地一阵咳嗽。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道平衡修一直没接众人的话茬,只是忙着专心给雪狮换药。

这些日子里,雪狮吃得饱,睡得好,天天被法修这么折腾着,身上居然还是长了几十斤肉。

如今除了当初几处见骨的外伤还没有好全,一身皮毛已经又是雪白雪白的,手感极好。

过了一会,法修忙完了,一直看着他的维克多才问:怎么样,学得顺利吗?学到的越多,就发现有越多的需要学。

法修松了一口气。

东方如果想学魔法,我也可以帮忙指导。

他很高兴,自己能有个可以回报东方的机会。

你会有机会教我的。

不知何时,东方又回到了他们身旁,应了法修一句,然后就看一眼维克多:你有没有别的事情要忙?没有,现在他闲得很!不等维克多说话,泉音就已经高高兴兴地抢着替他发言。

他对别人争的那东西没兴趣,他要避嫌,也不会主动参予什么国事,所以现在他什么事情也没有!那好,从明天开始,你亲手教我斗气吧。

维克多一怔:什么?我照着书学,似乎没有什么用。

你亲手教我,应该会快一些。

东方答得倒是随意,但这个念头,却绝不是临时起意的。

他需要更深入地学习。

掌握。

了解。

这个世界地斗气和魔法。

以前他能处处占据绝对上风。

其实是欺别人对武功完全不了解。

而错用对付魔法或斗气地方式来对付他。

所以让他占尽先机。

而现在。

已经有无数人开始研究分析他地力量。

危机已经近在眼前。

东方从来不会轻视天下英雄。

这个世界里。

绝对不会缺乏才智之士。

那么多人集思广益。

总有一天。

会有人能看破他地虚实。

他虽然不惧和整个世界为敌。

但绝不介意让自己掌握更多地主动。

自恃才高。

停步不前。

等着坐吃山空。

可向来不是他地风格。

更何况。

他一直对斗气和魔法极感兴趣。

好不容易眼前现成地就有最好地书本。

最好地教导者。

他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借助斗气魔法这种全新地力量。

配合他本来地能力。

会有什么效果?他真地是非常好奇。

就算不能兼收并蓄。

更深切地了解这些力量地虚实。

也是知己知彼。

有益无害。

东方只顾自己地方便。

提要求提得理直气壮。

维克多听得可是背心直冒汗。

亲自教这个人斗气?那不是要喂招试手了?万一喂着喂着,惹得这人兴致来了,非要跟自己决斗打架不可,那可怎么办?维克多很是郁闷。

他自认贪生怕死得很,现在的生活这么悠闲快乐,他可不想为着一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偶尔的一动念,就赔上小命。

更何况,现在这是什么时候?现在这营地可是比菜市场还热闹,大大小小地贵族们都挤在这里为魔兽而奔走。

他虽然没兴趣,但是也好太与众不同,没由来地多惹人注意吧?一路相随至此,人家都去森林里头忙活,他就一个人,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留在这遗迹森林的外头,给一个怪人当斗气教练?可惜,他根本没机会表达意见。

别明天啊,我看今天就没事,你们找个地方去练吧,去练吧。

是啊是啊,你看他正有空,正愁闲着没事干呢,现在可不会无聊了。

维克多,你一定要教好东方啊!不然我们谁都不答应!是啊是啊,东方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你要是还不尽力,那还算什么朋友。

泉音影子直接笑着替维克多做了决定,忙不迭要赶他们离开练习去,甚至已经准备挥手欢送了。

就连一直低头研究雪狮伤处的法修也乐乐呵呵地说:这几天我也学了很多了,我要停下来回忆适应一下。

你们先练你们地去吧。

看大家这样一副热闹支持的样子,维克多只剩下苦笑了。

这帮人希望替自己拉近和东方的关系,可是有必要做得这么明显,这么迫不及待吗?十五天后。

强劲的斗气,重重轰在毫无抗拒的身体上。

东方闭了眼,安静地感受着体内久违的伤痛,强大的感知力可以让他在内视时,犹如亲见地看清每一道斗气,在血肉之躯内侵袭损害扩展的轨迹。

也只有他,才会轻易散去真力,甚至强行压制身体本能地防卸和反击,用身体来测试感受,斗气的力量特点和伤害方式。

维克多面色凝重地望着他,沉声问:伤得如何?虽说他被逼着用斗气狠狠出手打了东方一记,但内心中,他对这种极端的方法,还是绝对不赞同地。

虽然这种做法,是可以最直接最深刻地感受和理解斗气的伤害力及伤害方式,但也太疯狂了一些。

东方平静地运转内息,两个周天之后,身上的内伤,便好了大半。

他睁眼对维克多摇摇头,居然是有些不满的:你刚才那一击没尽全力。

你觉得一个被迫的人干活,会有多卖力?维克多也被东方这种不知死活的任性给气得有些按捺不住脾气了。

就算你足够强大,但是散去一切防御力量,以血肉之躯随便要我全力去打?我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晋级为剑圣的人物,真出全力……就算你不在意生死,我也不愿泉音法修影子来找我拼命啊。

维克多不理东方那淡漠的神情,一伸手就按在东方的肩头,斗气轻柔地涌入东方体内,随着他的手徐徐移动,慢慢地以温和地斗气,来探究东方身体地受伤状况。

东方也不反对,由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慢慢移动,感知着他对斗气巧妙而准确的控制。

嗯,单从这一点上来说,斗气还是不如内力啊。

他可以借任何一处的接触,就以内力探测别人全身筋脉,但斗气,却必须慢慢移动手掌,远不如内息那样,如臂使指的轻快自然。

算了,反正不确定他地伤势,维克多也安不下心继续教下去,由着他便是。

东方以前虽不是很喜欢别人轻易碰触自己,但为了练习斗气,他和维克多之间,比这更复杂更大面积的直接接触也已经有过很多了。

没办法,这些天,东方地斗气一直没什么长足的进展。

就算有维克多这样地名师在也一样。

维克多自己就是天才,有资格陪他一起练功学习的人,也大多是极出色地战士。

笨到东方这种地步的学生,他也是从来没见过。

虽说他为人厚道,嘴里没说出什么话来,但天天这么教着,看着很多对他来说,最简单的事情,东方都要反复折腾好些回才能做到,眼神中,表情上,难免就流露出那么一点点的想法来。

其实凭心而论,东方学的也不算……不算最差了。

换了杰克蒂娜来看,东方算是学得比他们都快地。

奈何,无论是对武学天才东方,还是对王族天才维克多来说,这种缓慢的进步,都属于不可忍受的。

为此,维克多也是绞尽脑汁,什么速成的法子都想过了。

他自己运转斗气,再指导东方直接探索自己的身体,清晰地感应着斗气地成型,壮大,流转,运用。

其实东方只要随意抓住他的手就能不动声色地探索他体内的一切异状了,不过,东方本人对于这种烦琐的探索方式也很好奇,或许直接用手掌接触斗气流动处的感觉会更直观清晰。

所以这些天,他倒真是饶有兴致地把维克多身上差不多所有该摸能摸的地方,都细细抚摸着感应过了。

这种学习教导方式,通常是极负责任的老师,对上一个和自己很亲近,但天份实在太差的学生才会使用的,平时并不常见,学院里更是不承认不接受这种草根教导方法。

维克多也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干的。

都辛苦到这份上了,笨学生还没什么成果,想想都让人黯然神伤啊。

为了早点完成任务,维克多甚至亲自把斗气输入到东方体力,引导着东方身上那好不容易形成地微弱斗气,慢慢运转,借助维克多自己的强大力量,帮助东方完成斗气的凝聚,巩固,勿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东方的斗气达到一定的水准。

这种做法,和东方用内力强行替别人冲开任督二脉其实是一回事,纯属速成行为。

只是效果远远没有用内力冲开全身经脉那么明显,那么强。

斗气的速成方法单一,速成效果不算太明显,而且还有有一定危险。

帮助别人速成的人,自己的斗气消耗会非常大,而且只要有一丝斗气没控制好,就会给被接受帮助的人造成巨大地伤害。

所以,除非是为了至亲至近的人速成,很少强者肯做这种事,有时候就算他们自己肯牺牲,人家也未必敢接受这样的帮助。

不过,对维克多来说,这样的斗气耗损还是可以承受的,而对于强悍到东方这种非人地步地存在来说,这样的危险,他也根本就不在乎。

但即使如此,东方在很短时间内,拥有了一定程度地斗气,可和维克多这种九级强者相比,那依然是弱得不能再弱了。

后来,东方也开始尝试着教教维克多武功。

这下,俩人是乌鸦落在猪背上,谁也别说谁黑了。

维克多对东方的力量极是好奇,当然是学得无比用心。

他自己也是学武地天才,但是他学习内力,也是磕磕磕碰碰,挫折重重,难见成效。

东方也大方地为他打通了全身经脉,但成果和伊芙希雅相比,实在差得太多太多了。

维克多心性倒也豁达,觉得自己没这个天份,便笑笑做罢:神明果然是公道的,魔武不可双修,魔法各系不能同修,那么,我们地斗气和你说的武功,不可能同时掌握,也是一种合乎天道的平衡。

东方也甚为无奈。

全无武技斗气的希雅和伊芙,武技斗气水平很低得蒂娜和杰克,可以学得很好,做得很好的事,他和维克多这样的强者,却表现得这么拙劣。

事实已经证明,自己和维克多都一样,都已经在自己的领域中,走得太远太远,再想折回来探索一条全新的道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纯白的画纸,最易挥酒做画,但面对已达化境的名画,想添一笔,都是天大的困难之事啊。

天长日久地浸淫于武技,一呼一吸,一行一走,都是武道,即使在不经意之间,大小周天,体内循环,都遵循着武学最好的方式进行着。

身体早已牢牢地记忆了这一切,就算现在理智要求抛开这些,接受新的东西,身体每个最细微的反应,最微小的变化,却无法清晰准确的控制把握。

对于这样的结果,东方也是很郁闷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夏虫知冰你们!你们……你们在干什么!住手快住手!理查一看见维克多双手的位置,登时热血上涌,脑子里立时嗡的一声,眼睛都红了。

天啊,他看到了什么?一向正人君子模样的维克多,竟然正在对东方上下其手!东方居然也就眼也不眨一下地任由他摸!神啊!他面红耳赤,莽莽撞撞地就冲过来,旁边的雪狮低吼一声,毫不客气地冲着这位不速之客喷出一口冰息。

维克多吓得大喝一声,拔剑扑过来,一剑劈得冰屑遍地,雪狮屁股一抬,紧接着就准备窜过去上上爪牙,却听东方在旁轻轻斥喝了一声,这才又乖乖伏了下去。

维克多心有余悸。

幸好方才他的动作够快,要不然,理查的小命,可就要给交代在这里了。

理查自己却丝毫也没有刚刚死里逃生的自觉,他也没感激维克多救他性命,反而咬牙切齿地怒瞪着维克多,看得维克多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理查瞪完了维克多,居然又转过头,恶狠狠地冲着东方瞪眼。

换了平时,这是他绝对不敢做的事,可是禁不起今天被一刺激再刺激,正担心得要死的时候,又是一怒攻心,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东方是那个高不可攀,自己只配仰望的神人了。

他怒视着东方说:你怎么能这样?又狠狠瞪着维克多:你怎么敢这样?维克多完全糊涂了:理查。

你说什么?理查答非所问:你们一直这样吗?你们所谓地练习就是这样吗。

我早没过来看着……东方终于微有不耐。

有事。

说。

没事。

走!他这冰冷地声音响起来。

就如一盆冰水浇下去一般。

理查那烦燥地情绪冷静了下来。

立时就再不敢在东方面前再多表达不满了。

理查神情凝重:我刚刚收到消息。

他们找到了兰蒂丝大魔导士。

来对付你。

这么严重地消息。

立刻让维克多神色凛然。

把负责看守四方地一干人等全招来商议。

对于一向沉稳勇毅,天塌下来,神色也未必会有大变化的维克多此时的大惊小怪,东方很是不以为然。

不就是那个这里的强者们,总爱在嘴上念叨地某个人物要来了吗?好事啊,不用他辛辛苦苦去找,最强大的人,就要自己出现在他眼前了,这是多么地令人期待啊。

在大家从各个方向冲这边集结过来开会商讨的短暂时间里,东方他一个人消失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居然带回一堆野果,两只野兔。

大家围坐在一起,中间烤着兔子,吃着果子,喝着酒,换了旁人远远看过来,都以为是野营踏青休闲来着。

而至今还搞不清事情严重性的伊芙,还高高兴兴迎上去,帮着分果子,烤兔肉,让大家哭笑不得。

有东方用烈火掌暗催火力,兔肉一会儿就香气四溢了,伊芙含笑一人给发一大块肉,一旁的雪狮眼红地吼了两嗓子,东方眼也没抬一下,曲指弹出,指风重重打在雪狮脑袋上,雪狮吃痛,很委屈地趴了下来。

这些天,开始的时候,它受伤过重,行动不便,是理查的手下替它猎来野兽糊口好不容易伤势渐好可以自己行动去猎最合胃口地野兽抓了一头肥大的梅花鹿高高兴兴跑来找东方表现一下他虽然伤没好但一样灵活强大身手敏捷谁知东方抓抓它地耳朵,觉得它的确好得差不多了,居然就开始带着它出去干活了。

东方虽然已经断了自己将斗气修炼出个名堂的念头,却是更加想要了解斗气的长短优劣,一切奥妙和变化。

唯有知己知彼,临敌之时,才能在瞬息之间,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并且用他地武功,加以最合适最有效的攻击。

所以,他以极端不仁道地方法逼迫着维克多以恐怖地效率速度来教导他。

就象他以狂风暴雨的势头教法修一样,维克多也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脑子里一切关于斗气的知识,让他全掏光。

这还不算,还要被逼着用斗气打人,让东方去分析感应斗气的破坏能力和破坏方式。

这种事情,当然不合适在人面前做。

所以东方和维克多寻了一处较僻静的地方对招,而雪狮就被带来当哨兵了。

它虽然不明白东方在做什么,但是东方地意思是要它张开耳目,注意四周,它还是懂的。

这几天,维克多被压迫得瘦了足足两圈,雪狮也一直任劳任怨地在旁边守着,给自己打猎地功夫都没有,肚皮也是空空的。

呜呜,虽说狮子吃饱一顿就可以好几天不吃,虽说那两只兔子确实还不够它一口,可是,呜呜……没有人注意委委屈屈地大雪狮。

围着火堆和烤兔的众人,神情大多很严肃。

这几天,该来地该来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

国王的特使,神殿的人,我那几位哥哥的人,还有不少有实力的贵族。

遗迹森林这么大,他们却偏偏都挤在这一处。

因为人太多,本来经常出现的魔兽,现在已经渐渐潜踪隐迹,偶尔出现,也一反魔兽平时独来独往的习性,而改由三两只作伴,各方人马,都很难再顺利围捕了,可是他们还是聚着不走。

说到底,这还是因为东方。

理查皱了眉:他们连魔兽都暂时不再去追,别的分歧也都暂时按了下来,只彼此串联,考虑怎么先对付东方。

东方你……他迅速看了一眼东方,却不敢让眼光在东方脸上停留:你显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又和维克多走得这么近。

只这两条,就已经足以令所有人坐卧不安。

而你还能降伏魔兽……如果那头开国魔狼突然出现,碰上了东方,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各方势力,只要想到这种对他们来说,绝对无法容忍的可能,就谁也坐不住。

这段时克多和东方很忙,理查也是身心俱疲。

他从不主动反而混迹在一群贵族中,谈笑风生,有时候,也适当泄露一点东方的事迹,来松懈别人对他的防范。

天天绞尽脑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百般掩饰着自己的真实目的,探听着对他有用的消息。

这回探听得这件大事,再也顾不得心里那点有意无意躲着东方地微妙心思,拔腿就来报信,却远远看到维克多查探东方的伤势,反倒平白生了一场闷气。

理查看着伊芙要发兔肉过来了,忙伸手去接东方亲手打来的野味,同时低声说:还是东方比我们稳得住,其实我们确实是太紧张了,毕竟兰蒂丝大魔导师还没答应亲自来……这话说得旁人心中一松,东方却即刻翻了脸,毫不大方地一把抢过眼看就要落到理查掌心的兔肉:你刚才不是还在说,兰蒂丝已经答应帮助他们吗?这个……刚才我太紧张,没说清楚。

理查被东方那股子不悦的冷肃杀气吓得小心地向后坐了坐,又突然反应过来,如果东方真的气极动手,自己跑得再快也没用,于是干脆放弃逃跑的念头了,只硬着头皮说:兰蒂丝大魔导士似乎正在研究什么极重要的东西,连他们不断添油加醋,把你地事说得神乎其神,也只说是没空过来。

但是……看东方的神情,理查立刻加快了说话速度:但是兰蒂丝大魔导士让兰洛和亚瑟派去找他地人,反反复复把你出现后的所有事,来回讲了许多遍,关于你的出手,关于他们那几个人处在不同角度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

尤其是索尔。

他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你定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但是在你最后冰火齐发地时候,心神激荡之下,莫名其妙地又能动弹了。

兰蒂丝大魔导士,让他前前后后,将所有细节说了几十遍,据说,每说一遍,索尔都能记起新的细节,每多说一次,都能渐渐更加理清当时地慌乱。

兰蒂丝大魔导不断地听,不断地问,最后,为他们给出了一个结论!理查深深吸了口气,才沉声说:她说,这不是魔法,而是另一种全新的力量,全新的战斗技巧!东方悠然击掌:好!从没有见过冰的夏虫中,也会出现一两个智者,根据某些迹象,居然推测出,冰这种完全不在它知识之内的存在,就凭这份眼光境界,就让人期待了。

可惜,他这一刻的欣赏欢喜,旁人是感受不到地。

这时,众人的神情都很沉重。

东方力量地真相,希雅和伊芙早就知道,维克多问出来之后,也只告诉了理查,即使是对其他最亲近的人,也没刻意宣扬。

但法修一直跟着东方学习,东方又大大方方找维克多学斗气,大家在东方身边久了,看多听多,事情地真相,心里多少都有数了。

东方的力量固然强大,但好几次,他让别人震惊恐惧,其实只是因为别人,用即有地魔法和斗气知识往他身上套而已。

一旦他们发现真相,也不会再对东方屡屡表现出来的,什么魔武双修,多系魔法同时使用的事情,生出过多的震惊和恐惧,那他们对上东方,胜算就要增加许多,而东方,也绝不可能象现在这么轻松。

象眼前这种,我知敌,而敌不知我的忧势,转眼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法修深深叹息一声:兰蒂丝大魔导士,真是了不起,她甚至没有亲眼看到这些,只凭着别人的转述,就能毫不受固有认知所限地做出这种判断……其他人也都低声附合,虽然兰蒂丝所做的判断,明显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困扰,但这个时候,人人神情中,都是崇敬向往的。

东方对这种眼神,语气都很熟悉。

当年他做为魔教教主,名动天下,很多人就算是偶尔说起他的名字,语气都是虔诚而尊敬的,就算是正道中人,都不敢随便说他的坏话。

那个兰蒂丝可以让这些人,如此尊崇,果然是同他一样,拥有着隐为天下第一的实力。

越是这样判断,他越是觉得遗憾。

居然没把对方给吸引过来?难道是因为,他还不够嚣张,不够扎眼,不够不讲理?东方开始要认真考虑,以后应该怎么轰轰烈烈地倒行逆施,以便惹来满世界的仇恨,逼某个众人希望所系的人物现身出来铲妖除魔匡扶正道了。

众人不知道他的恐怖念头,还在低低地讨论着。

东方拥有一种全新的,世人所不知道的力量,这种事,居然还不能让兰蒂丝大魔导士赶来,恐怕她研究的事物,真是非常重要的……维克多是最先恢复镇定的。

既然如此,短期内我们就不必担心她的威胁,至于其他人……其他人应该伤害不了东方吧?泉音很有信心地说。

对东方这种超强者来说,蚁多咬死象的事,是很难发生的。

至不济,突围而出就是。

所以泉音倒是乐观得很。

东方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但其他人……维克多语气一顿,然后飞快地说:我需要立刻召来黑骑。

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独自行动,最少三人结伴,才可出行,身上一定要带上方便联络的工具。

还有,法修……维克多盯着他,一字字说:你在任何情况下,绝对,绝对,都必须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无论有什么理由,都绝不可以擅自离开。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防身之物克多盯着法修,一字字说:你在任何情况下,绝对都必须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无论有什么理由,都绝不可以擅自离开。

然后,他又转头向着东方:最近这段时间,请你也不要让希雅和伊芙离开左右。

不需要再多做解释,除了伊芙以外,大家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们对于未知的力量,通常都是恐惧的。

他们不知道这种力量的特性,优点和弱点,他们在漫长岁月中积累的作战经验,对这种力量,完全用不上。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那些巅峰强者,能够联手合作来以多敌少,也不会愿意在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直接对上东方的。

在出手对付东方之前,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所有参与过和东方作战,旁观过东方出手的人集中在一起,商议研究,分析东方的力量特性,他们更会以一切方式,收集与这力量有关的任何资料。

这个时候,与东方亲密的人,就首当其冲。

相比之下,泉音虽然被认为是东方的同族,但东方的力量明显不是精灵的那些特性。

影子虽得过东方的传授,但知情人极少,只要他们几个不说出去,外人不会知道。

而且他们两个,一个身具自然之力,一个擅长潜踪隐形,如果是在人迹罕见之处落单,要脱身相对不难。

只有法修,整天跟着东方学这学那,还无所顾忌地让全世界都看清楚了,虽说人人都知道他们学的是医术,是另一种不为人所认同的异端,和武技没有什么大关系。

但那帮人情急之下,只要是和东方相关的资料,都是不会放过地。

而最危险的,就是希雅和伊芙,她们的武技明显全是东方教的,要了解东方的武技虚实,找她们最是有用。

不过,她们一向紧跟在东方身边,反而安全许多,如果东方连她们也护不住,也就不值得这些人如此郑重对待了。

还有杰克和蒂娜……维克多已经感到有些无力了。

大家黯然互望几眼。

手里拿着甜美地野果和喷香地烤肉。

可是却谁也没有胃口。

法修倒是大口大口地咬肉。

看似吃东西。

样子却好像是愤愤不平。

一副拿兔肉出气地意思。

好端端地学医。

都能学出大祸来。

光想想都让人觉得很郁闷啊……不过。

后悔倒是谈不上。

黑暗法师本来就是异端。

不做这样地异端之事。

人生哪得快意。

相反。

他一边吃得满嘴流油。

一边还兴灾乐祸地盯着维克多:你这十几天。

总是跟他躲在这边地角落里。

不让别人靠近。

恐怕他们对你也会很感兴趣地。

维克多笑笑:我可以直接告诉他们。

这是东方想要通过我。

更深地了解斗气。

那也得人家相信。

我可以接受神殿的魔法检测有无撒谎。

维克多不怕说真话,这真话并不会损害东方的利益。

既然大家会下死力气研究东方地力量,那东方想研究一下他们的斗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至于东方曾传过维克多一些武学修炼方法的事,维克多也不很担心。

他一向是个出了名光明正大,但所有阴谋暗算都打不倒地人。

他不撒谎,但他早就锻炼出了足够的经验技巧,去回避一些他不方便回答的问题,甚至他也可以巧妙地引导别人,放弃这些问题。

毕竟以他的身份,是不用担心什么刑囚一类的逼供的。

可是,别人却都没有他的这种经验和自信,想想未来的麻烦,都不免心情沉重。

东方看看有些忐忑不安的希雅,淡淡说:万一我没能保护你们,他们问什么,你们就尽管答什么好了。

尽量同他们合作,你们这样有利用价值地人,他们是一定会善待的。

希雅脱口说:不会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会出卖你。

伊芙却是不解:怎么会呢?有你在,谁能伤害我们。

东方平静地说:最近,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不带上我们吗?伊芙和希雅同时询问,两人神情都有些焦虑不安。

去探望几个朋友。

东方抬头,看了看闷得无聊趴在一旁发呆的雪狮。

那里不适合你们去。

看他的神情,是不会再做更多地解释了。

伊芙和希雅忧形于色,想问却又不敢多问。

她们心中忧虑的,与其说是为着未知地危险,不如说是为着这不曾料到的突然分离。

其他人倒是有些惊愕。

东方这种人,竟然也会有朋友吗?他……也会想要探望朋友吗?我会回来找你们。

东方那并不算特别温柔地语气,显然并不能让伊芙和希雅感到安心。

维克多叹了口气。

如果两位女士不介意的话,在东方离开地期间,和我们作伴,四下走走看看,巡视一下新建的各地酒店好吗?这话已是表态,会在东方离去的时候,接手照顾保护希雅和伊芙不受有心人的伤害。

现在这种情况下,维克多的负担已是极大,再要保下两个各方面都想弄到手的人,压力可想而知。

但话时,语气平和,并无一丝犹豫忧虑,身边的一众得理所当然,谁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理查也接口说:我也闲着没事,就陪着你们一起四处转转,喝喝酒,看看风景,也是极好的。

大家多少都有些惊异。

理查手中有一些暗藏的力量,但是他从来不肯让这些力量见光。

而现在他这等于是已经表明了态度,要在东方回来之前,发动他那些暗藏的力量,保护东方身边的人。

就算东方是个巅峰强者,但为了帮他,得罪那么多人,这种赔本生意,怎么会是想当国王的某人肯做地呢?难道真是为了伟大的爱情,所以要不惜一切讨好东方。

可惜,他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也没换来东方一丝感动。

就连希雅和伊芙,都心情低落,神情黯然,没顾得上对别人的表态做出适当感恩的表情来。

东方看二女郁郁忧伤,便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了一个小小的竹筒递过去:送给你们防身。

二女一怔,看了看那绿莹莹的竹筒后,还是希雅主动伸手将其接过来,拿在手里略一打量,知道这只是一个存放东西地空心竹筒,找到开口处,轻轻拔开筒塞,把那竹筒口对着掌心一倒……旁边的人,都运足目力想看,东方送出来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能放进这么小的绣筒,还能防身……谁都没看清楚,就却听得希雅一甩手,啊地一声大叫,松手把那绣筒都丢掉了。

东方及时伸掌一托,从希雅掌心落下的某样小东西,就稳稳地掉在了东方手掌中。

众人这才看明白,东方手里的,那居然……那居然……貌似……是条毛毛虫……他居然送给两个娇滴滴地女孩子一条大虫子?一条很大很大的金色毛毛虫?众人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理查用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很努力地欣赏着东方手里的虫子。

唔,金光灿烂地身躯,隐隐发光,很神气。

一双小眼睛碧幽幽的,如同两粒小小的翡翠,很漂亮。

小家伙尖起嘴巴,昂着半个身子,摇头晃脑的……唔,三角形的小脑袋,有点像蛇……理查终于还是大大地打了个哆嗦。

那只还没有东方半根手指粗的大毛毛虫,正好又转头正对着他,忽得吐出长长的舌信子,竟然冲着他清晰地发出蛇一样的嘶嘶之声,理查吓得连忙又向后坐了一点,左右看看,大家的反应也不比他强多少。

虽然这东西小得可怜,但真是让人觉得渗得慌。

希雅和伊芙脸色都有些发白。

女人都怕蛇虫鼠蚁之类地东西,何况是这么恐怖的一条虫?只有法修的表现好一些。

他是个黑暗法师,施法经常需要一些恶心的辅助物,学了医术后,也知道用药时,可能会拿一些蛇虫入药,这时倒还比较有免疫力,不太把这小东西放在眼里。

他笑笑,对东方说:用这个能防身?嗯,看谁欺负人,让小东西上去咬。

东方看看掌心那无辜的金蚕蛊,再看看吓得脸青唇白地希雅和伊芙,心里叹了一声。

终是忘了,这两个日日跟从,一路相依的女子,并不是他地旧时故人。

他只想到要找一个威力极大的东西,来保护希雅和伊芙,却忘了,她们,既不是苗疆儿女,也不是魔教子弟。

东方自失地一笑。

以前习惯了被教中地女子包围,此时却忘记了,不是所有女人,都能象没事人一样,天天贴身带着一条大号毛毛虫的。

金蚕蛊,蛊中之王,毒中之圣。

只要能养出金蚕蛊来,便可以仗之横行天下,毒遍江湖。

便是各门各派,若干宗师,被这小小一蛊毒灭掉满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苗人擅蛊擅毒,但金蚕蛊往往数百年,难得一见,却是因为,此蛊过于难炼。

必要日日以心头血喂食虫卵,三年之后,蛊王才能破卵而出。

主人才能与蛊王心念相通,如臂使指。

这三年心头啮血之痛,鲜少有人能受得下来,而三年时光,日夜受虫卵毒力所侵,也极少有人能支持得住。

千百年来,苗人中,为炼金蚕蛊而痛心至死,或变成毒人地失败者数不胜数,最终能炼出金蚕蛊的,不超过十人。

东方的蛊术毒术都极高,但他的心思大多放在武学上,所以从没炼过什么太麻烦的蛊。

只是苗人视他为神人,所有的宝物都愿意奉献给他,好几样苗人的绝毒,和非常稀有珍贵的蛊卵,东方都有保存。

只是以东方的武功造诣而论,那些忍术,毒术,蛊术,都只算得旁门左道,只能偶尔用来消遣一下,认真去练习研究,却是大可不必了。

所以,他虽身怀了数种苗地奇蛊,却是从没有炼过。

只是上回他信口答应希雅伊芙,要给她们弄个不逊于九级防护卷轴的护身之宝,这才自己去炼了这金蚕蛊。

然而,他却忘了,希雅和伊芙在心理上,仍然还只是平凡正常,普通简单的女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信手而为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摸摸金蚕蛊的金色的三角脑袋将它放在了地上。

首发罢了。

本来两个人,一只蛊,就有些不方便。

何必勉强什么,他再想旁的法子就好。

我忘记了你们怕虫了。

既然你们不喜欢,那就把它放了。

有人用心头血喂了神蛊出来,却只为送人,一发现人家不喜欢,就顺手丢掉,连留着自用的念头都没生起来。

这种可怕的浪费,能把苗家十八峒的峒主们,全都气吐血。

对于普通苗人来说,要养成一只金蚕蛊,要受三年的心头啮血之痛,至惨至极,对于东方来说,炼成这只金蚕蛊,也是一样,要日日将蛊卵放在心口,以自己的心头血来喂食炼制神蛊。

自宝典大成以来,他隐约知道自己已经差不多算是半个神仙了,只差最后一步的境界没有越过罢了。

心血被夺之苦,于普通凡人,自是无限苦刑。

不过于他而言,却也不过只算得是淡淡痛楚而已。

他的身体,他的血液,早就和平常人不同了。

他的心头血自是效果奇佳,再加上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以无上的内息真元,催化神蛊,终于在昨天,把这金蚕蛊给炼出来了。

算起来,从头到尾,时间竟不足一个月。

然而,却也依然是,一个月的心血。

但是,这种极端浪费的行为发生在东方身上,却又极是理所当然。

在他看来,就算是金蚕蛊,也不过是一种消遣娱乐的点缀而已,用不着过于看重。

用心血喂出一只神蛊来送人,也只是心念一动的事,绝对和牺牲奉献这一类的伟大东西扯不上关系。

他甚至不能算是豁达。

只是这世上。

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

能值得他牵绊计较地。

咝……咝……小小地金蚕蛊。

昂着小脑袋。

举着那十几只短短地肉足。

很努力地要从地上往东方地鞋面上爬。

自从它有意识以来。

就只熟悉了东方身上地气息。

亲近东方依恋东方是生命地本能一时间又怎么想得到要离他而去。

希雅见东方竟然将金蚕蛊放在了地上。

结结巴巴地忙忙说:我。

我。

没。

我不是……伊芙明快地把她地话说完:我们怕虫。

但是。

如果是你地礼物。

我们就怕了。

她伸手想把金蚕蛊捡起来,被东方一手格住:必要的事,我会要求你们忍耐,但无关紧要的事,就不必勉强了。

你的礼物,不是无关紧要的。

希雅虽然不知道东方为什么送一条这么恶心人又吓人地虫子,但还是理所当然这么答。

东方微笑摇头。

这件礼物,不是这么好接的。

真要让金蚕蛊保护她们,必须还要再让蛊吸一次她们的心头血,以默认临时的主从关系才好。

虽然只是一次,可是让这条毛毛虫在自己心口吸血,那真的,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挺过去地。

没关系,细想想,我这礼也不合适,我正打算换过呢。

咝……咝……金蚕蛊已经爬到了东方的裤脚。

东方拈起金蚕蛊,又轻轻摸了它的脑袋:去吧,去玩吧。

我用不上你了。

以后随你怎么过都好。

在大家眼中地大号毛毛虫又被放在了地上。

它依着东方的鞋子,一动不动了老半天,这才慢悠悠地转了个方向,向外而去。

细长的身体,伸缩间,一寸一寸向外挪。

就它这速度,光等它爬过这片空地,就不知要多久时间了。

大家都呆呆地看着这金蚕蛊。

就这么一条又小又慢的大号毛毛虫,能防什么身,能咬谁?能有多少毒性?东方淡淡微笑,看着他用心头血喂出来地神蛊慢慢远去,心境一片平和。

没有一丝负气,半点失望。

半晌,却只是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他忽然间有些想念那个只在别人嘴里出现过的,兰蒂丝大魔导士了。

而在他侧面的理查,望望他,又望望地上慢吞吞离开的金蚕蛊,若有所思。

天色不早,大家散了吧。

东方懒洋洋地建议。

兰蒂丝暂时也不会来找麻烦,而对于斗气,他也是有些意兴阑珊了。

斗气的运行和伤害方式,他已经足够了解,也已经注定了自己练不到什么高深,那实在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另外,从明天开始,我不练斗气了。

维克多真是如释重负。

突然眼角扫到理查这会儿居然是一脸欣欣然,欢喜之意,倒是比他还浓,心中不免有了几分奇怪。

东方又极其自然地对法修说:明天,你开始教我魔法。

法修高高起来:不用等明天,我马上就回去找工具就帮你测法修说到做到,回营地后在他那一堆由无数药材构成的行李中翻了半天,终于拨拉出一颗满是灰尘地水晶球,拿衣袖随便擦擦,就兴冲冲上了东方的马车。

而本来在马车里地希雅和伊芙也被东方打发出来找蒂娜,三个女人缩到帐蓬里聊天闲谈。

三个姑娘在帐蓬里嘀嘀咕咕说了一夜,十分亲近,可东方的马车上,法修看着无论如何都没有反应地水晶球,却是哀声叹气。

就算是不能修练魔法的普通人,多少也会有一点轻微地魔法感知力,可你对魔法的感应,根本就是零啊。

原本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回报东方了,终于有机会,也指手划脚,当一回东方的老师了,可结果却是这么伤人啊。

愁眉苦脸的法修,真是失望极了。

这一回,东方自己倒是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水满则溢,月满则盈。

天意无常,却也自有公道,又哪有让一个人占尽一切便宜的道理。

他可以练斗气,但效果不佳,没什么机会达到较高等级,而魔法,他根本就是连学的资格都没有,这倒也是公平。

毕竟魔法师远比战士稀少,任何人都能学习斗气,只是因为天赋和勤力的不同,最后成就同罢了。

可魔法师是必须魔法感知力达到一定程度,才有资格开始修炼的。

而用法修的说法,东方在魔法上的天份,应该是连普通人都远远不如的。

不对,你这不叫缺乏魔法感应力,你应该就是天生的魔免之人。

法修思索了一会,下了判断: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虽然你学不了魔法,但是反过来说,魔法也不能伤害你。

你对魔力没有感觉,所以也就不会受到魔力的影响。

不能伤害我?东方摸摸自己的手腕。

上回他硬接末日流星造成的烫伤,现在已经只剩下极淡极淡的一点痕迹了,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

但是,总也不能说,当初那些,就不算是伤吧。

确切地说,魔法不能直接伤害你。

法修笑笑,解释说:比如我用黑暗法师最擅长的迷惑术,软弱术,束缚术来对付你,就是完全无效的。

但是如果我好心好意,想给你加上疾风术,钢体术,也同样对你不会有用。

可是,如果我用火系魔法招一个大火球对你打过去,魔力是不能伤害你,但火球的冲力和炙热却又可能伤害到你……也就是说,魔法不能直接伤害到我,但是用魔法召唤来的媒介可以。

嗯。

无形的魔法伤害或帮助,对你都无效,利用魔法而形成的物理伤害,却不会受影响。

法修笑说:只要不让别人知道你是魔免体质,那些魔法师们,对你所使用的战术,肯定会有你能利用的地方。

只要巧妙地设计引导,让他们累得半死,用出禁咒,你说不定都毫发无伤……法修丝毫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世界上,现在,唯一知道东方特殊的魔免体质的人,就坐在东方的面前,其实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他依然是毫无自我危机感地继续替东方担着心:不过,魔免体质,也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就是……他盯着东方,叹了口气。

你千万千万要好好保护自己,尽量不要受伤。

小伤不要紧,万一有什么大伤,治疗魔法又对你完全无效,那可就惨了。

跟着东方学医时间虽短,他也充分认识到,医术相比治疗术的优势和缺陷。

东方本人对此倒是很无所谓。

这个世界上,能伤到他的东西着实是太少了,就算真伤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身体强悍程度,连他自己有时候都很无奈。

哪怕烦了那张惹麻烦的脸,拿刀狠狠划几道,过几天,也就好得连疤都找不着了。

象他这种人,会担心受伤才怪。

只是不能亲身感受一下治疗魔法的效力,倒是可惜了。

再重的伤,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治疗魔法,都可以在短时间内治好,这一点,光凭医术是无法达到的。

而东方,却是注定了,永远不可能享受到治疗魔法的奇效。

也幸亏有法修帮他测试出他对魔法的无感体质,否则他哪天兴趣上来,也许真的随手在身上划一刀,再把那从兰洛那敲诈来的九级治疗卷轴拿出来感受一下,结果却是白白浪费掉一个可以把还剩一口气的人救活的好宝贝。

心中这一念刚动,车外就传来呼救之声。

救命!东方,请救救殿下!第一百四十六章 先来先得修一怔,一把推开车门,卢瑟已抱着理查一跃上车:救救……别碰他。

首发东方一句话喝住了想查看理查的法修,自己左手一袖拂去,宽大的袖子如流云展开,把理查给托了过来。

他右手五指挥弹点拂,沿着卢瑟的双手的手臂,一路行云流水般往下点去:自身难保,还管别人做什么?这时法修才看到理查气闭晕厥,脸上满是淡金之色,就象是活生生的人被浇上金汁,塑成了泥胎一样,生生把生命血肉都封闭了起来。

法修倒吸一口气,~看理查的双手,也是透着僵木冰冷气息的金色。

小心地从理查的衣领和袖口往里看,那毫无生命迹象的淡金色泽,没有一丝断续的痕迹,恐怕,已是布满了全身。

这是什么魔法成的伤害?法修额上冒汗:什诅咒魔法这么厉害?你怎么不赶快去找神殿的人,反而在这里浪费时间?事实上,法修是担心东方本治不了诅咒。

这人根本就不是魔法师,而他的医术虽然神奇,但治疗效果肯定比不上高级治疗术,所需时间也太长。

这次神殿来的人马中,却有三位大神官。

凭他们的圣光术和治疗术,理查只要还有一口气,总也能救活吧?反正把人推去,东方就没责任了。

让一个王子在自己面前不治身死,麻烦总是不小的。

这伤,恐怕大神官也未治得了。

但是东方肯定知道怎么办。

卢瑟的声音虚弱。

法这个医术狂人,这才暂时放弃对理查的观察,抬头去看卢瑟。

却见他面色苍白地坐在马车一角,双手低垂,指尖上,正有淡淡的金水在滴落。

东方神情冷漠。

气冰寒:他么中地毒?你们都散了之后。

他一个人回去。

;找那条虫。

结果……他找我扔掉地虫干嘛?卢瑟闷着头。

没答话。

凡是跟你沾上边地东西。

他都想当宝捡回来。

这有什么奇怪地。

刚才没吃到东方亲手捉来地兔子肉。

理查够郁闷地了。

后来就偷偷去捉虫子。

想悄悄养着。

谁知那毛毛虫那么可怕。

好不容易找着了。

理查满脸笑容地伸手去捉。

然后立马就僵硬地倒下去了。

自己堂堂九级剑士。

运足了斗气。

抱着理查飞奔。

那恐怖地毒气。

还是顺着双手往上漫延。

挡都挡不住。

最可气的是,理查最后一句叮,居然是,别让东方知道。

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么多年地风流倜傥,进退随意都到哪里去了?看理查那全身泛金的恐怖样子,卢瑟怎么可能不来找东方。

他隐约总感觉,就算是大神官,也未必能治得了这闻所未闻的伤害,还是找东方这个毛毛虫的原主人,比较有指望些。

万一找别人浪费了一下时间,理查的小命儿,怕是撑不到他回头向东方求助的时候。

这些复杂的心思,还真是不便多说,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指间一点点滴落的金水。

刚才东方在他双手上从肩膀到手腕,点了十几下,有一股奇异的暖流,也顺势而下,一直从手腕向上漫延的阴冷之气,被渐渐驱出体内,他这才感觉全身一松,心神也松了下来:你能救他地,是不是?你是直接中毒,我能帮你把毒迫出来,至于他……东方摇了摇头。

让天下至毒的金蚕蛊,一口毒气当面喷中,这可不是开玩笑。

就算是他,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治疗这样的伤,也是要大费周折,甚至损伤元气地。

在现在这种时候,他跟理查的交情,有深到值得他付出这么大地代价吗?见东方漠然的表情,卢瑟心中一急,脱口说:求你一定救救他,殿下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为了……东方冷然一眼望来,冰霜之寒,风雪之冷,竟得令得卢瑟原欲不顾一切说出来的话,似被刀子斩断一般,倏然而止。

东方闭了眼,竟似对命在顷刻的理查不闻不问,再不理会了。

卢瑟几次开口欲言,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逼而来,竟是迫得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心里又急又慌,偏又刚刚才解了毒,毒力还未完全去净,这心气一浮燥,几乎没晕过去。

法修看这情形不对,分明有什么人家心知肚明的密事,他却完全在鼓里,一时有些尴尬。

虽说他心底里很想看热闹,但碍着让人家说话不方便,却又何苦。

他自己是很想尊重东方地意见,管他王子殿下爱死不死。

不过真要袖手旁观,只怕得罪卢瑟之余,维克多也不会高兴,还不如早早躲了了事。

于是,法修只得干笑了两声:你们慢慢谈,我有点事。

打几声哈哈,飞速跳下马车,几下就跑得没影了。

法修才离开,东方就轻轻摊开手掌。

卢瑟全不知东方这个动作有何意义,正自不解,却金光掠过,那恐怖的毛毛虫,已经安安稳稳地趴在东了。

卢瑟目瞪口呆。

这就是那条爬得慢吞吞的毛毛虫?它地速度,什么时候变成恐怖的天外飞虫了?还是……还是这条金虫,实际是一只微型地召唤兽?虫?虫子召唤兽?这哪里听说过?卢瑟有点晕了。

苗家蛊术之奇之诡,本就是天下一绝,高等神蛊,大多与施者心意相通,何况是这蛊中之王。

金蚕蛊得东方心头血炼化,纵隔万水千山,心灵上,也会有无形的联系,只要东方心念一动,便立生感应。

刚才东方闭目不语,就是在用心灵呼唤它,平时金蚕蛊,虽然慢吞吞地爬爬挪挪,但是即得召唤,疾赶而来,那速度是绝对吓死人的。

武林史上,屈指可数的几蚕蛊现世,多少顶尖的高手,没能封得住飞弹过来施毒的金蚕蛊,这样的快捷神速,即使卢瑟是九级剑士,看了也是只觉心惊。

东方轻轻把蚕蛊放到理查那淡金色地,已是一片死气的脸上。

卢瑟全身微震,几乎没过来阻止。

理查沾也没沾这东西,就被毒到只剩最后一口气,哪里还经得起这样亲密接触。

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忐忑,咬着牙勉强自己,不发一言地任由东方施为。

而蚕蛊,会意地在理查脸上来回地爬动,所过之处,死亡的金色大片地退散开来,露出正常的肤色。

金蚕蛊,即可毒:天下,又可以化解天下毒物,更何况是它自己施得毒,自是慢吞吞通过理查的肌肤,把毒力吸了出来。

理查呼吸渐渐有力,体温慢慢恢,眼睛眨了眨,终于徐徐睁开。

然后,在下一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任是谁发现一条可以随便毒死一堆人地恐怖虫子,就爬在自己的鼻子上,正探着三角小脑袋,把那细长的舌头,伸到己的眼珠子前面打招呼,都会受不了这个刺激的。

他惨叫着跳起来,脑袋撞到马车顶,咚地一声巨响。

理查双手抱着头,疼得泪花都要流出来了。

金蚕蛊受惊弹飞起来,东方伸手接过,安抚也似轻轻摸一摸,很不满地瞪了理查一眼。

大惊小怪干什么?吓着金蚕蛊了。

要不是有他在这里镇着,这个刚被救回来的混蛋,又会立刻再次被受惊的金蚕蛊,,一口咬得直接见阎王去。

理查又惊又痛又慌又乱中,见东方冷冷一眼扫过来,一时怔住,竟浑望了继续叫痛,呆坐在那儿望着东方。

东方手托着金蚕蛊递到他面前来:你找它干什么?理查怔怔看了他一会,才轻轻说:我想要它。

他想要它。

即使它是东方随手扔掉的,至少,它曾经属于东方。

他想要它,虽然他当时,并不知道,这小小一条毛毛虫,原来比巨大的雪狮还恐怖。

当时,听着方说什么,用它防身,让它咬人,如同笑话一般,现在,他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心中,却是有些感叹的。

东方地骨子里,就是这么冷酷吗?不是他在意的人,就算为他做再多的事,他也不会放在心里的吧。

人家看不上,他就顺手丢掉,连随手转送别人留个大人情地意思都没有。

当时在场的,可都是多多少少,跟他打过交道,有些情份,且站在他这一边地人啊。

心里这样黯淡地想着,眼睛却一直望着东方掌心的金蚕蛊。

真是神奇而恐怖的……毛毛虫啊!中毒没有立刻失去意识,隐约记得,连抱自己奔跑的卢瑟也中了毒。

只是接触一下中毒者,就会被连累,即使有九级的斗气,也无法防御……这条毛毛虫的力量,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东方肯把它送给教皇,或奥撒兰皇帝,只怕天大地危机,人家也肯替他担下了。

而他,却只随手送给不识货的女人,居然还没送出去!想要,送给你。

东方这句话,极其简洁,也极之轻松。

一旁卢瑟地呼吸不由得一顿,理查再次咚地一声,趴在了马车上。

他非常确定,自己的毒肯定没完全解掉,否则怎么可能产生幻听呢?他姿式难看地趴在马车上,喘了一会粗气,才敢傻愣愣地问:你,你,你刚才是说要把它送给我?东方只是懒地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送……给我?短短一句话,理查是大喘气着说完地。

反正我用不上了,扔也是白扔,你想要,就送你了。

东方无所谓地答。

你和泉音法修他们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送给他们?理查终于把气给理顺了。

他们没说他们想要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与众不同着理查白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宝贝,就连卢瑟都难免怎么自己就没想起来表示下想要呢?说不定,自己本来也会有机会得到这条现在看起来可爱多了的大毛毛虫的。

首发唔,看来需要提醒一下理查,东方送东西的原因,千万别让法修,泉音,甚至维克多,他们那些当时在场的人知道,否则人家还不得眼红妒忌懊恼到极点。

卢瑟看了一眼理查,出乎他的意料,理查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脸上连半点欢喜也看不见。

他哪里知道,理查是在失望。

果然东方其实并没把他当成特别的人看待,只要不是太让东方讨厌的人,估计只要表态想要,东方都会把这宝贝虫子顺手扔过去。

理查还在心里哀叹,东方却不耐烦了:你要不要?要,要!>查一迭说。

管他东方是不是谁都能呢?这种好东西,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错过!脱衣服。

东方咐。

什么?理查再次怀疑自己的听力:。

脱衣服,脱光。

东方重余,又加强了要求。

理查眨着眼睛。

一脸无力理地傻瓜表情。

作为天下最最风流之一地贵族。

他脱服地技巧。

一向很纯熟。

尤其是当着美女地面地时候。

他不但脱得利索。

脱得彻底。

还可以脱得非常潇洒。

非常好看。

但是。

但是……这个时候。

听东方这么冷冰冰地吩咐一句。

感觉怎么那么诡异呢。

既然想要当他地主人。

就要结血契啊。

东方给了一个他们能理解接受地理由。

血契?理查呆呆地抬起手这个。

可以……扎破手指地血没用。

它和其他地魔兽不同。

要让它认同地血契。

只有你地心头血。

理查倒吸一口冷气,卢瑟在旁沉声:怎么才能刺破心脏流血却不死?不用刺破,把它放在你心口处,它自己会吸。

卢瑟看看那小小地,似乎毫无威胁的毛毛虫,脸色无论如何也好不了。

然而,出奇地,理查居然没有露出太惊怖的神情。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东方,语气居然有些飘忽:你本来是它地主人,对吗?是。

它,也过你的心头血?当然。

确切地说,金蚕蛊是东方用心血元气孵出来的。

对金蚕蛊来说,东方既是父亲,也是母亲,然后,才是主人。

理查点了点头,伸手开衣服,动作干净俐落,三两下,就将整个胸膛给袒露出来了。

东方轻轻地将金蚕蛊放在他地左胸心口处。

他的指尖,触到理查胸前的肌~时,理查整个身体都没来由地微微战悚起来。

金蚕蛊安静地在理查的胸膛前趴了一会,感应到东方心灵淡淡地催促,这才慢慢蠕动起来。

一点鲜红的血珠,从理查可称白嫩的胸膛上冒了出来。

伤口并不大。

金蚕蛊将身体收细了,一点点往理查的胸口肌肉里面钻。

一收一缩,一收一缩,金蚕蛊渐渐潜到理查胸口的皮肉之内,再不见踪影。

那心口处肌肉皮肤之下,却隐隐有虫形起伏,可以看到它的动静。

如此诡异地情形,看得卢瑟满身冷汗:不是只要吸血吗?它要吸的是心头血,不潜入体内,只在胸口咬一下,吸得到吗?东方回答得理所当然。

卢瑟面青唇白,一时说不出话。

他只是回头跳下马车,静静守在车前。

这种让虫子从心口处钻进去地事,太恐怖了,万一被人撞破,就算理查是王子,怕也难免会被当成异端,送上火刑架的。

虽说此时理该不会有人过来,但事关重大,他不敢不全力防备。

旁观地卢瑟心惊肉跳,心神大乱,而身受的理查呢?被一条虫从心口处直往体内钻,当然不是一件轻松地事。

他的额头已是布满汗水,脸色也痛得苍白如鬼。

然而,他的神情,却出奇地安定。

他静静地望着自己的胸膛,望着那恐怖至极的整个过程,低垂的眼眸,竟几乎是温柔的。

它曾在她的心口盘旋,它曾饮过她的血。

现在,它进入他的心,它来吸他的血。

是不是,不知不觉中,他和她的血,就溶在了一处。

是不是,冥冥中,他和她的心,就有了那么小小的一点契合呢?他微微地笑着,在剧痛中晕过去了。

失去知后,他依然坐着,依然低着头,依然含笑。

即使那笑容,带着一点忧伤。

___再醒来时,还是在熟悉的营帐里,躺在熟悉的床上,身边有最熟悉的卢瑟。

理查睁着眼,望着帐顶老半天,才用梦呓般的声音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东方的毛毛虫好厉害,而且东方把它送给我了摸你自己的心口。

卢瑟的语气很不客气。

理查还是一副大梦未醒的样子,伸手摸向心口处,然后僵硬着身子,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根绿莹莹的绣筒。

本来想帮你拿出来,不过东方提醒过我,珍惜生命的话,就不要乱碰。

你以后记住了,脱衣服的事要自己来,别让哪个仆人或者是哪位美女没由来的不小心送了命。

理查呆呆地坐起来,呆呆地把竹筒打开,倒出那只毛毛虫来。

看着那金色的虫子,对着细长舌头打招呼,他愣了好一会才说:东方有说什么吗?你只要一直贴带着它,任何想伤害你的人,都会成为它的攻击对象,它是你最好地保镖。

不过,想要让它替你主动攻击你想杀的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怎么役使它,要你自己研究,东方不肯说。

他只告诉我,每天给它一点时间,自己捕食就好,用不着你来费心养它。

卢瑟飞快地重复了一遍方把理查直接从马车里扔给他时,随意交待的内容。

简单说,你并算它地主人,只是东方让你可以有限度地使用它而已。

暂时,除了防身之外,恐怕你没法拿它做别的用途。

理查定定地看着金蚕蛊,微微一,眉眼之间,满是开心:如果是希雅和伊芙,他一定会详细地说明,怎么驱使命令它,需要注意些什么。

如果是希雅和伊芙,我相信,那所谓的血契,也不象我经历地那么恐怖可怕。

殿下,如果你觉得这事很值得开心,我建议你明天一早去找神官瞧瞧有没有被毒坏了脑子。

为什么不值得?卢瑟,我最不意的,不是他疏远我,而是他把所有人,都一样看待啊!理查~笑着。

如果他真的将所有人都一样看待,那真地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可是现在证明,他对我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哪怕是故意为难,哪怕是有意不让我拥有完全指挥它的能力。

理查笑着将金蚕蛊托在掌心,举在面前:但它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虽然有些古怪,毕竟还是我收到地,第一份他的礼物。

而且……他笑意渐深,神情渐深,眸光渐深:这样,其实最好。

有它保护我,让我可以安全地怀着这些愿望和期待,一直活下去,却又不必用他的礼物,去做那些,他一定会嘲笑,会不屑的事情。

理查小心翼将金蚕蛊放回竹筒中,站起来向外走去。

卢瑟身形方动,他已着挥挥手:不用跟着我了,我不会出营地的,就想随便走走。

卢瑟皱了眉,却没再说话,只沉默着看他离开。

刚刚解毒,不休,就要四下走动吹夜风?鬼才信呢。

___法修回去后,本想闷头睡觉,但是辗转反侧了半天,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安心。

最后他还是爬起来跑去叫醒了维克多,把事情跟他说完,然后回去,这回是心安理得,一觉酣然。

维克多听得理查中毒,命在顷刻,东方又似乎并不想出手相救,一颗心自是悬在了嗓子眼。

一个人跑到马车外,客气地叫了一声,里头没有人应声,他一着急,也不迟疑,直接就推开车门,跃进车去。

东方拥被而起,随意地晃亮火折子,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这一晚上,一个接一个地来人,都不打算让他睡了不成?一点火光亮起,维克多才看清马车里并没有第二个人。

东方只穿了内衣,倚在马车里,盖着雪白的虎皮当被子,指尖有一点微焰,飘飘摇曳,若明若暗,映得东方地眼神,都幽深不可测了。

维克多莫名地心跳加快,却不知是为什么,只问:理查呢?治好了,扔给卢瑟了。

如果不是为了尽早安生睡觉的原因,东方断不会这么爽快地把治好了这半句维克多最关心地话说出来。

维克多松一口气,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东方没兴趣听他讲述什么叔侄情深的话,只懒洋洋打个呵欠,拉着雪白地虎皮把自己盖好,随意地挥挥手:出去关好门。

看他这连用眼角瞄自己一眼的力气也懒得费地样子,维克多不觉苦笑了一下。

抱歉,我太着急,打扰你了,我……维克多的一句客气话还没说完,东方已是懒懒翻了个身,面朝马车壁了。

维克多脸上火辣辣的,在这马车上,简直手脚没处放。

他本来已经转头准备下车,心念一转,却没再多挪动,只顺手返身,将车门关紧。

深更半夜,马车之中,只有他和东方二人,一卧一坐。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诉衷肠克多回头将车门关紧,神情微肃。

东方,我睡前得到消息,维斯的红衣大主教,已经启程往这边赶来了。

一国之红衣主教,是权势可以和国王相比的人。

一直以来,教会和王族都是互相防范,互相妥协,互相竞争也互相配合的关系。

一般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国王还没有离开王都,红衣大主教也一定会在王都镇着。

可是现在,他们却打破了这个俗例。

东方,那位红衣大主教,他不是为了魔兽来的,他是为了你而来的。

东方那种漫不经心,听也懒得听的态度并没有触怒维克多,他只是平静地继续努力试图说服对方。

神殿不承认,人可以不借助契约,就和高级魔兽相安无事。

神殿也不喜欢,一种全新的,有可能取代魔法的能力。

这次红衣大主教亲自来找你,谁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唉,好吧,应该还是祸事的可能性大。

所以,你万事小心些。

东方似乎睡得极是安逸,完全没有注意身边有人在痛切陈词。

还有,你和雪狮关系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忌惮和怀疑。

那些权贵们,虽借由开国神兽得有今日的荣华,甚至将魔兽捧成神兽来敬奉,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欢有别的人,也能让魔兽这么喜欢。

他们的开国是传奇,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希望有别的人,也走同样的道路开国。

你……另外……维克多正要把一些光天日之下不便出口的善意和衷告都一一说明时,马车外却传来清晰地脚步声。

维克多皱了,噤了声,打算等来人离远些再开口说话。

此时,各方人士地营地,紧挨着挤了一起。

只有东方的马车四周,空空旷旷的,连帐蓬的影子都没有。

各方人马都对他敬而远之,暗加防范,东方这一人一车,陷于近万人的大营中,马车内外,却是清清静静,自成一界。

这空空荡荡,众目睽睽之下,无论路过之人是谁,应当都会知道避嫌,而不会久留。

方……那晰地脚步声。

越走越近。

最后。

竟是停在了车门地外面。

东方。

我知道你应该就在车里。

我也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

维克多开始有一种十分不妙地预感。

那声音轻轻地。

低低地。

却是无比清晰:我来这里。

只是想说一句。

我早就想对你。

也早就该对你说地话。

可是。

就算是现在。

我也不敢当着你地面说。

我……东方……我……车外没了声音。

过了很久,理查轻轻在马车前坐下,一手慢慢抚着马儿。

虽然早下定了决心,但到了此时,终还是几番忐忑,几多胆怯,却又在最后,咬了咬牙,猛得喊出了一声:东方,我喜欢你!马车里,维克多一阵头晕目眩。

出什么事了,他听到什么话了?感觉怎么象是在做梦,又或者是喜欢这个词,对理查来说有很多种别的意思?然而,下一刻,马车外地声音就毁灭了维克多仅有的望。

东方,爱你。

~克多几乎要闭上眼呻~了。

疯了,真是疯了。

不是理查疯了,就是他自己疯了。

理查背靠着马车,天地寂寂,他预想中的雷霆大怒,惊风暴雨,都没有发生。

马车里只是一片安静。

是啊。

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能力,对那个人产生任何影响呢?他笑了一笑。

这样也好,至少他有机会把心里的话说完,而不会在半途就被那个人一怒给灭了。

象我这样的人,对女人总是把情啊爱啊地挂在嘴边上,真有一天想要认真对一个人说,不要说别人不相信,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况,那个人是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也不知是想向东方倾诉,又或只是想对自己诉说。

这段时间,我不敢靠近你,不敢多跟你说话,每回在你面前,都心慌意乱,语无伦次。

我怕离得你太近,同你说得太多,就越发看不清自己地心了,如果是错误的话,就会错得越来越多。

他背对着马车,声音再低,却也不必担心那个人会听不见。

维克多要我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地是什么,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

直到刚才,我想着你送我的礼物,我记得它在我心口钻动地痛,却把我心里最大的矛盾给钻通了。

东方,我没有弄错。

我对你,不是迷恋,不是错觉,我是真的,真的,很……他的声音愈发轻柔地说出一个词。

晚风里,那个最美丽最温柔的词语,悄悄响起,悄然散去。

维克多呆若木鸡地坐在车里,十分之希望自己能找个哪里一头撞昏过去。

我和大部份自私的男人都一样,我巴不得收罗最强大的属下,也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能有帮助我的势力,但却绝不愿意,我爱的人,过于强大,过于了不起。

我也从没想过,我最喜欢的人,会有那么骄傲,那么……他低低笑一声。

话都说到这一步,也就不怕得罪东方了:那么不好相处。

可是,你又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

我记得你肆意喝酒的样子,我记得你在月光下,让整个世界失色的样子。

没有那样的骄傲,那样的自信,那样的不可一世,你……也就不是你了。

你和我期待的相差那么远,但是,我看到了你,我知道是你,我的心里,就无时无刻,不想着你。

我的权势对你来说,不值一提,我的能力在你看来,只是笑话。

你一直站得那么高,那么高,高得让人只想远远望着你就算了。

可是,我一直想着,避着,一直告诉我自己,这只是一场因误会而起的:直知道,对着你,我地心就那么不自信,那么自卑……他看着天上一轮圆月,声音轻得象月下地晚风。

可是,我终于想明白了。

东方,无论和你相比,我有多么一无是处,但我如果什么也不做地,只是缩在一边,让那些无聊无用的顾忌,担忧,自卑,犹豫控制了我的话,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意思?东方,你自然是看不起我的,或者我连让你看不起的资格也不有,但是,我喜欢你!东方,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无论你怎么看我,怎么想我,东方,我喜欢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而且,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为此而努力。

理查静了下来,等待着,等待着,马车里,依然没有一丝声息。

他有一些失望,却至还感到有点庆幸。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东方有任何反应,他是否还能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东方,暂时,我是来烦扰你的,因为……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要全心全意去争王位。

他抬头向四周看看。

所有:营地都离得极远。

所有的那些明明暗暗,注意着这里的探子,因为对东方的忌惮,也没有人敢真地靠近来偷听。

维克多问过,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想了又想,东方,我想要王位,我想要成功,我也想要……你……他笑着摇了摇头:以前做事总是不敢全力以赴,总是害怕被人看透真实地我自己。

而现在,我想明白了。

我以前总是对自己说,我要争,是因为我不想将来落得维克多那样的下场。

现在想来,那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我是男人,我是王子。

我渴望成为国王。

东方,我渴望权力,我也渴望有所作为。

我这个所谓的花花公子,其实心里也有很多抱负,我……查自失地一笑:我就是一个有野心的家伙。

也没必要在你这里,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我,我会全力去争,争成了,不负此生,争败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我可以安安生生当我地亲王或大公。

无论如何,我的将来,不可能会比维克多更倒霉。

查站了来,退后了两东,在这个争夺地过程,我不会来打扰你。

在此之前,我一直想讨好你,招揽你,让你为我所用,可是,现在,我绝不愿意让我对你的心思里,有一丝一毫其他地图谋在内。

你越是强大,我就越是想离你远一些。

东方,在我未来的一段岁月中,会有许多地阴谋,许多的争斗,我所在意的人,我所亲近的人,都必然会被卷进漩涡中。

我知道没有什么危险能真正伤害你,但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去接触那些你不屑理会的丑恶,我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你的力量,在有意无意间,为我所用。

那些阴暗的,残酷的,冰冷的一切,都不该跟你扯上关系。

虽然,在你眼里,那一刻,也许都不值一提,但我既然心里有你,我既然能够有勇气大声对你说出来,那么,我希望无论将来如何,我想起你的时候,至少可以无愧。

东方,我其实想过,是不是应该放弃那些在你看来极可笑的争夺,是不是应该洒脱一下,学你那样傲视人间,然后,全心全意来追求你。

那样的我,就算仍然不能让你喜欢,至少会比那个营营役役,争权夺利的我,更让你顺眼一些吧。

可是,那样的人,不是我。

那只会是一个为了讨好你而装出来的虚伪形象。

东方,我总觉得,一个男人,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去死,为了心爱的人去赴汤蹈火,去忍受苦难,但是,他如果为了爱一个人,而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事业,自己的追求,让自己以后的大好人生,只剩下情爱,只能围着一个人转,所有的一切喜怒,为一人而生,那么,我自己就要先看不起这样一个人。

所以,我……理查望着马车,微微地笑:我要去全力争一次,斗一回。

无论结果如何。

其实,我的机会不算小,你知道吗?那些高等贵族们,是不会喜欢国王太有本事的。

神殿也不会喜欢。

因为我的没用,我的不出色,我反而很可能取得更多的支持。

而维克多叔叔虽然没有说,可是我知道,他似乎已经决定,如果我打算全力去争的话,他会支持我。

东方,我的希望,很大呢!而在那件事结束之后,我会来找你。

东方,在我已经不需要利用你的时候,在我已经不必做过多违心的,丑恶的事情的时候,我会来找你。

这个过程我不知道有多久,我也没有资格请你等我……理查想了想,又是一笑:其实也不用说。

东方,你是这么好,这么强,谁能及得上你,谁能够得着你?我甚至不需要担心别人的威胁。

不过,就算将来有什么人出现在你身边,我想做的事,也不会改变的。

今晚之后,我就不会再来烦扰你,我会先全力,把我的事情做好。

其实,幸好你现在根本不在乎我,我才敢对你说这些话,否则,白白地搅乱你的心,我自己又不能立刻为你做什么,反而是我对不起你了。

我……他觉得自己一直说一直说,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象个傻瓜了,而且很多话,若要尽诉其意,只怕永远也说不完。

最后,他终于只是微微叹了一声:东方,你送我的小虫,还没有告诉我它的名字。

我为它取个名字,好吗?马车里,依然没有回应。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魔鬼之心克多这一路大汗淋漓地听下来,渐渐地,竟然也有些只是这位大公,在爱情上,实在是毫无经验,听着也是一片茫然,其实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一个痴情男人的真心话,还是理查这位花花公子的某种高级手段。

不过,就算是假的,也真的是很感。

可问题是,你为什么非要找东方这个这个……来表白呢?这种异端之事,若是传扬了出去,别说是王位了,就是理查想放弃王子的身份当个平民,神殿也不会放过他的啊。

可是,如果他这次的情感是完全真诚的,……那……维克多素来果决断,这个时候,却矛盾得只想抱头哀叫。

晕头转向之间,以他的才,一时居然还想错了方向。

关键也是,这些日子,他亲手教东方气,为了查探引导东方的斗气流转,东方身上他该碰的,该摸的,该按的部位,基本上都没拉下。

对于东方的性别问题,他是不可能生出任何疑问的。

既然东方不是女人,而在他:_象中,理查这位花丛老手,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犯下男女不分这种低级错误的,于是他自然得出推论:理查突然移情别恋,不再心心念念那个神秘美人,而对东方这位神秘美人……的爷爷……倾注了真情……维克多呆若木鸡地坐在儿,怔了半天,也还是没转过弯来。

车外静静地。

:有声音。

维克多这辈子经历无数险恶。

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一片寂静中。

他闭住了呼吸。

甚至连心跳都恨不得停下来。

生怕被满腔深情地理查发现。

这马车里。

还有自己这么一个煞风景地不速之客在。

理查耐心地等了一会。

然后笑笑。

最后凝视了马车一眼。

他伸手抚着怀里地那根竹筒。

叫它什么名字呢?小东。

还是小方?不知道东方听了。

会不会气得直接一掌打过来。

唇边不觉掠起微微笑意。

这个晚上。

他做了生平最勇敢地事。

即使未来哪一天。

他拿着剑。

一路杀进王宫。

或挥军争霸大陆。

也不会比今天夜晚。

对着马车倾诉所有心意。

所下地决心更大。

理查地脚步声渐渐远去。

维克多终于满脸痴呆状地冲着东方用梦游般的语气问: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东方都不正眼瞧他:问你侄子去。

维克多忍气吞声,没敢说话。

是啊,想想理查刚才那一长串乱七八糟的表白,他这个外人都听得满头冷汗了,东方居然没有火冒三丈当场出手杀人,已经是太客气了。

难道他还敢指望着东声细语地来对他解释什么吗?维克多心里替理查担忧。

东方这个人的骨子里的冷酷,他是感受太深了。

现在这样的不动声色,不见喜怒,细想想,反而比雷霆大怒,更加恐怖。

他这里直冒冷汗,那边东方却悠悠地问了一句:你决定帮助理查了?是。

维克多脱口答。

为什么?东方拥着白虎皮坐起来,懒懒斜靠车壁上。

他饱经沧桑,看遍世情,又久在权利场中沉浮,多少杀戮争斗,人心变幻,都看得尽了。

凭他地阅历,维克多许多微妙的感情,奇特的立场,他都能看得比较明白。

维克多对理查或许有些血脉亲情,但王族子弟,这方面地感情素来淡薄。

维克多又经过了那么多教训,有过那样的过去,如果还热地全心全意关爱侄子,那才叫白痴呢。

东方可以肯定,把给维克多惹过无数麻烦的泉音或者法修,跟理查一起扔进水里,维克多先救的一定不是理查。

但就算是身边的那些朋友,那样明里暗里地怂恿着他,推动着他,他都不肯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欢地事情,又凭什么会为理查而伸手去争夺?为了我将来能自由地迎娶我心爱的人。

维克多答得那个理直啊。

东方微微一挑眉,有些好笑。

这个世界地男人,总是非常自然地作势将女人捧得高高的,尤其是未婚地男人,如果找不到一个高贵的女人来奉献自己,似乎反而会被所有上层人士认为是男性的耻辱。

而且这种奉献地对象,居然一般不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而总是别人地妻子。

东方虽然已经很是了解这种所谓的绅士精神,但是每次听见这边地男人张开闭口,十分骄傲无比坦白地将情爱二字挂在嘴边,还是颇觉陌生。

听见这种话从维克多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更是不对劲了。

车内一片黑暗,只有点点月光,微微透过车窗的轻纱。

维克多只能大约辨出东方的轮廓,东方却能看得清,维克多此刻,居然微微有些脸红。

好吧,现在他心爱的人在哪里,他的确是还不知道,这个……是有点丢人。

不过,那人总有一天会出现的吧?他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总不成就倒霉催的,一辈子都找不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对吧?放弃王位的时候,不是不曾有过不甘,只是也觉得全身轻松释然。

那时就发过誓,这辈子再不做违心的事,再不勉强自己的心,要对得起自己,要快乐,要自由。

连王位他都不要了,如果居然还是一样不能依着自己的心意生活,那也太亏了点吧?如果连真心爱一个人的权力,迎娶心爱之人的自由,这种男人的基本权利,他都没有了,那可实在是太过窝囊了。

什么也不做地看着别人争来斗去,最后的胜利者走上王位,于他的处境,不会有任何好的改善。

他自己要保全领民,保全身边所有人,就要赶快闭着眼娶一个势力大地女人,赶紧生儿子。

这个,他怎么~,也怎么不可接受。

而他一直觉得,几个侄子里,理查对他,与别人不太相同,虽说也有妒忌和猜忌,但那些羡慕向往,和一些隐约亲近的意图,他都可以感受得到。

所以,他下决心支持理查。

这个选择也许可以换到未来国王的善意。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所有的贵族都瞧他不顺眼,但如果没有国王的支持,要想放手对付他,或是在将来吞并他的封地,不是那么容易地。

他想守护他的自由,而理查则要追寻他的理想,双方各取所需,这不是很好?只是,他并不想他地意志强加在理查身上,也想用自己的想法而改变理查本来的选择,所以当初他才会要求理查明确自己最终的愿望后,才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理查。

不过,理查也是聪明人,这话不用他说,理查自己心里都已经有数了。

维克多有些不好意思地略略解释句,东方已经明白了他地打算:你就怕他事成之后,翻脸,倒让你白白替他出了一回力。

维克多答得十分轻松:就算将来不念这情份,结果也并不会比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更坏。

再说,我对他的帮助只会在暗中,而且也有限度。

我不接受地事,都不会去做。

反正付出有限,回报无论多少,我总也不会太亏。

你以前受过的教训还不?东方地语气冰冷。

维克多却只笑笑:身为王族,我对于亲情并不抱过多的希望,但也还不至于绝望。

以前我的亲人对不起我,不代表以后,所有地亲人就一定会对不起我。

敢于相信理查这种心勃勃的人,你地勇气确实很让人佩服。

东方那冰冷的语气让人听不出,这到底是赞赏还是讥讽。

野心有什么问题?野心,换个好听点地说法,不就是志向是理想是追求。

我当年也一样想当国王,希望拥有权势,希望能一展抱负,能有相应的地位做更多的事,但我自问并没有变成一个多么卑鄙可耻的家伙。

维克多微笑说:有野心不要紧,只要不迷失在野心之中就好。

东方又是微微挑挑眉,不觉伸手去摸腰间那总是长伴的酒壶。

忆起前生旧事,无数正人君子对他野心的责难,仿佛天下间,所有的灾难,都是因他的野心而来一般。

到后来,便是魔教内部的子弟,他以为可以交心的知己,也以同样的眼光来看待他。

仿佛一个人,渴望更上一层楼,希望自己的影响更大一些,想要用自己的手掌握得更多一些,是一件多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可惜啊,天下皆非之时,他却不曾听过,像维克多这样~平之论。

他微微摇摇头,把那散乱的心思收回来,淡然问:既然你并不以这样的野心为耻,也已经准备跳进个漩涡里,你还不如自己去争。

维克多摇摇头。

且不说我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懒散自在的日子,就算我真的拼了全力去争,希望也不会比理查更大。

当年我锋芒太露,表现得嗯……是比较出色的。

维克多偶尔也是不介意夸自己一下的。

贵族和王族的关系,是互相依赖,也互相牵制的。

没有贵族的支持,任何人也坐不稳王位。

为了国家的前途,他们不会愿意国王太无能,但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通常也不愿意国王太了不起。

现在的我,无论怎样努力,也不可能让高等贵族们同意我登上王位。

如果我真的不想放弃,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引起一场牵连深广的内战。

维克多苦笑一声:我不认为我一定能赢,而且就算我赢了,国家元气大伤了。

一点火光,突然在他眼前亮了起来。

东方手拈着火折子,那一点小小的火焰,跳跃在他的指尖,映在他的双目里,摇摇曳曳,像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中两点诱人的金色鬼火:可是,这也是一个机会。

以你的能力,你的影响,你完全可以将现在这些制衡王权的贵族制度连根拔除,将国家所有的权力,所有的力量,都集于自己的手中。

想想看,你可以将所有的贵族都踏在你的脚下,你可以不受牵制地施展自己的才华……而这一切,所需的,不过是一场内战……第一百五十章 有口难言克多尴尬一笑:我可不觉得自己英明果决到值得一地步。

再说,现在贵族们的特权,虽然是有很多不好,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制度,多年以前,我就已经没有命在了。

东方举起酒壶,浅浅地喝了一口。

这里所谓的国王们,真是窝囊。

想到贵族们的领地上,额外多拿一只鸡,都能弄得灰头土脸的。

就这么一个位置,就那么丁点大的权力,亏得理查还拼了命要抢,亏得维克多当年也曾经动心。

唉,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啊。

别说是汉人的皇帝了,就算是让他们在他自己那个说一不二,一念之间,就可以让江湖血流成河,世间英雄皆仰鼻息的魔教教主之位上,多坐个几天再回来,怕也要把这边的国王宝座看成破烂了。

他恶意地了维多一眼。

如果他慢慢地,详,具地,给维克多讲一讲中原人的君主制度,让这个了不起的大公殿下,知道世上,居然还有那么不可思议的权力,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国家重臣,看不顺眼就能杀了,顺便还可以满门抄斩,诛除九族,想花钱又不乘手了,可以完全合理合法地把别人家的财产抄过来,顺便把别人家的妻女全部卖钱,理所当然地占有一切财富,美女,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天子圣明,就算要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人家也要说谢主隆恩……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引导着,教着,把一个前所未有,可以为所欲为的图象展现在他的眼前,这人心底已经熄灭的野心之火,会不会重新燃烧起来?东方那幽深目光冷过来,让维克多莫名地生出些不祥的感觉。

东方清楚,他对维克多始终有一点比较不良的想法。

每一次看维克多以一种磊落洒脱地态度来谈论那些权位纷争时。

东方就会不觉想起。

他以前曾付出地努力。

曾有过地辉煌。

以及。

曾经历地所有背叛和打击。

相比现在维克多地快乐遥。

东方常会自问。

那些苦痛挣扎。

那些悲愤激狂。

那些疯乱迷离。

那些落魄孤寂。

那么多年地迷茫和失落。

那么多年地流浪和孤独。

不知算什么?东方虽然忽然间沉默下来。

但维克多却感觉比刚才被一句句追问时。

还让人觉得压迫。

多少年出生入死地强烈直觉告诉他。

现在最好还是离东方远一些。

他干咳一声:太晚了。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也等东方答话。

就飞快推开了马车门。

在飞身下车那一瞬。

东方懒懒说:我去探朋友地时间。

可能会比较长。

我和理查一定会好好保护希雅和伊芙地!维克多答得飞快。

对危险强烈感应告诉他。

如果不是他还有这么大地用场。

天知道会在这马车里遭遇到什么样地厄运。

这个有决斗王之称,被人传为维斯第一勇士的大公殿下,溜得飞快。

东方看他的背影,淡淡浅笑,笑意里,却再没有人前的冷意了。

虽说刚才是有那么点恶念冒出来,但是能看着这么一位顶着光芒四射的英雄光环地家伙,如此仓惶逃窜,也是个乐子啊。

这家伙一点也不受盛名之累,绝不强撑颜面,倒也是个机灵人,这样才更有趣一些。

这个夜晚,东方过|精彩。

希雅和伊芙也没有闲着。

一大早二人高高兴兴来告诉东方,该说的话都和蒂娜说明白了以后出了事蒂娜和杰克会明白怎么应。

东方也不说话,只随手倒了两杯酒,轻轻划破手指,一杯酒里滴下一滴鲜血,然后吩咐:喝下去。

二女愕然,但听从东方的话已成了习惯,也没有更多的迟疑,就饮了下去。

我探望朋友的时间可能会很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你们都见不到我,而且要应付所人因为我而加诸给你们的压力。

二女同时色变。

为什么?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昨晚发生了点事,我改了主意。

东方地话音冷漠:在我的羽翼下,你们永远也不会成长,空有惊世地本领,却没有刚强的心肠和灵活地心思,最后只会让我教你们的本领都跟着蒙羞。

我喜欢希雅你地酒,也享受伊芙你替我打理琐事的方便,但是,你们想因此就永远成为我身边的累赘吗?伊芙受惊不轻,苍白着脸,说不出话。

希雅脸色发白,却勉力:我明白了,东方。

你放心去做你的事,等你回来时,我们再不会是你的拖累了。

伊芙也忍着想哭的冲动,用力点头。

她甚至不是完全明白,在失去东方的庇护后,她们的处境将会多么艰难,但是,如果能在以后,永远不拖累东方,如果能在以后,以自己的力量,跟在东方的身后而不被拉下,那么,无论多么可怕的事,她都愿面对。

你们多和维克多理查在一起,他们会全力保护你们。

东方的语气极兀定,却无关理查和维克多曾经的诺言。

他早就学会不对一个人的信用,正直之类,寄予太多的希望,而通过利害关系诸般手控一切,才是最为安全。

经过了昨晚的事,理查在表白后,肯定要拼命保护东方身边在意的人。

而维克多在不小心偷听了理查的表白后,也绝对不敢不全力以赴,否则只要东方一不高兴,对理查透露那么一丝语风,让理查知道自己向他表白时,居然让维克多给偷听到了,理查不恼羞成怒地跳起来,不择手段地杀人灭口才怪。

最起码,这两人就别再指望将来合作愉快了。

维克多身边的许多人都受过我的帮助,对你们的事一定尽心,理查身上有我送的金蚕蛊,你们饮过我的血,只要在理查身边,遇上任何危难,金蚕蛊都会相救。

他望着伊芙和希雅,沉声说:我估计我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段时间内,你们还有法修,都要天天在这里跟我学习。

所有地内容,我只讲一遍,也只演示一次,能学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

从这晚开始,伊和希雅还有法修,就再没有闲暇的时光了。

他们整天整天地在马车上,着东方讲解传授着什么。

那远观望,太敢靠近的人,对于他们学习的内容,只能悄悄猜想着。

四周虽有上万军队,但每深夜,东方总能无声无息地离开。

而在回来时,又带来许多奇怪的东西。

四下虽有无数强者,虽有无数双眼睛悄悄注视着这边,但只要东方愿意,就没有人能察觉他一次次悄悄来去。

法修在附近了十几个炉子,日夜不灭,火势或大或小,从不停止地在煎炼着什么,浓烈的药味让这些完全不习惯不适应这种味道的人,小心地把营帐迁得更远了一些。

就是东方身边常出入人,现在,也捏着鼻子躲远了。

而理,这段日子里,别说靠近东方,竟是看也不多往这边看一眼了。

维克多以天天教东方斗气,总是形影不离,现在也象躲瘟疫一般,躲马车躲得老远。

维克多身边的朋友都有不解。

以前维克多虽然无意亲近东方,但也能坦然相待,绝不会躲得如此明显。

而且,他对待理查地态度,就更加让人奇怪了。

他总是隔着老远,用一种怪异的眼神遥望着理查,万一理查有所感应,举目望来,又连忙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

好几回,在理查身后,他露出欲言又止地表情,神情眼光,都极为微妙。

这样的鬼樂,简直就不象是维克多了。

大家追问了几回,维克多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更是叫大家生疑。

平时,维克多可是天大的事,也能拿出来,跟大家分享的啊。

维克多心里苦啊,他对朋友再坦率,也不能拿人家的感情**,到处乱说。

每一次看到理查,就想起他那没有希望地,只能误人误己的苦恋,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忧。

如果是别地贵族们碰到这事,倒是未必会象维克多这么迷茫焦虑。

贵族毕竟是贵族,生活上骄奢淫逸都是难免的。

就算是和男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又怎么样?只要不公开而为,纵然是渎神的罪名,神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奈何维克多空有偌大威名,在这方面,却是属于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那一种。

一不小心就碰上这么严重地大事,哪能不心慌意乱。

好几回,他都想开口劝劝理查,可怎么解释,他居然知道理查那隐密的,不能为人所知地感情呢?难道要他告诉理,你真情表白的时候,我就坐在东方旁边听……维克多为难之极,烦恼得几乎是一晚一晚睡不着。

好些天下来,理查没事人一样,到处厮混,每日与人谈笑风生,他却是整日里愁眉苦脸,不小心又瘦了许多。

就在这四方都晕头转向地时候,维克多的黑骑,应召抵达了。

这支只有一千人左右地军队,相比各路人马,一共聚集在这里的近万大军,只能算一支小力量。

然而当他们安静地在这里安营扎寨之后,连平时没事,远远向这边眺望的人,都少了许多。

在以后的十几天里,黑骑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精锐,多么令行禁止,军容整肃的威风来。

各家贵族的军队天天拉出去,到处找魔兽,闷得慌了还去打猎练兵。

而千余人的黑骑,就是那么安安稳稳地驻扎在这里,所有的热闹都不去凑,除了当班守卫巡哨的士兵们,其他人显得十分随意闲散。

这些情况看多了,很多人对传说骑的战力威风,也开始有了怀疑,心境由最初的慎重小心,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渐渐有了些许轻视之意。

这传说中拥有极强战力的军队,看起来,除了武器马匹,各式装备比较好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与众不同的地方啊?如果还这样大家凑在一块,长长久久地驻扎下去。

迟早会有人主动来向黑骑挑衅示威。

不过,那一天,却是没有机会到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骑之威地附近,大家已经有好些天,除了一头大雪狮之外,着别的魔兽的踪影了。

首发前不久还会三三两两结伴而出的高等魔兽们,突然都不见了,最近这些天,都商量好了似的,一起缩在遗迹森林里不肯冒头。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魔兽们并没有远离,他们就藏在遗迹森林的边缘处,根本没森林深处遁走。

因为,几乎每到夜晚,营地里都可以听得到森林那边传来魔兽那恐怖的嘶吼嚎叫。

有的时候,十几种魔兽的叫声在夜晚响成一片,纵身处上万人的营地里,也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来。

偏偏营地中间,还有一头大雪狮子,一听见这嚎声吼声,就兴奋起来,也一声接一声地嘶吼呼应,嗷嗷嗷嗷的,营内营外,天天晚上上演一场魔兽大合唱,听得人毛骨耸然,总是没法摆脱那种直觉,似乎这两边的魔兽是正在好整以暇地商量着,怎么吃他们这些肥嫩的人类一样。

说起来,正是雪狮被东方收留在身边之后,出现在别处的魔兽们就开始加倍小心,甚至会三两结伴,而且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现在,完全不再走出森林,却又不肯离开。

要说这头雪狮子一点消息也没往外传,还真是没什么相信。

大家都明确地:觉到,不把这雪狮子给处理了,只怕以后,谁也没法成功捕获遗迹森林地魔兽了。

只是现在,各方势力都这么相持的,谁也不肯先出头,做这个急先锋。

别的魔兽没机会捉,大家几次商议着要引兵攻进遗迹森林去,也是无果。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谁不是心里火烧火燎一般地坐立不安。

偏还晚晚听着雪狮子无所顾忌地吼声震天,同不远处的遗迹森林中地魔兽呼应不绝,这股子火气简直就是蹭蹭地往上冒。

又是着急,又上火,又是愤怒,即使是对黑骑的顾忌,对东方的疑虑,也快挡不住大家的心火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脆弱的平衡,随会被打破,但这脆弱的平衡,却又偏偏还是一天又一天地这么僵持着。

渐渐地,沿着整个遗迹林地边缘所布下的情报线已经向各方报回了确切的情报,在维斯和遗迹森林相连地漫长交界之间,再也没有一头魔兽出现了。

而且。

据各方情报表明。

在其他国家出有魔兽。

似乎也都已经回到了森林里。

这场其来地魔兽四处乱窜事件。

似乎就象不知为什么会发生一样。

已经同样不知为什么。

就结束了。

而就象他们能探知别国地情报一样。

别地国家。

也已经知道了他们这里有着一个千年以来。

唯一一个能同当年诸国开国帝王们那样。

与魔兽有着神秘联系地人。

各国都派出了重要人物。

要赶来一看究竟。

不过因为涉及国家交涉。

离得又远。

所以。

现在虽然有了好几队人马从各个国家成行。

也都离到达还早。

当然。

也有近地。

红衣大主教和教皇增派地护教神圣骑士团日夜兼程。

行进地速度极快。

不日便将抵达了。

有这么一位身份尊贵几若君王地神圣人物随时会出现。

也让这里地大小贵族们。

有了更多地拘束和顾忌。

这一切地情报。

维克多也都能接收到。

他自己虽小心避着东方。

却还是通过泉音。

把消息及时传递给那一教三学。

绝不分心他顾地四个人。

东方对什么各国的瞩目,大主教地来临,甚至四周所有贵族们,早已心浮气燥,随时可能招呼大军,一拥而上的危险根本不在意。

可惜,这个清晨,有人却容不得东方继续再这么悠然安逸地下去了。

当时照例法修希雅和伊芙在马车东方学习,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东方,把你用异端手段降服地魔兽,给我出来!东方略略挑眉一笑,希雅和伊芙愕然相顾,法修却乐了。

这些日子,多少人围在旁边,个个不怀好意,可谁也不敢站出来,把他都无聊死了。

瞧那句话喊得,真够不客。

是谁有这么大胆子,这么强的自信啊?他乐呵呵地往外瞧,却见远处有一个银光闪闪,瑞气千条的人,骑着高头大马,举着长枪,正对着这边做出攻击示威的姿式呢。

那人在清晨的阳光下,实在太亮太晃眼了,法修不得不把眼睛睁闭个几次,慢慢适了,才看清楚。

那是一个重甲骑士,从头到脚,全身都保护在厚厚的盔甲中,坐下的高头大马,膘肥体是四下披着重甲,保护得不见一丝缝隙。

无论是人是马的重甲,都打理保管清洁得非常好,反映着阳光,亮得刺眼。

这哪里是一个人,简直就一只会移动的小太阳。

法修冷冷地望着那人甲和马甲上巨大的六芒标志,神情都阴冷了下来。

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神殿的狂信徒到了。

黑暗法师和神职人员,当然是天生的对头。

法修看着那远处,威风凛凛,光芒四射的骑士大人,眼中却全是讥嘲之意。

按着时间算,来的恐怕就是护卫红衣大主教,并为他在前方开路先行的神殿骑士了。

这种所谓的神圣骑士,自以为有神灵护佑,到处横冲直撞,从来不懂用脑子多想想利害取舍,敌实力。

反正他们自觉头有神灵做靠山,肯定永远百战百胜。

万一倒霉,失败了,为圣战而死,也是无比荣耀,死后会回到神的身旁,享受永远的幸福和荣光。

这种狂信徒自己不知死,却往往能给别人造成极大的麻烦。

但也只有这种人,才会一来到这里,气也不喘一下,就紧赶慢赶地想来收服异端,显示神的威能。

法修的目光那神圣骑士的身后扫过。

哗,一大堆的人,不是王子,就是伯爵,剩下的就是各大贵族身边的各色强者们。

估计他们对着终于赶到的神圣士没少挑拔激将,终于等到肯不顾死活出头着惹东方的人了,终于可以兴灾乐祸地看着神殿和东方斗个你死我活了,这帮子人,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乐呢?也许是因为东方这边一直没有答复,马车里的人,都只是冷冷望过来,甚至连下车的意思都没有,那名神圣骑士一手平端起枪,一手抖缰策马,向这边逼来。

教廷的神圣骑士们,都是七级以上的者,斗气,力量,战意,勇气,无不出众。

上百斤的重枪,他只用一只手就端得无比稳定,整个人在马上略略前倾,马儿渐渐跑开来,速度由慢至快,马蹄声渐如急风骤雨,惊雷般响彻天地。

那骑士的冲锋坐姿无一丝一毫颤动,连人带马,如一道疾电一样冲来。

策马锋,持枪击刺,看起来,是很简单的动作。

但这种正统战法的威力,却是非常恐怖。

这样沉重的甲冑,这样沉重的锋锐枪支,再加上马匹彪悍的冲刺速度,所带动的冲击力量,真可所向披靡。

那教廷的骑士一冲而来,竟是带起一道辉煌的银光,夺目而肃杀。

真等他冲到近前,持枪一刺,这么大的马车,也会被随手穿个透心凉。

骑士的气势诚然十分吓人,然而马车里,别说是久经风雨的法修,就算是希雅和伊芙除了觉得这光华闪闪冲过来,十分好看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感觉。

跟着东方,大阵仗见多了。

这人看起来再吓人又怎么样,东方就坐在他们的身边。

眼看那一人一马就要冲到近前了,连趴在马车边上的雪狮都慢吞吞地站起来,警惕地准备战斗了,东方这才从马车上一掠而下。

几乎是他刚刚站定,那一骑寒光就已到了眼前,一交错间,千钧之力,马强大的冲力带动的劲风,吹得东方衣发尽飞,那一杆重枪,已是笔直刺到眼前。

从来没有什么人,敢于乖乖站在原处,直接和一位神圣骑士的冲击之力正面相撞。

对付被称为最强大骑兵的神圣骑士,退避斗,才是自保之道。

可是东方明显绝无这样的耐心,他直接从马车上跃出,就站在那一骑冲来的正前方。

衣发在飞骑的巨风中,飘舞疾飞,在神圣骑士盔甲的光芒中,他眸中的光华,明亮夺目。

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围观者们都精神一振,把眼睛睁到最大,望着这然后,所有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神圣骑士侧手翻腕,那巨大的铁枪,突刺而出,结结实实地砸到了东方的脸上。

骑士的怒喝之声,骏马的嘶鸣声,雪狮的吼叫声,巨大铁枪划过的破空声,所有的声音都交杂在一起,然而,在这一刻,天地为之一寂,在大部份人的感知中,这一切又都是无声的。

于是,在人群之中,那面无表情的,无足轻重的风流王子的一声惊呼,也同~无声的。

没有人听得到那一声中的惊和痛,甚至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人猛然前冲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强强联手车里的三个,虽然离着东方很近,但伊芙和希雅发生了什么事。

法修也是着一见那倒霉骑士冲过来,就飞快发动真实之眼,这才把一切看明白的。

~过来的那一瞬,东方身体不动,头却微微向旁边偏了一偏。

他甚至不肯多费一点点力气,只分寸把握得极之准确地任那枪尖擦脸而过,至于那枪尖上燃烧的大团银色斗气,他连眼也不眨,只由着它扑面而来。

他的动作快得超过人类视力的极限,所以大部份人都只见那一团耀眼的斗气,直接轰在了东方脸上。

无疑这种闪躲方法在极惊险,也显得极洒脱极从容。

但事实上,面对七八级的强者,几乎没有人敢这么随意耍帅。

因为他们要应付的除了武器的寒锋外,还有强大的斗气。

即使有斗气护体,但把斗气平均防护各处,和将斗气凝结于一点突袭,之间的力量悬殊也实在太大了。

何况眼前这骑士分明以燃烧至巅峰的斗气配合千钧之力一刺,其势何其惊人。

却还是被东方不动声色地以护身罡气,完全化解。

马势极快,瞬间交错,东方却是没有耐心按照正统战法,等着神圣骑士大人冲锋而过,然后拨马回来,继续下一回合的。

他好整以暇地:伸左脚,在从他身边交错而过的时候,绊了一下马腿。

骏马惨嘶,轰然倒地。

上一神圣骑士威风凛凛,一眨眼却是叮呤咣啷,人仰马翻。

一切实在太了,快得理查刚刚冲出去,明明方才是胜利的人,就成了失败者,快得理查就算看到了这一战莫名其妙的结果,还都来不及收住猛冲的身体。

他还是往前跑了好几,才勉强站住,满脸茫然地看着前方。

自然,除了卢瑟和维克多,他这一跑一止地异样,也就再没有人注意到了。

东能取胜,本是众人意料中事。

但是只有少数几个强者,才看清了东方瞬息之间那简单的一闪,一绊。

尽管所有人,都是聚精会神,运足目力地在看。

用腿绊倒急跑地对手。

说起简单。

但在眼前这种局面下。

几乎是不可能地战术。

且说那时间。

方位。

分寸地拿捏。

都精准微妙至极点。

只看那马沉甲重。

全力冲锋。

斗气燃烧到极点。

集中于一处。

何止万钧之力。

就算是钢铁做地脚。

怕也要溶了铁。

化了钢。

腿骨寸断了。

可对东方却只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地小事。

没事人一样。

悠然负手。

冷眼看着地上那成了滚地葫芦地倒霉人。

胜负决于一瞬。

这一场战斗。

其实并无悬念。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

东方自始至终。

却连手也没有抬起一下。

就把一切结束了。

一身重甲。

看起来是很辉煌地。

穿起来也是很保护地。

但是一旦被从马上掀下来。

那滋味也是很不好受地。

特别是以这么巨大地力量冲锋受挫后被反掀下来。

马上骑士侥是七八级地强者。

也一时间天旋地转。

晕头转向。

只能由着盔甲地惯性在地上滚动。

一时起不了身。

然后,巨大的雪狮,对这么一团亮晶晶,在眼前滚来滚去的东西生起了极大的兴趣,伸出爪子,兴趣盎然地开始拔动,滚玩起来。

骑士努力挣扎,可是离开了马背的骑士,不啻是落了地地鹰。

出色的身手,却被困在盔甲里施展不开,而他地斗气,也根本无法同雪狮的神力相比。

堂堂一个神圣骑士,就变成了雪狮玩地球,随着这巨大魔兽的拔弄,滚过来,滚过去。

从盔甲里传出来地闷闷怒骂声,吼叫声,和雪狮高兴的嗷嗷呜呜混在一起,十分诡异。

看着不可一世的神圣骑士受这么大的屈辱,在场的大小贵族们,其实心里也是暗觉快意,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东方的四面八方,已经有足足十六名同样的重装骑士,远远地勒马而立了。

十六位神圣骑士,不言不动,连他们的马都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巨大的面具遮掩着他们的面容,没有人知道,眼看同伴受此挫败屈辱,他们都有什么表情。

十六个人站在不同的方位,却恰恰形成一个把东方围在正中间的圆。

以神之光辉为名……他们沉默着或端长枪,或举巨剑,开始了吟唱。

他们的吟唱声整齐划一,优美而充满着一种神圣肃穆的节奏感。

随着吟唱,一个又一个各种色彩的光环,在他们身周荡漾开来。

一般有魔武双修的强者,善武技者,通常习魔法,是没有例外。

~的高级圣骑士们,便可以自由地施展大部份光系辅助魔法,和少数对黑暗系造成直接伤害的攻击魔法。

钢体,无畏,疾风,武魂……法修一边看,眉心便渐渐皱了起来。

光系法术的威力远胜于其他诸系,这一连串的铺助加成下来,这帮人几乎个个实力倍增,再若联手一击,那威力……心忖未定,那边的十六匹马,已经在同一时刻起步。

十六名重装骑士,都是一样盔明甲亮,全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身周流转着各色辅助魔法的光环,七彩光华,流溢不止,竟是出奇地美丽夺目,神圣辉煌。

马儿同刚才一,由慢而快,速度渐急。

巨枪耀目,重剑煌然。

教廷的骑士都是自幼封闭训练,这种连骑冲击,练过成千上万次,彼此配合无间。

方位,距离,节奏,无不掌握极之准确。

看似一旦冲到中间,十六匹马定然冲撞成一团,但事实上,他们绝对可以仅以毫微之差,彼此交错而过,互不干扰。

马蹄踏踏,沙尘飞扬,仅仅六人,肃杀之气,却满溢天地,倒生出千军万马冲锋的威势来了。

这种老式而板的战术,这种最简单的包围冲锋,一旦运用到极致,威力却是极之可怖。

十六人以同样的速度节奏运转同样的斗气,随着战马速度达到最快,他们的斗气也达至巅峰。

看似隔着老远,彼此的气却已牵连呼应,密密地交织成网,网中间的人,任何尝试突围逃脱的动作,都会牵动十六人的斗气,被所有斗气合力绞成碎片。

而如果网中间的人试图以静制动,仍站在原地,那随着十六骑的逼近,斗气融和交并,四面形成无形的气墙,无情地压过来,就算不被枪击剑砍,也让要这斗气给压成肉饼,就算你想冲天而起,或遁入地底,都是出入无门。

谁有通天之能,挡得住十六个实力倍增的神圣骑士们合力斗气一击?就算你挡得住第一次冲锋,可能挡得住第二次,第三次的合击?伊芙和希雅花容失色,想要下车去,却又被天地间那恐怖的力量牢牢慑住心神,竟是动弹不得。

法修脸色苍白,额角冒出汗来。

维多在人群中,双眉紧皱,即使面对剑圣,他也并不会心虚胆怯,可是看到如此阵仗,心中亦是无比沉重。

换了是他,必然会抢在十六骑合围形成之前先一步动手,一旦包围势成,便再也无法脱身。

可是东方,依然是悠悠然地袖手站在原处,任凭别人的斗气,战意,升到颠峰,任凭那可以绞杀天下至坚为齑粉的战阵,将他包围。

身边的泉音紧绷了身体,而影子低低地在问:他能行吗?维克多没有回答,只是定定望着至今仍显得气定神闲的东方。

唉,他是艺高人胆大,却不知别人的心脏远不如他坚强,实在经不起吓啊。

卢瑟没空顾着东方,他是全心全意地盯着理查,一手死死地拉住全身僵硬,牙齿都咬得咯呼作响的理查。

毫不留情地用九级的斗气按得理查动弹不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局面,东方要是应付不了,就你这点水准,冲过去又有什么用?这人现在真的是发疯了,可自己这个护卫,却是绝对不能疯的。

上万旁观之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局。

每一次马蹄声落下,都震动着人们的心弦。

而东方,只是平静地望着四方逼来的重骑,眼神渐渐明亮灿然。

倒负在身后的手,徐徐收回到身前。

很好,终于遇到让人愿意认真应对的阵仗了。

怪不得一个神殿居然可以跟全大陆的国王们争权,这些神圣骑士们单个出来,也不过就是个七八级的强者,但联起手来,确实有让人惊喜的实力啊。

他唇边笑意微露,身边的雪狮却发出低低哀嘶。

这强大的魔兽,已经感觉到这正四面八方收紧的战阵有多么可怕的杀伤力,就算是它这么皮粗肉厚的家伙,也经不起十六名神圣骑士的联手击杀。

东方冲雪狮一笑,然后挥挥手:去吧。

雪狮居然一点同生共死的义气也没有,闪电一般往后窜逃而去。

而巨大的斗气之墙,终于从四方收紧,向东方压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之荣光道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在东方身周二尺之处,形|的圆环。

急速旋转之间,九道光柱旋成一道毫无缝隙的光墙,既似在无形中挡住所有外部的侵扰,也似在这一瞬间,将东方困在了光墙之内。

光柱辉煌耀目,直往高空无尽之处延伸而去,人类的双眼竟不能长久直视。

但见一片灿然霞光里,那光墙上可及天,下可连地,即使是远在营地最外围那一层的人,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光墙上那强烈的魔法波动,就连东方的眼中,都灿然生辉起来。

东方见猎心喜,挥手间就待全力一掌击出,倒要赶在那十六骑合击之前,先自己试试这魔法的威力。

但一掌刚扬,忽然忆起法修曾经说过,他是魔免体质,所有的魔法都无法对他直接起作用。

这纯以魔力凝聚而成的光柱,理论上是根本困不住他的,他闭着眼都可以走出去。

这一迟疑间,东方的这一掌便没立刻挥出去,只看着四下的光柱微微蹙了蹙眉。

郁闷了。

走估计可以轻松走出去的,可是他还真的不敢完全不做防范就往外走。

他自己本人是不怕伤害,可是他身上的衣服经得起经不起,就是个问题了。

被这么强大的光系力量直接打中,就算是他那件水火不侵的红袍,也未必就能挡得住啊……毕竟是多年随身之物,东也舍不得随意毁弃。

更何况他再不羁,也还是对当着一堆人的面,赤身裸体这种事,没兴趣的。

东方放弃了:手,那十六名神圣骑士,看到光墙升起,也纷纷策马变向,因为原本的冲速过快,好几人是险而又险地擦光墙而过,各自驰开老远,才能将迅马的冲势彻底停了下来。

让无数人满待了半天的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莫名其妙结束了。

四周一片失望叹息之声。

那极温和从容地声,便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神明教导我们忍耐。

宽容。

彼此关。

生命本是神明地恩赐。

有什么理由要为一时地意气而冒险轻掷呢?那声音从大后方传来。

并不如何响亮。

全场上万人。

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哼。

又是一个用圣音术蒙骗人地神棍。

法修这个黑暗生物忍不住暗自撇嘴。

那声音。

语气极是慈爱悲悯。

又有一种说不出地圣洁高贵之气。

听得人心中一片宁静安详。

几乎所有人。

听得都是觉得心中满是感动。

敬重。

人群自自然然如被斩开地波浪般向两旁分开。

即使是王子公爵之尊。

也和士兵们一样。

用尊崇地眼神凝望那微笑着站在最外围地红衣老者。

大主教!千万个声音同时响起,贵族们或许还别有心思,但大多数士兵们则明显对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极为恭敬虔诚。

老人灰白地头发已经有些稀疏了,更是显得额头光洁而宽广。

他的笑容十分亲切,衣着也甚是朴素。

一身深红的衣袍,长且及地,除了胸前的六芒星和袖底的圣线,却再没有别地点缀了。

他微笑着穿过人流,只随意地沿途向几个不得应酬一下的大贵族们点了点头,然后一直向前,走向东方。

十六名骑士,策马来到他身旁,形成一个环卫保护的阵容。

老人微笑着摇手,示意大家散开,径自一个人,走到东方面前:我是尼奥,维斯红衣大主教,很高兴能亲自来和你相见。

他几乎从来不需要报出他的名字。

他的身份就已是他的名字。

整个大陆上,除了教皇之外,即使是国王,见了他,也只能尊称一声大主教,而绝对不会直呼其名。

能得这样的人物,以如此郑重平等的姿态相待,无疑是件极荣耀的事情。

可惜东方看着这位可以与君王平起平坐的人,心情很不好。

这种站在权力顶峰地人,居然会有这么强大的个人实力。

刚才那在千钧一发之间,把他和十六名骑士分开来的九柱光墙,估计没有大魔导士的实力,是发不出来的。

对东方来说,这本来是好事,可偏偏光系魔法很少召唤水火土等别的媒介,而是直接以强大~力形成光波来攻击。

好不容易有个顶尖高手来到面前,却毫无威胁力,打起来,也全无一丝困难度,这个事实真是让东方满心不痛快。

对于他这个魔免人士来说,这位了不起的大主教的威胁,恐怕还不如随便哪个集市上拿着杀猪刀的屠夫呢。

尼奥还只当东方是在为这一战而不快,微笑说:不知道我地骑士们,和尊贵的神眷者,有了什么误会?他虽然嘴里在问,心中却是明镜一般清楚。

眼角微微扫了一下现在才晕头晕脑,从地上爬起来的卡文副团长,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卡文,忠心和勇气,都是绝对不缺的,可是过份的忠心,有时候就变成愚蠢了。

这种动辄热血上涌地狂信徒,虽然用起来~方便,但是惹起麻烦来的时候,也同样让人很头疼。

照例这支先锋队要先一步赶到,替大主教打前站。

他也叮咛过,如果有机会,可以找理由出手试一试东方地本领,但下的命令也仅此而已。

教廷几百年前早就颁布过无契约同魔兽相近是异端地行为,这次他又日夜兼程地赶来寻找东方,估计在卡文心里,早就认定了此行是要惩治异端的。

那些贵族们,再稍稍挑拔激将一番,卡文这个蛮狠地性子,热血一冲,怕是就把他那试探两个字给忘了吧?直接就想为神明除异端了。

虔诚很好,信仰很好。

可是当虔诚变质为自我感觉过份良好,傲慢无礼到以为自己可以决定神明的期望是什么,那便是不可饶恕。

可以为神明的代言~,只有神殿。

永远永远,只有神殿。

连这一点都弄不明白的人,有什么资格,作为神殿骑的首领?那个刚刚把头盔取下来,大口呼吸,鼻青脸肿的虔诚骑士,完全不知道,他地未来,已经被他所效忠的神明代言人给弃了。

大主教有些懊恼自己思虑还不够周密,没想到卡文的狂热莽撞已经到了这种地,也没先一步料到,贵族们会不等他赶到,就迫不及待地挑拔怂恿。

别说东方到底是敌是友,神殿现在还没定下来,就算真确定东方是敌人,在将他这身本领的来历,和让魔兽亲近的真相弄清楚之前,可以让他死吗?幸好他在最后关头及时赶到,幸好他还有机会出光柱魔法隔开双方。

否则……就凭十六连骑刺杀的强大力量和东方硬碰硬地对上一招,胜负生死,只是瞬间。

东方死了,所有秘密就永远成了秘密。

而如果十六名最出色的神圣骑士战死,对维斯教区来说,也是不可挽回的损失,甚至可能动摇他自己地大主教之位。

一念及此,大主教背后都出一层冷汗来,心中怒意升腾。

而对东方,他却依然温和而慈祥地微笑着。

东方哪里会意大主教那些隐密的心思,只淡淡问:神眷者?大主教微笑转眸扫视四周,想找寻那因主动与人类亲近而名扬大陆的雪狮,却没能找见。

这会儿,那头雪狮子早跑得没影了。

他找不着对象,只好笑说:若非神明的眷爱,又怎能让最凶狠的魔兽温顺降服呢?东方冷冷道:我记得,你们教廷好=把没有契约而与魔兽亲近地人,称作是异端。

世间所有的奇迹,都是由神明之手推的,感动魔兽,本来最初就是神意。

只是恶魔们总会利用邪恶的力量,冒行神迹,欺骗世人。

为了保证不让神的子民被邪恶所引诱,误入歧途,所以神殿才要宣布,所有恶魔冒充神意所行之事为异端。

但也不能为此,错过真正的神眷之人。

所以一听说这件奇闻,我就立刻动身,前来辨认。

东方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笑容温和的老头,颇为赞赏地微微点了点头。

神殿的行事,果真是进退自如。

同一件事,说你是异端你就是异端,说你是神眷你就是神眷。

一切要看神殿的意思,而眼前,能决定这个性质的人,就是这个看起来比谁都和善地老头子。

只要客客气气应酬他,不要得罪他,看来,自己立刻就会笼罩在神明的光辉里了,那帮一直守在旁边不肯散的家伙,也就不能再对他动什么心思手段了。

东方徐徐问:你们的光系魔法,比其他各系的魔力强大许多,是不是?大主教微微一笑:那是神的荣光,神自然要比凡人的力量强大。

你们最好的光系攻击法术,也全都是直接以魔法力量攻击吗?东方很想确认一下,教廷的最强法术能否对他构成威胁。

如果真有伤害到他的力量,他也能打起精神,高高兴兴和神殿撕破脸斗一场来寻求刺激了。

如果根本就对他这个魔免者毫无作用,他也懒得把神殿当成一个对手来认真应付。

这么复杂奇诡地心思与内情,尼奥大主教自然是想破天也想不到。

他只当东方刚才见到了十六骑联手之威,和他那极之强大的光柱魔法,有所震动,有所顾忌,有所担心。

这对大主教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

东方对神殿的力量越是在意,神殿收服他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是大主教,我地力量主要在治疗,祝福,和防守上。

如果东方你对神殿最高的攻击系光明术有兴趣,我陪你去神殿晋见教皇,在接受封圣地时候,你可以和天位圣骑士,最高护殿神官们,好好交流一下。

他微笑着说完一席话,身后那一众骑士们,闻言大多都脱口低呼出声。

刚刚恢复正常视力听力的卡文几乎跳了起来:大主教,他有什么资格封圣?本来大主教地话,只是在近处对东方说的,远处后方地一群人虽是眼巴巴地看着这边,声音自然还是听不太清的。

可卡文这情急一跳一叫,喊得惊天动地,却是将所有人都震动了。

一时间,四面八方,竟传来无数惊呼,就连希雅都差点按捺不住,跳下马车,想要出口追问。

在维斯国权势堪比国王的神明代言人,任凭身前身后叫声一片,只是一直温和地对着东方微笑,脸上神情,越发慈祥亲切:我希望,你会喜欢圣个新名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栖梧桐圣!千年以来,曾得神殿封圣的人,不过十余,更不要说,被封圣者,当被封圣之时,绝大多数已经是很很安全的死人。

成为圣者,便是被神殿承认是肉身神使,一言一行,皆得神之荣光。

圣者坟前,不分日夜,总有无数人在顶礼膜拜,圣者坟前的墓碑,总是被无数信徒抚摸到光滑。

一位圣者,能得到的信徒的景仰,是狂热的。

圣者坟头一捻土,可包治百病。

能得触摸圣者身后之物,无论是墓碑,手泽,甚至一片布,一个水杯,都会分得神恩,得神护佑,万事如意,不受魔鬼困扰。

大陆之上,无处不是信徒广布。

一位已经入土的圣者,无是当地神殿的一座招金宝库。

而一位仍然在世的圣者……让人如何能够不吃惊。

一位圣者,面对任何一位国王,也都不必低头。

在神殿之中,圣者虽无实权,地位也是仅次于教皇。

眼见神殿这一次,下了如此血本,在场的大小贵族们,也只唯有眼红眼热而已。

人人都想拉拢东方。

但是东方却已经强到让人无法拉拢。

这样强大地人。

有什么方法手段来牵制他。

羁绊他?就算真好命地把他招到身边来。

不但自己不放心。

还要惹来其他各方势力对自己地眼红妒忌不放心。

那反而是招祸了。

但是人家神殿。

却强大到没有这样地顾忌。

他们随口一声异端。

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一个强者赶尽杀绝。

而一个圣者头衔。

惠而不费。

就能招到东方这样地强者……这样流传千古地美名。

这样天下景仰地地位。

就是尊贵如国王也难以抵挡。

没有人能够想象。

东方会有可能不愿意。

东方当然不愿意。

圣东方?这名字听着实在太肉麻了。

就算只为了不要让别人天天这么叫他。

东方也会同意神殿地示好。

但他倒也没有立刻板起脸表示反对。

反正封圣必须去神殿之后由教皇亲自完成,在此之前,他的名字,还是很正常的东方。

先虚以委蛇应付着,方便直接简单进神殿,以切磋为名跟那些据说离神最近的,本事最大的所谓天位圣骑士,最高护殿神官们打架的话,也方便许多啊。

所以,东方此刻虽然满心恶念,一心想把那个要给他改这个恶心名字地家伙一掌拍死了事,脸上居然还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么,确定我究竟是不是神眷者,有无封圣的资格,就是主教大人地工作了?他居然客客气气叫出了主教大人这样的称呼,简直让了解他的人两眼发直,而在其他人看来,这几乎已经是答应了神殿的拢络了。

大主教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了:当然,在程序上,我是需要观察你一段时间,同你好好商谈,问你一些问题,并直接确定你和那头高级魔兽之间,并无契约关系,又能正常指挥他,然后才能做出肯定的。

也是说,他们需要名正言顺地秘谈,把交易的细则,双方地义务,必须付出的代价全部商量妥当。

神殿果然不是白白与人为善的,得不到足够的回报,这天大的好处,也不肯随意就扔出去。

我没有指挥那头魔兽。

这倒不是东方推托,而是大实话。

他其实从未指挥过任何魔兽。

他只是有难,向我求救,我救了他,所以在一段时间中,他依赖在我身边,借我的力量庇护他自己而已。

东方相信,兽类比人类更有情义,但是他从不认为兽类会因为你救了他一次,就肯屈尊当你的宠物,从此再没有自己的生活,由着你指挥来指挥去。

就象他从来不相信,正常地人,会因为别人救过自己一次,就甘心给别人一生为奴一样。

武林传说中虽常有这种人,可东方一直认为,那样的人不是天生变态有奴性,就是因为发现救命恩人地位很高,而当他的奴才,好处极大。

其实,雪狮在伤好之后,依然赖在他的身边没离开,这已经让东方有些奇怪了。

魔兽们有自己的骄傲,自己地生活,肆意地奔跑在广阔的天地中,才能让他们地生命显得灿烂而生机勃勃。

凭什么就为一个救命恩人,天天硬着头皮缩在上万个想把他捉起来的敌人当中呢?以前东方在遗迹森林中,不知救过多少在危难中跑到他面前,向他请求庇护地魔兽,也没见哪个依依不舍,非要留在他身边不可啊。

倒是刚才,雪狮居然真在他一挥手之间,就跑得没影,让东方有些诧异。

他不认为雪狮会真心认他为主,从此乖乖跟在他身后,叫东就东,叫西就西,完全没有自己的肆意生活,但以魔兽地勇悍和单纯,伙伴,恩人有危险的时候,就算是必死之局,也肯定是会冲上去硬拼的。

纵然被东方一声吩咐,赶开来去,也应该站在附近看情况,如果东方最后应付不了,它应该会冲上来拼死营救,而绝不是临难远远逃遁。

大主教听了他的话,又向四周环扫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能把那头雪狮叫来,让我仔细看看吗?东方摊了摊手:我根本不知道它跑去哪里了,如何叫他?大主教若有所思地默然不语。

如果东方并不象他们想象中那样,可以轻易驾驭魔兽,那么,封圣的承诺,对神殿来说,是否就太重了些……一声雄厚绵长,凶狠狰狞地嘶吼之声打断了大主教的沉思。

是雪狮,是雪狮!那雪儿?不等东方有什么动作,官兵们,贵族们,各方强者们,都纷纷紧张了起来。

毕竟他们这么多天,天天晚上被雪狮的吼叫折磨,早就听熟了,只是,这时的叫声,却和以往不同,充满了暴戾凶狠,仿佛准备将所有人都生吞下肚一般。

狮吼一声接着一声,遥遥传来,凶暴威胁之意,越来越浓。

人们东张西望地四下寻找魔兽吼声传来的方向,最后,眼睛都锁定在遗迹森林地方向。

遗迹森林。

那嘶吼之声,是从遗迹森林里传来的。

大主教沉声问:东方,发生了什么事?东方没有回答他,也凝神向遗迹森林的方向看去。

什么事?其实他也不清楚啊。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的营地离遗迹森林稍远,就算有魔兽从森林里突袭,营地里的官兵也来得及准备作战。

营地和森林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一眼望去,就能看见远方,那一大片,遥遥无尽,郁郁葱葱的林木。

几乎所有人向着那个方向张望。

然后,他们听到了无数的吼声。

狮吼,虎吼,豹吼,狼吼,牛吼,象吼?许许多多不知名地魔兽,合力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以前晚晚都有森林里的魔兽和雪狮嘶吼呼应,但从没有哪一次,吼叫声,这么众多,这么整齐。

整个世界,都充斥着各种魔兽凶横恐怖地吼声,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让人心胆俱裂。

即使是各方贵族们自己引以为傲的精兵们,也已经出现了微微的混乱,大家望着遗迹森林的眼神,开始有些张惶惶无措。

然后……忽然一切都静寂了。

在这片刻的静寂之中,几乎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再然后,森林,在人们的眼前,野蛮地,消失了。

烈焰满地,冰华连天,大地震动,狂风呼啸。

仿佛灭世地天灾,忽然降临于世。

树木被转眼烧成灰烬,被狂风卷上半天,被裂开的大地吞噬,被寒冰封冻,转眼碎裂成粉。

顷刻之间,视线所及,森林外围所有的树木都不存在了。

代之而起的,是本来在那重重林木掩护之后,现在却是**裸暴露在人面前的,一大片密密麻麻,多如蚊蝇的,巨大魔兽。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根本不象现实,倒似最深最沉最不可思议的噩梦。

然而,无论天地间那恐怖地嘶吼之声如何响亮,这噩梦,终是醒不过来。

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无数的魔兽,从森林里冲了出来。

大地轰然,剧烈的震动,让无数人东倒西歪。

反应快的人翻身上马想要逃走,可是就是久经沙场的老马,在这万兽奔腾之前,也是尿水淋漓,声声哀鸣,只是腿软不起,不听呼唤。

魔兽如潮。

巨大地雪狮抰着风霜之气。

恐怖的老虎,嘴里喷着烈焰。

两眼通红地魔牛,全身都笼罩在火云里。

庞大的巨象,居然长着锋利地爪子,跑起来轻快得如同飞马。

还有许许多多,样子十分恐怖,一时间根本无法分辨种类的魔兽,呼啸嘶吼着冲过来。

各个魔兽都在运用天赋地魔力,速度快如疾风,威势怖如魔鬼。

一个高级魔兽,就要一群强者去围攻才能捉住,眼前到底出来了多少魔兽,却是数也数不清。

在场的都是各个贵族属下的精锐,论起战力勇气来,比起正式的王军都更强上三分,就算面对忽然冒出来的几十万大军,也必然有一战的勇气,可看着那浩浩荡荡的恐怖魔兽队伍,却是心胆皆丧。

结阵,结阵,准备拒敌!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却没有多少人肯听。

什么样的阵势,才能顶得住这么多恐怖魔兽的冲击!逃跑?人类的双腿,又怎么可能快过魔兽。

扎营地带又是一片空旷,所有的屋子都折掉了,所有的障碍都清光了,就算想要依靠地形,防守反击,都没有机会。

贵族们虽然也是心慌意乱,却也还算镇定。

只是已经准备抛开部众,很多人开始命令手下最信任的强者,要对方带上自己,尽快逃命。

不过众人之中,也只有拥有大魔导士和剑圣保护的兰洛,自信真要玩赛跑,应该不会被魔兽追上。

其他人,都只是希望能散开逃到足够远,然后期盼魔兽去追击别人而已。

然后,这时候,一片巨大的乌云,已经从遗迹森林的上方升了起来。

所有的贵族,转头看见那一片乌云,脸色无不苍白。

那一片恐怖的黑云,是数不清的飞行魔兽。

就连那些自视甚高的九级剑士和魔法师们,此时也是神情惨淡。

有谁的速度,可以快过飞鸟。

第一百五十五章 灿然光华些远远飞来的魔兽,并非是一团散沙。

两组魔兽,一高一低,泾渭分明。

翼翅虎之类的飞行魔兽,身体沉重,只贴着森林的树梢飞翔,而飞在天空极高处的,则是各式各样的巨大飞鸟,无数的翅膀密密张开来,几乎隔绝了阳光。

这些飞行魔兽在地面魔兽之后发动,以他们的速度,这样的距离,恰恰能后发而先至,成为地面魔兽的先锋。

为首的那头鸟,大得不可思议,双翅一展,可覆数间房屋。

更显妖异恐怖的是,它长了三个头,哪里象是人间的魔兽,分明是地狱里魔王的死亡之鸟,飞临人间。

就算是尼奥大主教,这时也是表情沉肃。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魔兽,难道说遗迹森林所有的魔兽,都集中在这里冒出来了吗?别说他们这里加起来只有不到一万人马,这样的声势,就算是倾举国之兵在这里设防,也未必挡得住这么恐怖的攻击。

东方,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惜,东方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远远看过去,从天上以极快速度接近的那只领头的大鸟,很明显应该是熟人……不,熟兽,但这也不能解释,这么多魔兽忽然冲出来的原因啊。

是雪狮跑回去告状。

然后搬救兵了?开玩笑。

他东方什么时候在遗迹森林里有这么好地兽缘了?他以前吹箫地时候。

聚集在他身边地魔兽。

是绝不会有这么多地。

他救过地魔兽虽然不少。

真算起来。

也绝对聚不起来这么多。

难道说是被他救过地魔兽呼朋引伴。

一起来了?但是。

他杀过地魔兽。

同样也是不少地。

东方负手眺望。

心中微有不解。

而在他地周围。

很多人。

已经悄悄动了起来。

所有的强者,除了兰洛身边为他保命的剑圣索尔和大魔导士莫洛克之外,全部向东方围了过来。

在这人人惊慌的时候,东方却是泰然地。

在这人人竭力想要寻机自保的时候,东方望向远方魔兽的目光,却是温和的,甚至似乎还带着一分笑意。

众人瞩目之下,尼奥问东方的话,东方却无意回答,无任何表示,他会救助他们,保护他们,无任何表示,他会出力扼止这场魔兽奔腾。

如果魔兽不是为东方而来,那它们也是因东方而来。

那么,现在大家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要在魔兽们全冲过来大肆杀戮之前,控制住东方,让魔兽们投鼠忌器!还有理智,还能保持镇定地人们,不管背景如何,不管暗中怎样勾心斗角,此时此刻,都再也不敢保存实力,再也不敢存着借机消耗别人力量的心思。

感觉到四周无数的杀机和恶意,感觉到那层层叠叠的斗气在以他为中心收紧,东方悠然收回远眺高空的目光,漫然一笑,目光里那灿然生辉地光芒,有三分骄傲,三分欣喜,三分兴奋,还有一分不可一世。

一直牢牢注视着他的尼奥大主教叹息了一声,迅速后退。

有这样目光的人,不会被折服。

有这样眼神的人,不可能妥协。

会有这种骄傲,这种不可一世的光芒与神采的人,越是危急艰难,只怕越是快意酣然。

这种人,不可能被神殿收为己用。

而任何一个不能被收为己用的强者……尼奥大主教心中无限遗憾。

如果东方真地有让魔兽臣服的力量,如果这种力量能为神殿所用,那该是多么好。

更何况,东方还有一种不同于斗气和魔法的,但威力绝不稍逊的全新力量。

如果这种力量能够先一步为神殿所解析,则神殿又将拥有众多极出色的强者,这对于宣扬神之荣威来说,该是有多么巨大地用场!可惜,真是……可惜!他这一退,便如一声命令,所有围在东方身边的强者们即时反应,同时出手。

斗气,寒刃,狂涌而来,不知有多少强大地魔法咒文,正在被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吟唱。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已被当**类地公敌的东方,理该不会有任何助力。

然而,竟然还是有人,不顾死活。

希雅惊呼一声,身上所有地飞针都极力射了出去。

法修脸色铁青,但最强大的黑暗法咒,已堪堪完成。

伊芙大叫一声,直接从马车上一站而起,竟是顶起了整个车顶,轰地一声,全力向围攻东方的强者们砸了过去!影子的身影早已消失,泉音手指挥弹间,已是连射了十三箭。

维克多的长剑出鞘一尺,猛然却被人按住了手腕。

维克多看了艾伦一眼,猛地一挣,艾伦大喝一声,全力压制,腕骨咯地一声脆响,竟是被生生震断了……维克多一震,手上反应略慢,艾伦用尚且完好的左次飞快抓住他握剑的手,额上冷汗淋漓:我不会路。

而这时,卢瑟却没能制住理查。

一声大喝之后,理查甩开了他的手,直向这边冲了过来。

而卢瑟,堂堂九级剑士,忠心耿耿的护卫,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抓住他。

就算他刚才被天上飞地,地上跑的,眼前闹的种种局势分了心,松了力,也不至于让一个三级水平的家伙,就这么甩开他的控制?震惊只是极短的一瞬,他就猛地向前一纵,伸手再次去抓。

以九级战士的速度身法,他竟也是只能堪堪抓得住情急前冲,速度快得出奇的理查。

理查只侧头看了他一眼,极快的速度中,卢瑟还没来得及看清理查这一刻的表情和眼神,便被喷了一脸的鲜血。

那血的温热气息,让他心头一乱,指间一松,再次让理查冲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再出手去拦,只是怔怔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低头默然地看着指间的殷红。

他若再拦,理查还不顾死活地接着全力挣扎,那就是找死。

理查身上还有一个九级的防护卷轴,暂时自保,总是……他茫然抬头,看着他守护了许多年许多年的人,就这样,一无反顾地冲向了所有斗气光芒,所有魔法轰击的最中心。

一道巨大的光系结界突然凭空出现,将整个针对东方的包围圈,和其他人全部间隔开。

结界内各种各样的魔法光波,斗气光华,烈火,巨风,寒冰,激流,石块,依旧纵横呼啸,轰鸣不止。

这么多的魔法,斗气,集中在一处爆发起来,满眼都是各色强光,漫天的烟尘,火焰,水幕之间,哪里还找得到东方的身影。

人人都知道,教会和国家不同,没有世袭制度,所有重要的职位都要靠能力争取,可以成为隐形一国之君般的红衣大主教,尼奥的实力,可想而知。

他又不在攻击魔法上花时间,只专注于防御,治疗,辅助类魔法,此时这样一施展出来,他的防御结界,比普通大魔导士所能施展的最高防护,还要强大许多。

但即使如此,没有亲眼看到,人们依然不能相信,一个这么巨大的结界,可以在一瞬间就完成,可以只靠一个人的支撑,就让这么多强者的全力攻击都无效。

沉重的马车顶撞进光芒中,竟是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疾锐的飞针射进光芒里,希雅便只觉指间空荡荡全无凭依,聚力收回针线,却再不见针影,却有几点淡淡光芒,顺着丝线飞速倒袭而来。

希雅飞快放手,飘然后退,才算避了过去。

黑暗的光波,与巨大的光幕一撞即散,法修忽地捂住胸口,身体摇摇欲倒。

泉音的箭射出去之后,也如射中一团绵花一般,全无着力之处,被无尽的光芒牢牢包围着。

影子闷哼一声,慢慢在维克多身边现身,半个身子都是血淋淋的,冲着眼看就要挣脱艾伦的维克多摇了摇头:不行,我们都已尽力了。

维克多定定看着前方,平静而迅快地说:艾伦,放手。

不可以。

你再出手,所有人,就再没有退路了。

我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朋友。

可你说过,他并不是你的朋友!他是!也许东方并不承认,也许维克多其实看着他就头疼就害怕,但是,维克多自己知道,在心里,东方已经是朋友。

他这一生,从来不曾因为任何压力,任何所谓不得己的原因,放弃朋友!你破不了结界。

维克多看着结界内的光起影落,水火交加,心中焦虑,握剑的手臂每一寸肌肉都已绷紧。

即使他如何按捺着力量,抓着他手的艾伦,依然可以感觉那种石头般的坚硬和固执。

如果不是不想再震断朋友的另一只手,艾伦早就拖不住他了。

艾伦,这世上没有不能打破的结界,你觉得他们都受了挫,也许其实只要再稍加一点力气,就可以成功,我的剑可以比你们更强更有力。

你现在就算打破了结界,也救了他。

艾伦,过份识时务的维克多,不会是你愿意同生共死的那个朋友。

你一定要拉着我,我也不会强行挣脱你,但是,我永远会为这件事内疚。

艾伦苦笑,慢慢放开了五指。

维克多的身影如闪电般飞跃向前,比闪电更耀眼更夺目的,则是在他身前,激越而出,劈开长空的金色剑芒。

只属于剑圣的,灿然光辉,最高贵,最夺目的,金色光华。

第一百五十六章 防不胜防的金色,纯正夺目,浩然的斗气,壮阔强横。

飞跃前冲的维克多,在极短的时间内,强行将斗气提升到了极限。

只有他身边至亲至近的人才明白,他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可以晋级为剑圣了。

只是他不想过于刺激那些本来已经很忌惮他的人,所以一直强行着压抑体内那越来越充溢浩大,激荡汹涌的斗气。

今天,他却因为一个其实同他并不亲近,反而一直给他找麻烦的人,而在所有人的面前,暴露了他真正的实力。

不过,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人们的眼睛,要么眺望着远方的魔兽,要么凝在正被所有强者们全力围攻的东方身上。

但是,没有人看得见东方。

人们眼中所能见到的,只是包围着他的无数冰芒炎火,各色斗气激亮纵横。

泉音的箭射无效后便凝了心神,与自然相合,试图查看此时东方的情况。

但在结界之内,剑气魔法纵横之下,别说树木,就是一根小草,都没有存活的机会。

她再怎么用心寻覓,也是没有用。

法修的黑暗魔法受了光明力量的反噬,伤势甚重,短时间内,也无力再发动真实之眼。

伊芙惨白着脸,希雅也站在原处,呆呆看着结界里恐怖的战斗。

谁也看不到东方的影子,但结界之内,那种连整个大地都被掀起来,一切生命,都被摧毁的恐怖景象,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希雅一咬牙。

东方!她突然发力。

全身向结界扑去!一时间找不着东西扔地伊芙居然也是眼睛一亮。

大喊着跟着扑了过来。

维克多这时已经飞跃到结界之前。

正要一剑劈出。

听得一声大喝。

百忙中用眼角一扫。

吓了一跳。

匆忙改变方向。

一剑虚劈在空中。

强大无比地斗气。

将希雅震倒在地。

而强悍到极点地伊芙居然生生冲过了维克多这个剑圣地斗气阻拦。

还在往前冲。

维克多急忙冲过去一手抓住伊芙地胳膊。

用尽全力地狠狠拉住这一条筋地大力女。

也不理她地死死挣扎。

只是大声喊:你不能去!这样冲过去。

只是找死而已!伊芙哪里理他。

拼力挣动。

她可是东方用极端手法造就地惊世内力高手。

这么挣动起来。

哪怕维克多已晋级为剑圣。

单凭一只手也拉她不住。

他不得不收了剑。

双手来抓她。

又不敢全力而为。

唯恐伤了她。

不免束手束脚。

头大如斗。

最后竟只得双手合抱。

死死把一个猛力挣扎地女人抱在怀里。

这才勉强制住了伊芙。

可怜的维克多,一世威名,刚刚晋级剑圣,本该轰动天下。

结果剑圣的第一次出手,却是以强抱一个长相很平凡地,拼命挣扎的村姑而草草收场。

更要命的是,希雅这时也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了。

浑不理四周一片混乱,只盯着前方地结界往前进。

维克多在后头一迭声唤她,她自是理也理。

维克多此刻全力压制伊芙,根本没有余力来阻拦希雅,幸好艾伦及时拦了过来。

他虽断了右腕腕骨,却还是九级的强者,左手快捷如电,扣住希雅的肩膀,终是堪堪在巨大的结界之前,拦住了她。

可是维克多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脸色在煞时间惨白一片,脱口惊呼:理查!光系结界不但牢固难破,且强大地光系还对所有试图突破的攻击者拥有恐怖的伤害力。

就凭理查那个才三级的水准,也跟着往前冲,那纯属活腻了。

可是,维克多这一边,已经再没有人能出手相拦了。

瞬息之间,维克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从来十分理智,十分自持,但忽然间疯狂起来的王子,扑进了光圈里。

大主教尼奥也微微皱眉,低低惊呼了一声。

纵然他身份尊贵,真有一个王子死在他的结界上,那也是一件麻烦事。

可是,要他撤掉结界,却是绝不可能。

嘭!一声巨响,理查被重重反震了回来,人在半空中激飞,鲜血已经是四下飞溅了开来。

他在冲进结界地那一瞬,捏碎了身上仅剩的最后一个九级防护卷轴,但事实证明,就算是九级地防护力,也抵挡不住大魔导士级别的光系杀伤力。

两股魔力对冲地力量,将他反震出来,他重重跌到地上,在属于他自己的,飞溅地鲜血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全身上下,无处不伤。

可是他居然没有晕过去。

承受了这么恐怖的痛楚,和大量失血之后的虚弱,他居然还执着地想往结界处冲去。

可是,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再强大的毅力,也无法完全战胜已经软弱的身体。

他甚至连头也没法多抬一寸,只得努力地用眼角地余光来注视巨大的光幕结界。

他的眼耳口鼻,无一处在流血,手指手掌手腕手背手臂,布满了细细的,渗血的裂纹。

然而,他依然向着东方的方向,伸手。

手伸向前,插进泥土里,想要将自己向前挪。

他没有了护身的卷轴,他身上所有的小型魔法辅助道具都碎了,他穿不过结界。

可是他想过去。

他想过去。

东方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困在结界里,无处逃遁,又被那么多强者全力围攻后,还活下来。

但是,他想过去。

他想过去,东方在那里!卢瑟已冲到他身边,涩声喊:理查!双手无措,不敢去碰那找不到一寸完整皮肤的身体。

卢瑟,我要过去。

理查口中带血,声音低弱,却是无比的坚决。

卢瑟定定地看着他,极短的一瞬后,忽得一笑:好,我带你过去。

他再不理会否伤到理查,一把将他挟起来,一手抽出细剑。

卡文!尼奥大主教,终于抽出一线时间,低喝了一声。

持剑守护在他身边的卡文得令,挥剑扑了过去,要阻拦卢瑟。

卢瑟自不惧他,冷笑一声,持剑欲战,却见一道金光不知从何处掠来,直射向卡文。

卡文冷笑一声,挥动巨剑,准确无比地劈中金光……的残影。

他一剑劈空,心中已是一惊。

他完全照着金光的来势出剑,没理由会击不中?东方遇袭,金蚕蛊并没有感应到东方通过心灵联系发来的呼唤,所以也没理会,只是理查直冲结界,金蚕蛊却感应到了结界的恐怖杀伤力,及时从理查怀中脱身出来,丝毫没受伤害。

这时卡文挥着剑扑向理查和卢瑟。

金蚕蛊对于理查这个半调子主人,还是很有保护意识地。

东方遇袭,金蚕蛊并没有感应到东方通过心灵联系发来地呼唤,所以也没理会,卡文挥剑扑向理查和卢瑟,它却是自然而然,主动出击。

卡文一剑劈空,金蚕蛊轻悄悄落到卡文身上。

一偻微不可查的白烟,从卡文的胸甲上飘起。

金蚕蛊冲着厚重的铠甲上,突然被腐蚀出地小洞里吐了吐信子,就又轻巧巧从卡文身上跳下来。

这一次,它的目标,是负责指挥卡文的大主教尼奥。

如果它愿意,速度可以快出出奇,超过人类地视力极限,又加身体即轻又小且很细软,所以,卡文一剑斩空,竟没能立刻发现他其实已经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在他身后的尼奥,当然更无法隔着卡文的偌大身体,看到一条小小地毛毛虫。

等发觉那道金光以奇快的速度向自己袭来时,尼奥已经没有时间应变了。

金光迅如惊电袭到面前,然后在虚空中猛然一滞,无力地滑落到了地上。

尼奥冷冷一笑。

任何强大的魔法师在施展大型魔法时,都不会把自己置于毫无保护的境地。

他早就在身前放了一个隐形的强大护盾。

那金色的若是死物,就该撞坏,若是活物,也当撞伤,对他已无法造成威胁了。

这位高贵慈祥仁和地神名人间代行者,此刻以出奇冰冷的眼神,看了看抱着理查,坚定地一步步接近结界地卢瑟。

算了,既然有人一定要找死,他也没有办法。

在无数人生死处于魔兽威胁中的紧要关头,就算是王子,暂时也顾不过来了。

他冰冷地目光,飞快地扫视着结界内外。

那些不自量力的人,再没有谁还能抽出身,继续向他地力量挑战了。

结界里,那毁天灭地的狂猛力量中,就算东方力量再强,也不可能支持得了多久。

他倒是不担心东方会失手被杀。

这么强的人,没那么容易死的。

只要最后他还有一口气,他的治疗术,就能把他的命留住。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抬头,望向天空。

一定要赶在那些恐怖的飞鸟来到头顶之前,结束这场战斗。

在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尼奥闻声望去,卡文穿着重甲的身体,扭曲着,摔倒在地上。

尼奥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就莫名其妙倒下了,微微一怔,又觉得脚趾处有些极轻微的疼痛。

他低头一看,长长的红色法袍垂地,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鞋。

却只觉有一种生平从未体会过的阴冷森寒之气,迅速从足底涌向全身。

尼奥全身颤了颤,竟是站立不住,不得已坐了下来。

维斯的红衣大主教,把他那惊人的魔力迅速全部收回,全力运转,光明系的治疗之力,去驱逐对抗体内那不知从何而来,威力却绝对是生平仅见的阴寒邪恶之力。

失去魔力支持,他身前的防护结界,和用来防止东方逃走,及阻隔其他人对东方施以援手的巨大结界,同时崩溃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猎猎生风界突然消散,已经冲到结界边上的卢瑟一怔,止步。

方才他只是想将理查放在结界边上,然后自己去全力冲击结界。

在结界外的理查,会是安全的。

可现在结界没了,在他的前方,东方的身影淹没在无数斗气魔法中。

他要冲过去倒是不难了,可是他怎么才能在同时,护得理查周全?而这时,一条金色的毛毛虫,悠悠然从地底钻出,大刺刺沿着卢瑟的裤角往上爬,轻轻松松地一直爬进理查怀里,钻进它心爱的竹管中。

结界虽破,困在战局最深处的东方,却似乎依旧并没有注意到。

不见他向往冲杀,外面想要帮助他的众人,立刻将眼光落在了周围正拼命往东方的方位发魔法的一干人等。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天上那黑压压的鸟云,已是压到了头顶。

领头的巨鸟,昂起三只头颅,三声同时发出的响亮鸣叫后,数百巨大的飞鸟,对着下头,一起张开了嘴。

轰隆隆,巨大的火球,粗大的火柱,劲急的水流,恐怖的狂风,混杂着沉重的石头,凭空而下,声威恐怖得,如同传说中那毁天灭地的禁咒。

它们竟然是以围绕着东方的激斗现场为中心,不分敌我地狂轰滥炸。

有人飞速奔逃。

有人拼力撑起结界。

有人奋力激发出斗气护身。

有人全力用自己地血肉之躯。

将他们应当保护地人护在身下。

一轮轰击之后。

魔兽便停了下来。

只有一轮。

刚才还打得天昏地暗地战场。

便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死掉地人。

多数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活着地人。

个个摇摇欲倒。

只是勉强支持着各自地小型结界和斗气护盾。

巨大地烟尘犹未散去。

有个清朗地声音。

在一片苍茫中响起:你们弄坏我地衣服了。

怎么赔我?东方!你没事?你还好吧?希雅,伊芙,还有泉音,她们在不同的位置,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

理查也是被卢瑟牢牢地护在身下,刚才也曾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呼唤,却低微得,除了卢瑟,再没有人能听见,再没有人会知道。

高空中的三头怪鸟发出一声欢鸣,双翅一收,挟带着巨大地风声,以恐怖的速度直坠而下。

希雅,伊芙才刚刚在维克多和艾伦的帮助下重新站稳,就见那巨大地鸟儿,用爪子抓着一个人,直飞云天。

她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影,就已经发出了惊骇的呼声。

本来软弱无力的理查,连抬头向这边看的力气都没有,听了二女惊叫,却猛然全力一挣,卢瑟沉了脸,再不迟,抬手在他脑后重重一击,把这位不知死活的主君给打晕过去,这才抬头,目光定定地追随着急速上升的巨大怪鸟。

三头怪鸟把爪子略略抬高,瞪大了圆眼,仔细地看着。

被他抓在爪下的人很是狼狈,一身衣服破烂得厉害,只零落地挂在身上,身上有好几处正在流血,面容也很苍老。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就是他。

虽然他地长相和现在不同了,虽然他以前,好象衣服从没这么破烂过,虽然他以前好象也没受过伤。

但是,它知道,这就是他!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它的三个头,再次高昂起来,同声欢鸣,发出三种完全不同,但节奏呼应,绝无间隔的奇异鸣叫声。

身侧群鸟应和,鸣啼不止。

身下万兽沸腾,嘶吼不绝。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成一片。

下方营地里,不少人,已经放弃所有挣扎和努力,颓然地坐倒在地,有的人,双腿之间,早已是一片湿意。

三头大鸟欢叫着伸展双翅,直往天空最高处飞去,三个头,一东伸一西顾,一只居然低下来,试着想用长长的嘴去逗弄一下爪子上的人。

东方失笑,伸手在它伸过来的长嘴尖处一敲:你搞什么?那只鸟头在空中看着东方,尖尖地嘴巴,尖尖的脸,圆圆的眼睛和如火一般的红色的羽毛。

然而,它看着东方,它在笑?一只鸟笑起来是什么样地?鸟的脸形那么古怪,又有什么人类,可以认出鸟地笑容?然而,东方看着它,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到,这只看起来极恐怖的大鸟,就是正在欢欢喜喜地笑。

就算是心肠冷硬如东方,这一刻,竟也觉得心中微微地柔软起来了。

大鸟地第三只头猛然高高昂起,长鸣声中,喷出粗大的火柱,一左一右,两只大头也一起助威,激电巨风,满空乱飞。

它这次不是刻意去攻击任何方向,只是高兴至极后地疯狂喧泄,只是得意洋洋地四下显摆。

大部份魔力都消散到空中,小部份却是误伤到身周地一些大鸟,巨鸟们啼叫着纷纷散开,各色羽毛,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

下方还站着一些心志坚毅的人,一直抬着头,尽力向上张望着。

看着那为首的三色怪鸟,疯了一般,在半空中乱吐烈火雷电大风,平白浪费魔力。

看着鸟儿们乱轰轰四下躲闪,看着那些七色的羽毛,飘飘而落,如同一场缤纷的花雨,在这一片焦黑的土地之上,随风盘旋。

然后,就在这一片的混乱中,他们清楚地看到处的大鸟爪子一松,被它捉到了高空的东方,就这么凭地直落了下来。

即使是并不关心东方的普通士兵,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伊芙的尖叫声几乎震破了维克多的耳朵,希雅面无人色,几乎软倒。

在一片惊呼声中,三头怪鸟猛地快速俯冲,再次将飞速坠落的东方抓在爪中。

卢瑟默默无声,抱着已是人事不知的理查。

刚刚夹杂在众人惊呼之中的女人尖叫声,十分尖利刺耳,竟是连理查都在那一刻身子猛一抽搐,似乎他纵然在晕迷之中,也听得清那样地惊叫,也明白那惊叫背后,是什么人遇险了一般。

卢瑟在心中叹息着。

不要胡思乱想这种不可能的事,应该是自方才也同样被惊吓到,手上力气用大了一些,所以刺激到了理查地伤口,他才会在无意识时身体挣扎**吧。

怀里这个他用生命保护了这么多年的人,奄奄一息,苍白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血色。

卢瑟心中焦虑,可是这里虽然还有不知多少个法师神官,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人会来救助这位垂死的王子。

所有人,都要保存哪怕最微薄地一丝法力来保命。

所有人,这时候的心思,都被天上的巨鸟所吸引。

那可怕地大鸟的游戏,并没有就此结束。

它升到最高处,又猛然把东方抛了出去,然后在一片惊呼声中,疾飞过去,无巧不巧,这一次,却是让东方落在它的背上,也不等东方站稳,接着就在空中大翻跟头。

巨大恐怖的三头怪鸟,在空中以极高的速度,变换着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姿式,忽尔飞到东,忽尔飞到西,双翅卷起激风,三只脑袋,东伸西顾地到处吐电吐火吹风。

就连其他的鸟儿们都纷纷慌乱地退避,由着它在高空中,翻翻滚滚,倏忽来去。

上上下下间,它已经不知将东方以各种惊险之极的方式抛开扔开松开了多少次,又总是堪堪把东方接住。

伊芙和希雅地嗓子都已经哑了。

这种恐怖惊险的情形,无论看多少回,也无法习惯,无法麻木,无法不受惊吓。

见过许多场面的维克多法修泉音等人,也都是脸色苍白。

东方终于不耐,牢牢坐稳在三头枭背上轻叱说:别闹了。

真把我当球来扔着玩了。

三头枭的三个脑袋都奇异的侧转过来,六只眼睛都深深盯着东方。

想当初,是谁自己安安生生在它背上睡大觉时,忽然间发疯往下跳,吓得它心惊肉跳急忙冲过去救人的?东方那会子不把性命当回事,特别享受从高空往下跳,身体急速下落的刺激感觉,特别喜欢张开广袖,在白云之间,飘然掠起,浑不将生死放在心间的悠然和自由。

他这么三天两头地跳上瘾,慢慢地三头枭也开始懂得享受其间地惊险刺激和快意。

心情一好,它就喜欢背着东方上天玩游戏。

如今找到东方,心情自然更是好得不得了,不在天上尽情地多翻滚玩闹,把那些高难度的技巧动作都玩一遍,怎么才能尽兴呢?这时候,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无听懂东方的话。

不过,它到底不再这么翻翻滚滚,扔扔接接地闹腾了。

东方一笑,拍拍三头枭伸到他面前的那颗大脑袋。

袖底几滴鲜血,便落在了三头枭的额顶上。

先被人联手合围全力攻击,之后又让满天魔兽轰了一轮,就算是东方,也是会受伤地。

如果不是他的魔免体质,和那件水火不侵地宝衣,他恐怕伤得还会重些。

这点伤,在三头枭看来,自然是微不足道。

它们这些魔兽,就是大片大片的肌肉被生生撕裂下来,也就是就舔舔了事地。

而东方自己,也并不介意。

如果他自己真的全心取胜,哪里会容别人合围,早就先下手为强,以最快地速度,最强的身法,最狠的招术,盯着人个个击破,而让别的强者们,追在他身后跑,多少杀招都来不及对他用出来。

方才他不过是要借机,试试这法师战士们联手的威力以及他们配合作战的方式而已。

将自己所有的优势都暂时放弃,而任由别人将别人的优势发挥到最好,就算最后受了伤害,感觉上,其实倒是他自己胜利了,又遇上故……故兽,心情甚好,所以他个人其实并不介意,陪着三头枭满天翻筋斗,动不动当凌空飞人来玩。

当然,如果三头~不是一只魔兽,而是一个人的话,哪怕就是现在亲近得象希雅伊芙那样,贴身打理他的一切,知道他的秘密,他也不会这样纵容对方把自己当球扔。

即使他自己也能从中获得乐趣也是一样的。

三头枭也已经尽过兴了,倒也不再继续闹腾,只是伸展着双翅,带着他越飞越高,天风劲疾,就算是魔法师施用飞行魔法,也不敢飞得那么高。

东方兴起,干脆随随便便站在三头枭背上,任那狂风呼啸,彻骨生寒,站立的姿式却还是极挺拔,极轻松,看不出一丝吃力。

被三头枭这么满天一阵翻腾,他身上那件破烂的外袍终于经不起如此强风,散了开去。

里面的一袭红袍飘扬开来,在那天之高处,广袖宽袍,飘飘扬扬地展开,被吹得猎猎生风。

第一百五十八章 虎狼之心空中,如火的红袍,衬着通体红如烈火的魔兽,身后的骄阳,真个灿烂夺目,辉煌浩荡。

金光飘摇伸展,五爪金龙在火红的袍子上展开身形,御云逐日,龙游在天,灵动得竟似随时会活过来一般。

三头~带着东方在最高的空际一个盘旋,绕着整个营地,一圈又一圈,炫耀也似地飞翔不绝。

四下群鸟追随,竟似百鸟朝凤。

人们呆呆地仰着头,浑不觉脖子酸痛。

看着那人,红衣夺目,飘飘然站在顶级魔兽的头顶,御风流云,出入青冥,直似吟游故事中,那神话时代的英雄,降伏了世上最强大的魔兽,睥睨着扫视世界凡尘。

大部份人心神为天上这不可思议的情景所慑,竟是没注意,那大批的魔兽,已经冲到了营地前方。

幸好它们并没有发起攻击,反而在雪狮的带领下,对着天空中那仿佛要向全世界炫耀力量辉煌与自由的一人一鸟,嘶吼不绝,既似召唤,又似助威。

空中百鸟相随,地上万兽呼啸,如许威势,如许雄壮,让人恍若置身于史诗。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东方却觉得有些奇怪。

最初三头~兴奋过度,上上下下翻跟头,还算是欢喜之下地自然表现,但是这一圈又一圈,转来转去的,虽说是有炫耀的成份在内,但东方更大的感觉,却是,这家伙在有意拖延时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间冒出这么多魔兽。

到底搞什么鬼,这么自由地飞鸟,却总是不断地在这么小的地方盘旋打转?你们在弄什么古怪?三头枭三只脑袋。

左摇右摆。

或轻或重地鸣叫着。

很有点儿得意炫耀地味道。

又似乎是问题太复杂。

根本不知从何解释起。

东方叹口气。

低头望着下方黑压压一片地魔兽群:降下去。

把那头狡猾地地狼给我叫出来。

他认识地魔兽里。

除了那只地狼之外。

其他地都比较单纯。

他才不信。

除了那似乎比人还聪明灵活地地狼之外。

还有哪个魔兽能弄出这么复杂地事情。

这么声势浩大地局面来。

看似下头地一众魔兽是雪狮带路。

但是东方根本不信。

只是魔兽太多。

又各有各地奇形怪状。

巨大地狼也有好几匹。

东方在那么高地位置。

还真是找不出哪一匹是他想找地地狼来。

遗迹森林里地魔兽是不是能完全理解这个大陆地人类语言。

还是个问题。

更何况东方和这些魔兽在一起。

说地不是汉语。

就是苗语。

幸好。

大家相处久了。

在一些简单地事上。

很有默契。

地狼这个词地发音。

三头枭是非常熟悉地。

所以立刻慢慢盘旋着降低下来。

东方一跃而下,背后是上万人的连营,眼前是数不清的魔兽。

雪狮抢先过来,努力低下巨大的脑袋,在他身上蹭啊蹭。

东方有些习惯地顺手揉揉他的脖子,望着无数,对着他摇头摆尾,嘶吼声声的魔兽,笑着说:出来!一头巨大地狼,慢吞吞地从魔兽群中挤了出来。

今天出现的魔兽,一个比一个巨大,这头狼单独列出来,倒也是不小,但是混在其中,还不如雪狮长得高大呢,真不会让人特别注意到。

但是维克多,亚瑟等维斯地王族,还有开国贵族的后人们,这时却都神情微变。

几个失魂落魄,坐在地上,腿软得动也动不了地贵族,居然也在别人的扶持下,颤微微地站了起来。

维斯王室密藏地图像,是一头狼,是一头和这只巨狼的长相,完全一模一样的狼。

那头传说中的狼,正是他们这些人聚在这里的原因。

而现在,似开国魔狼的狼出现了,最终选择的亲近对象,却是一个来历不明,而且明显已变成全大陆公敌的人。

东方向着高大的巨狼招招手,巨狼俯下头,亲切地把脑袋凑过去。

非常奇妙地,注视这一幕的人,都生出,这巨狼现在笑咪咪的,很欢喜很快活很得意的样子。

只是真叫他们闭了眼,形容一下,一头狼在笑的样子,却又是没有人可以做得到。

东方凑在巨狼耳朵边低声说了什么,又伸手向营地这边指来。

大家这时都十分惊惧,只觉得性命随时不保,被东方这么一指,几乎人人都不忙不迭地逃避开来。

于是,东方隔着老远,老远,中间再无半点地阻碍,指到了某个人的身上。

东方又转头对着那巨狼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也算是相当复杂的一件工作了,幸好巨狼可以算得上是遗迹森林中最聪明的一头魔兽,听了一会儿,居然也就听明白了。

它慢条斯理地向这边望了望,然后仰天长嗥了一声,又用力跺了跺脚。

大地忽然震动起来,大片大片的石块,整齐地从地面升起,从巨狼的脚下,一路向远方的众人伸展。

人们惊慌得更是四下闪避,不多时,中间就空出笔直的一条路,而这条路,又似被手从大地上提起来一般,形成了一条直线的走道平这么明显的示威,显示了这只魔兽的土系魔法,已入化境,更让维斯的若干贵族们一阵子心跳加快。

拥有强大的土系法术,长相又和王宫画里的一样,这头狼,果真应该就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找寻的开国魔狼了。

地狼大刺刺地沿着临时升起一格的石道平台向前走,一路上,居然还真有几个晕头晕脑,忘了现在情况诡异的大人物冲过来,想要向它示好。

结果走没几步,不是被莫名其妙从地上穿出来地石刺扎穿了脚,就是被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大石块打着头,好不容易没伤没磕没碰着,一直冲到平台边上来,只听嗖嗖连声,四周冒出七八极粗大的石柱子,愣是把人关在其中了。

这些小麻烦,地狼都是眼也不眨一下地打发了,就这么,一路走到傻呆呆的卢瑟面前。

低下头,端详了一下人事不知的理查,然后,大方地伸出舌头,开始舔理查的脸。

卢瑟只觉四周涌来一阵阵冷意,一时也顾不得这头巨狼在拿口水给理查洗脸,只抬目四顾,却见亚瑟等一干贵族们,那种僵硬冰冷的表情。

他们为了找这魔狼,费了多少心血精力,结果,这头魔狼,居然对着这个势力最弱,本事最小,平时最胡闹的家伙,示好?然而,到了这里,事情居然还没完。

地狼用口水把理查的脸彻底涮了一遍后,慢吞吞继续往前走,目标是……维克多全身发寒地僵硬在那里,望着那头大模大样走过来的魔狼。

虽然他是出了名地勇士,这时候,也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了事。

奈何,那狼身体虽大,反应却极是灵敏,维克多才刚想拔腿往后退,地狼已是四足用力,一个纵跃,就到了眼前,高高兴兴围着他转了三圈,象狗一样摇着尾巴,示好一番,然后亲亲热热低下头,拿狼脑袋来蹭他。

这一回,维克多地感觉可比卢瑟深刻多了。

理查被魔狼示好,除了他自己的兄弟愤怒已极之外,别的大贵族们,最多只是有些不以为然罢了。

就算是那些王子们,除了愤怒,也并未真的感到威胁,并未立刻涌出杀机。

可是现在换了维克多成了魔狼喜爱的对象,那就太不同了!此人属于维斯贵族公敌,刹时间,无数森冷杀机,激涌而来。

维克多四下看看一众贵族们僵硬难看地脸色,再远远望望东方悠然从容的神情,心里那个恨啊。

此人地居心,真是恶毒之至啊!都到了现在了,还没忘了要把他往死里玩啊。

只为他心念一动要找乐子,自己却不知要面对多少压力,多少危机。

维克多真想大喊一声冤,满心都是郁闷啊。

刚才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拼死拼活地想为一个如此恶劣的人,打破结界呢?地狼围着维克多转了一圈又一圈,又跑去继续给理查用口水洗脸,洗完一遍又一遍之后,再回头围着维克多继续转圈。

东方隔着老远,看得微微冷笑。

虽说他是指示了地狼去故意跟维克多和理查亲热的,但是以魔兽的骄傲,绝对不至于这么拖拖拉拉,磨磨矶矶,来来回回地弄这三板斧。

就算是对着东方他自己,地狼也不会表现成这样的。

这家伙跟三头~刚才在天上,故意飞来飞去,转圈子是同一回事,绝对,绝对是拖延时间。

沉吟间,他心中微动,忽有所感,竟尔回首,向遗迹森林望去。

在他注目凝望,没多久之后,其他的魔兽也纷纷有了反应,大多转了身,冲着遗迹森林地方向,大声嘶吼起来。

这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开始冲出来时的凶悍,残忍,威胁,而是明显属于呼叫传讯一类地呼喊了。

地狼立时弃了维克多和理查,飞奔如电,转眼到了东方身旁,望着遗迹森林发出一声悠长的嗥叫。

三头~也急降下来,堪堪在东方地头顶四周,极小范围内慢慢回旋,三个脑袋一起对着森林啼鸣。

魔兽们哗啦啦向两旁分开,虽说动作不算整齐,却也颇有默契,转眼间,恐怖的魔兽阵营之间,就留出一条极宽阔地走道。

这等情态,就似大队的人类,为重要的人物,让路造势一般。

人们个个极力望去,心情,或茫然,或紧张,或焦虑,或兴奋,但隐隐得个人都觉得,似乎有大人物……或是极重要的魔兽要出现了,难道,那就是推动这次森林异变的幕后黑手?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望着那一边,一些大人物们自觉已经受够震撼,心灵坚强无比,就算出现一头恐怖的魔兽之王,又或是出现一个催动所有魔兽的人类,也不会让他们太吃惊了。

然而,这一次出现的,既不是人,也不是兽。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日出东方目瞪口呆地望着慢慢从森林中走出来的身影,完方归于哪一类。

首先的感觉,就是大,真正的庞大。

魔兽一般都很巨大,地狼,雪狮,三头枭等等,每一个都大得出奇。

可是,比起这个身影,它们又都显得那么渺小。

人们总喜欢用山一样的壮汉这一类的词句形容高大的人,然而,那个身影,确确实实,不折不扣,就是一座会移动的小山丘。

那么大的身躯一路走来,大地居然也没有明显的震动和烟尘,因为,它不是用脚在走,而是用蛇的躯体,直接在地上游动。

可是,那不是一条巨蛇。

事实上,乍一眼看去,那就是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身材十分健康壮实的女人。

除了少数几个知道某个大国秘史的上位者们,心中剧震外,其他的人们都是茫然地望着那上半身完全是女人,腰以下,却是蛇身的怪异存在,心中根深蒂固的常识被轰然打破。

从来不知道,魔兽居然可以有如此明显的人类形态,不……事实上,那魔兽身上属于人的特征,远远多于蛇的特征。

原来。

魔兽其实也可以和人类。

如此相类。

如此相近。

他们呆呆地看着前方。

心中涌起地。

不是惊恐惧怕。

更多地。

却是敬畏。

那无比高大地人类形体。

那强健有力地双手。

那浑圆结实地**。

那清晰而端正地五官。

那长至腰间地头发。

那样一个健壮美丽地。

**地。

女性地躯体。

在这片大陆上。

人们千百年来。

始终有一种对女性身体地崇拜。

无数传世地优美画作。

精巧雕象。

甚至神殿中关于神话传说地浮雕。

都有许多是大大方方。

以**地女性为主题地。

**地。

绝对高大地。

绝对有力地女人。

在许多人深远古老地记忆中。

总是和那些远古地神话相重合。

他们看着人首蛇身的巨大存在,从遥远的森林行来,无数魔兽为她让出道路,最先升起的,不是惊恐,竟是身为人类地一种骄傲感。

那巨大的蛇女,与其说是魔兽,不如说是,远古时期,蒙昧的而野蛮的神灵。

虽然强大,却并不高高在上,虽然野蛮,却绝不讲究层层礼制规则。

当然,东方遥望蛇女时的心境,和其他人是全然不同的。

他纯粹是以一种淡淡欣慰欢喜的心情,看着他照顾教导过的小孩。

很好,这么久没见,她还是把自己照料得很好。

看得出她还是天天梳头,天天洗澡,把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地,果然是个听话的小孩!蛇女这时终于也看到被一群魔兽衬得小小小小不起眼的东方了,欢呼一声,直冲过来。

她的下体是蛇身,走路时,一般都是慢吞吞地游动挪动,可这一冲起来,却快得不可思议,直似原地起了一道恐怖的旋风,一路直旋过来。

没有亲眼看到地人,根本不能想象,那么巨大的身体,居然可以跑得这么快,这么快。

她飞一般冲过来,东方一笑,向着她一跃而起,然后,她伸出巨大地手掌,在空中一抓,无比准确地把小小的东方,抓进了手心。

这对她和东方来说,都是彼此试过无数次,闭着眼也不会出错地动作了,可是在旁人看来,却实在是惊险莫名。

倒象是东方想要攻击她,却被她及时一把抓住一般。

那么巨大的手掌,只要一用力,东方就能在她手心里捏扁啊。

虽说看了这一连串变故之后,大家地心灵都坚强了许多,很多人都不认为魔兽会伤害东方了,但乍看这一幕,仍是有人惊叫着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人类的惊呼对蛇女来说,就和不存在一样,她高高兴兴把东方抓在手里,举在眼前,定睛看了又看,直到东方轻声同她打了个招呼,她才猛地张开大嘴。

在与她相比,蝼蚁般的人类看来,这个恐怖的巨人,把东方举到嘴边,再张大嘴,简直就是要一口把人吞下去。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可以把所有人类的下巴都吓到地上去。

因为,那野蛮神一样的半人半蛇,张大嘴,却是发出一声,无比响亮的啼哭。

然后,她放声痛哭起来,嘴巴咧得老大,哭出一千个孩子同声哭喊的声音,巨大的眼泪,那是哗哗地向下流啊。

人类吓直了眼,魔兽们惊恐得不停四散后退。

就连东方都是脸色苍白,一副大受打击,吃不消的样子。

你哭什么?蛇女不理他,把他举在眼前,继续大哭。

一千个孩子的哭叫声就响在耳边,任是东方这样的强者,都觉得震耳欲聋,头疼脑涨。

乖,别哭!继续哭!听话,不要哭!东方郁闷而慌乱笨拙地想要哄她。

蛇女哪里理会,拼了命大哭,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要不是东方在她手里,她舍不得放,肯定会一边哭,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打他。

东方拙劣地劝说着,保证着。

在他的印象中,蛇女就是被自己打输后哭过那么一回,现在既然哭得这么天崩地裂的,没准就是让人欺负了。

这么一想,还没等蛇女有什么反应呢,他自己先冒出一股火来。

要说他对蛇女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那又未必。

但是,东方照顾过蛇女很久,为她烤肉,替她梳头,澡,为蛇女所付出的耐心苦心,那可是远胜过当初照活自理能力的大小姐希雅。

东方的初意,当然是想珍惜这个能和自己尽情打架的对手,虽然事与愿违,之后,他们就再没放手打过架了。

但是既然已经费了这么多心思,自是容不得旁人欺负。

这心情就象大人照顾自家地小孩一样,小孩越麻烦,照顾起来越辛苦,就越忍受不了这孩子有什么意外,受什么欺侮,这可是我费了这么多心血,吃了这么多苦头,才照料教养好的孩子啊!他这里越想越火,全没意识到,害蛇女哭得天昏地暗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蛇女平时在森林里,就是伤心难过,也绝不会哭得这么恐怖。

她就是一个孩子。

孩子是最天真的,但有时候,也是聪明的。

孩子一个人跌倒时,也许就不吭不哈地起来了,可跌跤时,如果妈妈就在旁边,那可不得了了,必是要哭得惊天动地,让妈妈抱了又抱,哄了又哄,还需要摸摸亲亲,老半天,才能安静下来。

对蛇女来说,东方基本上算是半个妈了,看到了他,哪有不哭个天昏地暗的道理。

可是东方哪里懂得怎么哄小孩,被她这么惊天动地地一阵乱哭,生生弄得傻眼了。

他是心性狠毒,旁人敢这么对他,不是让他抛开再不理会,就是一掌打死了事。

可是蛇女是他至今仍觉无可替代的好对手,打死扔开,他都是舍不得地。

他骄傲,冷酷,就算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敢触他逆麟,不敢惹他不快。

就算是现在亲如希雅伊芙,就是再怎么难过委屈,被他冰冷一眼扫过来,也只得忍住。

但蛇女是小孩,小孩可不会看眉高眼低,可不会理你心情好坏。

也分辨不出什么叫冷酷森寒的气质,什么叫拒人于千里之外地无情,什么是不可触犯的霸气。

小孩就是单纯地认为,这是我的亲人,这是我可以撒娇任性大哭大闹的人,于是她就一气对着东方狠命地哭。

还死死把东方抓在眼前。

东方被抓得牢,运了内力挣了两三回,居然没挣脱出去。

而且,只要他一挣,蛇女一慌,必然哭得更厉害。

东方叹气,放弃。

除非他翻脸准备放手打架,不顾一切,用出可能伤害蛇女的狠力来挣扎,否则,他是真的出不去了。

他很郁闷地在上万人的注视下,被一个大小孩抓在眼前,被恐怖地哭声,无情地折磨,并且被一滴又一滴,巨大的眼泪,从头到脚地把他给淋了个透湿。

这一辈子,就算是当年被人一剑穿胸,打落悬崖之时,也从没这么狼狈无助郁闷无奈过。

蛇女哭了好一会儿,不止东方痛苦不堪,周围的人兽们也是都受了一番魔音穿脑的折磨。

一众魔兽,大部份都躲得老远,就连雪狮都哆嗦着远远逃了开去。

也就只剩地狼和三头~,一上一下,还在近处。

最后,估计它们也是撑不住了,一个从上向下,扑击到蛇女头顶,长鸣不止,一个高高纵跃而起,连吼了好几声。

也不知是他们的劝说起了作用,还是蛇女已经哭累了,总算慢慢安静下来了。

她慢慢张开手掌,仔仔细细地看着东方。

东方被她抓着听她天魔痛哭,也是已经又晕又累,索性也不理她,径直坐了下来。

见她摊开手掌,把自己放在眼睛前方端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狠狠瞪她几眼。

似这样有点赌气也似的举动,对东方来说,也实在是极稀罕的事了,不过,这对蛇女来说,也没啥意义。

她可不会察言观色,只是这样瞪大眼看着东方,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快活,刚才哭得脸上一片湿漉漉的,现在却已咧开大嘴,傻笑起来。

东方!她轻声唤。

虽然,对她来说,所谓地轻声,已经足已让大部份的人类和魔兽听清了。

东方神情微动。

这呼唤声,字正腔圆,竟是标准的汉语。

当初他离开森林时,蛇女叫他的名字,发音还没达到这么准确的程度。

这些日子,他一直不在,可是,她每一天,每一天,却对着再没有人会回应地森林,叫了多少回他的名字。

东方!蛇女脸上是泪,嘴却张得大大,那是一个极灿烂,极欢快地笑容。

她的容貌并不算漂亮,这么大咧咧地张大嘴,更没有一丝含蓄矜持,在这么近地位置,听她的声音,真个轰轰隆隆如炮响一般。

然而,东方安静地安看着她,轻轻地应了她一声。

东方!蛇女眼神闪亮亮地看着他,声音更加大起来。

东方微笑,轻轻用手在她地掌心拍一拍:我在这里。

蛇女喜得满脸笑容,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却又顾着手上有个人,不敢乱舞乱跳,只是忽得双手一并,高高举起,把东方托到头顶,大声喊:东方!东方!东方!东方!第一百六十章 求救无门女一声又一声地高喊着,声音越来越高,传得越来:=群兽呼啸,百鸟争鸣,那大海呼啸般的声音都似乎在应和着,她的欢呼,她的快乐。

人们怔怔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奇景。

那蛇女反反复复说的两个字,分明就是东方那个发音古怪的名字。

然而,再古怪,也依然是只有人类和精灵矮人等类人族所特有的声线,才能发出的声音。

那蛇女,能象人一样地说话。

这个认知,让人们在心底,更深一步地把这半人半兽的存在,看得更似人一些。

如此一个高大强壮**的半神也似的存在,高高举起一个人类,四周是无数魔兽的呼啸应从。

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响亮而高远,整个天地,无一处不在回荡着她的声音。

那不是一只兽在呼唤一个人,而分明是远古那野蛮强大,却又笨拙纯朴的神灵,在万兽呼拥景从之时,找到了人之王者,将他推举于天地之间,将整个世界的权力交接。

从此,让人类慢慢在大地繁衍成长,成为大陆真正的主人,而远古神明则慢慢隐退于遥远的历史传说中,再不可寻觅。

虽然神殿的影响力波及全大陆,但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民族,依然有他们自己的神话传说。

而在大部份关于远古开天辟地,神明造人地故事中,都有类似的神明形象。

此刻眼前的情形如此震撼,竟然有不少人,不知不觉跪倒在地,以各种各样,不同的礼节,朝拜着,呓喃着,祈祷着。

有一。

就有二。

很多没有立刻想到远古神明地人。

看了身旁人们地动作。

再看看眼前那无比壮观地景象。

也立刻生出同感。

没过多久。

一片又一片地普通士兵。

便在蛇女地面前。

跪了下去。

丛丛林立地军兵。

熠熠寒光地刀枪。

一片又一片倒伏了下去。

仿佛是被暴风吹过地成熟麦田。

不知有多少人是出于敬畏。

有多少人是出于从众。

还有多少人。

是生死关头。

那一点哀求保命地心思。

然而。

这千万人一齐跪拜地浩瀚。

已经是不需要理由。

不需要原因。

贵族们面色铁青。

神官们呆如木鸡。

所有人。

无不感到了深深地威胁。

能驭万兽地东方。

拥有如此强大而恐怖地力量地东方。

当年地开国先祖。

只得一只神兽。

就成就一国。

拥有如此力量。

有谁肯居于人下。

有谁会不想一统大陆。

成就霸业?就连神殿那千百年不可撼动的基石,也在这一刻出现了动摇。

此时此刻,他们看到的,就是神迹。

那山一样高大,强壮的半神一样的存在,高高把一个凡人托起,万丈骄阳,在他们身后,灿烂辉煌地亮起来,那不知是什么质地地衣服上,无数金光闪烁,灿烂夺目,仿佛神明的在那人身周点起了光环,令人几乎不能正视。

上方无数飞鸟,展翅连云,鸣叫及天。

下方万千巨兽,狂潮如海,呼啸不绝!如此壮美地画面,足以永传万世,成为永恒的传说。

那个蛇女,明明就是许多远古传说中地神明。

在那遥远的过去,人民是野蛮而不开化地,没有制度,没有规则,没有学识。

而他们的神明,也是野蛮而不开化的。

不一定要有各种神通本领,也不必高高在上,戴着种种神秘的面纱,与凡人隔绝。

远古的传说里,人神往往混交而居。

所谓神明,通常只要有极巨大的身材,极巨大的力量,能做到人类远远做不到的事,就可以了。

传说中,远古的神明们,通常都单纯,真率,甚至有些笨拙。

然而越是如此,人们越是爱他们,喜欢他们,与他们亲近。

传说中,远古人类对动物是崇拜的,传说中,他们的神明,也大多有着半人半兽的各种特征,拥有人和兽的两种能力。

而现在,符合这一要求的,活的神,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有着无数古来的传说典籍做为支持,如果东方愿意,他完全可以自称为远古神明选中的宠儿,自任远古神明在人间的代言者,从而发展出一个新的,庞大的,足以威胁神殿的强大宗教。

而今天目睹这一切的士兵们,大部份人,将会成为东方最初的信徒。

如此恐怖的未来,足以让所有自命虔诚的侍神者,感到惊惧和恐慌。

然而,在一堆人心慌意乱的时候,东方却只是安静地慢慢在蛇女掌中站起来,听着四周山呼海啸般的万兽欢呼,听着那个单纯如孩子般的强大家伙,一声又一声唤他的名字。

心中那一点点暖意,渐渐满溢了胸膛。

多少年,多少年,再不曾有这样温暖的感觉,隔了多少时光,多少岁月,想不到体内那冰冷的血液,竟还会有渐渐温热起来的那一天。

那个单纯欢喜的小孩子,那个单纯地想要向全世界,宣示她的快乐,想要告诉整个世界,她为什么而快乐的小孩子。

他轻轻叹息一声,目光在千万人中流转,慢慢凝定在怔怔看着他发呆的伊芙和希雅身上。

这时,两个少女已经重新靠在了一起,目睹了这么多惊险变化,眼神却始终都追随着他。

我要走了!细如游丝的声音,隔着极远的距离,准确地只响在她们二人耳旁。

伊芙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住。

希雅握着她地手,望着东方,努力微笑,努力点头,却又禁不住泪落如雨。

就是他不说,她们也知道,他要走了。

就算是伊芙这样迟钝且缺乏常识的姑娘也知道,在发生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之后,东方实在不方便,再呆在这么多人之中了。

最起码,暂时,总要离开一下,等事情稍稍平息再说的。

可是,就算他还能回来,他又还能和以前一样,在她们地身边吗?她们终于知道,东方要探望的朋友是谁,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说,那地方你们不适合去了。

分离终是让人悲伤,一直以来,什么也不必思虑,不必忧急,只需要跟着他,相信他就好,生命居然前所未有地踏实。

而现在,那个人,要走了。

去向她们永远无法进入,不能触及的地方。

出了这么惊人的变化,必会引来全大陆的震动,不知事情平息要等到何时,不知重逢之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她们望着他,只是呆呆落泪。

东方轻轻一叹,为自己近日越来越柔软的心感到有些懊恼,却还是用传音入密给了一句安心话。

我会回来。

然后,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维克多等人,最后在理查和卢瑟二人身上微微一顿,有些奇怪地笑了笑。

他再没有多看任何人,再没有给其他人一丝关注,只轻轻地一掠,从蛇女掌心,跳到蛇女地肩膀,大大方方坐在她的肩头,就在她的耳边说:回家吧,我们去看看那个来不了地家伙。

话出口的时候,才发觉,他把回家二字,说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而且,事后居然也觉得,这还真是理所当然的事。

蛇女慢慢地回转了身体,向遗迹森林走去,所有的飞鸟和魔兽跟在她地身边,如潮水般,向远处退去了。

一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遗迹森林深处,大部份人还呆呆发愣,怔怔望着前方,迷茫茫的,不知是自己真的亲眼看到了神迹,还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最聪明的人,而是伤最重地人。

在最大的压力,最恐怖地一切全部消失之后,他们的心思回到了自己地血肉痛楚上,一个个高呼哀叫,惨嚎求助。

然而,没有人帮助他们。

所有的神官,全都聚集在人事不知,面如金粉地尼奥大主教身旁,联手一个又一个治疗术,一个又一个解除诅咒,驱除邪恶的光明咒语往他身上加持。

而在一边,同样面色淡金倒地不起的卡文,因为身上的光明力量远不如尼奥,早就已经死得僵硬了。

其他贵族们的魔法师,手忙脚乱地给贵族们,强者们,高级军官们治伤,士兵们的哀呼惨叫,暂时是顾不上了。

唯一一个主动为士兵治疗的,是一个小小佣兵团的区区六级火系法师。

汉斯杰克蒂娜他们这一行人,因为身份关系,小心地和所有贵族们保持距离,营帐也离着东方这个事件中心很远,刚才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事,本事又小,又没地位,隔着也远的他们谁也插不上手,直到这时,却都纷纷站出来,帮助那些最普通的士兵。

但是汉斯的治疗法术本来就不高,魔力也不强,满眼都是受伤的人,没过多久,就用尽最后一丝魔力,再也无能为力了。

除了无人救治的士兵,所有的贵族中,只有一个人,生命垂危,却无人救治。

他的直属手下里,没有高阶法师。

卢瑟的眼睛发红。

理查的伤势,只有高阶法师的治疗术才可能压得住。

他硬着头皮找那些手下有八级九级法师的贵族们求助,可是他走向谁,几个王子如杀人般的目光就盯向谁。

所有的人,四下看看,再看看人事不知的三王子,都是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

没有人敢拒绝为本国的王子治疗,但是在那些明显的暗中示意下,他们的魔法师们,总是要么法力用尽,要么扔过来的治疗咒,软弱到没有半点效果。

谁会为了一个奄奄一息,随时会死,又出了名荒唐无用的家伙,得罪几个实权在握的,杀气腾腾的王子?只有萨尔瓦的兰洛王子,一直沉默着注视卢瑟四处求救,也四处受拒,略略沉吟了一下,估算着给一个可能成为维斯之王的王子雪中送炭,有可能得到的好处。

奈何那位粗莽的二王子亚瑟,一注意到兰洛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却即刻大步走过来,搭肩揽臂地同兰洛大声说话。

兰洛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卢瑟愤怒地几乎想要拔剑杀人。

幸好这时艾伦无声无息地来到近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带着理查到黑骑的营地这边来。

走投无路的卢瑟,只有抱着理查,来到维克多的势力范围之内。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维克多身边的人手里,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使用高等治疗术的高阶法师。

维克多身边唯一的高阶法师,法修,修习的是不能同修治疗术的黑暗魔法。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林中世界骑人数虽少,却也是一支独立的军队,各个职业者都魔法师有五人,牧师有三位。

首发不过,就算是身为黑骑的牧师,在发现红衣大主教有生命危险后,也都向维克多请辞,加入了神殿的队伍,拼尽全力,廷长尼奥的生命。

现在上千人的黑骑,就只有五名魔法师,而且治疗术的级别都不高。

幸好黑骑的镇定强悍,让他们面对异变时,并不过于慌乱,损伤的人马极少,这五名魔法师,也还有剩余的时间力气,用来给理查治疗。

只是,几个治疗术下去,理查的伤势却并无明显的好转。

魔法师们也相顾苦笑。

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无可奈何。

维克多静静看看理查,再转头四下看了看各方情形,当机立断:我们去求兰洛王子。

他身边有一位大魔导士。

众皆默然。

这个时候送上门去求助,明显就是要求兰洛和亚瑟翻脸,不给出足够的好处,人家怎么可能答应。

更不要说,理查前不久,才狠狠敲了兰洛一大笔。

维克多不可能代表国家承诺兰洛任何事,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维克多自己手中的各种利益权力来交换了。

这样的生意,怎么想,怎么让人不甘心。

那些贵族身边,总有几个九级法师吧,我们找他们帮忙,拿刀架在脖子上,我倒要看看谁敢推托。

泉音恶狠狠地说。

你要内讧给别国人看笑话吗?艾伦冷冷反问。

行了,试试这个吧。

法修懒洋洋递过来一个蜡丸,指间微微用力捏开蜡封,露出里面黑乎乎地药丸子。

卢瑟迟而防备地看着这古怪地药。

法修瞪他一眼:放心。

这不是我炼地药。

是东方给地。

东方说这叫什么护心丹。

是上好地良药。

再重地伤。

只要不是当时毙命。

吃了这药。

就能维系心脉。

不立刻断绝。

也能治疗一部份内伤。

这药。

东方总共也只有三粒。

给了我和希雅。

伊芙一人一粒。

要不是你们要害维克多吃大亏。

我才懒得拿出来给你。

卢瑟沉默着看着那小小地药丸。

只沉吟了短短一瞬。

就接了过来。

小心地喂理查服下。

他其实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可是。

这药丸却是曾经属于东方地。

依理查现在地心意。

如果好歹是个死。

那么。

就让他死在东方地药下吧。

出乎卢瑟地意料。

药丸服下后不久。

理查地呼吸就渐渐平稳安定了下来。

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代表生机地血色。

有希望。

有希望!几个魔法师振奋地站起来,各自竭尽所有残余地魔力,把现下能施展的最强的治疗魔法,轮流往理查身上放。

这一次,治疗地效果是极明显的,各处的伤口都开始收拢,新生的肌肉,以极缓慢地速度生长起来。

众人兴奋欢喜之余,望向法修的眼神都不同了。

法修得意洋洋:我早说东方的医术是有用的,你们都不信。

这时候,所有的神官牧师神圣骑士,无论是单独组队来的,还是跟随哪一位贵族来地,在发现合力也无法把这位仅次于教皇的大人物救醒之后,已经立刻组织全部人员,匆忙向各方贵族们打了声招呼,连地上自己人地尸体都来不及收,便飞快地护着昏迷的尼奥离开。

而魔法师们一直全力施放治疗术,到此时也全都耗尽了魔力,再也无能为力了。

维克多,你不介意暂时把黑骑地指挥权交给我吧。

法修笑眯眯地问维克多要来了黑骑的指挥权,吆喝着所有没受伤,行动自如地黑骑战士,跟着他开始了全新的,伟大的治疗。

遗迹森林。

几乎占据了整个大陆三分之一面积的遗迹森林,依然静静地矗立在大陆的最中央。

浓密的林木,隔绝了世人对森林的窥探,但在一圈又一圈厚重的森林包围之内,浩大的疆域内,却拥有一个又一个,完全不同的小世界。

平原,高地,大山,河流,沙漠,狭谷……各个不同特征的地域之间,又有密密厚厚的森林相互阻隔。

各种不同特性的魔兽们,也在适合自己的地方生存着,偶尔也会倚仗强大的力量,在森林中开辟道路,去向新的地方。

而那千万年都无人涉足的原始森林里许多神奇的植物,总是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地又重新生长起来,用不了多久,就将被辟开出来的道路,重新掩盖。

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不合常理。

沙漠和沼泽,雪山和戈壁,都只隔着浓密的,砍不尽烧不毁的森林。

然而,这里的一切,又都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和谐。

在这里生活了千万年的魔兽们,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无论从哪个方向来判断,整个森林的最中心,一定是那个似乎根本没有源头,却千百年来,从来不会变成死水的寒潭。

那被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林木,远远围个严严实实,千万年清清寂寂,不止是动物,飞鸟,魔兽不敢涉足,就连树木都不敢向这个方向生长的寒潭,现在,却热闹得出奇。

潭边不知何时,摆着许许多多巨大的酒坛子。

一只巨大的地狼心满意足地躺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坛酒,全身地如刚针般坚利的毛,居然舒服舒服服地柔顺下来了。

眯着两只眼,慢悠悠地跟几只居然落在他头顶地鸟儿嬉戏。

三头枭也懒得满天飞了。

它拢着翅膀降落在地,伸出长长的嘴巴,从一个酒坛里叨出一只醉得晕乎乎的小小火猴,往旁边一扔,自己伸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

几只老虎,两头熊,都似醉非醉,懒洋洋趴在那儿。

雪白雪白特别漂亮的大雪狮,正在发酒疯,满地乱打滚。

几只小松鼠,大猴子,四下跑动,四周的大树上,不知有多少小小的鸟儿在唱歌。

巨大的火堆熊熊燃烧,蛇女双手抓着一个已经烧烤得黑乎乎地野兽在火里继续烤。

她的双手全不畏火,在大火中,把那野兽翻腾出种种花样,务要各个部份均匀地烤到,火力直透肌肉深处。

她一边烤着兽肉,一边乐乐呵呵地时不时探头向寒潭望几下,眉眼间,有点小小的雀跃,小小的欢喜。

寒潭深处,惊滔急起,火云流卷,金龙入云。

一人乘风乘水乘云乘龙,落在潭边。

如斯景象,真是说不出的壮丽,说不出地眩人眼目。

奈何在这里,这些大大小小,鸟儿兽儿,对这景象全都见多见惯了,还是纹丝不动,该躺的躺,该睡地睡,连睁大眼睛,抬抬头,向这边多望一眼,意思意思的动作都懒得做了。

就是最胆小的松鼠们,也照样四下欢快跑动,丝毫不受影响。

只有蛇女高高兴兴站起来,满脸带笑地游走过去,怀里抱着已经熟透了,香喷喷地烤肉,准备献宝。

在寒潭深处,长久入睡之后醒来的东方,立在潭边,往四下一看,气结怒喝:你们又偷我的酒。

可惜没有人……没有兽理他。

大家该睡睡,该歇歇,懒洋洋翻着肚皮晒太阳,多么幸福的时光啊。

东方无奈得很。

过近则不逊,过亲则少敬畏之意,真是千古不变地真理啊。

这几年下来,这帮子家伙,还真找不出哪一个怕他的。

蛇女浑不在意地把大块的烤肉递过来……东方叹口气,一整只野牛啊,真当他的胃是无底洞了。

意思意思撕了一整条下来,尝了一口,不错不错,超级大小孩的手艺果然见长。

想当初,他被蛇女找回森林,走了没多久,蛇女的肚子就咕咕乱叫,他还以为自己又要客串保姆喂小孩了,谁知蛇女刷刷刷,抓来好几头野兽,熟练地剥皮烧烤,烤完了献宝也似送给他,还真把他给弄愣了。

自从认识这超级强大,也超级单纯地大小孩之后,总是他辛苦忙碌着照料她,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接受她的服务了。

后来他才知道,自他离开之后,蛇女整天混混厄厄,只知道到处找他,完全不顾自己肚子饿,实在饿得受不了,才会打点野兽来吃,而且每一餐都严格地照他地要求,烤熟来吃。

每天无论多么难过,无论多么想搜寻更多一点的地方,但该做地梳头,洗澡等打理自身的事,却从来不耽误。

在蛇女那蒙昧而天真地心灵中,总觉得,只要能照着东方的要求,把事情做好,也许有一天,东方就会回来了。

找回东方后,她当然是高高兴兴向东方表现一下,眨着特大号眼睛,乐乐呵呵等着东方的期盼称赞了。

那么单纯的大眼睛,闪亮闪亮地望过来,连东方这么心硬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忽视了。

而且,第一次吃蛇女烤的肉,确实有那么一点儿,为人父母师长的,看到孩子长进了,孝敬照料自己的温馨之意。

因此,他笑了笑,很大方地跳起来,在半空中摸摸蛇女的头,大声地称赞了她几句。

虽说蛇女并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却也喜得手舞足蹈。

从那以后,打猎,做饭的工作,就完全由蛇女一个人包了。

蛇女又可以自己打理自己照顾自己,东方除了教教她说话之外,基本上也没什么事需要为她费神,偶尔跟她小打一架,东方松松筋骨,蛇女也算是玩了游戏。

这几年,几乎可以算是蛇女在养东方了。

一日三餐,什么奇珍异兽的肉都吃过了,在三头枭的号召下,各式飞鸟们又送来了遍布整个森林的各种各样的果子。

其实其中不乏有剧毒的,不过,对东方来说,只要味道好,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了。

他就是这么整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一会下潭玩玩水,跟冰^:在水里追逐打斗,一会上天跳几下,高空蹦极无是刺激又有趣的,一会儿在地狼雪狮等各式魔兽背上,由着他们到处胡冲乱撞,狐假虎威地四下炫耀显摆,顺便也探索一下,遗迹森林,各个不同地方的新奇世界。

要么就是哄哄大小孩,教教小孩说话,跟小孩打打架。

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玩,玩完再吃,肉来张嘴,果来伸手,日子悠闲得胜似神仙。

那些身外世界,红尘万千,早就抛在脑后,浑不以为意了。

直到那一天,喜欢到处乱飞的三头枭带来了好几坛酒。

酒香而醇,入喉甘美,回味无穷。

这是东方美人,最正宗的东方美人。

由希雅亲自酿造,而绝非由其他酒匠们,照本宣科弄出来的酒。

每坛酒的酒封处,都附着一个油纸小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封并不算长的信。

第一百六十二章 林外时光三头枭偶然为东方抓回来第一坛酒的时候,希雅和那一线渺茫的希望,每个月,都冒险在东方消失的地方摆上百坛美酒,已经很久,很久。

自愈能力极强的遗迹森林,已经又是郁郁葱葱,没有了被践踏过的痕迹。

仿佛那成千上万头的魔兽,从来就不曾出现过一样。

遗迹森林,已经又遗忘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却没有遗忘遗迹森林。

东方,你好吗。

我和伊芙都很好。

我们准备了一些酒,放在当年你消失的地方,希望有机会送到你手里。

那一日,东方淡淡笑笑,松开手,任不知何时扬起的风,将那轻飘飘的纸条吹向远方。

林中无日月,林外岁月长。

东方身子靠在懒洋洋趴在在寒潭边的雪狮身上,慢慢喝着希雅和伊芙,抱着微薄希望而苦心送来的酒。

雪狮那柔软舒适的毛皮,让一旁被冷落的地狼极之眼红。

正在旁边努力对雪狮龇牙咧嘴,做咆哮愤怒状。

雪狮现在身边有大靠山,倒也不甚怕他,只管懒洋洋地不加理会。

身旁水潭里冰~欢欢喜喜,起起落落,上上下下地溅起无数涟漪。

有好几篷水就溅到东方衣上,脸上,酒坛里。

东方也不躲避。

信手把满满一整坛子酒全都倒在了潭水里。

估摸着一坛子酒对这么大地寒潭没什么影响。

就把剩下两坛也全倒了。

而且是正对着冰^:地脑袋倒下去地。

从没喝过酒地超级大鱼居然醉了。

发起生平第一次酒疯。

在水里翻江倒海地一阵子闹腾。

寒气四溢。

四周大地。

树木。

花草。

无不结出薄薄地冰层。

逼得一众魔兽们都纷纷往后退去。

东方却十分高兴地也跳下水。

跟它一起打了一回。

竟然吃了一点小亏。

心中不怒反喜。

原来这帮子魔兽喝醉了。

居然实力倍增。

打起来也没了顾忌。

痛快得不得了。

东方兴之所至。

就上了三头枭地背。

一直飞到森林边上去察看。

却发现森林边上。

希雅和伊芙送来地上百坛酒。

已是打碎打裂。

损失了一大半。

他急忙想办法把剩下地全都弄回去。

大大方方地跟身边这些魔兽们分享。

而在那森林之外,原本放满美酒的地方,多出了一块石碑。

石碑上面是一行深深刻画,绝不怕风霜侵扰地潇洒字迹:以后每月照此送酒。

魔兽们最初是不适应喝酒的,也曾喝得喉咙着火跳起来,也曾晕晕乎乎,两三口就倒。

但在东方的精心培养下,身边的这几个家伙,几乎个个成了酒徒。

最初喝完酒,确实精神百倍,打架很出色,奈何慢慢适应了美酒,就不再这么上蹿下跳地选择过激运动来散酒气了,它们更喜欢精明地喝到个适量地程度,全身在美酒作用下懒洋洋舒服之极地,趴着晒太阳,这安逸闲适的生活胜神仙啊,无论东方怎么催都不肯陪他活动筋骨。

打架的事不做,抢酒的事,一个比一个动作快。

只享受福利,不付出义务啊,每个月送来的上百坛酒里,他们这帮家伙,要占走一大半,有时候居然大方地拿东方的酒做人情,拿出去送给别的魔兽。

最终,每月落到东方手上地酒,不足十坛,这还是大家怕东方气急败坏,给出的适当安抚。

就这样,这附近,三不五十,还会有觊~美酒的魔兽,躲躲闪闪,出出入入,象小狗一样尝试对东方讨好,向地狼等大佬们示好,希望能喝到美酒。

只不过,吃过大亏的东方,是再也不可能松口松手,让仅有的一点酒从手指缝里漏出去了。

遗迹森林里,居然出现了酒荒。

这些事,森林外之人,都是不知道的。

东方虽然会看希雅附在酒坛的信,却从来不曾给过回音。

不过,自从确定他能收得到酒,收得到信,希雅地信,可是越写越长,内容也越来越多了。

森林外之事,一点一滴,希雅都详细告诉了东方。

而她们曾经遇到的各种危险,麻烦,却总是一笔带过。

当日,神殿中人仓惶逃离,贵族要人们,紧急治疗了伤势,因为担心魔兽再次出现,抛弃大量的普通士兵伤员,也飞快离开。

法修指挥着黑骑,笨拙而混乱地治疗。

身受重伤的士兵们惶恐无依,不信任却也无可奈何。

指望不上高贵的牧师神官的他们,只能两眼一闭,任由法修施为。

法修强横霸道自信满满,真正上手却总是出错。

被他指挥得团团转的一干人等,更是手忙脚乱,人仰马翻,做的蠢事是数也数不清。

吃药反被毒死的,接骨接成残废地,扎针扎到人半身不遂的……然而,至少有二百名可能会因伤而死,和四五百名,也许会留下永远残,因为他们的努力,完完整整地活了下来。

这些被抛弃了的人,本来每个人都是贵族们的精锐嫡系。

伤好之后,有的归队去了,有地心灰意懒,悄然离开,而更多的人,则是向维克多表示了感激和忠诚之心,最终,投入了黑骑。

拿两块木板把人断了的骨头一夹一绑,就能治好残疾?拿黑乎乎十分恶心,还冒着热气的东西往骨伤处一贴,热得人连声惨叫,就能治骨伤?拿根平常的针,左捅一下,右扎一下,就能把要死地人弄活?这是巫术,是异端!法修的功绩传开来,首先遭到地,却是神殿最激烈的排斥。

如果不是因为那段时间,维斯国内地神殿势力,因为尼奥大主教不能理事而陷入半瘫痪,又有维克多的庇护,按照神殿地想法,法修,以及所有帮助法修救治士兵的人,以及所有接受了法修救助的人,都是要被从这个世界上以各种手段悄然净化了才最好。

然而,各国王族贵族,为了抗衡神殿的势力控制,却对这种叫做医术的东西,颇抱感。

在各方势力相持不下时,孔拉德却在法修的指点下,早就把一些盛产最多最好最常用药物的土地买下来,并且大量培养从种药开始,一直到售药,治伤治病的全部相关技能人员。

终于,在某个小城发生瘟疫,而当地神殿倾尽全力救治人数也极其有限地情况下,法修带来了大量人手,用大量简单廉价的草药,救活了一城人。

神殿立刻表态,这瘟疫本身就是法修这个渎神者所召来,然而在事实面前,这种污蔑,已经是太过苍白。

维斯官方却终于站出来,承认了法修所代表的全新医疗技术,并将其引进入军队。

法修为此获得了国王亲授的爵位。

现在,所有和医药相关的庞大生意,几乎被孔拉德一手掌控,大赚国王和军队黑晶币的同时,也悄悄从别**队派来的联络人员手里赚钱。

法修以医术入股,却坚持要算东方的那一份,所以,孔拉德手上有着庞大利益的医药网络,东方能拿三成的分红,而这笔钱由希雅替东方代为接收管理。

所以,现在,和魔兽们一起过野人生活地东方,已经非常非常有钱了。

而希雅,现在也非常非常富有。

东方美人在一年内成为全国最受欢迎的美酒,两年内,已经将酒店开遍大陆各国。

希雅得到了家族的重新认可,正式公布了本来的身份。

国王居然还用造出美酒,为国家大赚别国黑晶币这样的理由单独赐她爵位。

经历了最初的艰难,现在,她们已经过得似乎十分风光,哪怕是伊芙这个相貌平平,人又笨拙的小村姑,身边居然也少不了讨好献媚求爱地人。

汉斯的佣兵团自从当年在魔兽森林外同他们分别后,屡有奇遇,得到不少大人物的赏识帮助,佣兵团等级和名声,飞一样地上升。

蒂娜和杰克渐渐名声远扬,甚至帮助军队立下过功劳,也曾在一些大贵族的委托中表现优异。

两个人都有了低等的贵族封号,据说很快就能拥有小封地,而且杰克在军队里,也有了一个不错的官职前程。

维克多这两年闷声大发财,借着东方美人,和医药垄断,金钱滚滚来。

虽说在国内人缘不太好,但他倒经常出国走走看看,散散心,听说和好几个异国美女关系亲密。

国内贵族们担心这么一个强力人物被别人拉拢了去,对他的态度,比以前已经和缓了不少。

泉音影子等维克多身边的人,因此日子也过得好了许多,泉音甚至公开顶着精灵的身份在王都晃来晃去,都不再有什么人敢动心思了。

至于理查……理查是越混越如鱼得水,越来越惹人注意。

这几年地国家大事,他都积极参予,而且表现得挺好。

平时和贵族们吃喝玩乐,亲和力又是一流。

他不掌军队,也不掌实权,明面上没有明显让国王忌惮的势力圈,如今他倒是人见人爱,左右逢源。

只是……只是理查和维克多的决裂翻脸事件,比较有震动性。

他俩翻脸成仇的理由,据说并不为外人道。

就连希雅问过几次,不管是理查还是维克多,也都只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他。

偏偏外界,各种传言都有,而最绘声绘色的一种则是,这叔侄二人,都对倾倒王都社交界的希雅小姐充满爱意,为了争夺这朵人世间最美丽的鲜花而反目成仇。

因为希雅同他们二人相处,都比较高兴亲近,而对其他围上来献媚示好地贵族们,向来不假辞色,结果这个谣言,就成了人们最坚信的真相。

如果不是理查和维克多之间的战斗实力差得太远,估计大家早就开始下注赌他们什么时候为美人决斗希雅有口难言,郁闷无比,甚至破天荒给东方写了一封超长的信,和东方倾诉了一番。

每一个人的地位处境,在这几年间,都有了不少变化。

可是变化最大地,其实,却是一直在森林里悠哉悠哉的东方。

万兽相迎,百鸟朝拜。

那件事没过多久,东方就成了人间恶魔,世界公敌,所有地勇者应该联合起来剿灭的大魔王。

各路人马不断在当年东方和魔兽们消失地地方盘桓不去,国王的特使团,教皇地调查团……尤其是奥撒兰帝国,不知是因为国家实力极强,还是因为皇帝对于人首蛇身的半人半神有着极大地热情,前前后后,派去过十几个队伍,有好几个队伍甚至冒险进入了遗迹森林。

自然,除了最后那次,有剑圣和大魔导士押队的队伍,最后两个队伍中的最强者,一身是伤地逃出来,其他人,全都是有去无回。

渐渐地,再没有人千里迢迢地跑来浪费时间金钱了。

那里方圆五十里,不许有平民居住开荒。

只有军队们,在附近的各个山头,建了观察哨,全天都有人无时无刻视着遗迹森林,一有异变,就有巨大的烟火传讯。

然而,遗迹森林一如既往地安静着,只有每月希雅的酒送过来,才稍稍热闹一天。

那些运送者们,直接把酒运到遗迹森林边上,直接把巨大的酒坛子,沿着树木摆开,然后慢慢悠悠地赶着驴马离去。

通常,只要有一个明月无光,阴云遍布的夜晚,这些酒坛就会全部消失,隔着老远,高处的岗哨就算再怎么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渐渐地,监视的人们疲惫了,麻木了,各方对于遗迹森林地注意警惕,终于渐渐松卸了。

而关于万兽相迎的种种神迹,却开始在各个地方,越传越玄。

高地的野蛮人们,因为一直不肯认同神殿的教义,而被各国排斥,全族们被文明世界所抛弃,悄悄过着蛮荒艰苦的生活。

因为蛇女有着和他们的神明相近的形态,所以他们坚信东方是神地宠儿,是能带领野蛮人摆脱苦难的神使!而在各个国家,也开始有人以远古的传说为根据,把东方的奇迹加油添醋传扬开来,顶着他的名头成立各式各样的教派。

虽说神殿大力打压,但这些教派后面,隐隐约约有各国官方势力的影子,总是这边按下,那边起来,这边剿灭,他们又跑到别处摇旗立派了,竟是猫捉老鼠,没完没了了。

不知不觉,居然开始有人崇拜东方,信仰东方,并开始流行东方热了。

东方式的袍子,在孔拉德的连琐衣帽店里卖得很火,东方式地超大马车,经常满街跑,东方式的东方美人,那当然更是最受欢迎的好酒了。

甚至叫东方的流浪者,冒险者们,都冒出一堆来。

希雅在王都最高级的社交场所,看到过不少贵族们附庸风雅跟流行地穿着东方式的袍子,到处乱晃着邀美女跳舞,看得真是眼珠子疼。

当然,这也只有在大主教至今出缺的维斯王国,人们才敢如此嚣张。

换了别国,哪怕是皇权高涨地奥撒兰,也没有什么人敢这么不给神殿留面子。

总之,现在,东方自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成了很多小教派的教主,以及包括野蛮人在内的,很多部族的精神领袖,外加一堆人崇拜模仿地对象。

这个结果,就算是东方,每每一念起来,也是啼笑皆非。

不过,东方这凭空得来的名头,也是有好处地。

希雅和伊芙每月给他送酒的事情传开之后,渐渐有一些人,自己掏钱买酒,送到森林外来。

不止是东方美人销量大增,其他地各式好酒,居然也跟着卖出不少。

而送酒的地方,也不止是在这里,沿着遗迹森林边缘,一直过去,只要有道路可及地地方,就会有人送酒。

想要增进实力的强者们,对魔兽有好奇之心的人们,对森林有探索之心的人,有钱的人,好奇心重的人,爱赶热闹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东方那些或真或假的崇拜者们甚至有许多贵族们,都开始凑这个热闹。

数年之后,没有买过酒送到遗迹森林去的人,都是赶不上潮流的,都是很穷的,都是出门不好意思给人打招呼的了。

于是乎,深林里的酒荒,倒是稀里糊涂地基本得到了解决。

而所谓魔兽肯定喜欢喝酒,魔兽其实并不凶恶,是可以沟通,可以讨好的,这一类的话,已经在各处开始流传。

为遗迹森林送酒的风俗,就这样,长长久久地延续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暗流汹涌林里的酒荒虽然早就解除了,东方的酒还是经常失踪这些魔兽们,不知道是高明得能品出酒的好坏来,还是根本只是单纯觉得,弄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所以,在东方不知道的时候,希雅专门给他送的,那每月百坛的东方美人,早成为了遗迹森林价值极高的宝贝。

只不过,魔兽们再胆大,也不敢着惹东方蛇女三头枭地狼这几个家伙的组合霸权,至今还没有哪个敢抢在东方的前头,先一步将每月一回的东方美人弄到手。

但纵然如此,东方对地地狼三头枭,以及蛇女也跟着学坏的不问自取,也是很头疼的。

他费了不少心思,尝试告诉这帮小偷,自己主动把酒给他们喝,和他们不问自己的意见就拿他的酒喝是两回事。

可惜没兽肯理他。

估计在这帮家伙心里,觉得跟东方不是外人,他们的东西全是东方的,那东方的东西,自然也该是他们的。

所以,像今天这样,趁着东方在潭中漫长地入定沉眠,赶着去偷偷先把每月一回的酒弄来,抢先喝个饱的事,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东方虽然每回都对无耻的小偷怒喝个几声,基本上也就是自己练练嗓子,啥作用也没有。

此刻,他吃着香喷喷的烤肉,决定给自己省口力气,不再继续对兽弹琴了。

可叹他这一辈子,自恃是最不讲理的魔头,最后却是在更加不讲理的禽兽身上吃了大亏。

他叹息着摇摇头,懒洋洋坐在冰潭旁,赤了双足,以一种极闲适的姿态戏水。

在他旁边。

巨大地蛇女也以同样地姿式坐着。

超大地蛇尾在冰水中偶尔拍一下。

东方随手挑了一坛还没被喝空地酒坛子拎起。

信手取下封口处地信。

再拍开封泥。

喝了两三口后。

才慢慢展开信纸。

蛇女用两根手指拎着一个巨大地。

用参天大树掏出来地超级大酒杯。

里面倒满地情况下。

足有好几坛酒。

看着东方喝一口。

她也喝一口。

东方一手展着一封长长地信。

略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

蛇女学着他地样子。

伸着头也装模做样地看信。

也不管那信上文字。

在她看来。

根本已小到无法辨认了。

这一大一小。

以同样地姿式相近而坐。

颇有些相映成趣。

二人的身影映在潭水中,随着他们戏水地动作,聚而又散,散而又聚,涟漪无尽。

巨大的冰~在水面慢慢游动,时不时从水中,他们的身影间游开。

看这两位都不理会它,冰~不甚高兴地摆动鱼尾,用力击下,惊得寒潭水千丈,淋了东方一身。

蛇女个子大,倒不怎么妨事,看东方受暗算,居然还很是高兴,在旁边呵呵地笑。

东方也不甚有脾气地笑笑,轻轻松手,看信纸轻飘飘落在水面,转眼在冰^:激起的漩涡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希雅地信,总是轻松快乐的。

信上的关于她们的内容,总是很好很好的。

很赚钱,很成功,地位很高,日子很舒服,被周围的人尊敬,爱护,善待着。

其他与东方相关地人,情况自然也是不错的。

各人地经历,各式的好消息,一些无伤大雅地小麻烦。

各种快乐开怀的生活趣事,看着就叫人会心而笑。

而那些苦难,烦恼,她也不会笨到绝口不提,但总是很有技巧地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当东方还是所有人认定地异类时,当法修还被当作异端时,当维克多和理查因为魔狼而承受巨大压力时,她们曾经历了了什么,需要忍受多少,坚持多少,才能挺过来。

一月又一月,怀抱着希望送酒,一封信写出来,亲笔抄写上百封,每坛酒上都附带着一封,唯恐东方看不到,却又一次次失望,下个月,照旧这么送,这么写。

她们等待了多久,才看到东方那吝啬的短短回复。

她们从来没有多说。

所有人都是风光的,幸福的,快乐的。

一切光明之下的黑暗,仿佛都不存在。

当法修那虽然未必有奇效,但简单方便,可以极容易传播的医术开始一点点动摇神殿的独有优势时,当一个又一个别有用心者,以东方为名而建立的教派,影响力渐渐强大时,暗处的风暴冲突,就是希雅不说,东方也能算计出,现在已经激烈到了什么程度。

区区汉斯的一个小小佣兵团为什么奇遇不断,蒂娜和杰克因什么步步高升?连只跟他有一点小牵扯,得了一点点小好处的小人物们,都可以有如此待遇。

希雅,伊芙,法修现在的一帆风顺,暗中不知有多少只手在推动,多少势力在搏弈。

给予越多,图谋越大。

越是身在高处,越处风口浪尖之中。

这几年历练下来,希雅和伊芙对这一切,绝对不会察觉不到。

然而,她们依然只是在信里,殷殷地问他好不好,需要什么吗?即使他从来不回信。

那每月一封,从不间断的信里,绝无埋怨,每封信里,都会有许多问候,许多关怀,然而,她们从不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她们从他,即使自分别以来,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期盼着打扰影响到他的心境,她们甚至在书信中,都尽量不要把这样的思念,表现得太明显。

东方轻轻叹息一声。

其实,该是出去的时候了。

只是……蛇女见东方若有所思,不甚欢快地样子,乐呵呵地说:东方,打架,打架……自从找回了东方,她很少有不快乐的时光,似乎什么时候,都能咧着嘴笑得很高兴。

她挥动手臂,松动着筋骨。

她知道,东方喜欢和她打架,打完了都很快活,所以虽然和东方打架会很累,有时候还会很痛,不过,看见东方不高兴的时候,她就很自然地会拉东方打架。

东方这次却没兴致勃勃,起身和她动手,只笑笑:你进步得太快,我快打不过你了。

蛇女的进步,确实是非常恐怖的。

东方在这漫长的数年时间中,通过自己在人类中,对魔兽的了解来观察身边的这些强大魔兽,判断出,地狼,三头枭和冰^:,都属于立于顶点地魔兽了。

估计就象人类中地大魔导士一样,超出级别的存在。

然而,相比它们,蛇女却是超出一切的异类。

蛇女在遗迹森林中,根本没有天敌,哪怕再强大的魔兽远远发现她,都会立刻逃跑。

只是,蛇女地智力,恐怕是连普通的高级魔兽都不如。

高级魔兽们大多很聪明,尤其以地狼为最。

可蛇女就是个纯粹的小孩子。

她地战斗,完全没有技巧,智慧,手段可言,只单纯地以天生的力量,粗暴地破坏罢了。

可是这几年来,东方教她语言,教她使用火,教她最简单地使用和制作工具,很自然地,把她属于人类智慧的那一面,慢慢地引导出来了。

东方甚至曾经尝试教她内力,可是不知道是她的理解能力还不够,还是因为她半人半蛇,经脉和人类不同,所以她倒没学出什么惊世神功出来。

但东方退而求其次,教导她使用力量地简单技巧,以及一些,大开大合,不会有繁杂变化,最适合强横力道的招式,在东方的引导下,蛇女的战斗力,真是突飞猛进,强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现在,就算东方放手和她做战,都经常灰头土脸吃大亏。

那么多精微的武功,战斗地经验,种种技巧,战术,面对这绝对的力量,其实都算不了什么。

到如今,除非东方不顾一切,把功力提到最高,抱着毫不留情,出手绝杀地心态,跟她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仗,否则东方打赢地机会,已经越来越小了。

这件事,让东方自己想想都挺懊恼的。

这一世纵横无敌,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单打独斗,都是稳占上风,现在却让一个小孩子给慢慢压制下来。

有地时候,他东方也难得小气地思考,是不是不再教下去了,然而,这一念生起,便又一笑置之,继续尽心尽力教导蛇女。

本来最初培养蛇女就是为了有一个可以威胁自己的对手,能不论生死,尽情一战,然而,现在蛇女真强到这种地步,要不计生死地只求打个痛快,东方竟是几次三番都狠不下心肠,最后只得无奈作罢。

这般结果和初衷相差如此之大,每每念起,东方也多是自嘲地苦笑了。

这样的温情和软弱,几乎不象是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然而,相比这纯朴简单的大小孩,为了他而一改自然随兴地生活,为他掀起影响整个遗迹森林的波澜,搞出什么王者之气,惊天大事来,他性情上一些轻微的改变,真的算不了什么。

东方若有所思地看着蛇女。

上一次他离开,蛇女把森林里折腾得天翻地覆。

人们总会把超强的魔兽称为魔兽之王,但在魔兽之中,其实基本没有什么王者的概念。

魔兽们懂得尊敬,回避强者,但绝对不存在什么附属和服从。

其实大多数时候,魔兽之间,是相安无事的。

强大的力量,不低的智慧,又没有人类那样复杂的**,让它们可以自由地生活,而生存充饥的食物,一般可以从普通的野兽身上取得。

拼命争斗,生死相搏的事情不是没有,只是绝对没有那么多。

可是,这样相对安逸随兴的生活,从东方离开遗迹森林的那一天,就结束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分身无术方是回来之后才知道,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遗迹魔兽们,日子过得是多么的凄惨。

三头枭和地狼心情都不好,一个满天飞,一个到处跑,看谁谁不顺眼。

蛇女满世界找东方,逮谁打谁,瞅谁揍谁。

长时间找不着人,她就抡着两棵参天大树满世界乱发脾气,搞得到处山崩地裂,林倒泉干。

欲哭无泪的魔兽们,最后居然有超过一半,暂且放弃了一向的自由散漫,在地狼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加入了联手寻找东方的壮举。

等雪狮找到了人,魔兽们呼啦啦都聚拢过来,可是看外面强者太多,就蹲在森林里,一边听雪狮子的消息,一边等着蛇女从森林深处赶过来。

直到那天雪狮发现神殿的神圣骑士联手冲击,实力十分恐怖,惟恐东方吃亏,这才赶紧溜回去搬救兵。

这搬兵的一来,听说东方在被人欺负,魔兽们当即就按捺不住,连马上就要赶到的蛇女都等不及了,气势如虹地就冲了出去。

人类又如何会相信,所谓的神迹,所谓震动大陆,永留史册的万兽齐现的宏壮景象,不过是因为一个实力过份强大的小孩,天天为着思念亲人耍脾气,才闹出来的事。

东方其实一直不太明白,他待这些魔兽,真的并不算好,它们却为何要这样千百倍地回报他。

他与它们在一起,不过是聊解寂寞而已。

他接受它们的陪伴,他享受它们带来的种种便利,但他从不曾真心去爱护关怀它们,他甚至不曾认真地给它们取过名字。

三头枭,地狼,冰^:,这些不是名字,这不过是魔兽的类别和特性而已。

可是,只会凭本能生活的蛇女为他搅乱了整个森林,三头~由日至夜,不停不息地四处急飞,在整个森林四下联络传递消息,地狼到处去为他联结说服魔兽合力找人。

它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于人类来说,这是驱使万兽,无上威风,可对于魔兽本身来说,这种事,辛苦麻烦又无聊,若非情切,是断断不会干的。

还有冰~。

那一天。

东方和蛇女回到这里。

在寒潭边一声长啸。

寒潭深处。

那正沉睡着地巨大地冰~。

忽然醒转。

猛然上升。

它在水面上跃起。

看到久违地朋友。

它是一条鱼。

不能似别地魔兽一样。

有相对鲜明地表情。

也无法发出欢呼嘶吼。

它只是跳起来。

那么有力。

那么迅疾地跳向东方。

甚至完全没有在意。

这样不留余地地一跳之后。

如果无法回到水里。

对他来说将是一场多么可怕地灾难。

那么巨大地身体跳过来。

东方不便象以前打架时那样抬掌就挡。

但要接要抱。

却又无法做到。

相对冰~。

他实在是小得太多了。

幸好旁边地蛇女及时伸手。

一把把跃过来地冰^:抱个满怀。

东方在蛇女肩上。

对着在蛇女怀里。

摇头摆尾只见欢喜不觉惊慌地冰^:微笑。

伸手摸摸它冰冷地身躯。

胸中那一点温热。

却终是不可遏止地悄然漫延开来。

后来。

有一段时间。

冰^:一直不肯不沉入潭底去睡觉。

一天又一天地在水面上来来回回快乐地游动着。

三不五时。

带一串串水花跳起来。

好几回都忘形地跳上了岸。

累得东方只好守在岸边。

以便随时能把它推回水里去。

直到后来蛇女恼它吸引东方注意力过多。

拔了根不知生长了几百上千年地大树。

在岸边一路追着它打了一通。

其后它才收敛了一些。

念起当年旧事。

再看看眼前那跳上跳下地冰~。

身边憨头憨脑地蛇女。

一旁懒洋洋地地狼雪狮三头枭们。

东方那微微地叹息声里。

竟也有点淡淡地温柔之意。

若没有当年那一分震撼,一丝感动,一点温柔,哪会有这些年的亲近相伴,哪会这般容忍它们的任性胡闹。

到现在,将去而不忍去,欲离又不愿离,对这样的软弱和眷恋地自己,他居然并不觉得厌恶和愤怒。

原以为早就从心中被绝然抹去的温情,居然会因为一些兽类而重现心头,对他来说,无是个奇迹。

也幸好,这些慢慢让他重新学会牵挂和不舍的只是兽类,他才会不加排斥地接受这样的感情。

相比之下,希雅和伊芙,对他也是全心全意地关怀和依赖,他也会回报适当的保护和关心,但似这样,不设防地让她们进入心房,却是绝无可能的。

即使偶尔心肠稍稍柔软,一旦他自己察觉,只怕也要用出雷霆手段来切断自己的温情和软弱之源。

在骨子里,他始终对于人心反复,**繁多的人类,抱着冰冷,防范,疏离和憎厌之意。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看破世情,还是软弱胆怯,但既然这样没什么不好,自然也就懒得想要去改变什么。

他只是微微叹息,伸手拍拍旁边歪着头,不解他为何眉间忧愁的蛇女,复又冲兴高采烈,浑不知分别在际地冰^:笑笑:我要走了,你们怎么办?冰^:听不懂,自顾自戏水,蛇女在旁边急了:走……我和东方,一起走!方苦笑。

他其实从一年前开始,就时常对蛇女说自离开遗迹森林,但会常常回来看望它们,把事办完了,以后他就一直留在森林。

这几年在森林中生活,他已经可以很好地同魔兽沟通,但是太复杂的事,终究无法用语言来跟兽类讲明白。

好在蛇女没这方面的困扰,她可以极好地理解学习人类的语言,也能全无障碍地和鸟兽们交流。

所以,她把东方要离开的事,告诉地狼雪狮三头枭,它们有一些微微不舍,倒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它们这些魔兽虽然喜欢东方,但也依然有自己的生活,不是那种非要依恋在东方身边,把东方当成主人地宠物。

它们其实也是两三天才到东方这里来聚一天的。

就算要长久分开一段时间,只要还能再见,也不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蛇女不同,按人类的年龄反应算,蛇女还是个小孩,而且正好是三四岁时,日日依恋父母亲人,如果身边至亲不在视线范围内,就会大哭大叫大闹的小孩。

这个时候东方要扔下她离开,再怎么哄,再怎么劝,再怎么提前一年,花无数时间做心理安慰,到头来基本还都一样是无用地。

至于冰~,则更凄惨一点。

它虽有极强大的力量,但却一直困在这冰潭之中,无法离开。

这冰潭虽说无比神奇,说穿了也就是一个巨大地牢笼。

冰~不知在这里被关了多少年,绝对的冰冷里,没有其他地鱼类,甚至连水草也没有。

也不知冰~是怎么能一直不吃东西,活到现在的。

东方曾无数次潜入水中,几乎探查了寒潭地每一分每一寸,依然找不出这寒潭的水,到底源自何来,为什么千万年固于一处,却不死不臭。

永困寒潭千百年不进食的冰^:,和实力超强半人半蛇的蛇女,就算在遗迹森林中,也是绝对的异类,是不合理,不应该的存在。

根据地狼通过蛇女向他介结地一些遗迹森林的内容中,东方知道,这个寒潭就是遗迹森林的最中心。

而魔兽们之所以一直聚集在森林中不愿出去的原因,是因为遗迹森林非常适合魔兽们增长实力。

而且越靠近森林中心,实力增长的速度越强。

所以,越往森林深处走,魔兽通常越强大。

至于这是为什么,魔兽们既不知道,也并不关心。

东方本人倒是没感觉出遗迹森林和外面有什么不同,估计是他自己那神奇的魔免体质,让他对这个魔法世界的一些奇迹之地,没有感觉。

但完全可以理解地狼地意思,这遗迹森林就相当于什么灵气遍布的名山圣地,最适合修行。

他本人倒是对这样实力成长的极致颇为好奇,不知道魔兽们,是否也会象汉人传说中的那些妖精们一样,修炼有成,化为人形,或是成仙成圣。

而地狼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就它所知,遗迹森林中还没有任何一个魔兽,真正达到过圆满顶峰。

而东方更好奇的,是蛇女和冰^:的秘密。

地狼的回答却只是,自有记忆以来,森林中心就有谁也不敢接近的寒潭,就有万兽惧怕的蛇女。

其他地,它就不知道了。

而蛇女自己则是说清楚。

它最早的记忆就是在森林中,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所有的魔兽都躲着它,她一个人不知日夜变幻,不知时光流逝,只知道饿了就打野兽来吃,倦了倒头就睡,直到遇见东方,才渐渐懂得了活着原来是不同的。

她自己结结巴巴地说起那些过往,有时记不清,要睁着有些茫然的眼睛,努力回忆思考,她一边说,一边呵呵笑,为了自己可以回答东方的问题而高兴。

东方静静地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回忆,微笑着轻轻称赞她,在温暖地夜色里,点起巨大的簧火,轻轻地为她吹一曲箫。

虽然她不懂,却也会安静地倾听,然后在微笑中,慢慢睡去。

东方看着这个浑不知往事辛酸的大孩子,在安静的夜里,任心间那微微的怜惜之意,慢慢泛开。

而冰~,身为鱼类,就算是同蛇女和地狼,也无法做完全地交流,就算有什么往事,也是无法述说的。

但东方看它每天高高兴兴地跟自己玩闹,在水里打架,快快活活地跳来跳去,却越发可以想象,那千百年囚笼岁月,远比蛇女更悲惨地命运。

而现在,如果他离开……东方看看高高兴兴啥也不知道的冰^:,拍拍着急得两眼瞪圆,拼命跳脚,且扁起嘴巴准备用大哭大闹,满地打滚来让他屈服地蛇女,笑着说:我们来给冰~搬个家,好不好?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日有缘林之中,浓烟滚滚。

三头枭一张口吐火,一张口吹风,一路呼扇着放火,累得嗓子疼。

森林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路。

要从寒潭边上,开出一条宽阔的,绝对便于通行的大路,一直开到宽宽阔阔,波连波,深深打着漩涡的,能容得下那条冰^:的大河边上,这得多少个火球烧过去才够啊!没法子,谁让冰^:大得吓死人。

在三头枭出苦力的时候,东方也没闲着。

他砍了好些棵大树,以及藤蔓,绑了一个巨大的木盆。

这时候,可就看出人无完人来了。

东方虽然是奇材,百会百通,但是那一百样例明显并不包括木匠手艺。

在大木头里挖洞给蛇女做酒杯还好说,要把木头切切拼拼做盆子,可就麻烦多了。

他做的那个超级大木盆,真是个奇形怪状,不是普通地难看,而且木块合缝处还不停地漏水。

好在木头被水泡过之后,膨胀了一些,好歹挤住了,漏得不是太厉害,让放完火回来的三头枭召几头水系飞行魔兽帮忙,在天上不停地喷水喷冰补充,貌似勉强可以将就用了?听东方的吩咐,蛇女端起大盆子,往寒潭里狠狠一舀,连着冰~带水一起舀起来,满满一盆,然后把盆子抗在肩上,疯狂就往前冲。

虽说蛇女身壮力大,但冰^:的个头也够恐怖,而且还要扛着满盆足够冰~用的水,那重量可真是吓死人。

能让冰~容身地大河,可是在百里之外,蛇女端着盆子一路向前冲,也是渐渐累得面红耳赤,全身大汗。

这种高难度工作。

连东方也没法帮忙。

毕竟蛇女地筋脉奇怪。

就算东方给她输内力。

也是没用。

其他地狼雪狮等魔兽。

这种事也搭不上手。

只能跟着跑而已。

加油。

努力。

只剩下一半地路了!东方一路在前方领着路。

努力给蛇女鼓劲打气。

地狼雪狮三头枭们一路跟随。

狂吼大叫地加油喝彩。

这么轰轰烈烈地搬家大行动。

也把别地魔兽们给吸引过来。

一路上四面围拥。

从巨象火牛。

到小白兔。

小刺猥。

居然都相安无事地。

只向着一路奔跑地蛇女。

用各自地方式。

呼拥助阵。

冰^:也不知是不是给蛇女带着晃晕了。

一直老老实实地沉在盆底。

连尾巴都不敢多摆一下。

只是看着蛇女地汗水。

下雨一样地落进盆子里。

终于终于。

蛇女咧嘴笑了。

身高比小山地她。

已经可以遥遥看见。

在视线地尽头。

三头~烧出地窄道。

扩了开去。

远远地。

有水面在烈日下闪着波光。

他们冲到了大河边,蛇女手一松,把盆子放下,自己砰地一声倒下来,连手指也不肯多动一下了。

东方飘然落在她身上,蛇女一边喘着气,一边傻呵呵地笑:我跑到了,厉害!她双手擂擂胸口,夸奖!再眼巴巴看着东方。

嗯,厉害,你是最厉害的。

东方微笑着,十指飞弹间,柔和的内息化作实质的指力,一点点为蛇女活洛全身各处地酸痛。

蛇女眯着眼享受,笑咪咪说:好热,好舒服。

明天我们再把它再搬回去,东方再让我这么热,这么舒服。

我有力气,我搬得动。

东方只是笑。

蛇女这么大的身体,要全用真力替她舒一遍,就算是他,也很累啊。

你有力气,能搬来搬去,不嫌烦,我可没力气,天天这么耗费真元地。

他们两个暂时顾不上在木盆子里拼命乱跳的冰^:,地狼雪狮却很热心地招呼了两只大型魔兽过来帮忙,几只兽合力,终于把那个木盆子推倒翻转过来。

然后,天上就下了一场冰雨。

冰^:乐疯了,在河中来回游动,它身周十丈之内,所有的河水,都激起涛天水幕。

各式各样,大鱼小鱼,甚至一些个头极大,看样子很快就能转化为智力魔兽的超级大鱼,也跟着水幕激雨一起,落了魔兽们满脑袋。

哗啦啦,一堆魔兽和一群飞鸟冲上来飞扑抢鱼。

就连蛇女都振奋精神,跳起来,仗着力气大,把别的魔兽挤开,自己乐呵呵地把一大堆鱼拢在一处,坚决霸占,笑咪咪看着东方,一副流口水状:鱼,烤鱼……于是,当晚,大家的晚餐,就是东方亲手烤地鱼了。

毕竟遗迹森林的鱼,相对于蛇女来说,都是太小了,她想自己烤实在是很难,只好由东方出手。

自然,摇头摆尾,排队等着帮着他打下手好换鱼吃地魔兽,那是绝对不缺的。

东方地烧烤手艺,自然是远远胜过蛇女的。

光那香喷喷地味道传出去,已经很快吸引来一堆流着口水的大家伙,在周围时不时讨几条来解馋。

象这种成堆成堆地烤大鱼,数量是很吓人的,简直可以供应一支军队了。

身边的这几头魔兽,大大方方,吃得一点也不客气。

三头~吃几条就飞上天转几转,然后降下来继续吃。

东方自己不过是随意吃两口,大多数时间,就是把烤好了的鱼往水里扔,还在河面上方,就会让跳起来的冰~十分准确地一口吞下。

蛇女一边吃鱼,一边喝着东方所余不多的酒,高兴的时候跳起来,双手捶打胸膛,对着天空一声声怪叫。

虽说已经跟着东方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语言,但她还是更喜欢如兽类一般,狂吼大叫着表达自己的心情。

那个夜晚,很是热闹,很是温暖。

烤鱼的香气,远远地飘散开来,明亮的火光在河边,久久地燃烧着。

四周是少有的喧哗,少有地吵闹。

蛇女呦呦地大叫着,地狼也高高兴兴对吼叫,雪狮跟着嘶嚎,三头枭在九天处长鸣应和,冰波连天,映着月华星光,飞跃起舞于河中。

四周不知有多少熊吼象呼,虎啸豹鸣,起起落落,呼呼和和,竟似要将整个森林都惊醒一般。

东方兴起,也和魔兽们一样,放弃了语言,仰头长啸入云,鸾鸣龙吟,直惊得四周树木震动不止,大大小小的鸟儿,甚至包括一干飞行魔兽,也得不高高飞起,在他周围盘恒不止。

他一声接着一声长啸,目光所及,整条河水波光闪动,水面微溢,渐渐动荡不止,把那星月华光,也带着摇曳不定。

冰~愕然跃出,望望东方,又高高兴兴地落回水中去。

啸声起处,竟是将这满天满地诸般呼啸嘶鸣之声,尽皆压住了。

东方兴尽,收了啸声,随意喝了一口酒。

天地之间,竟为之一寂。

身前身后,河边林中,竟不知有多少魔兽飞鸟,都在静悄悄看着东方。

然后,蛇女猛地跳起,仰天大声怪叫起来。

在这万兽皆寂的时候,这个大小孩,不知道是不服输,还是发现,这个游戏特别好玩,于是鼓足了劲,叫了一声又一声,还眼睛亮闪闪地瞧着东方。

东方微笑着举起最后一坛酒,一口喝了大半,信手扔了酒坛,方才长啸应和。

蛇女得他一应,更是欢喜,也不知是用力,还是兴奋,又或是醉酒,脸上都红通通一片,大声地叫喊着。

蛇女虽是女性的身体,可她的声音,却是雄壮宏亮的,而东方此时的啸声,却一反刚才的威势,转而清扬高逸起来。

论起嗓门,自然是谁也比不上蛇女的大,但她只会使蛮力乱叫而起。

东方一边以内力发啸,一边用声音巧妙地带引着蛇女,让她不知不觉熟悉起最方便省力而不伤身体的强力发声技巧。

双啸齐作,呼应相合,刚柔并济,竟似一只笑看红尘千年地仙鹤,引导着生气勃勃地大鹏,并肩齐飞,越飞越高。

那一晚,他们的声音回翔九天,遥闻十里。

那一晚之后,整个森林,永远地留下了他们相融于一处的声音。

热闹了一个晚上之后,吃饮喝足又喊到嗓子疼的一干家伙们,大多呼呼大睡去了。

可惜还没睡多久,就又被满天冰凉入骨的河水激醒了。

冰^:不理一干怒气冲冲地家伙,自顾自在河里跳跃几下,冲大家摆摆鱼尾,然后向上游游去,游了一回,又回过头来,在大家面前游两圈,再摆摆鱼尾,接着向上游游去。

东方哈哈一笑,竟跳进水里,跟着一起游。

蛇女刚刚醒来,还有些迷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本能地在岸边跟着东方跑。

地狼一声大叫,四蹄如飞,风一般地在岸边奔跑,三头枭高高飞起,在空中跟冰^:竟赛。

雪狮等其他几只魔兽也兴致大起,各自高呼大叫地奔跑着追来。

然而,居然谁也快不过冰^:。

他在水中疾游,仿佛要将它千百年来积蓄下来的所有力量,**全部发泄出来一般,一路分波逐浪,所过之处,河水冰彻,无数大鱼小鱼直接在河面上翻了肚皮,抵抗力较强地大鱼,或鱼类魔兽们,在后头跟着,张着大嘴捡好处。

哪怕是飞得最快的三头枭,也没法把冰^:甩下来。

地狼跑得极快,前方若有障碍,直接遁地通过。

蛇女则纯是横行霸道,什么障碍直接打掉撞开。

一路向上游而去,分开水波,自由而肆意地奔向远方。

冰^:游了很久,很久。

久到雪狮这样的八级魔兽们,渐渐都力竭认输,停了下来,趴在河边,捞着刚刚冰冻的大小鱼儿们往嘴里送。

渐渐地,就连东方,都有些疲惫了。

虽然在水中作战,他可以比冰~更快,但这样长长久久,不停不歇地直接在水里游动,他根本不可能和冰^:天生的优势相抗。

他在水中微笑,轻轻拍拍一直相伴相前的冰~,然后停了下来。

冰^:向前游去,却又很快转回头,绕着他游了两圈,用尾巴轻轻拍拍他。

他微笑,摇头,伸手在水中指向前方。

冰^:复向前游去,游出一段路,还是忍不住回头,继续绕着他转,加大力气用尾巴想要推动他。

东方只是笑,放松了身体,半沉在水中央,轻轻地抚了抚冰^:地额头。

冰^:在他身边游来游去,岸上的地狼和蛇女都停了步,三头枭在高空中徐徐盘旋。

过了一会,冰^:才慢慢单独向前方游去,东方只静静在水中望着它。

冰^:游出很远很远,回过头,又望了东方很久,鱼类那似乎无法有复杂表示地眼睛里,这时,竟似浮动着极深切的感情。

东方只是安静地看着它,不呼唤,也不催促,直到冰~慢慢转回身,慢慢摆动尾巴,向上游继续前进。

东方目送它遥遥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那样美好地自由,那样灿烂的生命。

在被束缚了千百年之后,怎能不肆意挥洒,怎么可能还局促于一处,永远只等着某个人,偶尔来做做伴。

它就该这样一路前行,看尽这千年来久违地世界,看那些花花草草,看那些游鱼水草,看这天上地下水中的一切生机和快乐。

无数交汇的河流,整个遗迹森林,都是它游弋的天地。

他日有缘,自可再见,今日相伴,不必长守。

第一百六十六章方慢慢从水中上岸,坐了下来。

高天上三头~一声还是一路跟着冰^:向前而去,地狼和蛇女却一坐一伏在东方身旁。

单纯的蛇女呆呆望着冰^:远去的方向,竟也有些不舍之意。

地狼似也有些索然,慢慢把头伏在东方身旁。

东方轻轻揉揉他的脑袋,低低埋怨他的毛不如雪狮的柔软手感好,惹得地狼不满地龇了龇牙。

我要走了。

地狼闷不吭声。

你们……东方想了一想,把自己的叮咛收了起来。

真是越来越婆妈了,这些自由自在,在遗迹森林中,生存了最少有几百年,处于顶端的魔兽们,有什么事需要他来叮嘱呢?难道说没了他,森林里的魔兽们,日子过不下去吗。

东方哑然失笑。

从头到尾。

东方都没想过。

要把地狼他们带在身边。

离开森林。

要长长久久地带着他们。

让它们在人类地世界里晃来晃去。

受到种种束缚。

这些自由而骄傲地家伙们不能接受。

东方自己也并不愿意。

它们不是魔宠。

不是被驯服地奴隶。

即使打不过东方。

也是一样。

而东方。

也喜欢这种关系。

哪怕是第一次和它们相见时。

也从没有生起过。

降服三头枭当自己坐骑这一类地念头。

打架只为痛快。

飞天之只好玩。

如此而已。

只是。

地狼和三头枭它们都会处理它们地生活。

即使对东方有一些思念之情。

也没太大影响。

可是蛇女该怎么办啊?东方看着满脸期盼地蛇女。

心中叹息。

他不能把他教导爱护了好些年的孩子,一个人扔在蛮荒里。

若是她能小一些,再小一些,该有多好。

起起落落的马蹄声,吱吱哑哑地车轮声,打破了这一片荒凉道路的寂静。

一匹驽马,拉着一辆大得出奇的马车,在这本来就不算平整的的道路上,走得颇有些艰辛。

低劣的货运马车,造得非常地大,车上货物倒是并不多,只稀稀落落放了十几个大酒坛子。

赶车的年轻人衣服极之浓艳显眼,大红大绿地花纹,加上闪亮的饰片,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红艳艳,亮堂堂的一团光。

等到走近了看,才会发现,这么明晃晃的衣服,质地其实极差。

年轻人腰里,也似模似样地挂着一把剑,剑鞘上还居然也坠了许多色调明艳的布条,外加一堆显眼而华丽地花纹,似乎还有几颗宝石在闪闪发光。

不把剑拿着细看的话,还真不易发现,那不过就是几块最便宜地反光石。

年轻人用力挥动着马鞭,啪啪作响,却根本一下也没往马身上打。

只是嘴里一个劲推促:老约翰,老约翰,用力啊,咱们走快一些。

你年轻的时候很威风,很有力气的啊,只是一辆马车而已,我还只装了一小半酒,你就快一些吧。

团长这时候肯定气疯了,咱们要早点赶到,早点完事,早点赶回去啊。

马儿呼哧呼哧地从鼻子里往外冒粗气,继续努力地前进。

拖着这么沉一辆马车,在路况不好的道路上颠簸,到现在它还能一直支持,已经很不错了。

又前进了一段路,前方出现几处岔路,四周又十分荒凉,并没有一个行人可以询问。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从马上跳下来,动作极为灵活快捷地几下就爬上路边一棵大树,在树顶上手搭凉蓬,四下张望,想找出一条通向目的地的正确道路。

他这往四边极目一扫,正巧就看到左方不远处,有一条大河,河边有一个人背对这着边,穿着一身现在很流行地东方红袍,远远的,好象有什么金光在闪动,长发不加扎束,一直垂到腰间。

那宽宽地袍子,看不到大概身形,但隐约就让人觉得,那似乎是个无限美好的背影。

那人正极慢极慢地,一步一步向河中走去。

年轻人吓了一大跳,手一松,哧溜就从树上往下滑,滑到一半,突然醒过神来,又噌噌往上抓,抓到顶端,冲着那边大喊一声:别干傻事!声犹未落,他人已经跳起来了。

情急之间,他也顾不上去找一个正常地道路了,直接从大树上往前纵越,每回都准确地攀住一根树枝,抱住一根树干,稳一稳身形又向前去。

他地动作又轻又快,就如猴子般灵敏,但即使如此,这一路从树上过去,还是被树干树枝磕伤了好几处,眼角上都青肿了一大块。

但他心焦那人安危,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咬着牙一直往前纵跃,硬是从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条最短地路,最后靠近河边的大树上跳下来,直冲向河中那已经一步步走到河里,被河水没顶的人。

年轻人以一个十分优美矫健且熟练的姿式投入水中,三下两下,就冲到那人身边,一把揪了那人就向河面上浮去。

然而,没想到那人竟是出奇地沉重,把他拖得直往下坠,河水中漩涡的力量也大得不可思议,以他那十多年在激流中练出来的水性,居然还抵抗不住。

年轻人咬着牙,死死不肯松手,手脚扑腾着极力向上浮,好不容易探出头来,大喊一声:抓紧我,别放弃……又被巨力拖着淹进水里。

他涨得满脸通红,拼了命用力向上浮,勉力探头出来,甚至不记得要深吸一口气,只是大嚷着:这世上有什么过不去的,非要自杀。

他一边说,一边死命得把人往上拖,用力,他甚至自己再又潜进水底,到那人身后,托拼命用力。

他自己已经露过两次头,虽然难受,也算换过气了,但那个人一直没时间呼吸,时间一长,没准就要丢了命。

他可不愿自己拼命救一具尸体上岸。

好重,好重的人啊!好大,好大的水流啊!他一次又一次用力,几乎可以听得到牙齿被咬得咯咯响的声音。

好几次想松手放弃,自己先往上浮去,却又咬咬牙,继续坚持。

胸口窒闷地感觉十分难受,眼前渐渐发黑,他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连忙暂时改变托那人上岸的想法,打算自己先一步升上去,换口气再说。

但这里稍一松手,那人就向下直沉,可要抓着那人不放手,自己就要被带着一直入水。

年轻人额头急得青筋都迸起来了,但直到意识渐渐模糊,他还是没有松开手。

然后,不知是不是水流忽然缓了,年轻人只觉手头一轻,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回来了,虽然这时候他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令他飞快踩水上升,而手中,一直死死拉着那个人。

他硬是拖着一个人,全身**地从水里游上了岸,拉着那人向岸上走了两步,脚一软,坐了下去,接着往后一倒,竟连坐也坐不往了。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望向旁边,那人居然并不惊乱,反而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力气用尽,神智迷乱,眼前发黑,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只隐隐觉得那人的侧脸极之美丽,仿佛在最美地梦中,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丽。

只是这个时候他神智昏乱,险死还生,再美地人,也没什么心情欣赏了,反而咬牙切齿的大声痛骂起来: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烦!一点点小事就要生要死,好好活着不行吗?非得跳河上吊地胡闹!你不想活,别连累我啊。

我还有大好前程,我将来还会做最好的战士,最出色的召唤师,要是为了救一个不要命的女人死在这没人知道地河里,我不是太亏了吗?麻烦你下次自杀,找个彻底没人的地方行不行……即使神智已渐入昏乱,但刚才在水里地惊恐,绝望,愤怒,痛苦,却都深深印在心头,他是一通乱骂,虽然他自己完全不知道在骂什么。

干干脆脆骂完了,眼一闭,晕也得是出奇得干净俐索,彻彻底底。

女人?东方微微冷笑,看着这个浑不知自己把天下第一魔头骂得狗血淋头的倒霉好心人,慢慢琢磨着魔教的哪一种酷刑最适合这个蠢蛋。

在为冰~搬家半个月后,他终于慢慢走出遗迹森林。

一个人在河边看着自己水中的容颜,颇有一些为难。

在森林里,他从来不需要操心自己的长相,反正魔兽对于人类的美丑没什么概念,可要走出森林,就不得不为之烦恼了。

以前那个老人地相貌特征,现在肯定已经传得天下皆知,要用那个长相出现,只怕他一进入人群当中,就会被无数的麻烦缠上。

而那张老人面具,也是他身上唯一带地一张最好的面具,戴在脸上十分舒适,如果要用别地方法易容,长期保持另一个容貌,既麻烦,也不舒服,而东方是绝对不愿委屈自己的。

只是,如果不易容地话,就这个长相,估计和那个老人相貌,惹出来的麻烦,也不相上下吧。

东方对着河水中自己的容颜烦恼了一会,一时也想不到解决的法子,一边徐徐走进河里,漫不经心地戏着水,一边思考。

远处传来一声大叫,东方当然是根本没理会。

可是他不理,不代表人家不来打扰他,那个多事的家伙,一路冲过来,居然还敢来抓他。

东方一向不喜欢不认识的人来接触自己,哪管对方是不是一片好心,自是要向下坠去,活活淹死这傻瓜了事。

偏那人水性极好,一时半会死不了,却怎么都不肯放开他。

拼命地艰持努力,咬了牙宁可死也不放弃一个陌生的人作法,在东方看来无是极之可笑的,但既然对方这样拼命想救的人是自己,就这么把人不声不响地弄死,好象也确实说不过去。

东方松了力道,任他浮上水面,爬上岸,本想冷冷教训他一句,多管闲事不会有好下场,然后飘然而去。

谁知那人气还没喘匀,就开始一长串气势如虹的大骂。

东方倒是给他骂得一愣。

有多久没有听人这样指着鼻子痛骂了?想当年那些骂过他的正道,好象一个死得比一个惨,有很多人甚至是全家灭门,满派诛绝的,这个人……要杀这么一个人,东方真是连手指都不用多抬一下的,他只是在慢悠悠思考着哪种死法最痛苦,又或者,先问问这人,他的家人朋友在哪里,然后去一路杀光什么的……可惜,魔王恶毒的念头还没转完,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已经晕得天塌下来也不知道了。

东方看着个穿得一身恶俗恐怖,但长相还算英俊,瘫手瘫脚,象死猪一样的家伙,一时竟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他似乎是看到我的长相之后,再骂的啊。

东方皱了眉思索。

咦?这人看到他的真容后,还能眉也不皱一下,骂得这么流畅自如?难道,其实他的相貌,其实也可以……第一百六十八章 须弥芥子好这时马车已经到了遗迹森林边上,隔着老远,老觉到森林深处的威压之气,无论桑迪怎么赶,怎么哄,就是一步也不肯向前走了。

桑迪只好自己跳下车:你在这儿等着,我把酒摆好就回来,放心,放心,魔兽从来不伤害送酒的人。

他抱了一大坛酒,一路走过去,把酒摆在一棵大树下,想了想,又拍开了封泥,让酒香轻轻飘散开来。

这才回头再抱第二封。

大坛大坛的酒,只能一坛坛抱着过去,桑迪抱着几十斤的重量,来来回回走老远,等搬到最后一坛时,已经是满身冒汗,气喘吁吁。

他喘着气对一直袖手旁观,一点帮忙意思也没有的东方笑笑:最后一坛了,弄好就回来,然后我带你去我的歌舞团。

他抱着酒,一步三挪,振奋起最后的力气,慢慢吞吞,终于走到树下,在那一字排开的大堆酒坛子边放下来。

一时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路,脚一软地坐下。

这一大排酒,有一半已经开了封,空气中到处都是酒香。

桑迪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么香这么醇的味道啊,这森林边上要是有魔兽,该会迫不及待跑出来了吧?我乘机拉拉关系,没准将来的召唤兽就有希望了?他这里不知死活地胡思乱想着,靠着大树一时起不了身。

只听得身后一声极凄厉的嘶吼,桑迪一震,猛然跳起,却是脚软身疲,连站也难得站住。

他惊惶回头,只来得及看见一只全身通红,遍体冒火的巨大猴子猛扑了过来。

桑迪惊呼一声。

往后一退。

偏偏脚下乏力。

向后重重跌去。

无巧不巧躲过这一扑。

但身边地酒坛子却碎裂了一地。

烈酒转眼漏至满地。

火猴身周巨大地火焰与之一触。

立时蓬然炸起巨大地火焰。

十几坛酒。

转眼间。

烧成一片。

灼热地火焰。

以毁灭地姿态。

刹时间。

吞没了桑迪地身影。

东方抬手一掌挥去。

浩大地掌力将借着酒力燃起地大片火焰。

硬生生全部压灭。

令人窒息地恐怖掌风。

也让倒霉地桑迪。

在一天之内。

第二次晕倒过去。

他忽如其来地现身。

让火猴凶猛地扑击为之一顿。

但立刻又大声嘶吼起来。

挥舞着爪子让周身地烈焰。

更加灼热明亮起来。

虽说碍着东方。

暂时还不敢扑击。

但明显不愿意就此作罢。

东方微微挑眉。

沉声问:出了什么事?遗迹森林里地高级魔兽。

不认得东方地少之又少。

敢于跟东方对着干地。

更是一个也没有。

这火猴如此杀气腾腾。

必有原因。

可惜,东方毕竟不通兽语,这只大火猴与东方也并不熟悉,此刻一声声嘶叫着,满眼凶光地折腾半天,东方也只看懂了这家伙非把桑迪撕成碎片的意思,但究其原因,却还是弄不明白地。

东方正自不耐,那火猴已是按捺不住,从侧面绕过东方,还想攻击桑迪。

东方眼神一冷。

他虽然对亲近的魔兽有些关爱之情,却绝不至于爱屋及乌地连整个遗迹森林的高级魔兽们都一起爱护起来。

管这火猴因为什么而这么疯狂愤怒,只要违逆了他地意思,就必然要承担后果。

幸好,此时空中忽传来一声熟悉的鸣啼之声,制止了火猴对桑迪再次扑击的尝试,顺便也救了它一命。

三头~展开巨大的双翅,略一盘旋,徐徐降落下来。

并不先理会焦虑地火猴,只是用三只巨大的鸟头,盯着东方看,过了一会,中间的鸟头才伸嘴,轻轻啄啄东方,眼神里,居然流露出淡淡嗔怪的意思来。

东方温和一笑:怪我做什么,明明是你们先不理我了。

现在既然碰上了,就当替我送行好了。

自从和冰^:分别的当日,他跟地狼再次挑明自己即将离开遗迹森林后,他就再没见过三头枭和地狼了。

开始东方并没有察觉异样,他甚至还特意拖延了一点离开的时间,想等见到他们之后,正式告别了再走。

谁知,平时每隔两三天就会跑来和他厮混玩闹一番地家伙,这一回,居然一连十多天都不见踪影。

连蛇女都有些思念他们,开始在东方面前念叨了。

东方初时不解,却又很快释然了。

果然,高级的魔兽,都是有骄傲任性又记仇地啊。

这两个家伙,估计一直都记恨着当年他悄然而去,不告而别的旧事。

所以一见这次又是面临分离,它们就使性子,坚决不肯再来相聚,更谈不上相送了。

上回它们被他扔下了,所以这回它们要先一步把他扔下。

这样被气乎乎扔下地感觉,真是,真是……此时,他伸手象揉雪狮一样,揉揉三头~那手感并不如何良好的脑袋,浑不在意三头枭不满地抗议。

自他成就风云,立于巅峰以来,只有两次,成为被抛弃,被扔下的一方。

相比当年那一回……东方微微一笑。

原来,即使被负气抛下来,竟然也可以是快乐而有趣的。

大半个月后,再见到这任性又骄傲的鸟儿,他的心境居然出奇地轻快。

能在最后告别一下,还真是很不错的。

同样的,三头枭虽然很做出生气的样子,但始终没有拒绝东方的抚摸。

只方一下,那力气却又小心地控制起来。

旁边的火猴可感受不到这二位即将长久分离时那份告别的心境,在旁边猛然嘶声大吼起来,周身火焰猛然大炽。

三头枭一只头回首,对它啼鸣,另外两只脑袋,对着东方叫。

东方无奈。

他的兽语不行,鸟语的水平,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啊。

这可怎么办。

这时他的左胸衣服处,猛然拱起一大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东方探手入怀,掏出一物,然后伸到三头枭眼前,轻轻张开五指。

三头~三个脑袋惊得一阵乱摇,仿佛看到什么无比惊怖的事物一般,猛然张开双翅飞了起来。

巨大的翅膀一张开,凭空就刮起一阵大风,东方忙小心护着掌心,不叫剧风所伤,很有些恼怒地瞪了三头枭一眼。

三头~完全不理会东方的不痛快,在他的上方,转着圈子叫个不停,三个头叫得声音无比混乱。

估计三个脑袋都已经一起迷糊了。

一旁的火猴也是瞪大了眼,也顾不得生气愤怒发狂了,只是呆呆地望着东方地掌心,满眼的不敢置信。

天啊,东方的掌中,有一个小小小小的家伙。

人首蛇身,长发及腰,叉着腰,很气派,很威风,甚至,很有点炫耀意思,望着三头~和火猴。

那个,这是谁?或者说,这是什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个称霸遗迹森林无数岁月的恐怖存在吧?绝对,绝对不可能吧!也怪不得三头~和火猴这么个反应,就是东方自己,自问泰山崩于前,也可以色不变地,那天早上,也被蛇女给惊得目瞪口呆。

自从东方打算近期离开森林的心意表露无遗,蛇女就一直努力想说服东方带着自己一起去。

可这么恐怖巨大的半人半蛇带着出去,那肯定是要寸步难行的。

每回蛇女为这事缠他,东方总是不自觉会叹口气,说一声:要是你能变小一点就好了。

他不过是随口说说,蛇女却是赤子心怀,渐渐便越来越心不在焉,经常连东方的话也不注意听,烤肉时经常烤焦,还常错过打猎,不再天天傻笑,也没有精神找东方打架了。

变小,变小,变小……蛇女成天喃喃地念着,越来越有些精神恍惚。

东方是非走不可,可自己不能变小,所以东方坚决不能带她走。

如果她不变小,东方就要抛下她走了……东方努力劝过她几次,可所有地小孩都是一根筋,东方又不肯撒谎说自己不走了,最后所有的劝解,都没有效果。

结果,某天晚上,东方本来很舒服地躺在蛇女掌心中睡觉,半夜里,忽觉背后一空,身体失了凭依,就要在半空中落地。

就算是在沉沉梦中,东方也是轻飘飘,仿佛浑不着力一般在半空中改睡姿为立姿,飘然站定。

但身边那永远带着暖意的巨大身影,却是不见了,脚边却有个小小地家伙,在那跳着,叫着,转着圈:我变小了!我变小了!东方,东方,我变小了!本来可以把东方托在掌心的蛇女,现在小得反而可以在东方的手掌心里跳动,本来非常响亮的声音,现在也尖细得,只有东方这么强地耳力,才可以不用弯腰把耳朵凑上来就能听清楚。

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东方,看着小小的蛇女,一下子也呆愣了。

蛇女叫了一阵,见东方没有反应,大是着急,顺着东方的脚就往上爬。

一向巨大的蛇女,虽然灵活有力,但爬树这种事,却是一辈子也没干过的。

她最初动作十分笨拙,但仗着双手力量相对小小地身体依然大且稳,第一次爬,居然还是爬得似模似样,一路爬到东方的肩膀处,再慢慢溜到东方地手心里,跳起来继续大喊:东方,我变小了。

魔兽可以随着心意变幻大小?东方在遗迹森林从未见过,以前所看过的大量关于魔兽地书籍资料中,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记载。

他追问了蛇女好久,可是蛇女自己也是迷迷糊糊。

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真能变大变小,只是这几天全心全意,想的都是变小变小变小,不知怎么就变小了。

虽然蛇女和冰^:,即使是在魔兽之间,也是超越常识和平衡地存在。

但东方绝对不相信,世上会有,想变小就能变小的事。

他只能推断,蛇女可能本来就拥有这种变幻大小的本领,也许是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或是忘了,或是还没有成长到能够使用这本领的时候,这一次,因为过于迫切的心境,打破了原本的限制。

甚至除了大小变幻之外,蛇女也许还拥有更多的,现在还不知道的神通。

只是这种强行唤起的本领,只怕不可能运转自如啊。

十分不幸地,东方果然猜对了。

蛇女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变不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绝对偶像是车,还是马萧萧,还是老马拉大车,在荒凉的地走。

那衣着恶俗年轻人,继续甩着鞭子啪啪响,就是舍不得真的打下去一记,嘴里依旧是唠叨个不停。

这世上啊,没什么人能一辈子顺心,总会遇上点倒霉事,咬咬牙,冲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你看看我,三岁没了母亲,六岁死了父亲,九岁时一把火,把仅有的家全烧光了。

十二岁的时候,我发誓长大后要娶的那朵花儿嫁人了。

十五岁我把坑蒙拐骗做苦工弄来的所有的钱都送给那个什么什么了不起的冒险者当拜师礼,跟着他离开家乡,流浪天涯冒险去,结果发现上当了。

那家伙就是个拐骗小孩去卖钱的混蛋。

那人傻呵呵地乐:我是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可你能惨得过我吗?也管车后的人要不要听,某人只是一口气说下去:我是没有母亲,可我父亲对我非常好。

我虽然很小就失去了父亲,可是我咬咬牙活下来,从小就是孩子头,就什么事都能干好。

家里没了钱,自己去赚钱,各个行当都干过,什么都懂三分。

我的梦中情人虽然嫁给了别人,可是从我十三岁开始,年年都有漂亮小妹妹找我告白的!虽说被骗子骗走了所有的钱,还被骗离家乡,可我不还是找机会逃出来了吗?还碰上了飞焰歌舞团。

这些年在歌舞团,我可学到了很多本事啊。

你看到我的剑没?我是团里的护卫,团里那些漂亮的姑娘们,碰上什么样的骚扰麻烦,第一个就来找我。

我可是她们最信任的男人!我自己的节目,剑舞表演,那也一向是叫好不断的,驯兽节目也从来少不了我。

我这个团里地顶梁柱,只要一出场,下面就有无数美女尖叫……自称桑迪地剑术奇才兼表演奇才,呱噪个没完没了。

东方只觉得有无数只乌鸦在耳边飞来飞去,叫个不停。

这人这一身恶俗扎眼的打扮,原来是戏服啊。

怨不得这么大红大绿又闪亮亮的,想来他根本是穿了一身戏装,从台子上下来,连换也没换,就赶着马车满世界跑。

一个曾有经过那么多坎坷苦难的家伙,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倒是少见得很。

但如果他纯是要以自己地唠叨嗦的浮滑丑态来分散一个自杀被救的女人地忧愁,倒还真是一片苦心。

只是,无论如何,此人骨子里的愚蠢和冒失终究是藏都藏不住。

东方有些好笑地想。

所谓的正义,热血之人,大多都是愚蠢的。

聪明人一向很难永远单纯地正直善良下去。

我看你地样子。

应该是没吃过苦地人。

家世肯定不错。

长得又这么漂亮。

有什么难关过不去呢?很多事。

当时觉得受不了。

放一放。

缓一缓。

过些时间再去看。

也许会觉得根本不值一提。

别担心。

你不想说。

我也不会逼你地。

只要你答应我。

别再自杀就好。

没问题吧?桑迪嘴里说着。

眼睛却根本连看也不敢看东方。

虽说他一路上口若悬河。

说得唾沫横飞。

但他自己知道。

他现在身上每一块肌肉。

都是僵地。

天啊。

美女啊!美到极致地美女啊!女人美到这个地步。

那就不叫美了。

简直就叫灾难啊。

桑迪非常确定。

这个时候。

自己如果回头去看。

只怕就再没有足够地毅力把眼睛转回前方看路。

而结果就是马车失去控制。

直接撞到大树上去了。

回想一下,从晕迷中醒来,真正看清对方地相貌后自己那一连串的傻样子,他自己也有些脸红。

不敢置信地跳起来,结果重重扭到脚啊,怀是做梦,冲到河里浸脑袋啊,如此猪头地反应还不够,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还都脑筋舌头一起打结。

努力问了几句,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自杀这样的话,对方嗯啊几声,不答话,他居然也就不敢再追问下去了,担心她再次自杀,又不能一直留在旁边开导,只好试探着问一句,如果你暂时没地方可去,可以跟我一起走,谁料想对方居然还真就同意了?这一路上啊,简直是煎熬。

这个艳福,真地不是他这种人享用得起的啊。

心里想看又不敢看,百爪挠心地忍耐。

一直东拉西扯地说着话,一直拍着胸膛,不断为自己地人品,能力做着保证,虽说是想要安慰她开导她,又何尝不是想努力分散自己的心思,生怕自己再做出什么蠢事来。

桑迪所不知道的是,他所看到的,甚至不是东方绝对的真容。

东方虽然没有再带人皮面具,但是却的确用了一些极微小的易容手法,巧妙地尽量平淡了自己的面容,又刻意收敛了自身那种夺天地之精魂华彩的气质神韵。

看见桑迪现在基本还能正常地思考行动,这也给了东方一点信心。

如果努力收敛一些,不要光彩尽露,也许以真容行走人世,省掉天长日久易容戴面具的麻烦,也不是不可能的?至于桑迪那关于男女的误会,东方暂时还抱有一点看好戏的想法,也没有主动纠正。

自从宝典神功大成后,他的容颜早已有了超越了凡尘,也超越了性别的美态,就是他的声音,在大多时候,也清明莹润,并没有明显的男人或女人的特征。

只是因为他容颜极美,在衣着打扮男女莫辨时,常会被误认为女人。

这种经历多了,东方自己其实也不甚在意,有时候他兴致来时,甚至会有意引导别人的误会,来给自己增添点趣味。

东方不介意桑迪的误会,但也没有承认自己是女人,只是不曾出口否认申明而已。

对桑迪那一堆的问话,他只是嗯啊几声应付罢了。

他是正好想试验一下,自己就这么幅容貌进入人群中生活,所引起的麻烦,是不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也想看看,就算再美的容颜,若是能常常看到,是不是也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既然如此,挑选一些平凡人试上一试,就算有什么乱子,也不会影响太大。

这个撞到眼前来的桑迪,自然是首选。

不过,虽然一路同行,但这个前进的方向,怎么……怎么分明就是回头在走自己来地路呢?你这是要去哪里?一直沉默着听桑迪唠叨地东方,终于问了一声。

我是去遗迹森林啊。

她总算说话了!我总算不用再傻瓜一样自言自语了!桑迪很激动地大声回答。

遗迹森林?今天刚从遗迹森林走出来的东方颇觉好笑。

你别怕!遗迹森林不危险的。

只要不进去就没事。

桑迪很体贴地安慰着:你看看这两年,这遗迹森林之外,已经几乎要成了旅游圣地了,人有事没事都要去转一圈,有钱没钱,都要去送坛酒。

象我这种以成为天下第一召唤师兼第一剑士为目标的人,怎么可能不去给我地偶像东方送酒呢?怎么能不试试,有无机会亲近魔兽呢?东方?东方觉得牙齿有些发冷,被这么一个家伙当偶像的感觉,可真是不太好。

是啊,是啊!名扬大陆的东方!神秘无比地东方!天下无敌的东方!无所畏惧的东方!呵呵,这么有名的人,你不可能会不知道吧。

说起偶像,桑迪是眉飞色舞,就连在超级美女面前地紧张和不自在,都立刻忘怀了。

东方,我的名字。

东方冷冷地自报姓名。

然而,桑迪居然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你也叫东方?不用问,咱们是一家人。

东方这次是牙齿发酸,谁跟你一家人?我们都是东方的崇拜者啊。

桑迪感慨地说,其实我看你穿这件东方袍就知道了。

你家肯定极有钱的,这袍子的布料似乎特别好啊,相比起来,我买的那件根本就不能见人啊。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改名叫东方地,不过,你知道,我是团里的台柱子,每回演节目,我地名牌都要大大地挂出来,我要改了名,会影响歌舞团表演收入的,所以,只好暂时不改了。

哪怕是美丽到让人感觉遥不可及,只宜高高供起来地美人,一旦发现彼此有了共同崇拜的对象,一旦确认,对方也会象自己一样,狂热得向往着一个人,甚至穿着那人地衣服,用着那人的名字,那么,心理上就感觉亲热了许多,那种叫人不自在的疏离感消失大半。

桑迪眼睛闪亮,指手划脚地开始和东方说起关于偶像的诸般壮举了。

东方忍着牙酸听着,偶尔嗯啊两声当作应答,给予这位涛涛不绝人士一定的动力让他继续说下去。

桑迪嘴里讲的那个东方,跟东方了解的自己,实在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那些英雄壮举,有一半是子虚乌有,另一半被添油加醋得早就没了本来面目。

虽说桑迪这人说话喜欢夸张,也不至于对另一个东方崇拜者,讨论掺水这么严重的偶像故事。

东方在心中冷冷发笑。

那么,只能是那些把东方这尊神抬出来,给神殿找麻烦的若干势力们,在宣扬的时候,根据需要,编造了若干故事吧。

而身边的桑迪,依然是热情如火。

我以前一直想既当剑士,也当召唤师,所有人都说我是痴心妄想,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可是,东方一出,谁还敢说,身兼两种职业是妄想?他凭着那种新奇的武功,可以同时成为战士和魔法师,又是最好的药剂师,治疗师,据说还是最出色的乐手,舞者,还是最了不起的刺客,而且,他能驱动那么多魔兽,肯定也能当好一个召唤师。

有了他,我才相信,我的梦想,不仅仅是一个梦!只为了这一点,我把这么多年的积蓄全拿出来买最好的酒送给他,也值了!他大声地宣告着,因为激动,脸上都有些微微的红。

东方不以为然地用眼角扫了扫马车里的酒。

对于有条件拿东方美人当水喝的东方来说,这半车的普通酒,实在是只配倒了浇花。

可惜桑迪并无这等自知之明,还是很振奋地继续说:我要给东方送酒可不容易啊。

遗迹森林周围几十里地,都是不允许有人居住的,可我们歌舞团只走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

好不容易来到离遗迹森林最近的地方表演,也隔着上百里路呢。

我可是找准机会,偷偷牵了团里的马出来买酒,然后一路不停不歇地赶过来的,你看看,我连表演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呢。

桑迪咧嘴一笑:这次团长肯定气疯了,不过,为了向东方尽一点心意,为了有机会,走到遗迹森林边上,观察魔兽,这么点事,我还是担得起的。

而且,穿着扮演东方的戏服,来给东方送酒,这本身也是一种敬意吧!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再次打量了一番桑迪这浑身亮闪闪的打扮,东方终于很有了要把眼前这人给拎起来扔到河里去的冲动。

第一百六十九章 酒里乾坤变小之后,无论蛇女怎么努力,怎么拼命去想,去念去跳,去竭力展开身体,都还是这么小小小小的一个,个头再不起一丝变化了。

而且因为她变小了,她的力气也跟着小了下来,她那威力巨大的魔法,居然也变得象呵口气那么微不足道了。

东方整整陪她试了三天,试得她一身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她一刻也不睡地试,不吃不喝地试,最后终于绝望,在东方的掌心大哭起来。

东方劝了她好久,最后才弄明白,他的劝说,和她伤心的理由,完全对不上。

东方只当她是因为失去力量,而感到惊恐害怕失落伤心,而事实上,蛇女只是伤心变小的自己,没办法和东方打架了。

东方喜欢和她打架,跟她打架时,总会很高兴,可现在,她不能陪东方打架了。

东方弄明白缘由后,一时心中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得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其实就算不打架,也一样喜欢她的话,不知说了多少,才总算把她逗笑过来。

蛇女是孩子心性,担心害怕就大哭,这时既然放了心,就再无忧烦之事了,事实上,她高兴得很。

忽然间变小了,可以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世界,一切都是新奇有趣的。

现在的她,小小的身子,总是被东方小心地护在身上,天天在东方手掌里坐着,睡着,抓着东方的手指荡秋千,整天在东方身上跑来跑去地探险,这日子简直有趣极了,快乐极了。

以前是她天天打猎物,烤食物地养东方,现在,她什么也不用管,东方会把一切弄好,有时甚至还亲手喂她。

她只需要饭来张口就是,真是幸福之至。

至于什么失去力量,没了用处,要依附东方才能生存,这种正常人会有的烦恼,对一个孩子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在孩子心中,能依靠亲人,本就是最大的幸福。

至于什么自卑啊,愧疚啊,不好意思啊,担心拖累别人啊,这一类的想法,孩子根本就不会有。

玩闹中。

东方悄悄对蛇女做了好些测试。

最后确定。

蛇女虽然力气小了。

魔法杀伤力小了。

但身体还是十分坚韧。

东方小心地握着她。

一点点加大力度。

不到把真力运到较强地程度。

蛇女都不会喊难受。

他也曾试着用尖锐物小心地伤害蛇女地皮肤。

结果根本连皮都擦不破。

其后。

火烧。

水淹。

冰冻等实验也相继做了一回。

蛇女只当是游戏。

玩得一次比一次高兴。

东方则终于可以确定。

蛇女依然不怕大力压迫。

不怕武器伤害。

不惧水火。

总算是安心了许多。

这样他就算带着她在身上。

遇敌交战。

也不需要特别小心护着她。

东方是不可能再将蛇女单独留在遗迹森林里了。

这个以强者为王地魔兽世界。

没有什么温情可言。

无数多年受蛇女压迫地魔兽们。

在看到恶霸变成小不点之后。

是绝不会讲什么君子风度地。

所以。

最后。

东方把蛇女揣在怀里。

就出了遗迹森林。

在河边遇上桑迪地时候。

其实蛇女正在东方那暖暖地胸膛上睡得正香。

她有半蛇体。

天生就能适应水。

东方就算带着她下水。

也不会打扰她睡觉。

后来。

她在桑迪地车上才醒过来。

一路听得桑迪那涛涛不绝地话语。

只觉得十分惊奇。

这可是她除东方外,第一次听到人类说话,而且还说得这么紧凑,这么多,这么急?和平时冷淡,尽量少说话的东方完全不同。

纯是因为新鲜好玩,蛇女对这个话特别多,还每每说得抑扬顿挫,七情上脸地人类,还是很有好感的。

只是她记得东方的叮嘱,不敢露头,只是一直乖乖躲在东方的胸膛处,听着玩罢了。

直到这时,三头~叫出让蛇女有些在意的事,她才在东方地胸膛那里乱跳乱擂地强烈要求出来。

这回她也不理三头枭被吓得多厉害,在东方掌心处,对着天上一通叫。

亏得三头枭的耳力居然也很不错,蛇女地声音小了无数倍,它居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终于慢慢理顺了有些迷乱的脑袋,慢慢降低下来,冲蛇女也鸣叫几声。

一旁地火猴也嘶吼着叫了起来。

渐渐地,这几天,一直笑呵呵,十分快乐的蛇女,脸色也露出了愤怒之色。

火猴的愤怒是因为,它地孩子快死了。

它的儿子才刚出世几年,小小地一团,相对于森林里常见的巨大魔兽,确是一个小不点。

可能是因为年纪小,不知轻重,才胆大包天,居然敢整天跑到冰潭那里,在遗迹森林最强大最恐怖地几个存在眼前转来转去。

每回送给东方的好酒到了,它就最爱藏到一坛酒里头喝得晕乎乎,然后在酒坛里睡觉。

因它极小,喝也喝不了多少,东方不介意,那些霸道的大魔兽们,也就都由着它。

东方给冰^:搬家后,剩下的那些酒,一直留在冰潭处,东方也没再回头去取,三头~,雪狮,地狼等大魔兽,居然也没回头去拿,不约而同,大家都似乎有点,把最后的酒,留给那帮常常在身旁出入的小家伙们的心意在。

剩下的少量酒,小家伙们喝得也挺珍惜,断断续续地喝着,就到最后两坛时,小火猴从酒坛里跳出来,痛得满地打滚,很快奄奄一息。

遗迹森林里实力雄厚的魔兽成群,可拥有治的魔兽却是少之又少,区区一只火猴,也没本事象东最后能得到全森林魔兽的踊跃帮忙。

遗迹森林,也是一个极冷酷的地方,大部份魔兽们都安然过着自己的生活,对其他的事漠不关心,区区一只小火猴喝酒喝到半死不活的事,甚至没有机会传扬开来。

所以,事情虽然已经发生了十多天,但一直在森林里各处转悠的东方,居然并不知道。

眼看着儿子受尽折腾,怎么也呼唤不醒,大火猴一肚子怒火,就全冲那堆酒发作起来了。

它怒气冲冲,把儿子交给母猴,自己用平生最大地速度,一直向森林外围冲,终于来到这片每月有人来送酒的地方,正好看到桑迪抱着酒放好,那还不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飞扑过来就要把桑迪撕成碎片再烤成焦炭。

而三头~却是偶尔遇上抱着小火猴的母猴,知道了这件事。

三头~对于经常会出现在寒潭,上蹿下跳,满地打滚的小火猴,也有点儿喜欢,又知道那每月一次送来的好酒和东方似有极大关系,不愿大火猴把与东方有关的人真给杀掉了。

所以不可能置身事外,就展翅飞来了。

它是魔兽中极强者,在空中飞行,速度又极快,且远比普通魔兽要聪明。

它先一步到了森林外围,却跑去远处官方设立长年监视观察遗迹森林的岗哨,先把那帮士兵给一口气杀光了,这才悠然回来,正赶上从东方手里,救了火猴一命。

弄明白情况后,蛇女也十分生气。

她在森林里虽一向横行霸道,欺压魔兽,但就算欺负啊,打死啊,甚至烤来吃啊,也是她地特权,哪里能容得森林外的不知什么人伤害它们?更何况,问题还是出在送给东方的酒里,万一东方喝了那酒,可怎么办?她气得张大眼睛,捏着拳头,哇哇怪叫,要不是个子变小了,只怕这时已经把地上打出许多坑,顺便再把这一片森林扫成平地了。

东方安抚她两句之后,又让她细问小火猴地状况,脸色,呼吸,心跳,瞳孔大小等等详情。

毕竟魔兽对这方面的观察能力和表达方式,都十分不足,三头~和大火猴,你一言,我一语,费了好大劲,才说明白小火猴一直处于晕迷不醒,半死不活状态,暂时没见恶化要命的迹象,但也不见醒,其他的脸色呼吸心跳等详细情况,也是勉力才说明白。

好在东方见多识广,听听也就能确定,小火猴果然是中毒了。

据东方的了解,这片大陆,用毒地水平虽然远高于用药,但也远远没有达到以前那个世界的水准。

那毒药在这里已经是极好地了,但在他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顶尖的好药,也并不算难解。

不管是东方也好,魔兽也好,本身对毒药地抵抗力,都是很难只用毒药就能伤害的。

只是这火猴太小了,力量远远不足,才会中毒,但即使如此,魔兽那强大的生命力,依然保着它不死。

只是,这毒药,居然是下在希雅和伊芙送给自己地酒里?就算那毒药东方大口喝光都不会有事,但如此利用且玷污希雅和伊芙想要为他做些事情的心意,甚至可能还怀着挑拔嫁祸地恶毒心思……东方微微冷笑,不管干这事的人是谁,他都会让他后悔,为什么要生到这世上来。

他先探手,从怀里掏出几粒药丸,要蛇女帮着向三头枭和火猴说明,使用方法。

他这药,却也是这几年,在遗迹森林里炼制地。

遗迹森林这种千百年从来没有人类踏足,又是大陆正中心,且似乎被奇异灵气所笼罩,极适于魔法修炼的地方,各种无比珍贵的药材,真是数胜数。

用中原人的老话,那就是灵山圣境,自有无数天财地宝。

东方医毒之术俱可称绝,他数年间在森林中,无所事事,尝药辨药,顺手又炼制药物,各种好宝贝,好丹药弄了不少。

此刻拿出的,都是解毒的灵丹,每一粒都能跟据自身的特性,化解大部份毒药,几种药凑在一起,基本上可以尽解百毒。

东方虽不会浪费时间,亲自回森林深处去诊治小火猴,拿这几粒药相辅使用,能将它救回来基本不是问题。

其实以三头~在森林里的地位,如果愿意出面,替小火猴找个拥有治疗魔法的魔兽帮忙,应该也是不难,不过,东方对于魔兽们治疗魔法的水准并不很清楚,还是拿自己的药更保险一些。

他细细说明了,如何分隔用药,观察服药后情况,万一仍不好,再如何选择用下一种药。

三头~和火猴听了半天,才算弄明白顺序。

森林里的魔兽们对东方的大多有着极盲目的信心,火猴得了药,一刻也不肯耽误地回头向森林深处跑去,桑迪的死活,却是顾不得了。

三头枭稍稍停留了一会,对着东方瞧瞧看看,中间的大头,极小心地伸出长长的嘴,轻而又轻地碰了碰东方掌中的蛇女,这才展翅飞起,却又在空中围着东方转了四五圈,方长啼数身,转身向森林里飞去了。

东方待三头枭巨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天际远处,这才开始思忖,如何把那不知死活,居然敢往东方美人里下毒的家伙,给找出来第一百七十章 和光同尘方待三头~巨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天际远处,这才开如何把那不知死活,居然敢往东方美人里下毒的家伙找出来。

真要扳手指算算,这个世界上,想要东方死,又或是想让他不高兴,想离间他和希雅伊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神殿啊,大小贵族啊,各个国家啊,甚至连希雅和伊芙的竟争对手,各的大酒商,又或是,眼红希雅美丽又被许多贵族争先恐后献媚的贵族小姐们……真要这么一个个去分辨,那会是一件无比繁琐的事。

而希雅每月送上百坛酒过来,酿酒,调酒,藏酒,运酒,其间经手的人多不胜数,任何一个被收买的,或是本来就是别的势力安排在这里的内奸,都有可能下毒。

而且因为工匠都不是强者,就算不直接用他们下毒,随便哪方面的人,找个有本事的强者来,避开这些人的耳目来暗中下毒,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要想从这方面追查,更是千丝万缕,错综复杂。

要是照东方本来的性子,这些麻烦根本不算什么麻烦,不想查了,凡是有机会接触这些酒的人,一路杀过去,全部杀光之后,再慢慢周游大陆,瞧见任何一个有动机,有可能的人,也动手杀了就好。

那敢往东方美人里下毒的罪魁祸首,总是逃不出生天。

换了东方刚到这片大陆时,他真会眼也不眨一下地就这么干。

但这几年在森林过下了,与魔兽们温情渐生,心也柔软了些,对希雅和伊芙的无私情意,也更能理解。

就算是只考虑到希雅的事业,他也不可能随性出手,把她的得力下属全都杀掉。

此时东方虽然心中冰冷地决定了杀戮手段,但这报负何时实施,他却并不着急。

既然这件事会很麻烦,那又何必格外费心。

反正那暗中地人,以后肯定还会继续动手。

蛇,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他漫然收回心思,却见掌中蛇女,盘着尾巴,安安静静在他手心坐着,两手托着下巴,仰着头,望着他,还学着他做出思索的神情。

东方看着也不由得一笑,同她说了几句,便把她收入怀中,一记指风向桑迪地脑袋弹去,不轻不重,正好把这个倒霉的家伙给弄醒。

桑迪醒来之后。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本能就是一阵惨叫。

满地打着滚。

双手拼命在身上拍。

东方冷眼旁观。

由着他发疯。

桑迪弄了半天。

才发现。

原来自己没烧着。

东张西望一下。

那吓死人地火猴也消失了。

地下是一片残籍。

全是破烂地酒坛子。

怎么回事。

我记得有个怪物扑上来要杀我。

还着了很大地火?一只大猴子。

放火烧着了所有地酒就离开了。

是吗。

那一定是你救了我。

把我从火里拖开了吧。

桑迪自顾自地下判断。

再提出新地疑问;那猴子怎么那么凶。

为什么要放火?大概是嫌你的酒太差了吧。

确切地说,是东方自己对这一堆所谓好酒的质量,非常有意见。

谁说的,我这可是最好地酒……桑迪大声反驳,然后在东方冷冷的眼神中,有些汗颜地低下头,轻声喃喃说,是我能买到的最好的酒。

然而,他的沮丧只短短一瞬,就立刻昂起头来,大声说:没关系!等我以后赚了大钱,发了财,再买最好的东方美人来!还敢来?东方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个握着拳头立下志愿地家伙。

精神可嘉。

不知死活。

对于桑迪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赶紧赶回歌舞团去。

所以他对着森林挥着拳头,喊了几嗓子,再度表达了自己坚定地决心后,就垂头丧气地坐上马车,和东方一起慢慢向来路而行了。

不过,没走几步路,他就又抖擞精神,开始吹牛。

但是言多必失,他渐渐越说越露馅,把团长皮特如何如何小气吝啬坏脾气,怎样怎样欺压剥削所有人,姑娘们如何如何眼高于顶,且没有眼光,居然没一个看出他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有发展地人才,观众如何如何不识货,对他那一个又一个的出色节目,怎样怎样给予冷遇,等等等,通通当成牢骚发出来了。

东方都不用套话地,只要肯懒洋洋十句里头,听个四五句,就把桑迪所有的底细全给弄明白了。

桑迪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还依然说个七八句就自夸个两三句,顺带发一两句牢骚,前前后后,自相矛盾之处,数不胜数,东方只当笑话听了。

长路漫漫,渐渐有了人烟,渐渐热闹起来。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青灰色的城墙,还有城墙垛口处尖顶的箭楼。

桑迪嘴里大受欢迎的歌舞团,其实连三流都不到,只能在各个乡村小镇流浪,勉强糊口而已。

这样的城市里,他们是没有演出资格的。

桑迪不将马车直接赶向飞焰歌舞团临时驻扎表演,而是先绕路到了附近这座小城,却是为了东方。

你可以留在我们团里,但千万不能让团长知道你一个人暂时没地方去。

那个混蛋,石头里都能榨出油来,你又这么漂亮。

团长要认定你是个无依无靠的人,肯定会拿出一堆不养闲人,要为团里出力的理由,来压榨你。

你长得这么好看,被逼着上台表演太危险了。

这几年我负责团里的保卫,什么恶心人,恶心事都见过了。

玛汀,莉莉她们,姿色本来平常,上台扭几扭,唱两声,还总会冒出点大小事端来呢。

你是我的朋友,在我们团暂时落落脚,应该当客人招待的,凭什么让皮特那老小子欺负。

我们先诈诈他再说。

虽说这人有点不着调,到底也是在底层混迹过多年的人,对于人性的种种黑暗邪恶,倒也是看过经过,心中有数地。

皮特这种长年到处跑的人啊,看人一向先看衣服,只要打扮得漂亮一点,气派一点,他立刻就象小羊一样温驯听话,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去买衣服,这个……桑迪脸上微微一红,一直滔滔不绝的嘴巴,终于有些结巴了。

东方淡淡帮他解了围:我有钱!极简短地一句话,却比多少长篇大论都有用。

桑迪松口气,讪讪地解释几句,他是多么大方,多么豪爽,多么愿意为朋友花钱,但就是因为太无私了,太真诚了,所以真的是为了向偶像表达心意,把钱全奉献给无良的卖酒奸商了。

手头除了贴身地衣服,和团里的马车就啥也没有了……东方这回是连听都不愿听了。

进了城,桑迪牵了马,规矩地在前头带路。

东方披了桑迪搭在马车上的一件很大地黑斗蓬,把脸遮了大半边,慢悠悠跟着,在热闹的人流中行走,倒也没有惊动什么人。

短短的一段路,他随随便便妙手空空,掏了若干个口袋,立刻又从一文不名人士,变成了一个小富翁。

桑迪低声问了两句,确定东方的钱绝对够用,就找了一家他看起来最大最气派地服装店,本想吩咐老板把最贵最好的女装拿出来,但东方直接就指了几件墙上挂着的男服。

桑迪皱了眉,在旁边不知该鼓励还是该劝阻。

一个谨慎的女人,如果爱惜自己的名誉和未来,确实不适宜就这么直接混到歌舞团里。

改以男人的身份出现,要好很多。

可是,女扮男装?故事里讲讲还可以,拿到现实中来,真当全世界地人都是瞎子吗?他们歌舞团演的戏里,也有不少是女扮男装地英雄传说,可女人就是女人,再怎么好看的男装一穿出来,她们也还是女人,只是穿了男装地女人。

等东方换了男装出来,桑迪却只看得眼发直。

其实这小城的服装店,是拿不出什么真正地好衣服的,就算是本地的贵族们,大部份也自有他们的专用裁缝,根本不可能到街上来买衣服。

这些衣服的料子,都是用精细一点的布料,冒充贵族们爱用的天鹅绒和锦锻。

而那些刺竹,家徽,饰带花纹,其实也稍显粗糙。

而东方选的几件衣服,更是简单朴素之极,那些繁杂的刺绣,夸张的波浪装饰,左一条右一条的饰带,通通没有。

只是简单的一排以黄铜代替黄金的长扣,一一扣上,黑色的紧身腰带系紧,几处细微的收束和小点缀,别有生机地衬出东方的挺拔俊雅,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那样的华彩明光,不需靠任何外物增添,他自己就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奇迹,再华丽繁缀的衣装,也比不上他眉眼间的一道光芒。

他穿着最简单的男装,都是如此漂亮,如此出众,美丽得让所有传奇中的美女,从明珠变成了顽石,可是,他的美丽里,没有一丝女儿态,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挥洒从容,更让人无法生出一丝关于性别的暇想。

桑迪还在直愣愣地冲他发呆,东方也低头,打量了自己这一身衣装。

衣服并不算好,甚至不是完全合身,不过,暂时将就些罢。

说起来,自来到这奇异世界后,他一向我行我素,这竟是他第一次,穿这里的衣服。

只是,没想到,身边看他换装的人,不是希雅,伊芙,甚至不是法修,泉音,或是维克多,理查,而是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闲人,以及一位正张着嘴发呆的老板。

就这几件吧,多少钱?老板猛得惊醒,双手乱摇:不要钱,不要钱,如果您肯让我请本城的画家,把您穿本店衣服的画像画好挂出来,本店可以倒找给您一笔钱,确切数目好商量,我们……东方没耐心再听这位精明商人的打算,随手扔出整整一个钱袋,信手抓起一边的大斗蓬,重又披在身上,直接走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好戏连台早已黑了。

马车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颠簸着,头,喘着粗气,慢吞吞地往前踱。

桑迪已经急得有些坐不住,时不时从座位上站起来,伸长脖子看能不能看到歌舞团驻扎地方的灯火。

而在他旁边坐着的东方,还是披着斗蓬,半遮着脸,看不清神情。

好不容易,远远的,马车终于靠近了小镇。

虽然已经入了夜,今夜的小镇,因为歌舞团的到来,却是破格地热闹的。

小镇边上的野草地里,早早就打理出了一大块场地来。

四下里插着几十个松明火把,两百多镇子上的闲人,稀稀拉拉地坐在四周。

在他们的中间,有几个女人歌舞正急,观众们哄哄然,或是看表演,或是聊天,有人四下走动,有人到处吐瓜子壳,有人吐痰,有人放屁,还有小孩到处乱窜,有父母的呵斥声,孩子的尖叫声哭声,又有女人,抱着幼儿,直接就在某处把屎把尿。

空气又闷又热,还夹杂着人身上的臭气汗气,一片嘈杂。

东方下了马车,一时并没有立刻上前。

桑迪干笑着,远远冲那边高声打一个招呼。

就见一个三十余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几个箭步冲了过来。

她明显是一场节目刚下来,暴露妩媚的演出服还没换,脸上的妆也才卸了一半,远看还不太觉得什么,就这么冲到面前来,近距离看看那张脸,那身打扮,实在有些让人不适应。

这个女人。

却是全无顾忌。

一伸手。

无比准确地揪住桑迪地耳朵。

拧着他地耳朵就就往营地那边走。

你跑哪里去了。

想死吗?误了节目。

皮特能扒了你地皮!桑迪一边努力侧头对东方苦笑。

一边护着耳朵。

乖乖快步往里走:我不是及时赶回来了吗。

我不是走之前留了信吗。

我不是……你不是不想活了吗?团里地马车你也敢赶走。

这么多年攒地钱。

你就敢一口气花光!你醒醒吧。

还在做那不切实际地白日梦?老娘都要让你气死了……随着一连串泼辣地怒骂声。

桑迪被扯到了人群之中。

不少看表演地镇民。

转头过来看他们。

接着又窜出一个。

四十余岁左右地干瘦男人。

拿着根木棍对着桑迪一通乱打。

桑迪一边闪一边挡。

又不敢闪挡得过于厉害。

转眼间挨了十几下。

却也让他们拖到临时用木板搭起地后台里去了。

东方不肯过去,只找了一棵位置合适的大树,跃上去,坐下,好整以暇隔着老远看戏。

舞台上的节目变幻得也倒是快。

漂亮的女人,穿着相对暴露的衣服,伴随着热闹迅快的鼓点,扭来摆去地跳着舞,每到转着圈激烈晃动胸部兼扭摆臀部,或者是跪卧在台上,腰腹部波浪般起伏地时候,台下就是一阵口哨欢呼,叫好的,轰笑的,说些荤话的,此起彼伏。

东方只平静地看着。

在最底层流浪求生地团队,为了活下去,必然要使用这一类手段。

无关是非,无关道德,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几个女人下去之后,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搭挡变把戏,一些在东方看来很幼稚地戏法,虽然不象美女艳舞那么吸引人,但小孩子们却十分捧场地叫好。

之后又是一个看起来就长得很猥琐的中年大叔出来讲笑话,自然一个一个全是黄笑话,引得男人们轰笑着,女人们嗔骂着,只有孩子们,盲然不解地跟着笑着。

看来,桑迪说他们的歌舞团很受欢迎,倒也不算信口开河。

下一个节目,就轮到四五个穿着和桑迪一样衣服的年轻人,拿着镶满反光石,缀着布条的剑出来表演剑舞了。

随着音乐,四五把剑舞得寒光闪闪,彩色布条子满场乱飞,倒还真是热闹。

只可惜东方这武学大家,看得实在难受,不由得伸手抚着额头,简直不忍卒睹。

然而,这并不是最需要他忍耐的节目,因为,一场剑舞结束之后,四周四个年轻人向四个方向散开,突现出站在最中间地桑迪!桑迪衣服没换,一张脸却是画得浓墨重彩,收了剑,对着下方观众们大吼一声:下一个节目,万兽朝东方!东方几乎被硌得打了一个寒战。

什么?只见桑迪穿着那件恐怖的,花花绿绿闪亮亮地衣服,挥着一把剑,在空旷的台子上手舞足蹈,嘴里发了一些毫无意义地高呼大叫。

随着杂乱的音乐,从后台陆续走出来一群野兽。

一条尾巴少了半截地老狗,两只癞皮猴子,一头懒洋洋,毛都脱了的老虎,一头老得好象走路都走不太利索的老牛,外加一头,饿得皮包骨头的狗熊……这万兽就这么围着桑迪转着圈,有气无力地你嗷嗷两嗓子,我哼哼几声,桑迪就站在中间,以表演剧情的方式,穿插着让这帮万兽演了一会儿……马戏。

钻啊,照指示打滚做动作啊,向下头观众点头示意啊般把戏演完之后,后方粗糙的背景板上,忽然升起一个木台,台子上一个人首蛇身的女人,分明就是刚才抓着桑迪的耳朵,把他拧回去的半老徐娘,穿着件一眼看上去就是很假很粗糙的蛇身裙子,自然,为了表现蛇女浑不知世事,她整个上半身几乎是全裸的,只是拙劣地以蛇式长裙,有意突起的两处顶端遮掩了一下重要部位。

然后,她开始在音乐声中引吭高歌……至于这歌声的水平如何……看东方那紧皱起来地眉头,就可以知道了。

在歌声中,万兽继续围着桑迪又吼又叫,而桑迪象疯子一样,在一群癞皮猴子秃尾巴狗中间蹦跳着挥舞着剑跳舞。

一曲已毕,蛇女双手向天,拜了一个崇敬的姿式,大声叫:东方,东方,东方……下头万兽齐吼,桑迪也举剑向天,做了一个自觉极潇洒的姿式,就此定格,久久不动。

只剩下蛇女还在大喊东方,东方……下头的观众被感染了,热情涌起来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被节目感染的,还是被那半个身体全裸,还举手向天,使某些部份更加以一种诱惑地方式出现的蛇女所感染。

反正人们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了,东方,东方,东方……男人们哄笑着,女人们竟也好玩一般看着,而孩子们更是兴高采烈,一个个跳得老高,那年幼尖细的声音也跟着大喊。

东方的眉棱跳了跳,慢慢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他要杀人,他要把演戏的,看戏的,所有人,全杀得一干二净!今晚,这里每一个叫过东方的人,都会死得很惨,很惨……他正满心杀机,东方,东方,东方……这一回,声音从怀里传出来。

东方一怔,苦笑,伸手从怀里把蛇女托出来。

蛇女兴奋地在他的掌心直跳,伸手指着前方的一片热闹,眼神都是闪亮亮的。

东方,好看,好玩,桑迪,很好,他们很好,都叫东方,好好地……她快活得连脸蛋都是红通通的。

可怜的小家伙,一辈子也没见过大场面的乡下蛇啊。

就看这么几百人聚在一起,听歌看舞,火把闪耀,就觉得热闹了不起了。

也该说这节目拙劣到一定地地步了,她一点也没察觉这是在重演当年万兽迎东方的故事,只是觉得好玩,还有那个假冒地蛇女,她更不知道演的是她,只是觉得,那扮象看着就亲切啊。

至于这个节目有多么扭曲东方的形象,多么让人愤怒无语,她就更不知道了,她只是认为,这么多人都在叫东方啊,他们一定都是好人,一定都很喜欢东方。

东方叹息。

杀人的主意不成了啊,这真要杀下手,就得准备着整日整夜,被一个不懂事小孩痛哭骚扰,没准还要由着她全身乱跳,这里捶,那里打,顺便还把眼泪鼻涕擦他一身。

演戏的,看戏的,谁也不知道,自己刚从生死线上打了个转。

这最后一场好戏看下来,整场节目就结束了。

观众们说说笑笑地离开,留下满地地瓜子壳,花生皮,烂纸屑。

演员们懒洋洋,精神颓废地各自去卸妆休息。

桑迪被那个说黄色笑话的团长皮特一把抓住,又要动拳动棍子地继续教训。

桑迪一边闪,一边大声求饶:团长,团长!我帮我们歌舞团找到一个贵人了,你以后会感谢我这次不告而别地!什么贵人,这一次,你别想再糊弄过去!真的真地!一个年轻的贵族少爷。

他可能是想玩想刺激,笨头笨脑地装成是普通人地样子。

这哪能瞒得过我,一眼就看出他来历不凡了。

我装成没认出他是贵族,和他交朋友,把他拉到团里来做客了,我们笼络住他,好处肯定不少,团长,你相信我吧……桑迪上蹿下跳地,边躲边说。

四周男男女女的演员们,也并不全信,不过看着桑迪可怜,都笑着劝阻。

团长,先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要真是那不懂事,傻乎乎隐藏身份想要历险,想要游历,还真把传奇故事当真的贵族,那可是个好机会。

先看看吧,要真是贵族,那就归我了,只要我……玛汀,就凭你,哪个贵族会瞧得起你,只有我出马才能勾得住……得了,瞧瞧每回半夜往你帐蓬里爬的都是些什么人吧,还好意思自夸?你清高,你了不起,哪回你赚的外快得比我少了?…………话没说几句,两个女人,倒先热火朝天地争抢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剑舞逍遥劝阻变成争风,由讨论问题,变成争强斗胜。

本来桑迪打,现在是两个还没把暴露演出服换下的女人,叉腰挺胸地怒视彼此,就差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相互撕打了。

几个男人反而都忘了打骂劝阻的事,傻愣愣在旁看着两女争风,眼睛忙乱从二女身上某些充满诱惑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扫。

吃的肉都进肚子不进脑子是吧,啊?那演蛇女的徐娘,这时已换了衣服冲过来,挥手连拍了几个男人的后脑勺,又恶狠狠地眼睛一瞪,一连串怒骂出来,这才算把两个女人给降服下来。

东方虽然隔得远,也无碍他将这一场闹剧听清看明,一时只觉好笑,轻轻一跃下树,顺手把蛇女重放回怀里去。

那边一阵折腾之后,桑迪也终于拖着半信半的皮特过来了。

对于皮特客客气气的招呼,东方并没有回应,只是随手把斗蓬的帽子解下来。

皮特在意料之中地震了一震,桑迪拉了他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东方甚至没说几句话,大多都是桑迪那大嗓门说个不停,东方只要适时嗯两声就好。

他越是这样沉默,越是这样不礼貌,倒是越符合贵族本身的高傲,再加上他的容仪气度,华彩辉光,别说他是贵族,说他是位王子,甚至年轻的国王,怕也没有人会不相信的。

您是桑迪地朋友。

当然就是我们全团地朋友哇!兄弟你想在我们这里留多久都可以。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就算是我们自己饿得吃不饱饭。

也绝不会委屈朋友地!皮特满脸堆笑做好客状。

拍着胸膛保证。

桑迪气得在旁狠狠冲团长使眼色。

至于这么一见面。

就急不可待地把穷啊。

饿啊之类地词挂在嘴边吗?皮特只装没看见。

笑嘻嘻伸手请东方过去休息。

一边在前头引路。

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那前方地椅子凳子观众座位往旁边搬。

又忙不迭地吼叫团员把前头地上地垃圾破烂。

都好好清扫清扫。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

这刚演出完。

这这实在是太乱了呵呵……团员们这时也出奇地听话。

手忙脚乱地四处清理。

等东方走过来时。

那乱七八糟地后台。

旁边四处支起地帐蓬。

已经勉强能看。

能站。

能说话了。

大家不等团长叫。

就一气集合过来。

往四周一围。

全用热闹地眼光冲着东方看。

几个年轻女团员地眼神。

犹其炽热。

可是。

不等皮特一个个介绍。

东方已淡淡说:很晚了。

我一路过来。

有些累。

想尽早休息。

皮特只一愣,立刻说:休息,休息!好好休息!其实我们演完节目,也需要休息了。

可这休息,说得容易,做起来,还真不易。

歌舞团那么点收入,肯定是住不起旅店的。

全团就那么几个帐蓬,晚上都是男女分开,各自挤着睡。

现在,谁敢让一位贵族少爷,跟一群臭男人挤一个帐蓬?女团员的帐蓬倒是宽裕些,但这和优待女性无关,主要是方便她们赚点儿外快,自己打扮亮些,也贴补一下团里。

可这第一回见面,也不知道人家贵族少爷的性情喜好,总不好开口就让他和女人共一个帐蓬吧?看皮特迟的样子,东方立时明白过来,只随意一指桑迪:我和他已经很熟了,跟他住一起吧。

皮特立刻点头,连称好好好。

去掉一个桑迪,再好好分配一下,虽然挤害,其他男人应该都能住进剩下的帐蓬了。

桑迪却是整张脸,刷得一下,红得如火烧一般,瞪着眼,简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皮特只当他是紧张,最后高高兴兴把他推进帐蓬之前,还安慰了他一大堆的话,什么别紧张,为了全团一定要好好拢络住这位贵族少爷,实在不行,夜里出来,象侍从守着主人一样,给东方在帐蓬门外打地铺也,自己这个团长一定会记在心里的之类的。

桑迪就这么晕晕乎乎,被团长大人把他和东方塞到一个帐蓬里去过夜了。

虽然他为人一向大咧咧,少受拘束,这时候也是手足无措,连正眼也不敢多看这心目中极美丽地女人一下,只是低着头,嚅嗫着说:你放心,等他们都睡了,我就出去。

不必。

东方淡淡答,等他们都睡了,我们一起出去。

————————夜最深的时候,远离小镇的郊外,四周空荡荡冷清清的。

天空一轮半月昏昏暗暗,寒风吹在身上,凉得渗人。

这个,我们出来到底干什么?桑迪心里慌慌的,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发问。

东方一探手,也没看清他如何动作,桑迪腰间的表演剑就到了东方手里。

深更半夜,四寂无人,这种气氛下,忽然有人抢了自己的剑,桑迪不由得心慌意乱地低叫一声,退后两步,这才猛然忆起,东方是个自己救下来地女人,而那剑其实是表演用的钝剑,这才脸上发红,讪讪然重又上前。

你想看剑吗?提前跟我说这不声不响,怪吓人的……东方也不理他,只轻轻一拂剑锋,淡淡问:你真的很想名扬天下,希望你的剑术和你的表演同样出众,是不是?不是很想,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桑迪瞪大眼,握着拳头,大声发誓。

东方点点头:我见过一套剑舞术,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不待桑迪答话,剑光便在他掌中展开,转眼间,犹如千万朵银花,绽开在夜空中,又似万千道银晖,划破这沉沉的黑夜,明亮夺目,耀眼生辉,美丽生动得让人转不开目光。

东方施的,是公孙大娘剑舞术。

在中原武林,数千年地传承中,能把武和舞,达到完美统一的,就只有唐时那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大娘。

然而,自安史之乱后,公孙一系的剑舞虽能传承下来,但得其精髓,也不过四五成而已。

当年东方宝典神功初成之时,曾经有一段时间,心性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极喜欢美丽的东西,美丽的技巧。

他穿过女装,画过美妆,连武功,也更喜欢施展以婉转柔美见长地,至于武功的威力,倒是不挑了,反正以他的本领,哪怕是最普通的少林长拳,也一样能打死顶尖高手。

就是那段时间里,他把享有盛名的公孙一门地门主掳到魔教来,为他演示剑舞术,看过几回后,也就学会了。

只是后来达到宝典第十二重时,心境却又豁然开朗,入了浑然之境,从此也再不以此介怀了。

他是武学大家,胸罗万千,此时心神早通,再施展公孙大娘剑舞术,自然而然,却是洒脱飘逸,再无从前那种过于阴柔的气息。

这一番只是随手演示,已是看得桑迪目瞪口呆,到最后,竟然激动到全身颤抖。

东方飘然收剑,桑迪已是直冲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东方面前。

如果不是仍坚信东方是女人,这时候,他就要没脸没皮抱住东方地大腿了。

师父!你一定要教我!桑迪又激动又着急,又兴奋又紧张,连声音都变调了。

我教你,但不许叫我师父。

东方微微蹙眉,往侧稍移,离这个激动得已失去理智的男人稍远一些。

勉强当当法修影子这一类出色人物地师父也就罢了,至于这个连男女都分不清楚,爱吹牛地话痨?收这种徒弟,实在是太丢人了,还是直接杀掉更省事些。

虽说桑迪地天份平常,但他对剑术和舞蹈那种极高的热情,那种近乎饥渴的专注和勤奋,却让他像久旱的土地一样,迅速地汲取着雨水。

东方是名师,他也不求速成,只简单教了几个动作,由着桑迪练了一会,在旁指导纠正了一些容易犯的错误,便把桑迪一个人扔在这里练习,自己回去睡觉了。

桑迪练了整晚。

一夜没睡,眼睛多了两个黑眼圈,一直没休息,不断地练习,令全身都隐隐酸痛,但他的精神却是极之振奋地,两眼还照样炯炯有神。

一大早,歌舞团的人纷纷起来,见桑迪这个样子,都觉好笑,皮特拉了他到旁边问,是不是这位贵族少爷真把他赶到帐蓬外睡去了?其他人也交头结耳,怀疑这位贵族少爷是不是脾气不好,不易相处什么的。

适时东方掀开帐蓬出来,四周立时噤声,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望着他。

该吃早饭了吧?东方完全不理会四周异样的气氛。

是是是,该吃早饭了。

皮特一迭声地应,心里还在烦恼叫苦。

歌舞团的伙食水平,只怕没法让一位贵族满意啊,哪怕是一位隐瞒身份,出来游历找苦吃的贵族,这个这个,贵族们,对于吃苦,也是有底限的啊。

好在,东方再一次解除了他的窘境。

今天我请客,我们到镇上最好的酒店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应该是我们招待客人才好。

皮特置身后一堆人地欢喜眼神于不顾,搓着手干笑。

你们已经给了我很好的招待,我也该回报。

我们去镇上,一边吃一边谈。

谈谈我暂时加入和资助歌舞团的事情,如果你们实在不愿的话……愿意,愿意!这么真诚热情的邀请,有谁会不愿意呢?皮特大声说,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回了头,冲所有人恶狠狠扫一眼,你们有谁不愿意?于是大家一迭声叫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贵客临门油酥卷,溏心煎蛋,浇了蜂蜜甜汁的松软的小米糕。

平时酒楼里都是到中午才忙碌起来,今天一大清早,后厨却就忙了个四脚朝天,紧赶慢赶着给包了楼上雅间的客人们送早点。

虽说心里说要矜持要矜持,饥肠辘辘之下,歌舞团的红男绿女们,面对满桌点心佳肴,最后还是极其没有形象地吃了个风卷残云。

打过几个饱嗝,如果不是东方那所谓的贵族身份,身上又散发出一种清冷之气,大家早就一拥而上,近距离去和他热情联络感情了。

因为没有外人在,东方临着栏杆旁边坐了,解开了斗篷的头罩,也不动刀叉,只是让人送了茶水来意思一下。

等大家吃饱喝足了,这才公开说出了他自己的打算。

他要将飞焰歌舞团,打造成超一流的歌舞团。

演出的服装道具,驯兽车马,全部弃旧换新,歌舞团要走向大城市,重金请高人为他们重新设计节目。

将来,所有的王国贵族,都将对他们趋之若骛,大小庆典之时,歌舞团必会收到各个方面,无数演出的邀请。

东方描绘的美好未来,对歌舞团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些。

但是东方许诺的那么大的资助,确实是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至于东方自己,暂时他只准备当歌舞团幕后的一个小小的乐手,而且只负责在剑舞时,背后奏乐,自然,一定要剑舞节目他看得满意时,他才肯配乐。

其实,大家私下里都忍不住腹诽。

何必这么麻烦。

您配什么乐啊,如果您肯自己站出来,当我们的台柱子,唱唱歌,跳跳舞,哪怕你唱歌走调,跳舞顺拐呢,我们歌舞团也可以轻轻松松,就达成你对未来的那个展望了。

自然。

这话没有人敢说。

贵族地身份。

有时候确实是非常非常好用地。

敲定了未来地合作关系。

双方正式互相介绍。

东方地自我介绍几乎都是桑迪在做。

当说到东方地名字时。

大家都会心地笑。

一个隐瞒身份出来历练地贵族当然不会用真名。

反正这年头。

自称叫东方地人又不稀奇。

没准以后。

他们还能借这个理由。

改名叫东方歌舞团。

沾沾那位神秘传奇人物地光。

而团员们。

也由桑迪一一向东方做了介绍。

整个歌舞团。

才十来个人。

皮特虽是团长。

却也清闲。

整天忙上忙下。

料理全团。

处理团内团外各个事件。

为了所有人地衣食忙得头发一把把地掉。

虽然看起来猥琐。

贪财。

吝啬。

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地人。

永远不会明白。

带着这么多人。

艰难挣扎着活下去地苦楚。

十五岁地亚里斯是皮特唯一地儿子。

全团人呵护地小弟弟。

他和性情温厚地中年大叔利奥经常搭档表演节目。

以桑迪为首的五个年轻人,是歌舞团的壮劳力,表演节目,喂养群兽,搬搬抬抬,搭搭建建,必要地时候,挺身而出,解决闹事的流氓,对付想占女团员便宜却不给钱的无赖,最苦最难的工作都由他们担起来。

四个女团员,由演蛇女的苏迪丝带领。

三个年轻姑娘,都是她一手教养指导带大的。

到如今,苏迪丝年纪渐大,曾经的青春美丽渐渐褪色,别说歌舞曼妙,就算以女人原始地资本诱惑观众,这碗饭怕也吃不了几年了。

手头没有什么积蓄,年纪渐长,未来渺茫,虽然平时还是说说笑笑,照样泼辣,但那一点点凄凉之意,终究是露了出来。

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年轻的三个姑娘,对于无名歌舞团流浪谋生的女团员们的未来,犹其感到警惕和畏惧。

这些年来,努力地在歌舞之外,以别的方式赚取钱财,只求将来老去,不至于衣食无托而已。

在团里,没有人会用道德规矩来阻拦她们,也没有人鄙视轻蔑她们。

虽然皮特常常会要她们贴补团里一些,虽然桑迪他们,偶尔会挤兑姑娘们请客,大家吃好一些,但这个小小的,卑微的歌舞团,依然是一个紧密的家。

东方漫不经心地,听着桑迪一个个介绍下去,所有人都尽量收起自己的粗鄙,努力以比较文雅有礼地姿态来面对东方。

姑娘们平时较为轻浮随意,更曾经为了东方,争闹得十分厉害,但真的跟东方坐在一个桌子上,那真是一个比一个规矩,一个比一个乖巧,人人低着头,连说话都变成蚊子哼。

东方身上那种自然而然,就显高贵不凡,令人不敢造次的气度,确实有极大压迫力。

哪怕东方一直在极力收敛,也依然是收敛不住。

总的来说,东方对于自己这信手选择,十分满意。

隐入一个三流的歌舞团,会十分合适四处游历。

而当这个默默无名的小歌舞团一举成名,当他以这样一个全新地身份进入王都时,一定会非常非常有趣的。

———————————夕阳西下,街巷里,白天的喧嚣热闹渐渐淡去了。

轻风带着凉意,在长街上一扫而过,无数带着图案的毛边纸,却又轰然飞起,满天满地地扬在整条大街上。

纸上的图案,十分有趣。

简笔地线条,清清楚楚地画出了一个窈窕舞女,两个手执宝剑的男人,还有一头动感十足地老虎在钻火圈。

大部份人虽不识字,但飞焰歌舞团这个名称,已经被满街派纸的人,喊了无数遍,此刻自是无人不识。

人们拿着纸条,谈笑着,对那即将到来地知名歌舞团,生起了的无限好奇和深深地期待。

小孩子们对图画大感兴趣了,在街道上追逐着这些四散的宣传单,你争我抢,十分热闹。

飞焰歌舞团还没有入城,就已经让城里感受到了过节的热闹气氛了。

——————————三月七日,飞焰歌舞团至罗伦城,演出十日,期间城内两位贵族,一名豪商被盗……四月十日,飞焰歌舞团至索特港,停留十五日,期间城内共七户人家遇盗,都是豪族,五月十六日,飞焰歌舞团……六月十三日……年轻俊美的男子,修长的手指徐徐翻阅着掌中的资料:能确定吗?最近那个突然冒起来的歌舞团,可是很受欢迎。

剑舞表演,不但晃花了许多小姐夫人的眼,连那些出众的武者,军队的将领都连声赞叹。

驯兽的技巧,更是让我们家族的驯兽师都大为佩服。

他们的歌舞也出众,又曾经到过边关,免费为军队表演,无论是在平民中,贵族中,还是军队里,他们的口碑都很好,而且据说他们已经答应了好几个城市,未来数个月内,各大庆典的表演邀请,真要弄错了……他微微一笑:我们不但要得罪不少城主,贵族,恐怕还要被那些整天围在旅馆和大剧场外头的那帮拥护者们咒骂怨恨。

就是不能确定,才要你想办法。

无论如何,他们的嫌最大。

那个无影无踪的强盗,出现的路线,和歌舞团的表演路线,实在是重合得太厉害了。

而且,根据调查,那个歌舞团以前根本不起眼,却忽得花钱如流水,出手异常阔绰,节目也特别精彩,这么大的变化,总不可能是得了神灵指引吧。

而自此之后,大盗就跟着歌舞团满世界跑了。

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的中年男子,眼神冰冷地说: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在他来之前,把这件事,查清楚。

年轻人淡淡笑笑,不说话,只埋头继续翻阅手里的文书,过了一会才说:看起来,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神秘的吹箫人了。

当初泉音和东方在一起时,从来就没想过学习东方那些威压无数强者的各项本事,只凭着精灵对音乐的热爱,向东方把箫的制作工艺和吹奏技巧学过来了。

后来,这些知识,又从她这里流传出去,自从东方热莫名其妙地在维斯王国刮起来之后,各式劣制的长箫都卖得极好,只是,能顺利吹完一首曲子的人都很少,更别提优美动听了。

几乎全维斯的人都知道,只有维克多大公殿下身边的那个美丽精灵,才能把东方的箫,吹得悠扬婉转,无比动人。

然而,这个在飞焰歌舞团中,从不正式露面,只是在幕后为剑舞配乐的吹箫人,却能将这古怪的乐器,吹得出神入化。

一个歌舞团,何德何能,能招到这样的人物?只凭此一条,这人的身份,就十分可疑。

中年人语气生硬:这要由你来判断。

年轻人站起来:我有多大的灵活度?手段尽量小心些,谨慎些,现在全城最少有几万人在追捧这个歌舞团,万一那人狗急跳墙,把人群~动起来,我们虽然不怕,但眼看贵客就要到了,闹出事端,总不好看。

年轻人点点头,回身走向书房大门,手握门把,刚刚把门推开,身后传来男子冰冷的声音:如果必要的话,该有的强硬手段,也不要顾忌,那个大盗专找有钱有势的人下手,我不希望我们尊贵的客人来了之后,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年轻人优雅地一躬身:是,亲爱的父亲!第一百七十四章 月初月盈湿的海风,带着鱼腥,吹过千叶白帆,顺着平坦宽阔,将海边港口嘈杂的声音,一直带到市中心的广场里。

希尔罗,南方最繁荣富有的城市。

良港海湾,让财富如流水一般集中在这里。

希尔罗的中心地段,几乎是寸土寸金,一间小小商铺的租金,在外地人看来,都能惊掉下巴。

自然,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有钱人。

处在希尔罗中心大广场南端的圣音大剧场,一张门票几乎是纯金打造,看戏的人却是从来不缺。

不是最顶尖的剧团,剧场大老板都会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

就算是最顶尖的剧团,也很少能在圣音表演超过十天。

然而,飞焰歌舞团每晚的包场演出,却已经足足有半个月。

眼看着合约结束,可是观众热情的呼声,一直不减,每晚的上座率也从未下降过,所有人都在努力呼吁飞焰歌舞团延长在本城停留表演的时间。

为此,老板一天三趟地往飞焰歌舞团全包下的那所上等旅馆里跑。

许多拥护者们,也整天在旅馆外头游荡。

也常有聪明能干的人,或翻墙,或冲门,或化妆成旅馆成员,成功的倒还真不少。

在享受观众们的热情之余,全团上下,其实也有些不胜其扰。

咱们什么时候走啊,再不走我都要短命十年。

天天晚上外头有人叫我的名字叫不停,每天都收一堆肉麻得要死的情书,一天最少要应付五拔闯进来的人,天啊……一大早,桑迪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在在铺着精美钩花餐布的大餐桌前,一边狂吃一边哀嚎。

这位收情书收到手软,收到的鲜花放了满房都摆不下的家伙,此刻这言若有憾,实则深喜的诉苦,自是没人理会。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自去吊嗓子,翻跟头,举杠铃,逗老虎,眼角也不肯多扫一下这位得意忘形,拼命找机会变法子炫耀自己地主。

桑迪很悲惨地对仍留在原地。

悠悠然喝酒地东方说:师父。

你看看他们。

我不就是比他们多红了那么一点吗。

我不就是比他们多得了师父地宠爱一点吗。

就人人看我地笑话。

谁也不肯伸援手了……咚地一声。

某人横飞了出去。

跌得十分沉重有力。

四周地人。

还是该干嘛干嘛。

别说歌舞团员们。

就连留在饭厅外间地旅馆人员。

听了这动静。

都已经是见怪不怪。

眼也不抬一下了。

桑迪揉着跌疼了地屁股。

龇牙咧嘴地站起来。

东方冷冷道:不许叫我师父。

桑迪很委屈很恭敬地答应:是。

师父。

东方叹了口气,慢慢将酒壶里的酒一口喝尽。

算了,现在这帮人还有利用价值,将来再来整治这个不听话地家伙吧。

切片,削人棍,万蚁噬心……该用哪些精彩的手段,来回报这个家伙这么长时间来,成千上百声师父呢?东方颇有闲心地目测估算了一下桑迪的身板。

嗯,这倒是一件可以好好考虑考虑的事。

越来越心宽体胖,温厚大方,一点也看不出当初吝啬小气之态地团长皮特,乐呵呵地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说:桑迪你就闹吧闹吧,再怎么闹,我们也不会走的。

玛汀跟莫里艾子爵少爷现在那么好,我们帮不上忙,也别捣乱啊。

咱们小玛汀的未来幸福,可就看这一次了。

桑迪,你该不是看着眼红,想借机拆散他们吧。

桑迪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坐回来:少爷?不就是长得好看些,有钱些,送的花多一些,隔三岔五送些漂亮首饰。

这种贵族家的少爷,谁知道能有几分真心。

小玛汀真是昏了头,被迷得脑子全变成棉花了。

咱们现在又不差钱,何必去讨好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呢。

你看看,现在她整晚整晚地回来,大早上也不见人影,我亲爱地皮特大叔,别忘了你身为团长的责任。

皮特责备地望他一眼,用眼角扫扫东方,这不是把东方也带着骂进去了吗?桑迪只是干笑。

你小子是不相信团长我地眼光吗?贵族们找乐子,捧捧歌女舞女的事,我也没少见过,可是我看这位子爵少爷,是真地很认真,和那些人有些不一样的。

玛汀现在毕竟今非昔比了,又有名,又漂亮,打扮得,也增添了点学识,也许她真就运气好,碰上一个真心地呢。

怎么说,也要给她一个机会啊。

东方漫不经心地听到这里,懒洋洋站起,信手拎起从城中高价买来的一整坛东方美人,往自己房里去了。

真心吗?人心如此多变,真与假,怕是从来不易分清的……他抬手,仰首,醇香美酒入喉,甘甜而激越。

入了房门,信手把大酒坛子往窗边桌上一搁,倚窗而坐。

这房间视线极好,此时隔着窗子,可以丽的花园。

这一片修剪得极是漂亮的鲜花绿草中,一群人,蹦蹦跳跳,举重摔跤翻跟头,虽是和美景极不协调,但阳光下,那勃勃的生机,却又是如此生动。

传桑迪剑舞,纵然他只得其三成,亦足已倾倒天下。

利用蛇女能沟通百兽的能力,轻易驯化教导野兽,以他自己极出众的音律之术和歌舞技巧,指点团里的姑娘们音乐和舞蹈,花钱如流水地,让全团一切的装备都是最好的,所有的节目都可以请到专才教导设计……秋去春来,春归夏至。

虽说这歌舞团是自己忽发奇想,拿来当工具使的,但这大半年间,也是放了这么多心思上去,又在一起混迹了这么久,要离别之时,终时有些淡淡怅然。

他这样若有所思地居高临下,平静地把所有人的脸上的笑容,眼里的憧憬,神情间的欢悦快乐,甚至肆意挥洒的汗水,都看在眼里了。

在他临窗沉吟之时,怀中的蛇女已是自动自发,慢慢爬出来,摆动蛇尾,顺着东方的衣襟下向游,摇曳着身体,晃着脑袋,悠悠然然,一路游到酒坛口,向下一跳,小小一声响,酒花四溅,她已经跳到酒里游泳去了。

没多久,趴着酒坛,一个小小的脑袋冒出来,脸蛋红扑扑一片,声音有些含糊:好喝,好酒……东方叹气。

每回这么喝,每回这么说,连点新鲜词都没有。

蛇女冲着东方呵呵傻笑了一会,一放手,重又掉回酒坛子里去。

转着圈学冰^:或游或潜,忽尔跳出水面,竟还在空中翻身,试验各式精彩的身段技巧。

东方也渐渐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含笑看她翻来变去地在酒里头玩,各种高危险,高刺激动作,层出不穷。

换了个普通人,要做到类似的动作,至少要苦练十几年,但对于蛇女来说,一切随心所欲。

这小蛇的身体强悍度,柔韧度,以及相对身体大小而形成的力量,东方居然直到现在,也没真正测到过底。

他伸了手指搁在酒坛口,蛇女在只剩一半的酒面上一纵,就轻轻巧巧抓住他的手指,开始慢慢荡千秋。

酒面到坛口的距离,相比蛇女的身高,已是极长,她这一纵之轻巧随意,就算是普通的轻功高手,也是远远不如的。

东方由着她半醉地眯着眼,懒洋洋在自己的几个手指间,翻转来去。

就会吃吃吃,喝喝喝,为了你,我算彻底变成纨绔子弟了。

东方这段日子,混迹在歌舞团中,啥琐事也不用操心,就走过许多地方,看尽各处繁华,赏遍风土人情,倒是比当初跟希雅伊芙做伴时,悠闲自在得多。

但他每到一处,必往最热闹的地方闲逛,除了自己增长见闻,其实也是为了怀里的蛇女看着新奇的一切,更高兴些。

每次必把最好吃的菜,最香的糕点,一气全买回来,见着什么红的绿的,闪光的,会动,会响的各式东西,眼是眼也不眨地买回去往房里堆。

这种做法,自是很符合贵族们奢侈浪费的习惯,只是品味之差,眼光之滥,哪怕是没什么眼界见识的歌舞团员们,心里也是悄悄嘲笑了很久的。

东方虽知必会让人非议,却也无奈,这些东西,全是买给蛇女的。

小孩子么,都喜欢好吃的食物,都热爱那些红红绿绿,会闪光会动会响的东西。

蛇女的胃口极好,个子虽小,但敞开来吃,一顿饭居然能吃差不多与身体同样重量的食物,经常吃得肚子圆滚滚,甚是吓人,然后就趴到东方给她买的一堆好东西之间,幸福地打滚。

东方虽顶着好吃且没品味的名声,但看她这样快活,这样满足的样子,竟也觉得高兴,虽偶尔训斥几句,埋怨两声,对蛇女那是不痛不痒,完全无需介意的。

此时慢悠悠用手指,逗着蛇女正悠闲适意得很,从窗外花园里,响起的招呼声,却是清晰地传入耳中。

玛汀,回来了。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昨晚没休息好吧?是昨晚玩得太累吧?大家笑着招呼,颇有些调侃的意思在,但玛汀的回应却轻得几乎不可闻。

东方转眸向园中看去,正好看见,这个歌舞团里最美的姑娘,穿着年轻英俊的子爵少爷送来的美丽长裙,戴着他亲自挑选的,最漂亮的首饰,打扮得出奇漂亮,却有些迷茫失神地向自己一楼的房间走去。

她明显没有注意长裙污了裙角,耳环掉了一只,而美丽的妆容,在一个晚上之后,已经有些糊了。

东方平静地转眸,看看指间的蛇女,翻掌把她托在掌心:我们离开歌舞团,好不好?第一百七十五章 贼心贼胆离开,为什么?蛇女很惊奇,酒都醒了两分。

这里很好啊,桑迪舞剑漂亮,玛汀跳舞漂亮,小牛小虎小象都听话,音乐,好听,酒,好喝,东方,高兴……蛇女竭力地表达自己的反对。

有人要出卖我了,若实在不想走,我就要杀人,而且可能会杀很多人。

那就杀啊。

蛇女用不理解的眼神看着东方。

有什么理由要为了不杀人这种理由,而要离开让他们很开心的歌舞团呢?东方倒是自失地一笑。

是啊,随心所欲,怎么快乐怎么过就好了。

难道真的是心肠柔软得太久了,不过就是大开杀戒而已,他居然还会略略犹疑。

蛇女却是很好奇也很好学地接着问:什么叫出卖?出卖啊!东方一笑。

是旅馆接了他们的生意,可是伙计收了某些人的钱,就乘他不在,翻他的房间,还小心地把一切弄回原样,以为他发现不了。

是歌舞团的成员,被那些自称爱好音乐,崇拜传奇东方,想要学吹箫的人,捧一捧,夸一夸,小心地塞两个红包,就眉飞色舞地对人把关于他的事,说了一遍又一遍。

是那个技术远不如影子,连隐身水平都没达到的刺客,就敢于在旅馆里潜踪匿迹地跟踪观察他。

是旅馆外许多自称拥护者地所谓探子们窥探地目光。

出卖……是玛汀散乱迷忙地眼神。

惊惧畏缩地神情。

出卖。

不过如此吧。

他懒洋洋拎起酒坛。

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去。

喝了两口。

似是酒气上涌。

随手将那酒坛子往外一扔一甩。

平时东方喝醉酒时。

常有狂态。

大家早就已经不以为意。

只是这次。

他这一扔。

力气居然大得出奇。

酒坛摔碎在窗外左侧一棵树上。

烈酒泼了一树。

满花园地人。

都向他望过来。

东方全不理会,只慢悠悠地坐下,眼光却落到院子里,那两个正练习吐火吞火把戏的小伙子身上了。

—————————————————————城主府的书房里,俊美地年轻人神情极之不快:父亲,这件事已经交给我了,你对我的能力就这样不信任吗?我并不是要插手你的任务,只是替你请了两个帮手。

城主大人不动声色。

父亲认为,我们家族属下的强者,和城中的军队,捉不下一个强盗吗?重要的是怎么能不惊动大多数人,悄无声息地捕捉。

这个歌舞团太有名,你的母亲和妹妹都十分喜欢他们的表演,我们不能刺激他们的拥护者,我也不想回家后被你地母亲妹妹纠缠责备。

更不愿意在那人来做客的前后,城里闹出什么乱子来。

我为你请来地帮手,剑法箭术都极出众,又拥有低等贵族的身份,这几年,周游全国,经常被各地贵族们重金雇用,替他们解决一些麻烦。

你不要觉得这辱没了你,记住,你是接受他们的效力,而并不是请求他们的帮助。

可是,我已经……书房的大门外,忽然响起有些慌乱地脚步声。

却又停在房门前,显然对于是否要打扰两位主人的密谈,还有些迟。

年轻人不悦地回头开门:出了什么事?门外地人趋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年轻人脸色一沉:怎么回事?不是拍着胸膛说隐身术如何高明,就算潜在那个人身边,别人也发现不了吗?他是身上不小心沾了酒。

他的潜伏术,是不能动的,偏偏团里的人,正在他身边练习吞火吐火的戏法,结果火花掉到他身上,着了一大片……年轻人的脸色铁青。

剩下地事情,不用那人说,他也能判断出几分了。

刺探的人扑打身上地火,自然是被歌舞团的人发现。

那个舞剑地桑迪,剑术出奇地好,旅馆外面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那么多狂热的歌舞团拥护者,再想要脱身哪里有那么容易。

他因为疏忽,被桑迪刺成重伤,勉强逃出旅馆,又被旅馆外地人一拥而上当贼给……幸好我们在旁边安排了人,巡防队及时以捉贼的名义把人带走了,但已经剩下一口气了,少爷,怎么办?年轻人脸色阴冷:什么怎么办?没用的东西。

既然是贼,就扔到牢里,让他把这最后一口气拖断了了事。

————————自从闹出了白天的捉贼事件后,旅馆外头就由热情的拥护者们,自发地组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圈,以保护他们的偶像。

旅馆里的歌舞团员们却并不当回事,毕竟自从成了名,有了钱,被小偷盯上就不是一回两回了。

相比只图钱财的小贼,还是三天两头就排除万难地潜进来表达心意的狂热拥护者们,更麻烦一些。

天色一晚,大家都关紧了门窗,各睡各的。

外头的花园,走道,竟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是大家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只是害怕碰上哪个拥护者翻墙爬窗,一时走避不倒让人缠住了。

在一片静悄悄的暗夜里,某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纤巧的身影,轻盈无声地悄然上楼,慢慢行到东方的房门前,却又迟了一会儿,才轻轻敲了几下,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变调。

东方,你在吗?东方微觉诧异。

察觉到有人靠近门外,他本来还指望是派来接替白天那个倒霉刺客的人,耐不住性子直接来查探,谁知,来人居然是玛汀。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半夜到一个男人房里来做什么?虽说这大半年的,他一直混在歌舞团里,但并没有和歌舞团成员们亲如一家地融在一起。

大家还是把他当贵族少爷那么敬着,虽然相处得比最初时还是自然许多。

他也曾指点过玛汀歌舞,但几乎都是冷着面容,公事公办地教导,私下连话都交谈得极少。

玛汀她们这几个姑娘,虽说当初曾因为嘴里说笑着要争他,而打过一架,但真到了他面前,却是从来不敢造次的。

这样的不远不近的关系,绝对不适合这一类的暗夜拜访吧?难道她是打算以色诱地方式,来完成某个大人物交待的任务?东方几乎是带点淡淡的好奇和期待,给出了回应:门没锁。

玛汀轻轻推门进来,烛光下,这个美丽女子的脸色有些青白。

东方安坐不动,只顺手指指对面的椅子。

玛汀低着头坐下,低着头发呆,居然半天不说话。

东方竟也不催她,只这么冷眼看着,这位美女半夜跑来,是不是就打算在他对面坐一晚。

玛汀一直低着头,脸上的挣扎,眸中的纠结,却是东方也看不到了。

良久之后,她才极小声地说:东方,你,你根本不是贵族,对不对。

东方只微微挑眉。

他好象从来也没说过他自己是贵族,桑迪也很小心地,一直说,这是他的猜想。

好在,玛汀其实也并不是非要等他回答不可。

她等了一会,听不到东方一丝声息一个字,声音更加软弱慌乱:你不是贵族,你,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紧张害怕得几乎落下泪来,那一句是不是,竟是反反复复,问了三四次,都没正常问完。

东方都有些不耐烦了。

不就是想问他,是不是那个所谓地大盗吗?都有胆子半夜跑来敲门了,这一句话,倒是没胆子说完。

玛汀猛地抬起头来,咬着牙,脸色煞白地看看东方,眼中还是慌乱而迷茫的泪水,话却说得很快:你有危险,快离开这里。

东方叹气。

其实他最欢迎地就是危险,可惜,这世上,能让他有危险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少了。

玛汀站起来,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相信我吧,你真的有危险。

最好早些悄悄地离开。

我,我……她结巴了两回,欲言又止,忽然跳起来,向房门跑去。

东方只冷眼看她。

玛汀直冲到门口,却又定住身子,回头对着他说:快走吧,你的事,有人知道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她复又迟,顿住话头,竟是以从不曾有的勇敢,注目从正面,深深看了东方一会,这才回了身,飞快跑下楼去了。

这女人半夜跑来,就为了说这几句莫名其妙地话?东方皱了眉。

不止是他迷茫,连蛇女都从他怀里游出来了:东方,这就是你说的出卖吗?她要你走,所以,她是出卖你?纯洁地小蛇努力学习复杂的人类问题,东方却是无语。

出卖?嗯,大概,好象……和他原来想的,似乎是有了一点出入。

有什么理由,放弃未来大好的前程,无数的富贵,高贵的身份,来给一个一直冷淡相待地人示警?是那位英俊漂亮的莫里艾子爵少爷,温柔手段水磨功夫做得不够,还是金银首饰,华服巧妆,送得不足?竟还是没有打动,这个曾经为了多赚一点钱,未来多一丝保障,就什么都能舍出去地女人?总不可能是玛汀,看出了人家所谓的承诺,都是谎言,一旦利用价值消失,将来地所有光明希望,就会立刻破碎,所以才这么当机立断吧?这女人,平时没那么精明聪慧啊?东方真的很失望。

他期待地是暗处某个聪明人,阴险而周全的布局,或是想看看,一个美丽女子,争取更好的一切,而可能用出的狠毒手段,但结果,只是一个心慌意乱,吓得半死的女人,眼泪汪汪,拼了命为他豁出去,示一个对他来说,其实又全无意义的警。

他甚是郁闷,蛇女还在他掌心跳:她出卖你!她要你走!要不要杀她?现在就杀,杀完,我们是不是就没事了?虽然她其实也挺喜欢看玛汀唱歌跳舞的,但没有任何人,在她心中,是可以和东方相比的。

东方摇摇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屠狗之辈方浑若无事,依然每晚参加演出,白天在旅馆休息,|逛两圈,买一堆好吃好玩的回来。

虽然每每发觉,玛汀用那忧伤焦虑的眼睛望着自己,他却是连眼角也不向这美女扫一下。

倒是玛汀,两天时间,精神就萎靡得厉害,脸上没有血色活气,神情总有些紧张,有时会茫然发呆,旁人随意叫一声,她却会无端吓一跳。

每天早上起来,看到东方都准时从房里走出来,都十分失望。

每回看东方单独出门,又总是充满期待,等到东方他慢悠悠又走近旅馆门口时,她又忍不住用震惊失望焦虑不解的眼神狠狠看东方几眼。

这两天,莫里艾子爵来找过她三次,她每回都有些迟疑犹豫,最后却又还是出去相见。

大家发现她情况不对,屡次询问,她只一口咬定无事,大家也只得罢了。

也是在这两天之后的清晨,一对年轻男女,骑着高头大马,背弓跨剑地进了城。

才一进城门,就有数衣着体面的贵族侍从,迎了上去。

请问,是杰克骑士和蒂娜小姐吗?年轻的男子身披轻甲,极俐落地跳下马,眼神明亮,声音劲朗有力:这是我收到的城守大人的信件,需要验看吗?为首的侍从微笑着扫了一眼信封,躬了躬身:爵爷已经准备了欢迎的宴会,我将荣幸地为二位带路。

蒂娜也一笑下马,笑容明朗大方:那就麻烦你了。

贵族有资格在城内骑马。

二位不用下马。

蒂娜看看这四下人来人往。

车马如流地热闹景象。

笑说:不了。

这里人太多。

骑着马走得太慢。

还不如自己走。

要是放马跑起来。

又太过扰乱秩序了。

如果不是太赶地话。

我们就慢慢走吧。

也可以麻烦你为我介绍一下。

这座伟大而富饶地城市。

侍从微笑点头。

在前方引路。

杰克和蒂娜一路拉着马跟着。

杰克笑着问:这次我们要对付地人是谁?不过是一个强盗而已。

有二位帮忙。

十拿九稳。

我相信。

少爷很快就可以组织行动了。

侍从温文有礼地回应。

详情。

还是请二位询问老爷和少爷吧。

———————————这是几套换洗的衣服,各种身份打扮的都预备了,乔装改扮时方便。

这是干+饼,我亲手做的,带在身上两个月也不坏,就是去荒郊野外躲一段时间也不怕。

钱都备好了,唉,可惜团里现在就这么多现钱,前几次表演得的钱虽然多,可是大都存起来了,现在我也不敢去取大笔地钱,怕被人看出来。

我们知道你有钱,但身上带的现钱肯定不多,有这些备在身上,总没坏处。

马准备好了,就咱们团里最快的那匹疾风,等会儿桑迪从正门出去,他是团里最红的。

那些围在外头的人,肯定得跟着他跑,你乘着这机会,从后门逃。

一入夜,东方的房里又挤了好几个人。

皮特,桑迪,玛汀,苏迪丝,一个一个地往东方怀里塞大包袱。

才两三下,就快堆得把东方的脸都遮住了。

怎么回事?东方几乎是明知故问。

还问什么,快走吧,别犹豫了。

桑迪简直要冲上来强拉他了。

东方顺势一抬手,轻轻松松一只手就把四五个大包袱直接扔到桑迪手上,压得这小伙子一阵子摇晃,费老大劲才能站稳。

出什么事了?他目光淡淡扫过玛汀。

这美丽的姑娘脸色依然苍白:我全说了,现在大家都知道。

你不用再装了,抓紧时间,快走吧。

不是大家,不是全部,就我们几个。

皮特担心东方着急,连忙声明,我们绝不会泄露地,你放心。

玛汀是我一手带大的,她连着几天这样反常,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她那几句乱七八糟地谎话,怎么瞒得过我。

她整天整夜地替你担心,白天吃不下,晚上睡不着,你的事又那么严重,她不敢乱和别人说,她又一向有些怕你,你不肯听她的劝,她也不敢再来找你。

我再一逼问,她也就一咬牙,全告诉我了。

我们都很小心,皮特是团长,桑迪……算是你半个徒弟,就我们几个知道,对其他人一点风声也没透,你放心。

这么说,你们是都明白了。

东方扫视四人。

四人点头:明白了。

东方慢悠悠坐下:可我却不明白,好端端为什么要走,还要象做贼一样偷偷摸摸逃走。

四人无语。

你不就是个做大贼的吗,到现在,居然还要装糊涂。

玛汀无奈地说:莫里艾子爵经常约我单独出去玩,常会引我说起歌舞团的事,有意无意,话题总会牵到你身上,我那时候,我那时候……她低了头,重复了两三声,语声渐渐低落。

一个流浪多年,渴望安宁地女人,面对一个年轻青俊,温柔多情,身份高贵,且百般殷勤的男人,指望她还有理智那是不可能地,自然是有问必答,甚至问一答十了。

苏迪丝轻轻拍着玛汀的肩头安抚着她,她略略平静下来,才继续说:就是前两天,他忽然间告诉我,东方是做案累累的大盗,借歌舞团藏身,要我帮忙对付你……他说,你就信?他家是大贵族,还是本城城守,又是大领主,斩钉截铁,还说已经调查清楚,掌握了绝对足够的证他……玛汀呐呐地说着,略略有些无措。

一个有根有底的大贵族,手握实权的领主,和一个来历不明地,连证明也没有的所谓贵族,谁地话更可信些,不问可知。

更何况,全团上下,其实人人都对东方的身份存地。

谁也不是傻子,就算刚开始把东方当一个私游的贵族,但贵族们一时动心,混在歌舞团里玩玩或许可能,大半年时间,一直留在歌舞团里,还有那层出不穷地本领,种种与众不同之处……谁心里没点儿猜疑。

只是大家都是人情练达之辈,又早被东方积威成习惯了,不管人家有什么秘密,既然人家不愿说,自然就不开口问。

反正他们是受益人,东方对他们也明显并无恶意,这糊涂就一直装下去好了。

但也正因为有这样的猜,所以,莫里艾子爵一表态,玛汀就立刻相信,玛汀说一明,桑迪他们几个,也全部深信不。

要说东方真是一个大盗,借歌舞团藏身,这确实能解释许多事。

更何况他们自己一路表演,也确实一路听说大盗的事情,好象不管他们在哪里演节目,哪里就会发生连串强盗事件,这两相一对照,大家竟是连直接找东方求证都省了,先自下了判断,然后就去忙东方逃的事。

他们人人慌乱,脸色铁青,东方却是十分悠然从容,平静地继续问:他要你怎样帮他的忙。

他要我平时多注意你的言行,你不在的时候,悄悄查看你房里的东西,你有什么异常时,立刻通报他。

等他决定行动时,我可以帮忙,在你食物里下药,然后把你引到他们地埋伏圈里去……东方心中冷笑,就这么点小事,值得一位子爵少爷亲自出卖色相吗?不过……他看看玛汀美丽的面容……大约有人是公私兼顾了。

你答应了他,却又向我示警?玛汀愕然:你是我们地同伴啊,就算是在我们最穷最苦的时候,也从来没抛弃过任何一个重病的同伴。

东方微微蹙眉。

他这样高高在上,冷淡相待,即使相处了大半年,对整个歌舞团,也是隐隐地格格不入,这也算是同伴吗?桑迪急急说:你当然是我们的同伴,师父不肯真用心的话,徒弟再勤奋认真,也是学不到好本事地。

我们不是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的人。

皮特笑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有钱过,从来没有这么有面子过,每天早上醒过来,要呆呆躺一会,等一会,确认一切不是做梦,才肯起床。

不管你是为什么帮我们,这一切,都是你给地。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我们这辈子都值了,何况还过了大半年。

东方,我虽然小气市侩,但得了人的好处,不能不记着。

东方,你不是我们,你不知道,在台上全心演出之后,所有观众喝采鼓掌,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你不知道,那些努力付出了,被承认被尊重是什么感觉。

这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苏迪丝的笑容中有着沧桑,东方,虽然除了桑迪外,大家都有些怕你,不太敢同你说话,但我们心里都知道,你对我们很好。

很好?那些冷淡漠然,目下无尘,竟然也算得好。

玛汀用力点头:你对我们一直很好,东方,你是很骄傲,很冷淡,但那是你的本性啊,你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地。

哪怕是对着长相最平常的苏珊,哪怕是你曾看见过有钱地男人半夜钻进有些人的房间,你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对我们地态度。

表面上对我们客气,但骨子里一直觉得女歌舞团员就是妓女的人,到处都是。

象你这样,虽然冷淡,但所有本领都肯教给我们,只要我们有困难,就一定帮忙地人,却不天下少有。

你指导桑迪剑术打走仗着有钱,硬要强迫我们顺从的那帮家伙,你教团长利用拥护者们造势反对,逼那个想用强权硬把我们扣住的贵族,东方,你不记得你救过我们,帮过我们多少次了吗……东方沉默着听她一直往下说,点点滴滴,许许多多他早就忘了的事,她却记得如此清楚。

很多他不过是抬抬手,张张嘴的事,他们却这样郑重地铭记在心。

莫里艾让你帮忙,可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平静地打断了玛汀的叙述。

玛汀低下头,轻轻说:他说事成之后,会正式娶我,他说我立下大功,就算整个上流社会也会欢迎我,他许诺,会把歌舞团引荐给王室,去王都做长期表演……不过……她抬起头,望着东方大声说,一定是骗人的!我知道,一定是骗人的。

东方,你别记在心上。

就算知道有假,可那样辉煌光明的未来摆在眼前,人,很难不动心吧,女人最完美的归宿,歌舞团最高的成就,好象一伸手就能抓到,可似乎谁也没有犹豫,谁也没有挣扎,就做出了相反的决定。

尽管他们惊恐害怕,仓惶无措,尽管他们的脸色都一片惨白,他们的行动安排都漏洞百出,但他们做出的,毕竟是与光明的未来,完全相反的决定。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圣贤人。

东方心中,终是一声叹息,真是让人失望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是男人别再多说了,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我答应帮他的故意跟他见面,套他的消息,他说他已经请了两位了不起的强者来帮忙,不管我这边查到什么,他们都决定就在这两天动手了。

他们有武士,有法师,有军队,东方,你还是先躲起来吧。

玛汀满面焦急。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就说我太慌张,被你看出破绽,逃跑了。

他应该也不能怪罪我吧?玛汀不太确定地说。

就算怪罪也没关系,我们已经都商量好了,到时候一口咬定,你的事我们完全不知道就好。

最多被他们强行解散歌舞团,最多把我们赚的钱全送出去消灾。

放心放心,我老皮特精明着呢!每场演出,都会偷偷藏一点钱,防着以后有什么事发生,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就算钱全罚光了,送光了,大家也不用担心将来没着落。

皮特拍着胸膛表功。

钱没了又怎么样,我们学到的本事,是罚不走,抄不掉的。

有你教我们的这些本领,我们走到哪里,都能混个好生活。

他们争相恐后地一个个说着肯定没问题的话,努力想让一个本性冷酷的家伙,消除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愧疚和担忧。

东方左胸心口处,一阵发热,不是他自己愚蠢到感动激动,只是小小的蛇女在那里动弹个不止,如果这些人都不在了,相信蛇女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继续问:这就是出卖吗?这就是他们要赶你走的出卖吗?东方,你还要杀人吗?我们去杀谁……东方忍耐着小蛇女的捣乱,望着眼前几个蠢人,微微叹息。

他本来是很期待层出不穷的背叛和暗算的,结果却只是看了这帮人一次又一次的愚蠢冲动。

他早就习惯了背叛出卖欺骗伤害,哪怕是有一天,希雅和伊芙出卖他,他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没什么稀奇的事。

至于信任,守护,坚持,真心,这一类的东西,别说是去相信,根本就是当成只在书上会出现地,专门用来骗傻小子地字眼吧。

可是。

一群曾在最底层挣扎多年地人却似乎真地做到了他其实不相信地事。

他们中有人曾为了自己活得好一些。

出卖**。

曾有人为他地团体活得好一些。

到处去坑蒙拐骗。

他们不是希雅伊芙。

不是泉音法修。

他没有认真教导过他们。

没有用心保护过他们。

他对他们所有地指点。

都是漫不经心地。

他给他们所有地帮助。

都是微不足道地。

他甚至没有同他们多说过几句话。

多给过几个笑容。

然而。

在对于这小小歌舞团来说。

不可抗拒地恐怖压力之下。

东方所期待。

所以为地出卖却终究是。

没有发生。

这一次。

在蛇女面前。

他真要面子丢光了。

我不走。

费尽唇舌地劝说之后。

东方地回答还是这**。

极之简短明了地一句话。

为什么……桑迪急了。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东方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强。

估计这会子就该招呼大家并肩子上。

强行把人押走了。

因为如果我走,才真合了那位莫里艾子爵的心意,也不枉他在玛汀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了。

玛汀脸色一白。

皮特和桑迪同时皱了眉,苏迪丝立刻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说这全是玛汀编出来的话吗,你想说是莫里艾指使玛汀陷害你吗,这绝不可能。

玛汀也是慌乱地说:我没有,我说的全是实话……桑迪也问:东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对于这帮凡事都只听个话头,就急得乱跳地家伙,东方都有些无奈了:玛汀说的全是实话,但莫里艾要玛汀做地事,早就有人做了。

这旅馆的小工,三天两头,乘我不在来翻我地房间,然后再恢复原样。

前两天闹的贼就是莫里艾子爵派来监视我地,要往我的饭菜里下毒,只需要买通厨师就行。

我在人前的言行,旅馆里这些干活的,全都竖着耳朵准备听。

玛汀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套套我的话,但玛汀不算聪明机变,真要来套话,可能反而是她自己破绽百出……他一一道来,仿佛只是在说闲话,四人听得脸色越来越白。

桑迪脱口问:既然这样,他在玛汀身上,花这么大的功夫做什么?为了打草,可惜我不是蛇。

东方微微冷笑。

这典故没人能听懂,四双眼睛还是茫然地望着他。

他说我是大盗,可是他根本没有证据……东方冷冷一眼,让张嘴想说的玛汀,把话又咽下去了。

他说证据确凿,不过是诈人罢了。

他唯一的证据,只是强盗做案的路线和我们歌舞表演的路线相同。

那只能说歌舞团所有人,以及曾走过同样行程的旅人,都有嫌,慢慢排查就要累死他,哪里就能硬说成是我。

皮特思索着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证据。

因为我做的案子,怎么可能让人找到直接证只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就凭他的身手,断不可能留下让人追查的痕迹来。

他又不偷珠宝名画之类的宝物,只专偷现钱。

满世界全一样的现钱,能留下什么证据?如果他再认真一点,每回作案时,不留在本城,而施展轻功,一夜往返几百里,到别处去偷盗,那就算换了最聪明能干的人来,怕也是想不到歌舞团身上的。

他只是一直漫不经心罢了。

原来照他的猜测,富豪权贵之门,财多势大,只丢了一点现钱,不过是九牛一毛,虽然不快,也未必会大张旗鼓地全力搜拿寻找,更何况,现在歌舞团赚的钱,已经足够付各种开支有余,他到本城后,也一直没再出手作案。

这位城主大人,如此花费心思,非要把他找出来,这内中,只怕还别有隐情啊。

如果他真有证据,根本不需要玛汀来接应试探,直接上门抓人就是。

这里是他的地盘,还怕我孤身一人吗?东方冷冷说,就是因为他没有证据,所以想要通过玛汀来逼迫我。

让我自己慌乱之下,或逃跑,或反击,或销毁所谓的证据,他们才能好整以暇来抓我。

玛汀喃喃地问: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向你通风报信?你通风报信,我自然知道,你不通风报信,也必然心神不安,对我态度异样,如果我心中有鬼,自然就会想办法套话,甚至逼问……东方悠然道,只要我方寸一乱,他的机会就来了。

就算没有证据,他也没必要这样大费周张吧。

直接把你抓去审问就可以了啊?桑迪不解地问。

官方抓人审案子,哪辈子这么麻烦了?冤枉个把人,算得什么大事。

东方冷冷望着他:你还以为,飞焰歌舞团的成员,是普通民众吗?你知道你们名声有多大,你知道,全城有多少人喜欢你们,你知道有多少贵族想要邀请这个歌舞团在他们的庆典上表演吗?你觉得,哪个贵族会冒着得罪这么多人的风险,在没证据地情况下来捉我?东方态度不好,语气更劣,但这番话极有道理,众人反驳不了,但终是心中难安。

皮特还是忍不住问:不逃地话,我们应该干什么,难道什么也不做?我根本不是强盗,自然什么也不用做。

你们当然也用不着做什么。

东方毫无说谎的自觉。

他当然不是强盗,他一个魔头,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变成强盗了?强盗最多偷钱抢钱,而魔头的爱好,应该是杀人如麻博一乐,这可比当强盗刺激多了。

身正不怕影斜,我坐观待变就是。

四人皆是愕然,桑迪脱口说:你不是……看东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嘴里剩下地半截话又吞了下去,是啊,刚才东方确实分析了一堆有证据没证据,但东方却没说过一句承认他自己就是强盗的话啊。

这一回,倒是谁也没信东方真有这么清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皮特讪讪地做最后努力:就算暂时不用逃,但多少还是做些应变的准备吧,万一……没有万一,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太晚了,我要睡了。

东方不客气地逐客,这样耐心地慢慢解释,实在不符合他地性子,他更喜欢简单直接,一掌把里唆的人全部拍死,于是世界也就清净了。

解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东方的极限了。

他绝无可能再继续安抚劝慰这些人受惊吓的心灵,就算大家是因为他受地这个惊吓也一样。

他这里脸一扳就要赶人,大家在他积威之下,也不敢再强硬反对,只有桑迪急了,大声说:不行!女人一旦牵涉到案子里,被关进牢里,那下场会是怎么样?只要想想东方遭遇这种悲惨的可能性,他就全身发寒。

情急之下,他再也顾不得失言了:就算莫里艾不敢强行抓人,但一定还会弄出什么别的诡计来的!万一让他发现你不是男人,那就全完了!谁不是男人啊!这话在东方听来,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了。

滚出去东方脸色一沉一袖拂出,巨大的力道带着桑迪整个人向后猛得撞去,整张门被砰然撞飞,连人带门,一直飞出二楼外,咣当,扑通地落在地上。

吓死人的动静,引得各个房门纷纷打开,看到哎哎哟哟……正从地上努力爬起来地桑迪,各自打个寒战,赶紧关门装什么也看不见。

东方今晚脾气见长啊,以前虽然也经常摔打桑迪,可也没下过这么重的手啊?一个出来给桑迪伸援手地人都没有。

大半年相处下来,对东方那点隐约的畏惧,还真是深入到骨子里去了。

房间里,东方冷眼一扫吓呆了三个人,三人立时跳起来,不用东方再动手请他们出门,逃命一般地跑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逼良为娼皮特的房门,被重重关上。

三个人,六只眼,一起盯着还在揉屁股的桑迪。

东方他真的是女人?是啊,当初她要投河自尽,是我救了她……—————不用去听,东方也知道,这时候,桑迪必是在滔滔不绝地向同伴们说明他是女人的所谓真相,而其他人则会毫不怀地相信。

说起来,实在让人很郁闷啊。

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贵族,可桑迪一句话大家就信了,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女人,可桑迪一直坚信不,而且,估计说出来之后,大家一样会信,当然,他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强盗。

可是莫里艾说过之后,所有人就立刻接受了。

三件大事,都从来没有人想要通过他这个当事人,来认真查证确定一下。

他地形象就这么不可信吗?又或是太可信了?还是他可怕到根本没人敢向他求证?东方有些好笑地想着。

漫步走出那已经不存在地房门。

在二楼地栏杆处。

倚栏下望。

一楼皮特地房门外。

有一个人影。

以极快地速度闪进黑暗中。

如果不是他目力惊人。

且早有所觉。

怕也发现不了。

自从那个潜伏地刺客被当贼赶走之后。

旅馆里就多了一个干杂务地。

这里是全城最好地旅馆。

干活地人。

都穿了统一地制服。

这让人很自然地只通过他们地衣服来判断身份。

而完全不注意他们地脸。

所以。

忽然多了一个生人仆役在旁边出出入入。

全团上下。

居然没有一个人警觉。

这个人也十分机灵。

刚才在东方房外偷听。

敏锐快捷地在桑迪被打出来地前一刻躲起来。

又很快转移到皮特地房门外。

看起来……东方一笑。

又有新地情报。

要被送到莫里艾子爵地手上了。

不出东方所料,就在当晚,前后两个房间,两场谈话的内容,就被详细记录在纸上,传递进了城守父子商谈的书房中。

年轻的莫里艾子爵一边看,一边向父亲解说:这人倒是很聪明,居然看破了我的布局,打算以静制动……确实很聪明,但也很迂腐。

我们的确是不想贸然得罪所有飞焰歌舞团的拥护者们,但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强行下手,也并非不可能。

别地贵族们最多责难我们一段时间,难道还真为一个歌舞团跟我们结仇不成。

城守大人傲然一笑,平民就是平民,眼界总是小得可怜。

大势不如人,不懂设局扭转改变,只能愚蠢地镇之以静,不过是自取灭亡。

他最后仍然否认自己是那个大盗。

城守冷冷一笑。

到了这个地步,东方是否承认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他有足够的嫌,就宁杀错,不放过,绝不能让贵人来此做客期间,出现任何不在控制中的风波。

咦……莫里艾子爵低低惊叫了一声。

城守抬眼,不说话,只等着儿子解释。

东方……嗯,那个人,他……他……他可能是个女人……城守终于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莫里艾一语不发,只把手里的情报递过去。

城守匆匆看完,然后问:我去看过飞焰歌舞团的节目,但他只隐在后台给剑舞吹箫,最后谢幕也没出来过。

你应该见过他吧?是,我骗玛汀时,曾在旅馆进出过,特意找机会看他。

平时他也会出来逛街,我们的探子也有人见过他。

他在旅馆里起居,旅馆里地人,也常见他,他……莫里艾子爵语气有些怪异,我只见过他临窗的一个侧脸,已经觉得俊美得出奇。

他平时上街的着装,虽不是明显地蒙面,但大多会有意无意间,遮挡了大部份面容,可是,注意过他的探子,就算没完全看到过他的脸,也都说从没见过比他的五官更完美地人。

他在旅馆里,大多时间是一个人留在房中,偶尔出来和别人在一起,也总是在人群中间,不直接面对别人的视线,不过在旅馆住得久了,确实也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凡看到过的,没有人不极口称赞的……城守打断他的话:漂亮不漂亮并不重要,我要知道地是,你觉得,他真是一个女人吗?莫里艾沉默地回忆着那仅仅的半面之缘。

东方行止之间,全无女子之气,但是……他地皮肤,柔润莹泽,如羊脂美玉,再加上近乎完美的五官……莫里艾想了半天,终于说:我没有仔细就近观察过他,不知他言行如何。

但看他地容貌,说他是女人,确实有极大可能。

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拥有那样的完美地肌肤和容貌。

城守静静观察着自己的儿子,把他眼中的神往,脸上的怔仲都一揽无余。

他这个儿向风流多情,又眼光极高,就是一般的美女都看不上遥想一个仅有半面之缘的人,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那东方的容颜如何,已是不想可知。

行了,这件事,以后直接由我负责。

罗杰,你安排人,想办法把东方找来,我要亲自见见他。

莫里艾家族的族长,维斯的莫里艾伯爵大人,平静地下了决断。

年轻的罗杰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父亲……作为一城之主的伯爵挥手打断他的话头: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让你都这样倾慕的美女,那对我们家族来说,就是难得的好机会。

这件事,你不许给我捣乱。

不过就是个女人,再美,也只是一个女人。

更何况,此事还没有证实,也许他根本就是。

罗杰脸上神情数变,伯爵已是拍板定案:就这么定了。

定了什么?这两人想搞什么鬼?东方很悠然地坐在伯爵府的书房顶上,吹着夜风,看着星星月亮喝酒。

夜很深,他那隐在暗处的影子极难察觉。

而有机会看清他的几个哨位里放哨的人,这时全都站得笔挺在睡觉,至少在东方离开之前,他们是不会醒来的。

而醒来之后,也只会当成自己刚才倦极打了个盹。

东方思考着这父子两人略有些含糊的话语,过了一会,竟是极为奇异地笑一笑,对坐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抱膝看月亮,还配了一个极小号酒壶,一本正经喝着的蛇女说:我来客串一下绝世美人,祸国殃民一回,怎么样?蛇女照例好奇且好学地问:祸国殃民很好玩吗?东方邪恶地笑笑:应该会很好玩吧。

那就快点祸国殃民吧!蛇女拍打着尾巴,十分兴奋。

东方点头,慨然应诺:好。

一人一蛇,在月下以同样的姿式举起酒壶,相对一笑。

——————莫里艾伯爵和东方的会面,并没有任何波折麻烦。

伯爵府直截了当派人去请火焰歌舞团的乐师来为伯爵奏乐,东方大大方方应邀而去。

完全不理会桑迪皮特等人的极力阻拦。

当然,等着东方的,绝对不可能是喜气洋洋的华宴。

伯爵并没有摆什么大架子让东方久等,或练什么大阵仗来立威。

东方只是被引进一个大房间,隔着主位老远坐下。

除了对面坐着的那位伯爵大人,房里再没有第三个人。

不过,倒也不必敬佩老伯爵敢和一个大强盗单独处在一个房里的勇气,东方估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又大致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局,已是瞧出了最少十几处机关。

莫里艾伯爵定定地坐在原位,乍见东方容颜,这位出了名不好女色的大贵族呼吸竟也微微急促,眸光也微微有些乱。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平定心绪,然后才单刀直入地问:你是女人?东方做完美惊愕状,虽然嘴里没说话,那表情却就做了最肯定的回答了。

莫里艾伯爵尽力用平静的语气说:你是什么人?父母是谁,家住哪里,本领从哪里学来的,为什么要一路偷盗……东方只沉默着,努力表现出略带慌张,但却极力镇定的样子来。

他素来为所欲为,肆意而行,这样刻意示弱,极不习惯,此时倒是有些新鲜好笑的感觉。

这一切,都不重要。

莫里艾伯爵平静了一下心绪,说,只要你能为我做好一件事,你所有不名誉的往事,都可以一笔勾消。

你会有光明正大的身份,你会有高高在上的地位,你会有十分远大的前程,我的家族,将成为你永远的后盾,你不需要为了钱财去偷盗,你不需要提心吊胆,担心被看破身份,你不需要隐藏在歌舞团里,处处小心……东方不耐烦听他那一串无聊话,直接问:什么事?过两天我就要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我的客人对美丽优雅的女性,一向非常欣赏。

东方居然笑了一笑。

很好,这老头,想把他送去服侍某个权贵。

真是很了不起的想法啊。

当年他在艺妓营里喝酒唱歌时,那帮抢夺他的东瀛武士,忍者,浪客可是一个比一个死得快。

至于这位聪明能干的伯爵大人,和他那个英俊漂亮招女人喜欢的儿子,应该可以活得很长,长到足够他们享受完人类所能感知的一切痛苦。

你觉得,我会答应这种事?你可以选择答应,由我的家族为你除去一切后患,支持你一步步走向高位,你也可以选择拒绝,由我的人把你捉起来,强迫你成为高贵客人的女奴。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如舞残红良为娼这种脏朊事,这老头,居然还可以说得这么,面不改色,真是了不起啊。

虽然算不得什么良,但是东方心里鄙视起这位逼良为娼还正义凛然面不改色的伯爵大人,倒还是很理直气壮的。

你就不怕我虚情假意答应你,然后对你那位贵人不利,又或是利用他来对付你?你对我的客人不利,除非你不想要你自己,连带歌舞团所有人的命了。

他们那么讲义气,你总不会害他们吧。

莫里艾伯爵不失时机地显示出,自己对歌舞团内部所有的动静了如执掌的优势,不动声色继续给东方施压:至于利用我的客人?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强盗,再漂亮,也只是一时取乐的物件。

连情妇都算不上,只能当个女奴而已。

谁会真在大事上受你的怂恿。

只有得到我们莫里艾家族的支持帮助,拥有我们给你的身份,你才能借助着贵人的喜爱,步步登天,掌握更多的权势和地位。

就算你现在不服气,不甘心,可真到了那个局面里,你自然就会选择和我的家族携手共赢,彼此支持。

你如不信,可以同我打赌……东方眼神冰冷地盯着莫里艾伯爵,那目光仿佛是在估算,如果要抽筋剥皮的话,应该从何处下刀为好。

莫里艾虽然早料到,东方肯定有一个愤怒,激烈,反抗的过程,但被东方这样的眼神冷盯一眼,竟也是全身发寒,莫名地有些惊恐。

几乎忍不住要按动机关,把两人之间的巨大钢板迅速降下来了。

然而,东方只是看了看他,便站了起来:我不答应。

然后,他转身就走。

莫里艾伯爵端坐不动:你不答应,今天,你走不出这里。

东方没理他。

头也回地走了出去。

莫里艾伯爵伸手。

轻轻拉了拉桌底某处地一根长绳。

清脆地铃声。

刹时间。

传遍整个伯爵府。

铃声此起彼伏。

响成一片。

无数地脚步声。

呼喝声。

奔跑中甲胃相撞地声音。

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仿佛整个伯爵府地驻兵。

都在向一个地方迅速集中。

东方浑如不觉。

如闲庭信步一样向前走。

所过之处。

空空荡荡。

连仆人地都没了影子。

目光所及之处。

空如鬼域。

而呼喝喊杀之声。

却又仿佛在各个方向。

响个不停。

这种压力。

竟是比真实地伏兵四出地压力还要大。

可惜对东方来说。

这没有任何意义。

他徐步而出,刚从辉煌的大厅走到伯爵府广大的花园,一道灿亮的剑光,就从花丛中掠起。

带起飞花无数,漫天舞动,而那迎面逼来地一剑之艳,之烈,之丽,之美,却将花的颜色,都掩得黯淡了。

东方微微咦了一声。

这……好熟的剑法啊……莫里艾伯爵不慌不忙,慢慢从会客厅走出来。

从沉寂空荡的厅堂里慢慢步出,看着花园里骄阳似火,百花争艳,然而,最亮,最美,最艳的,是那花丛中的剑影,剑光里地身影。

剑起风雷,光寒天地,肃杀而凌厉,却更衬得在剑影里,那飘飞闪转的身影,犹如梦幻。

那不象是一场战斗,倒似是一场绝世的舞。

东方穿着那近几年才流行起来地东方袍,广袖宽袍,飘逸洒脱,一旋身,一挥袖之间,都是一种千年不遇的风流。

剑光中的人影,翩翩若云鹤翔鹭,悠然如雪回飞花,就象风吹过枝头,花儿经霜轻颤,却又摇而不落,直似一场顾盼生姿,流转如梦的蝶舞。

这无是一套适合女子使用地上乘身法,也是当年东方性情转为阴柔之时,刻意学来的。

还是那样,基本上只追求最美最漂亮最好看,实用效果无所谓。

此时东方故意使出来,真个动人心魄。

袍袖翻飞间,迷离如梦。

便是初识之人,只看这一舞一战,怕也会自然而然,把他看作是女人。

这样绝世之美的身姿,却正被那风雷涌动的剑势,逼得闪展腾挪的余地越来越小。

剑如狂风暴雨,而那挣扎于剑光中的身影,却是一瓣在风雨中随时会飘零而下地残红。

他这如舞一般的身法,美如梦幻,可一道道风雷激电地剑光,却似每一刺出,都会立刻惊破美梦,灭尽红尘,要以雪亮剑锋,撕裂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四周已聚了许多士兵,刀出鞘,弓上弦,原是准备如果东方从剑影里脱身出来,就立刻漫天箭雨,刀刀剑剑一起上地,可这时候,刀垂箭落,人人盯着战局。

每回看到一剑凌厉,东方躲无可躲时,不但不欢呼,反而有人惊叫,又见东方于万险中,堪堪避过,便又传松一口大气的长吁声。

旁边站了四五个莫里艾家族属下地强者,本来也是人人蓄势待发,可此刻望着东方在剑影里,飘摇无依的身影,竟是个个眉头紧锁。

每一剑都快捷无比,精妙绝伦,每一剑,都似乎要立刻把东方诛于剑下。

短短一段时间,东方衣袍上已是被刺破多处,只是幸运地没有受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莫里艾伯爵也蹙了眉。

虽说他已经叮咛过杰克,不要下杀手,杰克也保证过,他的剑术运转自如,微妙分寸处掌握极是准确,哪怕看起来打得再凶险,也是随时可以收手的,但看着那一剑又一剑,专盯着东方的要害刺过去,他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东方的美丽风华,已是叫他叹息生平仅见,再看东方这一舞一战的风姿,更是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把这个人掌握住。

这样的美丽,如果能够运用适当,那就是无以伦比的武器。

如果真的错过了这个人,那是整个家族巨大的损失。

他这里暗中凝思,他的独子罗杰已是急急冲他说:父亲,我们有的是人手,要抓他不是难事,为什么非要让一个人外人在这里耀武扬威?这人性子有些骄傲,靠人多把她捉住,她一定不服气,更要跟我们赌气。

让杰克一个人,用出众的剑术折服她,以后控制起来,也容易许多,何况,反正杰克的钱都付过了,总要让他干点活,我们才不吃亏。

莫里艾伯爵冷冷扫了儿子一眼。

他这个儿子也算是精明能干,只是性情过于风流了些,看到美丽的女人,就不由得心动。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就算是莫里艾伯爵自问老谋深算,且不喜女色。

每每看着那剑光在间不容发之间,从东方的要害旁掠过,也一样心惊肉跳。

他自己都沉不住气,何况旁人。

莫里艾伯爵四下看看所有人的表现,心中暗叹,要再不制止这一战,只怕人心都要乱了。

可若不乘此一战,彻底地打消东方的桀骜之心,以后要控制他,却也不容易。

他这里稍有犹豫,一支利箭,已是挟着万千风雷,势若激电地射到。

东方和杰克的战场,兔起鹘落,变化无定。

旁的弓箭手,看得是眼花缭乱,根本不敢随意放箭。

但这一道箭影却劲急准确,全不受那起落无定的身影剑光所惑,这样恐怖的一箭,根本就躲无可躲,更何况,东方这时,还被杰克的剑影压制着。

四周惊呼声响成一片,莫里艾伯爵脸上都有些发白,大喝一声:住手!然而,箭已射中了。

那一箭,准确地从东方头上射过去,东方的头发被射得披散下来,又被剑气箭气,激得飞扬乱舞。

因为长时间在剑影生死间拼战,所以他有些微微地喘息,脸上似乎带点淡淡的红,眼中又有些微微地惊色,衬着如许风华,这般神容,再没有一个人的视线能忍心从他身上稍稍移开哪怕一瞬。

远方的蒂娜箭在弦上,却一时不忍射出去。

近处的杰克剑势一凝,明明得了蒂娜一箭之助,令得东方身法一滞,他的剑居然没有乘机再刺出去。

就是这一恍惚之间,东方已是飞快向后远远退去,他们二人才记起,刚才似乎隐约听到有人喝止。

于是很顺理成章地收弓垂剑。

莫里艾伯爵冷冷望着似乎已经被打得傲气尽收的东方:你连我手下一个剑士都无法战胜,还想随便走出去吗?东方似是惊魂未定,微微喘息着不发一语。

刚才一仗确实挺累的。

要打赢不难,要打输也不难,可要打得这么风华绝代,却又依然险象环生地时时落在下风,这可真是难啊!最难的还不是打败仗,而是怎么安抚发现他打败仗的蛇女。

这孩子虽然变小了,力气魔法都不行了,但那横行遗迹森林多年的霸王脾气可没改。

她动作又快,判断又准确,真惹急了,就敢在那电光火石剑气纵横的情况下,直接从东方怀里跳到杰克脸上去,然后戳眼睛,咬鼻子,扯耳朵,那这就不是打架,而是闹剧了。

所以他一直不停地用传音入密,在一堆人当中,跟一个小之又小的半人半蛇说话,用内力把声音凝成最细最微的一线,只有那小小小小的耳朵可以听到。

幸好借着蒂娜那一箭,他可以故意吃个大亏,结束这一战,否则要他真的作势直接输给杰克,他还有那么一点不情愿,而再这么一直边打架边哄小孩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一百八十章 似曾相识里艾伯爵只当东方心中惊怕,倍感得意。

他慢慢走低了声音,阴沉沉地说:你不怕死,难道就不怕飞焰歌舞团所有的人死吗?我的人已经把旅馆包围起来了。

今天你拒绝了我,飞焰歌舞团就不会再有一个人看到明天的太阳。

东方神情一震:你敢做这种事?飞焰歌舞团这么有名,这种事,我当然是不敢做的。

可是半夜三更,有强盗要抢劫杀人放火,我这个城主,也没有办法啊。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的职责,全力缉拿强盗们的。

莫里艾伯爵的语调冷冰冰的。

东方目光冷冷盯着他,神情似有激愤之意,却终是慢慢沉寂下来。

我答应你。

很好,你先在我这里住下,还有许多事,你要了解学习。

我要回去。

东方语气生硬地说,否则他们不放心。

不行。

莫里艾伯爵的语气之中,绝无商量的余地,你可以写信过去报平安,我也允许他们派一个人来探望你一次。

但你在事情结束之前,绝不可以离开这里。

东方沉默了一会,终于微微点了头:好吧。

莫里艾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

他们不会有事。

等你成功了。

连你带他们。

都有大好处。

等你彻底了解你得到了地什么之后。

就是赶你走。

你只怕都还要留下来地。

他欣欣然地挥手。

呼唤仆人们来引领东方去休息。

其间罗杰走到近处。

好几回想说话。

或许是很愿意亲自去引领东方梳洗换衣安顿。

不过。

每一回都在开口之前。

就被父亲冷冰冰扫来地眼神打消了勇气。

东方离开之前。

凝眸看了看执剑立在花间地杰克和远处持弓地蒂娜。

微微一笑:好剑法。

好箭法!这语气中。

绝无一丝负气憎恨之意。

倒是颇多欣赏欢悦。

当年他借希雅地手来教导二人。

实是随心而为。

基本上没花什么心思。

可几年之后。

以东方地判断。

这两人剑术箭术。

皆已大成。

只要让他们全力发挥所长。

就算是九级地强者。

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数年之间。

可以从最平凡地三级武者。

最低等级地佣兵。

做到今天这种程度。

东方这个不负责任地师父。

教地时候虽不用心。

但徒弟们自己努力了。

出息了。

他还是挺高兴地。

他转身跟着仆人离去,四周的士兵强者们也接了命令,纷纷散去。

蒂娜和杰克却都有些心疑。

伯爵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他刚才已经听从了我地劝解,愿意改邪归正了。

他也是个人才,能保护下来,总是好的。

莫里艾微笑着回答。

大贵族们把强悍能干的罪犯收为部属并不稀罕,但杰克依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无法再多问什么。

莫里艾伯爵再随口客气两句,就离开了。

他堂堂一个大贵族,本来也没必要花时间应付一个低等贵族的疑问,这样给面子,还是看在杰克拥有一套来历神奇地剑术,并因为这剑术,而得到许多权贵,甚至神殿暗中关照的缘故。

伯爵离开后,子爵少爷亲自向两位客人道谢,并送二人去休息。

尽管这位少爷,从听说杰克和蒂娜要来帮忙的第一天,就一直心里不痛快,但在表面上,还是十分热情周到的。

回了房间,四下没了闲人之后,杰克才对蒂娜说:情况不对。

那个人不对,这场仗不对,莫里艾伯爵,也不对。

看来这一次,他并不是要捉强盗,而是要借我们施压,逼那人达成什么交易。

杰克蹙了眉,心中不悦。

贵族们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一回事,但是当自己被欺成了这交易中的一环,却实在是令人厌恶。

仅仅只是施压,也未必用得上我们。

二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苦涩。

这些年,他们兄妹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贵族们都愿意高价雇佣他们。

但是与其说是信任他们地能力,还不如说是对杰克那手传自东方的神奇剑术本身大感兴趣。

因为杰克很好说话地与许多方面地人,达成了传授剑术的交易,跟各个方面,都保持着较好地关系,于是贵族们,既希望能换到杰克的剑术,也愿意通过杰克,向很多方面地势力传达善意的信息。

而雇佣他们兄妹做事出力,只能说是顺便物尽其用罢了。

这样的风光亮丽,这样的左右逢源,这样的名声远扬……却实在并不是让人高兴快乐的。

原来随着人的力量地位提升,总是要被迫多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

沉默之中,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东方。

以前两人都不喜欢东方,觉得这人性子古怪,脾气坏,还特别骄傲。

现在才知道,能像他那样地我行我素,是多么痛快的事。

不是人人都能有东方的力量,还可以摆脱束缚,不是人人都能有东方的决绝,可以硬是放开所有的羁绊。

换了别的人,拥有他的力量,早就陷到权争风云,勾心斗角里去了,可是他……杰克忽然一震:蒂娜,我和那人交手的时候,总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仿佛她是熟人一样。

不可能。

蒂娜断然否定,这么美的人,如果我们见过,一定不会忘。

杰克摇摇头。

刚才那一战,确实有古怪。

蒂娜点头:我也是看你们打得好象有些奇怪,所以才发箭为你解围。

杰克嗯了一声,皱了眉头。

除了手足相依的蒂娜感觉到了古怪,所有人都以为他一直占尽上风。

但是杰克自己的感受却完全相反。

对手那看似险而又险的局面,不是因为对方没有能力轻松的闪避,而是因为他根本懒得多费一分力气,总是在最后关头,以最微小的差距避开剑势。

这种轻松和随意,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怎么觉得刚才她不象是在和我作战,倒更像是……是老师在和学生试招。

很多剑势,好象在我出手之前,他就知道我要怎么变化,要刺向哪里,我的剑刚刺出去,他已经决定了闪避的方式一样,我……会不会是这几年,你作为交换而传授出去的剑术,被人仔细研究过了?不会。

我交出去的剑术,暗中是有保留的,而这个敌手对我的剑术的了解,却似乎还远在我之上。

蒂娜,我的剑术,在东方出现之前,全大陆都没有人见过,可是,东方的剑术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东方又是什么来历的人,他有没有亲人,朋友,学生,他……蒂娜不等他说完,已然变色,猛地站了起来:你是说,那个人,和东方有关系?不但有关系,而且很可能是东方的亲人。

我总觉得她身上的气质和东方十分相似。

蒂娜一语不发,抄了弓箭就向外去。

杰克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去找她!不管莫里艾伯爵逼迫她做什么,只要她不愿意,我们就要帮她你先别激动,我们的能力有限,那些人对我们的客气都是表面上的,真扯破了脸,我们并帮不上她多少忙。

现在我们先装成什么也不知道,慢慢摸清楚情况,必要的时候,再偷偷动手。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不能正面跟莫里艾伯爵对抗。

万一他们急着赶我们走呢?蒂娜忧心忡忡。

不可能。

现在谁找我们,只是为了打架。

几年历练下来,杰克身上,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浮燥和冲动,他肯定也一样想顺便谈谈剑术的事,再请我们给谁带去他的致意问好什么的。

现在正事还没提,哪能让我们走,真等他说起来,我们就慢慢磨,不给爽快话,努力拖延时间。

而且,罗杰不是夸口说,过两天那个人要来吗,也许招待的时候,我们也是派得上用场的。

蒂娜犹豫再三,终于点头答应。

这之后,两人就如同没事人一样,作为客人留在了这里。

罗杰负责招待他们,虽不致有多失礼,但总有些神不守舍。

二人小心地套话,罗杰心不在焉,又对二人不加防备,不过几天功夫,就让杰克和蒂娜把事情的始末给套得差不多了。

杰克借口上一仗打得痛快,想和对手聊聊,数次向罗杰提出想见东方的意思,罗杰自是拒绝了。

不过他拒绝的态度是很愤然的,愤怒不是针对杰克,而是针对自己的父亲。

自从东方被强留下之后,就让莫里艾伯爵派人送到城上郊区的庄园去了。

因为怕东方容貌太美,男人看到他之后,没办法拒绝东方的任何要求,所以留在东方身边看护的人,全是精挑细选的女人。

这些女人几乎全家都为伯爵效,照顾看守东方如果出了差错,一家人都要倒霉,自是尽心尽力。

没有莫里艾伯爵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入那处的庄园,罗杰自己要求了三次,强冲了两回,最后都只换来老爹的一顿教训,每每念起这事,罗杰就是满心的不平。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风月美姬信给歌舞团报了平安,东方便悠哉悠哉,在庄园里下来了。

莫里艾伯爵专门为游玩所建的庄园,虽然不及旧时江南园林的灵秀,却也别有一种特色。

庄外山青水秀,庄园内地界开阔,大片大片是专门人工种植了细草的草坪。

草叶修剪得短短的,整整齐齐,每日傍晚清水喷洒,浇灌之下细草长得尤其厚密,几似铺满庄园的软绒毯。

层叠错落的花坛,多是规整的,大大小小的半月和半圆型,一簇簇繁花似锦。

散落的松柏灌木,也修剪成各式各样,有长方形,有圆锥形,也有刻意修剪成动物器具模样。

如此匠气十足却也匠气得足够气势雄浑的庄园,倒是让看惯了江南那种小桥流水,浑若天成的园林景致的东方,颇觉别致。

这短短几日,罗杰焦躁愤怒,东方却已经是庄里庄外,逛了许多回,十分的心旷神怡。

莫里艾伯爵倒是没有食言,允许满心忧虑的桑迪和东方见了一面。

东方只告诉桑迪,让他们不要盲目做什么傻事,只安心等着,估计五六天内,事情就能结束了。

桑迪虽然不放心,但一向信服东方,也只得听话离去了。

而另外一位访客,就是罗杰了。

事实上罗杰来冲过好几回,有两次甚至和庄园外的守卫发生了极严重的冲突,海动手打了好几个卫士长,每次都是莫里艾伯爵赶到,一顿怒斥,才把满脸愤愤不平的罗杰强行带走了。

这等父子冲突,主仆峙的好戏,东方可是静悄悄隐于暗处,看得一清二楚。

莫里艾伯爵虽然派了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东方,但只要东方愿意,无论是让这些人一起睡着,还是用摄魂术,给她们伪造记忆,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他的行动自由,并不受丝毫羁绊。

而庄园上上下下,却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东方地耳目。

他一边瞧着任性地大少爷。

对忠心地下属上蹿下跳指手划脚唾沫横飞地发脾气。

甚至动手乱打。

一边悠然地逗着掌心地蛇女玩。

再悠闲地等着那个气得胡子头发都要立起来地伯爵大人喘着粗气赶来。

把儿子一通痛骂。

老子和儿子地裂痕。

儿子和老子地亲信之间地冲突……东方看得微微而笑。

蛇女在他掌中高兴地看热闹。

笑着问:东方。

这就是祸国殃民吗?现在。

顶多就是祸害一个家族而已。

要祸国啊。

还得等一个人。

东方慢悠悠地答。

什么人?蛇女急着想看所谓祸国殃民地好戏。

一个权势大到可以影响国家地人。

能让一个大贵族这么费心要巴结的,最少应当是可以影响到国策的人了。

蛇女偏着头想了想:是什么人,他象玛汀一样跳舞好看吗?应该不会。

象桑迪一样,喜欢说话吗?可能不会吧。

象小牛小象一样好玩吗?大概不会吧。

那么……象东方一样好吗?东方失笑:肯定不会。

蛇女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终于有些期待地问:那么,他好吃吗?这个,应该,可能,大概,说定,还算好吃吧!东方忽然微微侧头,凝神静听了片刻,将蛇女轻轻揣回怀里,一踏松枝,几个起落,已是回到自己的屋前。

我们似乎又有新客人来了。

这一次来地,是一位名叫苏珊的美丽女人。

一身高贵华丽地细天鹅绒长裙,领口袖口,是波折的精巧花边。

丰满的前胸和收窄的腰带处,镶嵌着明亮的翡翠,七彩幻石和石榴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地妆扮也十分浓艳,有着如火一般的美丽。

她身后带着一群侍女,迤逦而来,姿态明显高傲地对东方介绍自己。

我叫苏珊,是你地老师。

在这几天里,我将会教导你,怎样成为一个最出色的美女,怎样运用你地天赋,让所有的男人都无法割舍你。

你要学会如何化妆打扮……侍们纷纷上前,镶着黄金地托盘一个个在东方面前列开。

各式胭脂口红香水鲜花,居然足有三大盘。

怎么挑选最适合自己的衣服……各式的衣服也一一摆放在面前了,华丽雍容,束腰大摆的淑女装,紧身轻巧,行动方便的武士服,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甚至还包含了,没有多少布片,缀了许多流苏的极暴露服装,和绣了各式精巧花纹,在细节处,有无数漂亮修饰的东方装。

怎样适当地用珠宝首饰来衬托自己的美丽……光华四射里,好几盘摆放得极整齐的珠宝,那光简直晃得人有些眼睛疼。

听说你的箫吹得很好,但是要得到男人的欣赏,各种适合女性的乐器,对艺术品的理解,能吟诵诗歌,能歌善舞,这都很重要。

几个美丽的侍女以跳舞般轻柔的姿式,将各式乐器,各部书典,放在旁边。

虽然你能学习的时间很短,只能将一些简单的,常用的音乐,诗歌熟悉一下,但总比什么也不准备要好。

苏珊轻盈地走近,慢慢坐在东方身边,轻轻伸手,以一个极优美的姿式,提起镶着宝石的酒壶,为他倒酒。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学习,如何让男人感到被恭敬对待,被全心服侍,你的一举一动,都充满让男人心动的力量。

她已经不再年轻,但眉眼间满是风情。

她慢慢地举起酒杯递过来,每一个动作,都能诱惑得人痴迷。

可惜,东方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纯洁男女。

这种水准的风情媚术,根本不值得他一看。

他甚至都不接酒,只是泰然自若地低头,就着苏珊的手慢慢将那一杯酒饮尽。

苏珊暗暗惊奇。

大贵族们购买年少美丽的女奴,由最有经验地人统一训练,即供自己享乐,也可以当成礼物赠送,这是常事。

苏珊自己就是最出色的教导者。

她自己也曾是莫里艾家族最受宠爱的女人,直到现在,年华渐去,但那些风情媚骨,还是诱得有许多新鲜美女能享受的少爷,三天两头召唤她一次。

她教过各种各样的女人,有纯真的,有烈性地,有聪明的,有固执地,但绝没有哪一个女人,忽然面对这种场面,被她用这样媚诱惑的姿态挑逗之后,还能镇定自若。

她们若不是面红耳赤,左右躲避,便是跳起来,远远逃开,更激烈些的,甚至会破口大骂。

而她则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忽然变脸发作,先立立威,将人教训一番。

但是这一招,对眼前的女人来说,竟然全无效果。

声势浩大的侍女队伍,一样样地准备物品,各种各样名贵的衣饰,还有那种让人血脉贲张,心慌意乱地挑逗,都不能对眼前之人造成丝毫压力。

这个人,竟是连手指也没动一下,就轻轻松松,把她营造的气势全破了。

苏珊心中不忿,反倒欺身过去,整个身子都倒在东方身上,用手指轻轻勾勾东方的下巴,嘴巴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当然,最重要的东西,还是要在床上教你的,女人怎么在床上让一个男人迷恋,这可是一桩大学问……这种绝对会让正经女人羞愤欲死的,而调逗般地动作和语气,却让东方十分好笑。

苏珊见他不答话,只当这个人再能故作镇定,听到学习床上技巧,怕也是吓着了,心中欣然得意。

她继续用这种软绵绵,勾魂般的声音,说着带有威胁地话:伯爵大人的吩咐,你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应该学习如何做得更好。

虽然难免有些不适应,但不管是为你,还是为了飞焰歌舞团所有人,你都应该忍耐。

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你所有地牺牲都是值得的,你现在学习地一切讨好男人的本事,都是有用的。

东方微微冷笑。

讨好?从来都是那些绝美之人,在他身边,用尽浑身解数来讨好他,从来都是那些盖世英雄,在他麾下,拼尽全力来博他赏识。

而他,何曾需要用心去讨好什么人……笑意初起,却是转眼凝滞。

似乎……在那遥远的前生,他是曾经试图讨好过一个人呢。

那个永远如众星捧月,被男人崇敬效忠,被女人倾心爱恋的自己,竟会那样真心诚意地,想要让另外一个人过得快乐……只不过,那一番心意的结果,只是场笑话罢了。

心中升起的,竟不知是傲气还是怒火,他一伸手,一把抓住了苏珊那只还在试图挑逗他的纤手,一翻身,就把苏珊给压在了身下。

东方是什么人?他是魔教教主,说到挑情手段,采补之术,风月功法,各种各样双修合体的神功秘法,有哪一处,会比魔教更多?当年他又是爱姬美妾成群,也常弄些个小手段,增点闺房之趣。

苏珊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东方已是伸手,轻轻抚过她美丽的面容,五指如过之处,苏珊的皮肤竟似在身微微颤粟。

东方看着她低笑,再不刻意压抑自身的强大的气场,眉眼间的风情与美丽尽现,而那带点慵懒与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你觉得,我还需要向谁学习诱惑的本事?苏珊嗓子发干,身子发软。

这个情场老手,此刻却是如同雏儿一般,连脑子都不会转了。

东方只不过是极随意地用那**般的手法,佐以游丝般的内息,挑逗得苏珊的身子酥软无力,以轻微的魅惑之术,配合他自己的风华神采,便是瞬间就将这个专司风月的美姬,给制服了。

他只一用力,便拉得全身柔若无骨的苏珊坐起来。

轻轻打散她的长发,信手挑了一把象牙梳子,为她重新梳理。

苏珊原也是个强悍精明,且最能利用女人原始姿本的人物,这个时候,却是身不由己地任由东方摆布,半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

旁边两个侍女,受了东方的命令,捧了最珍贵的水银镜,一前一后,为苏珊照着。

苏珊只见东方的手如变魔法般,轻巧变幻着,只让侍女送了几朵带着长梗的花,就用那花梗做簪,轻轻巧巧,将她的发梳成一个从没见过,但出奇精巧漂亮的发式,用美丽鲜活的花儿固定,鲜花衬着芳容,镜中的容颜不但美丽非常,且因着这新巧的奇妆,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新动人的气质来。

她定定地看着镜子,一时竟说不得话。

东方自己也很满意。

当年手握江山,怀拥美人之时,多少回为佳人晨起画眉,月下梳妆的旖旎情怀,到如今,手法还是不曾生疏的。

他在苏珊耳旁低笑:你觉得我还需要学习多少梳妆打扮的本事?第一百八十二章 欢声笑语珊刹时间红了脸,她只觉得全身发烧,想想刚才那个气扬,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想要让一个没见识的女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女人手段的自己,简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红着脸,一声不出,挣扎着起来,掩面奔逃。

东方既不拉她,也叫她,旁的人自是也不敢阻止她。

她跑了不知多久,却又渐渐慢下脚步。

想起东方那美丽得惊心动魄的眼睛望着自己时那飞快心跳的感觉,想起东方那奇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忽然血液激流的滋味。

她从懂事起,就学习取悦男人的技巧,从十三岁直到现在,不断地用身体和本能来换取生存的权力。

那些风月欢愉,对她早就味同嚼蜡,所有的**,快乐,兴奋,诱惑,都只是完美的伪装。

而那些属于本能的幸福欢乐,早就麻木枯涩,本以为再也不会存在了。

可是,刚才被挑动的感觉是什么?那种兴奋刺激羞惭抱愧种种激烈的情绪,是什么?如此地让人惊慌,却又这么叫人快乐欢喜。

她顿住脚,呆呆地站了一会,然后回身,缓缓向来路而去。

东方已经懒洋洋坐在花园里一棵盛开的花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零零散散地照在他身上,偶有风来,他身上光影斑驳,飘摇而动,无数鲜花,微微摇曳着,美妙的香气环绕在他的周围。

他的身旁依然放着金壶玉杯美酒,四周的侍女有些茫然地立着,虽不知应该做什么,但自然而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绝美之人树下的慵懒之态吸引着,痴痴看着那些落在他的衣上发上,复又随风飘扬地细碎花瓣。

他依然穿着男装,穿着那看起来极洒脱飘逸的东方装。

虽然明明知道他应该是女人,但看着他这样潇洒的男子妆扮,懒散神情,却依然没有一个女人,能不为之心驰神动。

苏珊定定地看着他。

忽然间想起。

刚才被他压在身下时。

一些极微妙地感觉。

她……他?忽然间。

她对伯爵给她地信息不那么确信了。

然而出奇地。

她心中一片宁定。

竟然丝毫没有想到。

应该立刻去把这个可能告之莫里艾伯爵。

东方什么也没做。

只是平静地看了苏珊一眼。

苏珊便似重新有了力气一般。

静静走过去。

以一个极柔顺地姿式。

坐在东方脚下。

轻轻地为他倒酒。

伯爵要我教导你。

如果我现在就回去。

就会因为失职而受罚。

那就留下吧。

东方这回没再故意应和挑逗般地去用嘴接她地酒杯。

而是很大方地接过杯子。

浅饮一口:不是还要教我歌舞音乐吗?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教我。

苏珊居然象普通女人那样。

脸色微红地站起来。

对侍女们做了几个手式。

立时有人拿起四周地乐器。

轻轻弹奏。

而她在乐声里。

轻盈盈旋舞开来。

………………………………………………苏珊进了庄园之后,整个庄园就日日夜夜,莺声燕语,歌乐之声不绝。

守护在外围的人,总是听见深深庭院里,笑声,叫声,欢快地喧闹声,响个不停。

那悦耳的声音,那轻快笑语中的欢乐,哪怕隔着重重墙壁,也轻易地感染着人们。

士兵们,守卫们,自然而然地幻想着那些美丽地少女,披着长发,穿着轻松舒适的衣服,赤着脚,在花众中奔跑,在池塘边戏水,扑着蝴蝶,荡着秋千,无忧无虑地在一起玩笑。

守卫们的心渐渐动了,杂念渐渐越来越多了。

大家窃窃私语着,望着高墙的眼睛,都充满了渴望。

护卫长赶紧送信回城,又严厉处理了两个爬墙被及时发现地守卫,莫里艾伯爵再次亲自赶来坐镇,总算勉强遏制住了人心的浮动。

但就算是老谋深算,不爱女色逸乐的莫里艾伯爵,听得庄园深处的笑语欢声,也会不由得生起期待憧憬,心中虽喜苏珊的调教手段出色,可是隐隐感觉到这恐怖的诱惑之力后,莫里艾伯爵竟是一步也不肯往里走,只怕步儿子地后尘,意志一时动摇,而亲手打破自己的如意算盘。

所有关于东方地消息,全由苏珊,以及其他几个负责监视东方的贴身侍女向他传达。

说地都是东方正在努力学习,这园子里的一切动静,都是东方学习怎么寻欢作乐,怎么魅惑诱人所必需地。

这几个女人,都是莫里艾伯爵极信任的下属,对于她们的回报,莫里艾伯爵自是毫无怀。

却不知道,自苏珊被制服开始,东方已经很简单很顺利地让身边的侍女们,全心全意替他遮掩了。

他若愿意,自会有诸多的温柔手段,让人一生难忘,他若自可妙用自己的容貌风仪,稍借一点旁门左道,令让人根本生不起要伤害他,对他不利的念头。

如果他愿意,他甚至都不必施展慑魂邪术。

要影响一些意志并不坚定,对他也并无防备的女人,实在再容易也没有了。

这几天,他几乎恢复了以前当教主时的风流快活,由着这些少女们软玉温香地围绕在旁。

贴身照料,耳鬓厮磨。

这么亲近的关系,要想不发现他不是女人,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人人都很自然地替他掩饰,谁也想不起要去揭穿他。

这几日,东方就纵容着这些美人在身边欢歌笑语,游戏玩闹,看着成群的美人,无拘无束地快活笑闹,确是一种美的享受。

他欣赏歌舞之余,有时自己也会弹唱。

他爱在月下吹箫,而那群美丽的少女,就总是一夜不睡地听那箫声悠悠。

他不过学了这几日竖琴,任何曲子旁人弹过一次,他就能立刻重新演奏一遍,有时兴起,还会随琴声随意唱歌。

当他弹着琴唱起不知名的歌谣时,所有美丽的姑娘都会情不自禁安静下来。

他总爱用一种很特别的语言来歌唱,然而即使没有人听得懂歌词,只单纯听那美好的声音,已经让人为之神往。

当他弹琴唱歌时,庄园内外,总是静悄悄一片,庄内美丽的少女们不再喧闹,庄外平凡地护卫们,也沉默着聆听。

弹琴之时,他经常会习惯性地,把内力凝入其中,然后,他的歌声和乐声,就会飘得很远很远。

郊外踏青的,闲游的,打猎的,行路的,无论什么身份,都会情不自禁地止步静待,莫名地,有事没事,喜欢往郊外跑的人,就多了起来。

人们四处打听,追寻那乐声地来源。

等发现歌乐之声,是从莫里艾伯爵的庄园传来之时,大部份人都叹息着不再追索,只安静地听歌听乐就是。

但也有一些身份高的贵族,开始向莫里艾伯爵表露了一点意图。

莫里艾伯爵不得不四下挡驾,短短几天时间就得罪了一大批人。

有几个冲动任性些地年轻贵族,还曾试图硬闯庄园,被莫里艾伯爵派驻的重重人手硬挡下来,更是把梁子结大了。

这外头的种种动静,苏珊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全来告诉东方。

在宽敞华丽,富丽堂皇地卧室里,东方懒洋洋躺在巨大的织锦丝毯之上,美丽的少女们环绕在他身边,为他捧金杯,倒美酒,为他亲手剥了葡萄送过来,为他按肩,为他捶腿,为他慢调丝弦轻吟歌。

她们说着,笑着,穿着轻盈单薄的衣服,披散了长长地头发。

东方喜欢美丽少女的清新气息,喜欢美丽容颜的快乐笑容。

喜欢被这些美丽环绕,愿意被这样地服侍照料。

仿佛时光流转,他依然是当年权倾天下的魔教之主,身边也是这样爱姬美妾如云。

这样的生活里,他如鱼得水,他挥洒自如。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一个人孤僻简仆的生活,但偶尔回味一下当年地奢侈烂,却也没有什么不好。

女孩子们也都喜欢跟东方在一起。

她们从懂事以来,就被训练着服侍照料主人,陪着男人们游宴取乐。

而现在这样,夜夜笙歌,极尽奢华欢乐的日子,每一天都似是偷来地。

但只要有一天快乐,便只愿纵情一日。

数十年后,回首这一生,也许只是平平无奇,卑微可怜,但是她们总会记得,她们曾经在极短的数日间,陪伴着这样一个人,她们总会记得,这数日地光明欢喜,仿佛深夜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那样美丽地人,就是被他眼神稍稍凝视一会,就叫人脸红心跳。

那样不可思议的人,让人很自然地依恋他,想要靠近他。

他泰然自若地接受大家的殷勤和照料,能够为他做事,并被他认可的感觉非常好,仿佛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也是需要她们的,也是喜欢她们围绕在身边,言笑殷殷的。

他仿佛能轻易使用所有乐器,他仿佛能让音乐变成仙乐。

她们喜欢为他奏乐,也喜欢听他弹唱,被他随意地指点。

他其实并不是很好说话,也很少会笑。

但如果她们能让他觉得高兴,而微微一笑,她们只是会加倍地快活。

苏珊笑盈盈过来,坐在东方身旁,说笑话一般,把外面的许多小风波讲述一番。

少女们都笑得房中莺声一片。

其实东方只是兴起唱过一回,结果把她们都听迷了,便时不时要央东方唱首歌,弹个曲。

东方竟也好兴儿,十次里,也应她们七八次。

不过是大家取乐开心,纵情欢乐的意思,没想到,却惹得外头纷纷扰扰,搅的心。

大家叽叽喳喳地开始说着闲话。

诸如,外头的护卫们,有人心思不定,隔着墙对里头喊话。

远处的游人们,发了奇想,拿那折了箭头的箭,扎上书信,往里射。

还有庄园里从外面引进来的水源,溪流,天天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东西漂进来。

折得最漂亮的书信,写在树叶上的情诗,用木头刻成心的形状,加上身份字,用树叶扎起来的小船……姑娘们每天守着通过整个庄园地水流,能捡到不少好东西。

每天去花园里,也能拾到许多箭支。

不少上头带着美玉,珍珠一类的值钱东西。

大家嘻笑发财之余,把那附在一起的各式情书,表达仰慕之心的文字拿来念一回笑一回,生活真不知添了多少乐趣。

苏珊笑着把最新的流言说出来供大家分享。

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伯爵大人找到了受音乐之神安妮利亚眷顾的美女,就藏在庄园里,当那美女歌唱地时候,天上的浮云都会散开,地上的河流都会舒缓。

鸟儿们纷纷聚集在庄园外,野兽们安静地放弃了争斗,所有地花都会无声地开放,夜风会把神名慷慨的眷顾送给所有聆听的人。

传说,那个美女有着天地间最美丽地容颜,最动人的声音,所有大陆已知的美人,和她相比,都黯然失色……她一边说,一边忍噤不住地笑。

其实这也不算是流言吧?有一大半可以说是真的呢。

现在是不是全城地富商,贵族,还有外地来的大人物,有事没事都要在庄园外头转几圈?何止啊,我们这可是全国最大的港口,每天来来去去的人,谁听了传闻不动心呢。

不少人都跟伯爵大人开口,伯爵要拒绝,可真是件头疼的事。

大家都有些兴灾乐祸,东方听得却只冷冷一哂。

他的音律造诣确实极高,但也没到如此夸张地地步。

最早的时候兴起弹唱,只是为着高兴,可后来,却是刻意把动静散播出去,且有意无意之间,把魔教地**之音,慑心之术,融到音乐里。

没有防备的普通人听了,心神自会为之所夺。

他是故意要给莫里艾伯爵找麻烦,但那位伯爵情愿得罪那么多人,也不把他交出来,所谋必大。

看起来,伯爵大人费尽心思要讨好地人,还真是一个很大很大的人物啊。

东方,我听说,今天大人秘密接待了一个人。

苏珊地语气,终于由轻松,转为沉重。

东方听而未闻,懒洋洋就着旁边一个美女的手吃葡萄。

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就是……苏珊欲言又止,如果来的就是伯爵一直在等的人,那这庄园里无忧无虑的时光,就到头了。

几乎就在下一刻,一个带点慌张的少女从外头急急走入,轻轻在苏珊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珊神情一僵,低声说:他来了。

伯爵大人下令,让我们全部离开。

不要有任何人搅扰贵人。

伯爵大人还有一些话要转告你……东方摇摇头,表示没兴趣听。

无非是最后的威胁和利诱,以确定他能安安份份认命罢了。

苏珊的声音虽很低,但大家却奇迹般地听得一清二楚,满屋的莺声燕语,笑语欢颜为之一寂。

大家脸上都带点从最美的梦中被强行唤醒的迷茫和失落。

东方淡淡说:你们去吧。

语气平淡,并无一丝温柔不舍。

他本就是个冷酷的人,这里不过是他一时玩乐心起的偶息之处罢了。

这几日歌舞欢乐,便如水流石上,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一丝痕迹。

……………作者的花痴感言和票票召唤术………………呵呵,其实很明显了,那些美丽少女们对东方生起的依恋崇慕向往之心,其实就是俺的花痴之心了。

俺不过是借她们的心思,来表达我的花痴情怀罢了。

不知会有多少东方迷生起同感呢,哈。

另,昨天关于东方收服苏珊的内容,俺原来的设定是,象风云再起里,东方和雪千寻以唇渡酒一样,这么旖旎地喝着酒,然后东方象很多文中,邪恶小攻一样,用手指慢慢地调弄着可怜小绵羊的身体。

不过写的时候,心里那一关过不去啊。

东方的便宜,就算要占,也不轮不到刚出场三句话的中年美大妈来占啊。

于本来应该很香艳的情节就变得非常清水了,呵呵。

另,月底啊月底了,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有票的捧个票场,没票的捧人人场,女频的粉红票票不要浪费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心有灵犀娘们呆呆地相互望望,各自有些木然地站起来。

她们的命运,如风中弱草,只能由人践踏,任人摆布,没有什么是可以自己把握。

能有这几日快意,已是不枉了。

只是人人望向东方的眼神,都充满了忧虑。

不是为了她们自己分离的不舍,却是为了东方明明不是女人,又怎么混过这一关而担心。

我自有办法,你们快去吧。

这一句交待里,东方微微用上了慑魂音,立刻让所有人都觉得,天大的难题,也再不必担心会难住他。

虽然依旧不舍,姑娘们却也不再忧心,不再牵挂,纷纷离开了。

转眼间,诸美散去。

刚才还温暖热闹的房间,冷清得落针可闻。

东方一个人坐了一会,便漫步出来。

偌大庄园,转眼间就剩下他一个。

永远的莺声燕语,永远的歌舞不绝,到现在,只有风吹过树梢,掠起水波的声音。

他随心所欲地四下走走,一个人,徐徐穿过那些金碧辉煌,那些遍地繁花,不知不觉,走到那用巨大的汉白玉石块拼出来的浴池边,身旁风起,池旁那些沐浴备用的鲜花,被吹得纷纷扬扬,尽落池中。

东方竟是笑一笑,解了衣衫,徐步下水。

不一会,便以无上的内力,将满池的水都蒸得热起来,很舒服地开始泡澡。

他向来爱酒。

自他进了庄园之后。

庄园地各处。

都必然摆放上最贵地东方美人。

这浴池旁自是也不例外。

他背靠着浴池地巨大玉色石块。

自己取了金杯。

自斟自饮。

极是悠闲。

蛇女从他怀里跳出来。

高兴地在水里扑腾。

兴高采烈地问:终于开始要祸国殃民了是不是?我等得都不耐烦了。

东方欣然点头。

看着兴奋地蛇女在水中上上下下地闹腾。

无比清明地灵识感应到远处单独一人地脚步声。

有人进了庄园。

不急不躁地四下移动着。

大概也在寻找着。

这地方挺偏地。

别地人又都避出去了。

就让那位大人物。

慢慢先找一阵子再说吧。

东方悠然戏着水。

微闭了双目享受着美酒地滋味。

美丽地花朵。

布满了水面。

小小地半人半蛇。

在花朵里出出进进地。

快乐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

池中地水渐渐有了些冷意。

而心灵中那忽然涌起地深切感情。

亲近欢喜之意。

让东方低低嗯了一声。

从那半梦寐地状态下醒过来。

那欢喜快乐,不是他的,而是他从另一个心灵中感受到的。

他微微皱了眉。

不会吧!抬眼向前方望去,曾在远处四下徘徊的脚步声,已渐渐近了,那人就要出现在前方了。

心中的快乐欣喜之意,越来越清晰明白。

东方很无趣地叹了口气。

本来是挺期待那个伯爵大人想要当神一样供起来的大人物,本来心里已经盘算了无数可以整治人地手段,祸延举国的谋划,可是,为什么,这所谓的大人物,竟然是他呢?好多准备是不能用了,好多计划是不好实施了。

真是太无趣,太让人失望了。

东方悻悻然,极不快活地,对着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却刹时间呆若木鸡地某人一笑:原来是你。

那笑容,简直是杀气腾腾。

很好,这几年,王子殿下爬得好快呀。

当年随便一个在国王面前得意的伯爵就可以拿他不放在眼里的王子,如今却让一个手握最富有大港口的大贵族这么小心地全力讨好?出了名风流多情地王子,当然要用美女来讨好。

估计那些想和他拉关系的贵族们,没少送美丽的女人给他吧?他既然来这庄园,来得这么痛快,想来,那一个个美人,接收起来,也是同样痛快的。

很好,非常好。

王子殿下,我们好久不见了!东方满肚子不痛快地看着那位表情犹如作梦一般,本来春风得意,现在,却估计会倒霉到家的维斯王国三王子,理查殿下。

莫里艾伯爵这样一个掌握富有海港的大贵族,没有一个王子不想拉拢地。

现在国王年事渐高,身体日渐不佳,贵族们都在寻找可以信得过的王子拉关系,既然莫里艾伯爵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理查断断没有不顺杆爬的道理。

双方的心意既合,相见两欢,转眼间就似剖心相待,十分亲近。

莫里艾伯爵要尽心尽力招待他,而他从港口登陆以来,就听人说起无数次,在伯爵庄园里那位神秘的,受音乐之神眷顾地绝世美女的传说,心里自然也明白怎么回事。

他顶着风流之名这么多年,别人向他示好献媚,首先考虑的手段,就是送美女给他。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十分大方地接受礼物,并表示非常满意,极之享受,这才能让双方地关系更为亲密。

这些年下来,这种事,他都不知经历过多少回了。

于是他又和从前一样,十分配合地摆出急色之状,提出想要来郊外游乐,且喜欢清净,不爱排场,就想私下走走看看。

伯爵大人也就笑得见眉不见眼地安排他单独进了庄园,就连一向贴身保护他的卢瑟,都很识趣地在庄园外停了步。

自从有了金蚕蛊,卢瑟时不时离开他一会儿,不但不会误事,还会勾引得一帮自以为抓住机会地刺客跑出来送死,所以他现在才能一个人,悠悠闲闲地在庄园里四下漫步。

转了半日,四景都快看全了,居然还没见着那位传说中地美女。

>>然失笑了。

看来对方是真有极强自信的,竟要这般吊他的胃口。

现如今,对这点男女之间的小手段,他已是厌烦之极,如果不是不想破坏现在和莫里艾家族的和谐关系,他早就想甩手离开了,可如今,却只好先按捺了性子,慢慢地寻找。

刚走到通向庄园某处的花径时,忽然感觉胸前金蚕蛊微微动弹起来。

他讶然顺着那个方向走去,怀中金蚕蛊的动静越来越大。

他心下惊疑,顺着金蚕蛊的感觉,一路前进,直到听见了清晰的戏水之声,他四下看看,估摸了一下方位,大概地推测出,前面应该是一个极大的室内浴池。

心间复又好笑。

这位美人,不但善吊人胃口,且善勾人心魂啊。

可惜现在地他,对这种艳遇,全无兴趣。

他在外头立定,装做不经意地等着,看那位美女,一直泡到热水变冷变冰,是不是还好意思继续躲在里头钓他这条大鱼。

然而胸中的金蚕蛊翻滚乱跳,催得他不能不快步向前,而人一进去,整个就似被一根钉子生生钉进地里一般,每一块肌肉,每一寸血脉,都僵窒了。

巨大浴池中的热水,让视线所及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着淡淡的雾气,满池的鲜花,满眼的金碧辉煌,都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然而,即使是在最美的梦中,他也从不曾设想过,再次相遇,会是此等旖旎风情。

数载时光,那只在朦胧中见过一次的面容,似乎都已经有些模糊了,清晰地,只是那一直留在心底的惊艳之感,壮美之叹。

然而,他看着那鲜花中,水波上,面目依然略有模糊的人,几乎不需要判断比对,就能确定,是她!鲜花更加美丽,金杯更加灿烂,因为那人在水雾里,执杯将饮地漫然神容,世界忽然变得分外鲜明生动,就连水波轻溅的声音,都似充满着喜悦。

雾气和鲜花,让人看不清水中曼妙景象,然而,那人懒懒地背依着浴池,自肩以上,都裸露在水外,黄金的酒杯,在那人指间倾翻,美酒徐徐溶入池中。

理查呆呆站在那里,他没有惊喜,没有震动,没有呼吸,没有跳起来……这是梦,这只能是一场梦。

是一场,从未有过的,美丽醉人之梦。

他不敢出声,不敢动,甚至唯恐自己地心跳和呼吸,稍稍强力,便会震碎了这一场,绝世美梦。

他看到东方微笑,并不觉得那笑中的凶煞之气有多么恐怖,他只是迷蒙地想,这个梦,做得几乎和真的一样啊,就连东方的性子,好象还是和以前那般坏,那么喜怒不定,那么难说话呢。

他听到东方在说话,也并不能分析理解东方那短短话语里的意思,只是有些茫然地犹豫着,应不应当回应他,若是开口一应,便惊了梦,破了幻,又该怎么办?他不动,他怀中的金蚕蛊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如电激射而出,隔着老远地距离,直扑向池中的东方。

刚刚飞射到半空中,水池中却又有小小的影子一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堪堪拦在金光之前,两厢一撞,一起落入水中,接着整个池水就翻翻搅搅,水箭来回四射,水花四下飞溅,无数鲜花都被力量激得到处乱飞。

东方一肚子不痛快还没等发作,蛇女却和金蚕蛊闹起来了。

反倒叫他一时没了心情继续对理查发火。

他信手一拍水面,激起满天水雾。

理查只觉眼前一花,视线再能看清事物时,东方已随意披了一件白袍,站在水池边。

蛇女平时躲得很好,哪怕是苏珊这些贴身照料东方的人都没有发现,但这一次,看到那小小地和自己现在身体差不多长短的毛毛虫以这么奇怪的速度射向东方,却是忍不住跳起来阻拦。

她倒不是担心东方有什么事,纯粹是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地家伙,过于兴奋。

金蚕蛊却是满心火气,这么久不见主人,刚高高兴兴地扑过来要和主人亲热,却被一个怪物给拦住了?它气得追着蛇女要教训她,蛇女却只当它在玩闹,高兴地陪他游戏。

金蚕蛊虽然速度极快,且不惧刀剑掌力,但毕竟最强大的武器是它地毒,蛇女被东方天天揣在怀里,身上全是东方的气息,金蚕蛊自是不敢毒她,追闹了一会,发现自己奈何不了这个动作极快,在水中比它灵活,而且身体好象和它一样结实,力气也不小地家伙,想返身出来找东方,又被没有玩够的蛇女一次次给截回去,气得它几乎没发疯。

东方随意地看看水中,确定金蚕蛊不敢随便咬蛇女,就不去理会他们了。

其实就算金蚕蛊真咬了,也未必能要蛇女的命。

当年在森林中时,东方曾利用遗迹森林中,无数奇毒珍果,一点点加强毒力做实验,最后也没有制出过一种,可以把蛇女毒倒的毒药。

现下不需要为这两个小东西担心,他只冷冷望向理查。

被这两个小家伙一打岔,他心里的恼怒也消了大半,于是,伸手,漫不经心地,冲理查勾了勾。

第一百八十四章 欲哭无泪方冲理查勾了勾手指,理查就如同个牵线木偶般,一地走过来。

直走到东方面前,已经可以不受水雾影响地看清东方,他仍是继续在发呆。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这不象是一场梦了。

可他一向灵活的脑子,此时依然完全罢工,竟是由着他继续呆愣愣地直视着东方,有些贪婪地看着东方的容颜。

这才只是他第二次见到东方,而且也是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清楚地看清东方的容貌。

甚至连水池里的蛇女忽然舍了金蚕蛊不理,一跃跳到池边,然后再一跃,跳到他的手上,抓着他的手指,重重一口咬过去,他都没注意。

十指连心,强烈的痛苦让他的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但他的心却不知道,他的眼,依然只能看着东方,他的嘴依然努力想要唤出一个名字,却一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金蚕蛊气急败坏地从水里跳起来攻击蛇女。

这是哪里来的怪物啊?先是找它的麻烦,现在居然敢咬跟它有心血之盟的准主人?蛇女全没理会身后跟着的金光,一口咬过,复又一跳,轻轻巧巧,跳出一个相比它的身高,极之遥远的距离,准确地落在东方的肩膀上,却也是让金蚕蛊气势汹汹的攻击又扑了一个空。

蛇女坐在东方的肩膀上,对着东方的耳朵大叫:你骗我,这个可以让你祸国殃民的人,一点也不好吃。

有这么一个半人半蛇,极奇怪的小东西,在东方的肩头处晃着,在东方的耳朵边乱跳,理查的心神为之微微一分,这才勉强找回了点理智,却又在看清这么奇怪的东西之后一愣,这,这不是……东方不理会理查的惊奇,先淡淡安抚蛇女:人肉本来就不好吃,也就是比野草,观音土,味道好那么一点而已。

不过这人细皮嫩肉,从小就享福,吃好地,喝好的,相比其他的人,他算是好吃的了。

听那语气。

就象在说。

这块猪肉比别地猪肉可口一样平常。

理查打个寒战。

提醒自己。

千万千万。

不要问东方有无吃过人肉地问题。

扑了个空地倒霉金蚕蛊。

可怜兮兮地跳到东方身上。

慢慢爬啊爬。

爬到东方胸膛处。

用力蹭几下。

然后继续向上。

成功地占领了东方地另一个肩头。

怨念地瞪瞪在对面。

得意洋洋地蛇女。

基于她和东方看起来极亲密地关系。

从来和好脾气无缘地金蚕蛊敢怒而不敢言。

只好在东方肩膀上打滚表达不满。

东方刚从水里起来。

身上还带着水地湿意。

宽松地白袍衬着湿漉漉地黑发。

赤着双足。

踩在雪白柔软地皮毛上。

脚下。

是镶着宝石地杯盘。

四下都有飘着酣香味道地美酒。

这种风情衬着这奢华场面。

简直叫人连心都酥软了。

偏偏一个这么漂亮出众地人物两肩上。

一边是个半人半蛇地小怪物。

一边是条金色地毛毛虫。

还争先恐后地你跳两下。

我蹦三下。

唯恐不能破坏东方地风仪一般。

理查心中千万声地想问东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涉及东方。

竟是再简单地话。

都不知如何开口。

怔了一会。

才伸手指着蛇女。

呐呐地问:这。

这是什么?你觉得是什么?东方淡淡反问。

一直以来,他都把蛇女藏得很好,但这小家伙,就为了好玩,便自己在理查面前暴露出来了。

不过,他居然也并不在意。

这个,该不会是,不会是……理查喃喃地说,一时心中不能确定。

当年遗迹森林外,蛇女的气派威风,可是没有任何人会忘掉地,几年过去,忽见着这么一个长得一模一样,但小得可以掌中玩闹的蛇女,这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它真的是它吗?它居然可以随意变幻大小的?理查傻呆呆地问。

蛇女用鄙视的眼神望着这个据说能帮东方祸国殃民地家伙:东方,这人真有用吗?看起来象傻子一样。

也实在是当年的威风太过让人印象深刻,被当着心爱之人,比做傻子,理查竟是半点火气也无,只是结结巴巴地问:她是不是可以随时变回去?如果那曾经轰动全大陆,远古神祇般地存在,竟可以缩小到这种地步,竟可以被人轻飘飘,不惊动任何人地带出遗迹森林,随时混进任何地方?那么,拥有蛇女的东方,等于凭添了一倍地实力,这个事实本身,就可以再次让整个大陆为之震惊。

东方看他震动的神情,颇觉好笑,悠然问:这么机密地事,竟叫你撞破了,我该不该杀了你灭口?理查苦笑,似乎他知道东方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止这一个了,若要灭口,倒是多年之前,就该动手了吧。

再说,东方要杀人,又何需找什么借口,只是……他那一直处于僵木状态的脑子终于开始正常转动了,终于开始把眼前的局面,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和东方出现在这里的情况联系在一起了……理查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呃……似乎……这一次……东方真的完全有理由,有可能,把他宰掉了事。

发觉这个据说很聪明,但在自己面前似乎一次比一次傻的王子殿下,终于开始意识到发生了,东方才找回自己的乐趣。

他挺亲切地冲理查笑了视这笑容差点没让理查吓得腿软的事实: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不打算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理查手脚发凉,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即使知道在东方面前,这种程度地退缩完全不能改变任何事,但是人类想要离危险,远一点,再远一点的本能却是没法抗拒。

换了以前,要有人说,理查好不容易见着了数年来,无一刻能忘记的人,居然还拼命往后退,理查肯定会觉得这是天大的笑话。

但现在,事实是如此让人绝望。

虽然他想东方想得心都痛了的时候也会思量着,如果要选一种死法的话,或许,他会更情愿死在东方手里。

但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想,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以这种荒谬的理由被东方给宰掉啊!东方居然还很亲切地一直冲他微笑,说话间毫无火气。

我离开遗迹森林后加入了一个歌舞团,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声,莫里艾伯爵就要逼我陪伴贵客。

据说我要是不答应,歌舞团所有人都活不成。

据说那位客人非常高贵,也非常喜欢美丽地人。

为了让这位贵客感觉宾至如归,莫里艾伯爵确实下了很大的力气安排。

对了,他把我关在这里之后,还派了风月老手来特意调教我怎么才能让贵客满意,你想不想知道这些天我都学习了些什么本事……东方这么慢条厮理,一句句悠悠然地说着,语气平和宽容,一点愤怒阴冷之气也没有。

可越是如此,理查就越觉得恐怖,这个时候,就算有人告诉他,东方要毁灭世界,他也完全相信。

听东方这么慢悠悠地说着原因,理查那一颗心就一个劲地往下落,神情几乎绝望到极点。

他心里把莫里艾伯爵恨得入骨,暗中把能想到的一切诅咒都慷慨地送给了这位热情招待他的主人。

天啊,找哪里地美人不好,居然找到东方,还要逼东方来做自己的床伴?还有什么什么……调教……理查全身发抖,欲哭无泪。

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感激莫里艾伯爵误打误撞让他和心中梦牵梦萦,一日不能忘怀的人见面地功劳的。

他满心都是想着,自己会是怎么个死法,会不会死得太痛苦?死了之后,尸体还能拼得回去吗?他还能剩下几块骨头,几块肉留下来?虽然东方是他的梦中情人,但长年累月倾慕一个这么强悍的人,理查早就放弃,在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出机智勇敢,坚强不屈,等等大男人大英雄气概了。

他一点也不介意,东方看到他的惊惶,恐惧,软弱,无力,他所有不敢示人,深深隐藏的缺点,在东方面前,反正早就总是毫无掩饰防备地展现出来。

现在他害怕,他恐惧,他怕死,他更怕的是居然因为这种理由而被东方愤而杀死。

他从来不在意受冤枉,背黑锅,但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忍受,因为这种事,冤死在东方手里啊。

理查很想抱头鼠窜,却知道再跑也不可能跑得过东方,没准还会死得更快。

他也很想哀求说明,根本不关他地事,莫里艾伯爵的一厢情愿的事,没理由让他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来负责任,但是他知道,东方从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东方居然能一直忍耐到现在,而没有把整个莫里艾家族杀个鸡犬不留,那唯一的理由只能是,他正等着对付自己这个其实事先什么也不知道的始作>者。

虽然东方可能在这段时间里,设想过了几十种,最险恶最恐怖最可怕的手段了,但如果只图省事方便地话,直接杀掉他这个被莫里艾家族招待的,最有希望成为下任国王的王子,就足以让所有涉入这件事的人全都万劫不复了。

理查甚至不敢开口求东方念点旧日同伴的情份,估计东方从来没把他当过同伴。

而且东方也不是念旧情地人,甚至以东方的性子来说,放弃大多数恐怖手段,让他死个痛快,就已经是很念旧情了。

东方看理查那想通了前因后果,明了未来结局时可怜巴巴地样子,满意地一笑,又遗憾地一叹。

很好。

理查很好。

最起码,他真是看穿了自己极端冷酷的内心,知道自己遇上了这种事之后,必然会十倍百倍地回报一切与之相关的人,其中有无无辜,完全不在考虑之内。

也知道,自己绝不会因为那么一点点旧日缘法,而改变主意。

这人居然几乎料中了他地打算,但只是,几乎。

第一百八十五章 莫名其妙查算漏了的,是那条大虫子。

如果没有金蚕蛊的话,东方恐怕真的会毫不留情地对理查出手。

毕竟这几天,他这么期待,这么花心思筹谋了一大堆险恶的法子,要是一件也用上一用,多么对不起自己。

可是,金蚕蛊跟理查是以心血相连,结的盟约,如果理查身死,或者受到重大伤害,金蚕蛊都会跟着受到打击伤害。

波及无关之人,东方是不会有什么顾虑的,哪怕是无辜之人,可是对于自己用心头血孕育出来的小毛毛虫,东方还是有点心疼的。

这几年,心境真的柔软了太多。

唉,当初一时兴起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这种做法,其实等于用金蚕蛊把他和理查给间接联系在一起了。

金蚕蛊若是受了伤害,和金蚕蛊有着更深的心灵牵系的自己,也会跟着受点牵累。

以后这个人,居然不但不能想杀就杀,没准还要多救多帮个几回,最好能让他长命百岁,一直到金蚕蛊自然死亡。

不过,命虽然不能取,别的还是可以做的……所以,东方对理查的态度就越发亲切了,笑容简直温和到恐怖:你一直往后退做什么呢?好几年不见,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理查拼命打寒颤。

朋友?虽然他做梦也希望,东方有一天,也把他当成朋友,但,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东方微笑着说出这样的称呼,感觉真是让人全身发寒。

这几年,我还真是挺关心你过得如何,希雅写来的信里,只说你一帆风顺,春风得意,但除了那些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一定会有更多的新鲜故事,可以说来给我解解闷……别退了……砰!理查抱着痛极地脑袋。

差点没弯腰蹲下去。

东方失笑:再后退就是要撞墙了。

叫你别退。

你居然不听。

理查后脑勺处。

有一个大包正在以极快地速度长起来。

心中真是欲哭无泪。

似乎不管是什么时候。

只要他见到了东方就会走霉运。

就会碰上种种倒霉事。

就会把这辈子所有地丑都出光。

就会脑子不会转圈地做一次又一次地傻事。

想想一直以来。

他在东方面前。

尽显狼狈地次数。

再怎么为爱情下定决心。

充满斗志。

依然深切而悲哀地体会到。

他这一辈子。

要想重新在东方心中留下。

光彩地形象。

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他颓然说:东方。

你不要戏弄我了。

我知道你很生气。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

我也没能力阻拦或对抗。

但是。

东方。

我想告诉你。

我……这一番几乎是抱着必死之心的最后表白,到底想要说什么,估计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知道了,因为这些话,永远没有说完地机会。

背后那坚实的墙壁,竟是轰然破开一个大洞。

理查背后一空,差点没向外跌去,好在他反应极快,猛得一侧身,以极灵巧轻快地身法向旁边翻滚开来。

虽说眼下的局面,怎么看都是死定了。

但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情愿死在东方手里,而不是被某个不知哪里来地刺客给暗杀掉。

可惜,他的动作不可谓不慢,但那穿过墙面破洞追来的剑光却更快。

而当年就没什么用的三级剑士,这几年在金蚕蛊的保护下,更加过得安逸无比。

没有危机感压迫地结果就是,他的身手比起当年,貌似连一丝进步也没有。

所以这里刚刚稳住身形,还没等站直,一把剑已是架到了他地脖子上,一个明显刻意改变了声调的怪异声音,冰冷地喝令:要命就不许动!理查默默看着这莫名其妙冒出来地蒙面黑衣人,似是对架在脖子上那冷冰冰的剑锋全无感觉。

虽然明明是他被抰持着,可是最终明显不安的却是抰持者。

为了解除窘迫,他不得不让声音显得更加凶恶一些:你听见没有。

我听见了。

我不是没动吗?理查凉凉地说,你真以为,就像你这样,把眼睛下方地半张脸遮起来,天下就没有人认得出你来了?告诉你,碰上我这种熟人,你就是遮了整张脸都没用。

还是你认为,凡是高等贵族,都永远不会用正眼看人,所以就算是曾经在天天在眼前晃的家伙,换身衣服,遮一下脸,就肯定认不出了?咱们在一起,也有过一两个月吧?虽然是好几年前地事,但我当时应该很亲切随和,礼贤下士的吧?你没理由对我有这种误会啊……理查碰上东方地时候,总是脑子发僵,手足无措,言语混乱,但只要注意力一从东方身上移开,脑子立刻恢复平时的灵活。

多少大阵仗都见过了,哪里会这么容易被一个不速之客给吓得乱了方寸。

他这番戏谑般的话一说,杰克只好讪讪地把剑放下,把脸上的黑布扯下来,干笑着打招呼行礼:殿下。

理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但心里却实无半点气恼,相反,他暗中十分感激杰克。

被杰克这么冒冒失失一捣乱,东方给他的强大压力悄散大半,确实让他松了口气。

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东方面前,对杰克的什么感激欣喜之意,这时,只能天衣无缝地把脸死死板住,冷冷往那破了个大洞的墙外扫一眼:不止你一个吧?蒂娜灰头土脸地穿过墙壁击破后的狼藉,同样讪讪地笑着对理查行了一礼。

理查的脸阴沉沉一片: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没恶意,真的没恶意!就是知道莫里艾伯爵用很卑鄙的手段逼迫无辜的人……蒂娜语声一顿,她一个女人,当然不好把这种陪贵族上床的事龌龊事给轻轻松松说出来。

只是眼神已经是向东方看过去。

理查顺着蒂娜的目光看向东方。

很好,这二位英雄冒着得罪一个大贵族和当今最得势的王子地危险跑来,就是为了救东方出苦海啊?需要救命的,明明是他才对啊!你觉得我是这种卑鄙无耻的人吗?理查愤愤地问。

杰克和蒂娜都不吭声,本来跟这位王子殿下也不是很熟,当年跟着佣兵团一起混,后来一发现这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大家就一直注意保持距离,相安无事。

这位殿下是挺没架子,挺亲切的,可是他风流好色的名声,更是无人不知啊。

看着这二位默认的样子,理查地火气直往上冒。

关于好色风流这方面的问题,他一向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当着东方地面,被人以这种无声的方式置,偌大一张脸,确实没有地方搁。

他怒喝:就算你们信不过我,就不能直接跟我好好说吗?这次接待我,你们不是也跟着在吗?你一下船,莫里艾伯爵就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根本连一句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虽说莫里艾伯爵留下我们一起迎接殿下,是为了让我们也能跟殿下说说旧事,可那也都要往后排。

殿下才出席了一个宴会,就迫不及待来这里,我们不也是急了吗?杰克苦着脸说。

你们既然偷偷追来了,干嘛不悄悄跟我说?杰克和蒂娜一起干笑。

看到过东方的风华神彩之后,这二位对于说服好色的王子殿下,绝不乘人之危,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他们偷偷潜进庄园,是想阻拦理查,可是这么大一个庄园,一个人也没有。

到处都是四通八达地大小路径,到处是花草树木,漂亮辉煌的屋舍。

他们没法抓个人带路,两人乡下出身地低级贵族,没多久就晕头晕脑地迷路了。

越转越急,越转越乱,心里又担心,又焦虑,就算本来有着和和气气,慢慢说服的想法,但到了这个时候,心如火焚之下,哪里还记得住。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终于听到了墙壁那边有动静,可两个迷路边到头发晕地家伙,只见四周都是花草阻路,竟是找不到最快时间,绕过墙壁,寻找正常大门的路径。

一急之下,直接暴力破墙而入,场面弄到这么大了,也就客气不起来了。

谁知道,这位几年前只相处过一阵子的王子殿下,会这么好地记性,剑架在脖子上,还这么冷静。

理查冷冷望着杰克和蒂娜,这两人虽然脸上都有些之色,但并无忐忑畏缩之意,心中微奇:你们本来打算怎么办?挟持王子,把你们想救的人救走?你们不会以为这么严重地事,就能随便了了吧?二人相视一笑:我们想,王子殿下会帮忙处理的?什么?理查一怔。

我们打算先把殿下制住,然后把人带走,用莫里艾伯爵发给我们地通行证,送她和整个飞焰歌舞团离开,然后再来和王子殿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理查讶异: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们合作我们相信,王子殿下是个大义凛然,是非分明的好人。

杰克笑眯眯地说着大家都知道的假话。

理查不气反笑: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剑架在一个好人的脖子上。

杰克干笑一声:我们对殿下的道德是毫不怀的,但是美色当前,就算是正义道德,没准也要往后放放,但如果美色没有了,再慢慢想清楚利害对错,殿下应该不会再计较我们的无礼。

理查微微皱眉:你们真有这么大的把握,即使这样得罪我,也不会有什么事?蒂娜终于不耐烦听杰克继续绕圈子,她直接伸手一指一直含笑站在旁边看好戏的东方:她不是普通人,她和东方有关系,就算因为顾忌朋友而受制,真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东方,我们不止是想帮她,也是想帮你。

理查看看似笑非笑的东方,唉,她不是和东方有关系,她就是东方。

心中忽然没由来一阵快活。

只有他,知道她是谁。

他心中欢喜,对着杰克和蒂娜的脸都不再阴沉,虽绝不会傻得把东方的秘密说出来,但那抑不住的笑意,却让两个自觉已经大大得罪王子殿下的人,莫名其妙。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乖宝宝克干咳一声,才说:另外,我们此来是为殿下出力,我想,殿下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的。

出力?蒂娜笑笑:我们这次受托来给莫里艾公爵办事是假,借机和殿下在这里碰头,给殿下传个消息才是真。

理查神色微动:你们是……你们打算站在我洗澡的地方,说一整天吗?一直袖手旁观的东方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

蒂娜和杰克这才有空分神注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两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通红。

跟我来吧。

东方大大方方从三人之间走过,居然也从那凭空被打穿的墙壁里走过。

他身周似乎随时都有无形的气场存在,那些现在仍弥漫在空气中的烟尘,竟是半点也没有沾在他身上。

他是赤足从墙壁废墟间穿过,却是神情自若,步伐从容。

杰克和蒂娜既然心中认定了她和东方有密切关系,自是小心注意他的一切,这才骇人发觉,他的每一步,根本没有落实在地上,总是离着地面有半寸的距离便被无形的气劲托住,因此虽是赤足,却也脏不了脚。

若不是仔细观察的话,还真发现不了这等玄虚。

两人心中一震。

她真是东方的徒弟或晚辈吗?她明明,好象和东方一样厉害啊?而这样的人,真会被逼到被迫来给别人当……当……那个……这个人。

真地需要我们来救么?两个人你望望我。

我望望你。

俱都十分沮丧。

理查倒没注意东方随意间显露出来地本事。

在他看来。

东方不管展现多么神奇地能力。

都已经不足为奇了。

他在意地是。

东方把蛇女和金蚕蛊藏起来了。

在杰克冲进来地这一刻。

东方已经无比迅快地把这两个小家伙拢进袖子里了。

很明显。

她并不愿意杰克和蒂娜发现这两个小东西地秘密。

尽管这两个人。

可以说是东方地徒弟。

而刚才。

东方却明显并不介意。

让蛇女在他地面前。

大刺刺地出现……东方坚决要瞒住所有人。

却并不曾瞒他地这个事实。

真个让理查通体舒泰。

全身轻松。

就连跟着东方地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东方招待大家的房间里,居然没有桌椅。

铺满整个房间的雪白兽皮,可以让人随意或坐或躺,满房间打滚也可以。

四下零乱地摆放了金杯玉盘,各色美酒,各种水果,显然主人奢侈得毫不在意弄脏珍贵的地毯。

东方竟是百年难得一见地讲究起待客之礼了。

他随意坐下,信手拿了壶子倒了四杯酒,再悠然执起金刀去切水果。

每一个动作都出奇地闲逸悠美,修长的手指,拿着黄金的小刀,竟是说不出地赏心悦目。

宽松的白袍下,肩部和胸膛若隐若现,就着这个坐姿,袍角只能遮到他地小腿处,不知是不是四周金玉太多,**的双足,简直给人一种晶莹发光地感觉。

杰克看前看后,就是不敢看他。

这世上怎么能有比希雅小姐还漂亮的女人。

我绝对绝对,不能动对不起希雅小姐的心思啊。

蒂娜倒是望了望东方,却又很快飞红着脸,转开了眸子。

只有理查,大大方方,眼神几乎是贪婪地一直直盯着他。

反正他对东方的心意,多年前就说出来了。

东方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他是早就豁出去了,看得一眼是一眼。

东方对这僵木地站在旁边的三个人扫一眼:坐啊。

三人赶紧坐下,因为东方把倒好地酒和切好的水果摆得很近,三人不敢坐开,就这样凑在一起坐下,就象四个人围成一圈般,这么紧密地坐姿,让杰克一身不自在,蒂娜的脸上红如火烧,而理查那应该灵活的脑子再次迟缓僵滞。

东方举杯,浅浅就,目光一招,三人飞快拿起酒杯一口喝干,东方眼睛微微瞄一眼水果,三人如奉纶旨,赶紧着拿起来就吃。

东方这才悠然饮尽金杯,徐徐开口:有什么机密大事,说吧!杰克看向理查:殿下的几位兄弟已经联手,打算在殿下回程的路上动手刺杀。

一句话脱口说完,杰克才恍然惊觉,脸色有些难看。

跟我来坐下喝酒吃水果,心神恍惚间,他自然而然,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跟下来,不知不觉间,言行都已经为对方所引导,一不小心,竟是将本来绝对不能在陌生人面前出口的话,都随口说了出来。

对东方来说,用这等轻松手段,不经意地引导别人地意志,原是很简单的事,而理查自是不会恼怒,还笑得象个傻子一样:没事没事,东方不是外人,你们随便说吧。

东方?虽然事先知道眼前之人也自称东方,但杰克和蒂娜听着理查一口一个东方地叫着,还是觉得很别扭。

看理查那傻笑地样子,蒂娜和杰克都在腹诽。

罢了正主都不在乎,他们这么上心做什么。

孔拉德派人联络我们,让我们密告殿下,小心刺杀,多加防范。

理查不以为然:刺杀这种事,我这几年哪个月不碰上几回。

他说话时眼睛还望着东方呢,估计这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觉得,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如果只是普通刺杀地话,孔拉德不会特意派我们来传信的。

蒂娜说,殿下这几年手里地情报还不够无孔不入吗?可是,这件事,事先却没有查出来吧。

理查终于开始正常地思考,皱了眉,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不错。

他们几个人都暗中联结在一起筹划刺杀,我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倒是没想到,孔拉德居然让你们来送信。

杰克沉声道:这次的刺杀详情,孔拉德也没有查到。

只是听说他们志在必得,想来十分厉害。

而且对你的行踪和你身边出现的人,也严密地监视掌控着。

孔拉德怕派他的人来和殿下接触,被那些人发觉,所以才请我们帮忙。

我们不属于任何势力,相对不易被怀疑。

一直默默听着的东方终于问道:这几年,你常常遇刺?是啊,不但我经常遇刺,就连希雅小姐和伊芙小姐,也曾经遭遇过几次这类不愉快的事。

不过,好几年前……理查语声一顿,顾忌着东方不知愿不愿让杰克和蒂娜知道金蚕蛊的存在,所以笑说,好几年前有一个朋友送了我一件护身符,从那以后,什么刺杀也伤不了我。

希雅和伊芙都曾被刺杀?希雅在信上,可是从不曾提起过这种事的。

遇上过几次,不过,最初只是示警,恐吓之用,派地人都不算厉害,被希雅和伊芙自己就打发了,后来就有真正出色的强者动手,大部份她们也能击败,偶尔有一两次,是……理查咳了一声,是我家的小乖帮忙打败的。

小乖?东方挑了挑眉,感觉到袖子里某只不痛快的毛毛虫在郁闷来着。

不是我取的名。

理查沮丧地说,我还没来得及给它取个好名字,不小心让希雅看到小乖帮忙我杀了一个刺客。

结果她就和伊芙抢着说,要给小乖取名……郁闷啊,第一次收到东方给的东西啊,命名权还让两女给抢走了。

可那二位跟东方的关系比他熟,本来东西也是给她们地,因为她们胆小,才让他占了便宜,现在二女发现金蚕蛊神妙,也没生他的气,也没争金蚕蛊地所有权,只要求取名字,他还真没法拒绝。

结果,两个女人商量半天,取出来的名字,让他都觉得没脸见人。

后来跟二女相处时间长了,才知道二女本来取了无数名字,你否定一个,我否定一个,最后只剩下了小乖这名字,她们都喜欢。

原因是希雅以前在家里养过的一条雪白小狗,和伊芙在村里喂过的一只小鸡,都叫小乖。

那时候金蚕蛊已经为他咬死了十几个顶级刺客,其中还有一位剑圣,知道了小乖这一名字的来由时,连理查都为金蚕蛊委屈啊。

杰克在旁小心地插嘴:小乖?理查干笑两声:我地一只小魔兽。

不等杰克多问,东方已东方微微一笑:是什么人这么煞风景,竟然对女人出手。

杰克和蒂娜还不觉如何,理查却是敏锐地看出他那笑容中的森然杀气。

虽说有点嫉妒东方对二女地维护,但理查还是笑容满面地说:有生意对手,有妒忌她们成就的,有想逼迫她们吓唬她们交出一切从东方那学到的东西,得到的势力的人,我回头把我查出来的详细名单给你一份……基本上曾对二女出手地,也大多是理查的政敌对头,理查会非常乐意看见他们惹上东方地下场的。

东方淡淡再问:当年那位维斯地大主教还活着吗?据说是还活着,不过,他被接回教廷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估计就算活着,怕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理查深深感叹。

若没有当年东方赠的这个护身符,这几年下来,在那些血脉相连地手足们倾其全力的谋害下,他都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东方漫不经心地问:这几年刺杀你的刺客,大多连尸体都剩不下来吧?理查咧嘴笑:我一向很得卫士们爱戴,一看有人刺杀我,他们就会特别愤怒,总是一拥而上,把人斩成碎块,我拦了几次,也拦不住,没办法啊,太受拥护了。

真让人把尸体拿去一检查,咦,症状怎么和半死不活的维斯大主教一样啊?那这个谋害大主教,冒犯神殿的罪名,就算他是王子,也顶不起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多情王子看来你和维克多,的确并不曾真的反目。

希雅虽然一月一封信地为东方传递了不少消息,但一些机密之事,是不可能写在信里的。

毕竟任何人,只用点心思,就能把附在酒坛上的信偷抄一份走,所以,信里写的,只能是天下皆知之事,然后由东方自去字里行间判断。

我们不反目,现在那些支持我的人,老早就全力支持我其他的兄弟了。

我们不反目,联手起来,势力那么大,全国上下,哪个权贵能放心。

就算是我父亲,怕也要坐不住了。

理查自是全无隐瞒,让自己最信任的人,成为所有人眼中,自己最大的敌人,远远比他站在我身边,当我的朋友,起的作用更大。

就象这一次的刺杀,如果不是因为孔拉德属于我的敌对势力,只怕也查不出消息来。

那希雅和伊芙又是什么立场?她们和我亲近,毕竟维克多的敌人太多,跟维克多走得太近,她们也容易被各方势力排斥。

但同时,她们在生意和和孔拉德的合作,并没有停止。

这么大的生意,本来就没法说断就断,这一点上,也没人可以指责她们。

现在她们是相对中立,较倾向我的,所以,任何一方也会视她们为敌,而且贵族们还是努力献殷勤争取她们。

这几年,她们过得可真是风光无比。

理查笑着说。

二人随意对答,旁边的杰和蒂娜听得心间骇然,就算是沉迷美色,也不至于问一答十,把最机密的事和盘托出吧?然而东方的气并没有保持太久,听完了想听的事,他就大大方方站起来,摆摆手:你们自便吧,我回去了。

理查反应神,一跳就站起来:去哪儿?回歌舞团。

就这么回去?东方回头。

平静地问:莫下真地希望。

我照莫里艾老头地要求。

做完一切。

才让我回去?理查打一战。

脸上却莫名地通红。

没准他心里还真有这种希望。

但嘴里那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承认地。

我想。

这件事。

你会就这么算了吧?不算了地话。

难道王子殿下肯为我出气?东方用似乎含着淡淡期许。

但骨子里分明不以为然地眼神望着他。

不知道殿下又打算如何做呢?理查一滞。

苦笑着没有说话。

怎么做?换了谁发现自己心中倾慕的人,受人如此侮辱逼迫,若不行点雷霆手段,愤然报复,怕是连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吧。

传奇故事里的主角,如果发现心爱的人受辱,那必是怒发冲冠,遇神杀神,见魔斩魔,什么大家族,大势力,甚至国王都能随手挑了。

这样的情节,听来无是让人十分痛快舒畅的,但基本上纯属做梦。

象莫里艾伯爵这样,手掌实权,控制着富有出海港口的领主,大贵族,别说理查只是个王子,就算是国王,也不可能说动就能动的。

否则,维克多这根国王的眼中钉,也不能悠闲地活到现在了。

东方显然也是心知肚明,象汉人传奇故事最喜欢讲的大人物微服私访,露出身份,一声令下,地头蛇立刻被捆绑待罪的痛快情节,在这个世界里,不是没有,但绝不会出现在大贵族身上。

莫里艾伯爵为了接待理查花这么多心思,并不是怕理查,只是想和有可能成为未来国王的人,关系更亲密一些,为家族争取更多的好处,如此而已。

理查要真敢在莫里艾伯爵的地盘上,表露出过多的敌意,这位领主转而就能投向别的王子,没准还立刻就能想法子,让还不知影儿在哪里的刺杀,更加周详完善,更加万无一失。

就这么可怜兮兮的一点所谓王权,亏得这帮子人还一个个争得要死要活,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啊。

理查被东方的眼神,看得头都抬不起来。

但事实就是如此,即使他豁出去,不顾一切要为东方出气,其效果也决对比不上东方自己动手,一口气,把莫里艾家族都宰光,那么干净俐落,简单爽利。

唉,似乎是注定了的,他在东方面前,就只能是一次比一次更失败。

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没什么出力表现的机会,最后总是反而要靠东方的力量来解困。

他身边有足够的战力,可总是在东方面前遇上更加强得不可撼动的敌人。

他明明已经有极强的势力,可是只要有东方在,他就只会碰上更强或并不逊于他的势力。

他的地位很不错,可是,为什么只要东方在旁边,那些无需顾忌他地位的人,就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而且全都是敌人,全都会得罪东方?照这个势头下去,理查己哪天就算当了国王,只要碰上有东方在,那下一敌人,没准就是教皇。

命运女神和爱情女神,怎么能这么捉弄人呢?理查沮丧得恨不得揪着头发去撞墙,东方却是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地走了。

理查再厚的脸皮,这时候,都不好意思再去追他了。

看完好戏的杰克和蒂娜这时基本上已确定这二位应该非常非常熟悉了。

缠着魂不守舍的理查打听东方的底细,非要弄清楚这么一个绝世之美的人物,和当年的强大到恐怖的怪脾气老头有什么关系。

而理查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付着了事。

******************************原本,理查以为东方此去,必会直接自己动手,把莫里艾家族杀得尸山血海。

虽然此刻理查就在莫里艾家族的领地,真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也会被许多麻烦缠上身,很多政敌都可以借此做为攻击他的借口,但他却是一丝一毫想阻碍东方的念头都没有。

结果,却是云淡清,什么动静也没有。

停演了很久的飞焰歌舞开始照常表演节目,一切如旧,全无风波。

理查借口小跟着东方走了,他没有安全感,厚着脸皮带着卢瑟跑去歌舞团拜会了东方,跟他私下聊了一会,却也就离开了。

从此之后,王下,每夜必亲自去给飞焰歌舞团捧场,每回节目前后,各式鲜花,彩画,那是摆满了剧场内外。

送给东方的礼物也是流水价地往飞焰歌舞团住的旅馆抬。

王子殿下,每天往旅馆少跑三次,每回节目表演,他台前台后,跑得比剧团里的杂务还要勤快。

本来只打在这里停留个几天的理查王子,硬是一口气住了小半个月。

全城上下,所有都知道,王子殿下,在疯狂追求飞焰歌舞团的神密吹箫人。

而那个喜欢扮男装的乐手,其实是一个绝美丽人。

这种局面,也出乎莫里艾伯爵的预料。

他想到过东方可能做的各种反应,或是委曲求全,或是全力迷惑理查,以试图借理查的势来对付他,或是说明原由,哀恳理查放过她,但结果,却是东方啥事也没有的回歌舞团,歌舞团什么事也没有一般地继续表演,而理查回头大包大揽全说成是自己的主意,一边高高兴兴放东方自由,一边同样高高兴兴地感谢莫里艾伯爵的安排。

他说自己更喜欢亲手追求美女的感觉,让清高的,冷漠的,看不起权贵的美人最后把心交出来,这过程才是最**的,所以,以后的事,就请伯爵大人不用麻烦了,全交给他吧。

既然王子殿下都这么说了,莫里艾伯爵自然也只好答应了。

飞焰歌舞团再次不受限制地自由表演,随着理查的殷勤,和全城大人物对庄园神秘美人的好奇心,每天都有许多来给歌舞团捧场的贵族,每天都有人要求,那神密的幕后吹箫人,公开出来表演几个节目。

可惜歌舞团对这热情的呼声无动于衷。

有理查的保护,贵族们也不能动用什么逼迫手段。

大家只得心痒难挠得天天听首曲子了事,幸好,还能看理查王子的表演,也堪一乐。

每回剑舞表演开始,幕后箫声响起,王子殿下就会笑得象个傻子,乐声一断,就乐颠颠地往后台跑,然后每次没隔多久就会被赶出来,耳朵尖的人,有时还能从后台边上,听到几声冰冷的训斥。

每天跑去旅馆,东方偶尔理他几回,但大多数时间,东方都是在做自己的事。

或喝酒,喝的是理查买来的东方美人。

或看书,看的是理查派人全城各处贵族藏书里搜罗来的,各种各样的精美书籍……这段日子,他吃着的,用着的,玩着的,看着的,全是理查急巴巴献过来,然而,他照旧不给理查好脸色,正眼看他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但就算这样,理查照样乐呵呵的。

有时整整一下午,东方都在低头看书,理查就高高兴兴在旁边守着,等到傍晚,要吃晚饭了,他知道没人会留他,也就高高兴兴告辞离开,第二天,再高高兴兴去拜访。

王子殿下这越骂越开心,越赶越热情的拙劣的追求手段,让满城的贵族私底下很是笑话了一番。

但事实上,一堆人嘴里笑话理查,行动上也和理查差不多,都在很努力地想往旅馆后院里混。

可惜自从王子殿下常进常出之后,莫里艾伯爵以完全说得过去的理由,把旅馆里三层外三层地加了数道防卫,没有飞焰歌舞团的同意,谁也不许进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风波欲起在,歌舞团这里,只有罗杰,借口还要继续追求玛然也没拒绝他,所以他也还可以常进常出,时不时和理查碰面,也经常遇到东方。

虽然总是看到理查被东方冷遇,但理查却是乐呵呵,兴高采烈,经常拉着罗杰炫耀。

她今天,多看了我两回。

她居然冲我笑了。

罗杰,你知道,她笑起来,就算是爱与美的女神看到,也要自愧不如。

罗杰,你能相信吗?她今天对我说了三句话,一共有二十七个词啊!二十七个词,大进步啊大进步。

虽然都是一句一句傻的话,但罗杰听了,还就是觉得恼怒。

有时竟是全不在意理查的身份,有意无意地暗讽理查受到冷遇的事实,而理查则是听得是面不改色。

罗杰,这女人的心思啊,你在还不懂。

她真的不欢我,可以把我拒之门外,为什么还要让我天天在她眼前晃?她真不把我放在心上,为么飞焰歌舞团还在本地表演,不是半个多月前就应该离开了吗?女人说不的时候就是说是。

越是这种冰冷地骄傲地人。

让她慢为你动容。

把你放在心上地这个过程。

才越是让人**啊。

他得意洋洋:传授罗杰各种追美心得。

全不在意那位同样年轻英俊。

风流自赏地贵族少爷越来越黑地脸色。

和额头时不时迸两下地青筋。

当然。

罗杰这样。

天天往往旅里跑。

也不全是白白惹气受。

毕竟东方这种美人多看两眼都是赏心悦目地。

更何况偶尔他跟理查站在一起。

东方随意望来。

目光也会从他身上扫过。

他就觉得神清气爽虽然明明东方看地是理查。

但他心灵中。

却分分明明在纳喊。

她在看我。

她在看我。

她看到我了……这半个月地时光。

飞焰歌舞团。

迷迷糊糊。

成了全城贵族们地宠儿日进斗金。

但也忐忑不安。

罗杰时尔**。

时尔痛苦。

日日挣扎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理查高高兴兴,快快活活,幸福得整天脸上带笑么看怎么象个傻子。

全城的贵族们多了许多闲聊的话题,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而某些暗中忙碌,安排,准备下周全刺杀计划的人,却等了一天又一天,望了一日又一日苦地承受着不知哪一天才能到头的强大压力,期盼着色迷心窍的王子殿下赶紧上路。

否则,不等动手,他们就得被日复一日的恐怖压力给逼得崩溃了。

今天阳光灿烂,东方拿了本《魔法入门》坐在窗前上次曾把一个潜伏刺客烧个半死的树下看书。

其他人也大多在院子里,懒懒散散说笑笑地晒太阳。

直到理查又一次带着卢瑟上门做客,大家识趣地纷纷四散来打扰这位王子殿下望着看书的东方发呆傻笑。

谁知这回理查居然没立刻跑到东方身边去,却拦住了正要回避的皮特。

去王都?皮特瞪大眼脸上神情似喜又惊。

理查居然提出请他们去王都表演,院子里其他人纷纷站住脚,各自做悠闲无事状,但那耳朵却是只只立起,半点风吹草动,都是绝不肯错过的。

小小的三流剧团,不到一年时间里,就能得到一位王子的邀请,正式进王都表演,这般际遇,真个让他们人人心跳都加快了好几拍。

我想飞焰歌舞团的实力,绝对有资格站在王都任何大剧场上表演。

虽然我只能以私人名义邀请你们,但是,只要你们一进王都,好奇的贵族们肯定会来为你们捧场。

我相信,在看过你们的表演之后,就算是国王陛下,也会邀请你们进入宫廷表演,参予重要祭典的。

理查微笑着,为皮特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这倒真不是大话,别说飞焰歌舞团的节目确实极出色,就算只凭着理查王子苦恋歌舞团吹箫人的特大八卦,王都的贵族们,也会成群结队来看表演的。

走进王都,进入全国最大最有名的剧场,出入各大贵族的家宴,在国家重要庆典上表演节目……大家互相看几眼,神情中都流露出激动之色。

皮特的脸上则神情古怪。

以理查的身份,他所许下的未来,确实有极大可能实现,但无论心中多么欢喜,这个时候,他还真不敢随便答应。

此刻脸上只陪笑着,眼角拼命地往东方那边瞄去。

王子大人对艺术的追求,对歌舞团的欣赏,那全是虚的,这一切提携的真正目标,就那么安安闲闲,浑如无事一般,坐在树荫下看书呢。

理查笑说:不急,不急,你们慢慢商量几天也行,反正我也要过些日子才回……话犹未落,却听得一阵脚步声急起,罗杰脸色阴沉,快步而来。

对于这位名为追求玛汀,但实际上,眼神总是在东方和理查身上打转的贵族少爷,歌舞团上下是全无好感的。

只是现在在他的地盘上,不敢得罪他。

东方也发了话,叫大家暂时别和他翻脸。

所以全团上下照旧同他虚以委蛇地应付着,玛汀也照样接受他那装装样子的所谓追求。

人的伪装如此拙劣,对玛汀纯属敷衍着应付,拿她便时时出现在东方和理查身边,完全掌握二人关系的进步发展。

也不知是他自信得没边,坚决认为,连这种表面功夫都做得十分难看的伪装没有人能识破,还是真以为,就算识破了,一帮平民,也不能对他如何。

所以,还是一天又一天,坚持把碍事讨厌的角色演下去。

此时见他来了,歌舞团上下,也都假做友善地招呼,玛汀也微笑着站起来,眼中仿佛都是惊喜。

罗杰却对这一切欢迎的姿态视而不见目光只是在东方的身上微微一凝,却又很快尽力转开。

他快步走到理查身边,低身唤:殿下。

同时使了个眼色。

在贵族中,这种眼色很常见非就是表示,此地人多嘴杂,有些事不方便说的意思。

理查看向东方,微一迟疑。

罗杰眉头一皱,声说:殿下,事情很重要,很紧急。

理查无奈地点点头,冲四招呼一声,说句另外有事跟罗杰一起匆匆走了。

他们这一,刷地一下,东方身边就围了好些人。

怎么样,去还是不去,东方,倒说句话啊。

皮特有些心急。

做为团长是对去王都的远大前程,甚是向往的,但要勉强东方,这事还真是做不出来。

我看不能去。

这王子殿下也没安什好心,要是去了他的地头,东方就更别想脱身了。

桑迪一向优先考虑东方的利益。

为什么不能?理查殿下又不是罗杰。

他对东方是一片真心的。

玛汀立刻反驳再说,没有他,东方现在还陷在莫里艾伯爵手里,出不来呢。

我们还是被软禁着,什么也做不了。

人也不能不念好处不念恩。

歌舞团的姑娘们几乎都一点头赞同。

理查可不象罗杰这么没人缘。

虽然他的身份比罗杰高出老大一截但绝没有罗杰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毛病。

他对谁都亲切温和,毫无架子谁都能谈笑风生,相处愉快。

虽然摆明了天天跑来是为了追东方对其他人都很好很热络,没有一丝一毫嫌弃他们身份卑微的意思。

时不时还人人送礼物送的东西未必一定名贵,但绝对很对收礼者的心思。

这样半个月相处下来,就算是歌舞团里最顽固的人,也没法坚持讨厌他。

更何况在年轻姑娘们心中,总有点儿浪漫动人的梦想,谁不是听着吟游诗人的爱情故事长大的呢,现在看到这么一个年轻英俊,大方得体的男人,表现得又这么温柔多情,几乎个个把他往完美爱情故事男主角身上套。

此时挺身维护他,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这位理查殿下,名声不可不太好,听说他一向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我就怕东方万一陷进去了,最后他却变了心肠,岂不是白白吃亏。

桑迪忧心忡忡。

你听到的是流言,我们大家看到的可是真人。

你觉得他是那种人吗?玛汀力争不退。

就算他不变心,可身份之别摆在那里,理查殿下可不是罗杰,他是王子,听说,还有可能继承王位,将来……真爱什么时候会被身份这种事破坏过?能破坏的,那肯定不是真爱。

年轻的姑娘们绝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她们心中完美的梦想,你怎么就知道东方不能当王后?这话一说,四周轰得一声,大家都兴奋莫名,热烈地讨论争执起来。

王后啊……他们的伙伴中有可能出一个王后啊……一堆年轻的男女,个个满眼闪光。

东方好笑地放下书本,看身边这帮人为他那莫名其妙的事,争得面红耳赤,人人对他的未来,生起无限美好的憧憬。

看来,他这个女人的身份,已经在全团上下,完全坐实了,甚至传遍全城的贵族家中……不,估计全城上下,凡知道他的人,都这么认为吧。

他明明从来没有承认过,甚至一直一直,没穿过一件女装。

因为觉东方袍确有些男女莫辨,最近这段日子,他是天天穿着这里流行的各式男装,希望多少能提醒几个有脑子的人,做出正常的猜想。

结果呢,全团上下,都大赞他穿男装有多么俊俏漂亮,别有一种风流。

玛汀她们几个私底下还非常虚心地向他打听皮肤保养的秘诀。

至于理查那每见他换一回衣服,就表现一次的惊讶,欢喜,赞叹,以及怎么看也看不够的目光,还有罗杰那一些次次的惊艳,妒忌,和眼神深处,越来越不可抑制的疯狂,更加证明,这些人,对于他的性别问题,真是越来越深信不了。

东方,理查的邀请,明明是为了你,去不去,都看你的意思,你要不去,哪怕他是个王子,我们也想办法拒绝他,你要是愿意去,那我们也沾沾你的光,到王都去风光一把。

苏迪丝笑着问。

去,为什么不去。

东方微笑,我当初就说过,一定会让歌舞团名震王都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色胆包天周欢呼声起,大家都十分高兴。

而最快活的就是那娘。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东方一定也很喜欢理查殿下的。

玛汀开心地说,东方以后要是当了王后,你们的故事一定会被吟游诗人传唱的,说不定,故事里还会提到我们的名字呢!一码是一码,只是去王都而已,我什么时候说过,对某个只会傻笑的家伙有兴趣了?东方很无奈,看着少女们明亮的笑容,却也只得笑笑罢了。

东方东方,理查是王子,权力一定比罗杰大是不是?既然要走了,能不能求理查好好治一治罗杰。

玛汀的眼睛,亮晶地期盼着。

就算是她对这年青漂亮又钱有势还出手大方的少爷,曾经有过那么点虚荣的爱情,经过这么多件事的反复,也早就给消磨净了。

当初她一片柔情,满腔希望,结果却发现,人家的追求其实是为了对付她们的伙伴和恩人。

好不容断了心思,这人又厚着脸皮追上门来,真以为送几件珍贵的首饰就可以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

而且,还是要借她打东方的主意。

只是现在,连欺骗都懒得骗,敷衍都不愿多敷衍一下。

每回都是用那骄傲地看不起人的神态,随手送点值钱的首饰,就当是收买她了,真以为,她们这种平民,就卑贱到,为了几个钱,可以由人如此侮辱还要帮着他算计自己的伙伴?她这话一出,四周众人同声应和。

是啊能饶了罗杰。

什么东西。

还敢打东方地主意。

害了玛汀。

还想害东方。

一点羞耻之都没有。

众人你一言语地声讨着那个早就犯下众怒。

还自以为一群平民。

根本不敢计较地大少爷。

东方淡淡开口:放心。

他会有应。

他是个眦睚必报地魔头里艾家得罪他地事。

还没有完呢。

如果没有报应。

或是报应得不够彻底。

那么……阳光下。

他极之平静地一笑。

笑意冰冷而美丽。

此时罗杰和理查已经做在了王子专用的马车里。

卢瑟亲自为他们赶车边的随从把沿街平民向两旁驱赶。

四周断无闲人可以靠近,在马车里说话,只要声音不算太大,就绝对不必担心被人偷听。

罗杰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叫人惊心动魄。

殿下我收到消息,国王陛下病危了!这不可能,我一点信也不知道。

理查脸色一白气虽是断然否定的意思,脸上神情是掩不住地震惊。

似乎是您的几个兄弟,在联手掩盖消息。

国王陛下已经十多天没在人前出现了外只说是有一个美姬忽然得宠,国王没工夫出来,王都很多大臣和贵族们都并不知情。

理查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罗杰迟了一下才说:殿下,其实其他几位王子殿下的使者,一直在秘密和父亲接触。

父亲……父亲虽然回绝了他们,但态度还是比较婉转有礼的,所以……大概是觉得这话不太好说,他乱咳了两声,掩了过去。

理查淡淡点头。

象莫里艾伯爵这样的实权大领主,本来就没必要和任何一个王位继承人闹僵。

只要和所有人都保持一个相对温和的关系,将来上位的无论是谁,都是进退自如。

别看他来了,他们接待得这么费心费力,还不惜逼良为娼地为他找美女,换了别的兄弟来,估计能得到差不多同样的待遇。

亚瑟殿下派来的秘使,嗯……这个,她……罗杰期期艾艾地说,是个美女。

理查先是一愣,继而微笑。

父亲决定了迎接殿下,那几个使者就暗中留下观望,基本上也就不再有接触了。

就是,那个美女,跟我,那个……罗杰笑着打了一阵哈哈,露个都是男人你一定明白的表情,最后终于现出决然之色,不再管那话好不好出口了。

这事就是在床弟间,那女人一不小心透出来的。

理查脸上神情阴晴不定:可靠吗?绝对可靠。

女人到了床上,经了我的手,哪还有心思编什么谎话,这事我心里有数。

既然豁出去了,罗杰倒也索性把理查当成平时一起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说起那些话,反倒没了忌讳。

她被我迷得昏了头,来来回回说,以后双方合作,可以长长久久在一起。

我开玩笑着说,未必,殿下还在这里呢。

她当时就脱口说,殿下的好日子不多了。

后来虽然醒悟过来,不肯再说,但我即起了疑,就把她好一阵摆弄,折腾得她晕头转向,那个时候,自是问什么答什么,半句也藏不住。

罗杰一脸得意洋洋,象这种以风流自命的花花公子,一向觉得自己床上的本事天下无敌,诸般手段一施,没有一个人可以抵。

这个时候,你要敢质他情报的可信度,那无就是置他的床上功夫不到家,那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理查沉吟了一会才问:为什么你要告诉我?罗杰坦然说:因为我根本不认同父亲那谁也不得罪的做法。

他老了,做事畏缩保守,全无魄力。

我们的家族要发展,就必然要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就必须为将来的国王,出一份大力!我是家族的继承人,我有我的雄心壮志,殿下……他就在马车里,由坐姿改成屈一膝的跪姿,目注理查:殿下愿意接受我微薄的力量吗?这么一个大家继承人的效忠表示何一位王子,只要脑袋没出问题不可能会拒绝的。

理查自也是微笑着,满面春风地拉他坐起来,低低宽慰赞叹几句,话题立刻就转到他最关心的事上去了:那个女人……殿下放心露机密的事,她不敢声张,我也一再对她保证了绝不会说出去,她想要安安生生活下去只能当成什么也没发生。

看了看查的脸色,罗杰斟酌着说:我原也想过要……他抬手,做了个劈砍的姿式,但这个时候,她要有什么事,不管是看起来多象意外只怕都会打草惊蛇……理查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就这么先住她。

我……他想了想,才说,兹事体大,我要查一查……罗杰也点头:事紧急关系重大,殿下请尽快早做筹谋,另外……他沉声说万一此事属实,殿下必然要全力赶回王都路上……千万小心。

理查凛然震动,竟是拉了他杰的手深望着他:不管将来如何,你为我做的事,我绝不会忘记。

罗杰微笑着低谦逊几句,知道理查然要调动他自己的情报网,自然不会再在这里耽搁什么,略略交待了几句话,就找个理由下车离去了。

理查满脸温情地看他下车,等到车门关上,眼中温暖才变做冰寒肃杀。

他咬着牙拿手帕反复地擦手,那表情倒象是双手随时会烂掉一样。

卢瑟,你看如何?这场戏演得虽不入化境,也算过得去了,话里头,九真一假的,也最易让人相信。

凭卢瑟堂堂九级战士的耳力,隔着个车门,要听清他们说什么话,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理查慢慢往后靠坐在软垫上:莫里艾老头暗中跟我那帮兄弟眉来眼去,这里就有他们派来的秘使,甚至有个秘使是美女,这些应该都是真的。

虽说这机密大事的来源在床上,有点可笑,但以罗杰的脑子,也没法再编出什么别的什么像样的理由来了。

赶着马车的卢瑟微微一笑。

王宫的秘事,如果万里之外的罗杰都能通过某种关系掌握住,甚至比理查本人还清楚,这是太匪夷所思了些。

除了这么个理由,他又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不过,他又怎么能保证,我查出来的消息,就和他编的谎话一模一样呢?理查好整以暇地问。

陛下本来就体弱多病,殿下这次,又因为东方,把停留的时间拖了半个多月,这个时候,只要弄点乱子,让通往王都的联络中断迟廷,殿下你就该坐不住了。

不管罗杰给的消息,可靠不可靠,你都只能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立刻放下一切,全力赶回去。

理查冷笑:这个色迷心窍的家伙,还真敢做。

卢瑟没说话。

就色迷心窍的程度来说,自己这位主子,貌似也不见得就比罗杰好到哪里去啊。

从胆大包天方面来说,只怕还更胜一筹。

看看他现在天天都跟东方合计着什么?不,确切地说,东方只是随口吩咐,而理查只管点头照办。

其实,东方并没有说要把他们怎么样。

东方不说,难道我们就不做吗?隔着一道马车门,卢瑟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怒火。

然而,理查并没有咆哮些什么,声音反而低沉下来。

东方是个什么性子,这一次,他居然没有动莫里艾家族任何一个人。

他虽总是对我不假辞色,但他受了这么大委屈,却还没有出手报仇,只是不愿把我陷在嫌疑之地,这些事,他不说,我难道会看不明白。

卢瑟不说话。

东方这种人,谁能让他受委屈。

若是他自己不愿意,谁还真能逼得了他。

他忍耐下来,不过是为了更大的乐子吧。

这其中的玄妙,卢瑟都能看明白,理查不过是蒙了眼不看罢了。

卢瑟自然绝对不会自讨没趣地去提醒理查的,只淡淡说:东方不动手,或许是因为,只是杀了他们,太便宜了。

是啊,只是杀了他们,自是太便宜了。

理查咬了咬牙。

第一百九十间 计议已定哼,我还没坑他呢他就来自寻死路了。

真当没了我,他的了。

理查说这话时,满脸愤愤然,简直咬牙切齿。

是啊,你倒是真没坑他,你只不过是明知这小子妒忌心重,还整天在东方身边晃来晃去,往他眼里扎刺,不停跟他提起东方,往他心上捅刀子罢了。

卢瑟暗自好笑。

可惜啊,莫里艾家族,三百年的基业,手里掌握着王国最富有的海港,好几代国王,想据为己有,都没能得手,终于要败在这位少爷手上了。

卢瑟的语气里,倒是没有半点可惜的意思。

理查撇撇嘴,十分不屑。

罗杰?他是独生子,没有兄弟相争。

身为家族唯一直系继承人,老头怕他被国王扣住,又不让他进王都受磨练。

就这么个人,二十多年,顺风顺水地长大,天天在自家的地盘上称王称霸,几乎没受过挫折,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险恶。

身为继承人,竟然色迷心窍,为了争一个根本不可能属于他的人而发疯。

有这样的继承人,就算没有碰上东方,莫里艾家族也算是完了。

理查冷冰冰地继续说:看他这些天的戏,演得多难看。

还真以为全世界都看不出,他的眼睛盯着东方,都快冒火了?这小子在吃喝玩乐招惹女人的事上,估计是被他身边那群帮闲的家伙,给奉承得傻了,又或是认为,不过是个美女,我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跟他计较。

说到后来时,理的声音里,满是森森杀气。

至于自己的发疯程度其实和罗杰很有一拼这个事实,此刻他明显是根本想不起来了。

———————以后的两三天,理查和罗见了几回面,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

罗杰把其几家人安排的秘使身份都透露了出来,甚至很是勉勉强强地那个所谓美女秘使的身份也交了出来以供理查的人手查证他的诚意。

三天,理查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地,约了罗杰在一处僻静的普通旅馆见面。

整小旅馆。

都被理查包了下来。

一个人也没有。

门窗也是紧闭。

罗杰依约进了二楼中间客房地门。

屋里那股子被捂着散发不去。

不是很好闻地汗臭泥气。

让他掏出手帕捂了捂鼻子。

在他地身后卢瑟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你给我地消息。

我都已经查证过了。

理对罗杰地情报和诚意。

似是再无心。

我决定立刻赶回王都去。

罗杰一颗心怦怦乱。

脸_做完美惊愕状:殿下这么快就得到了王都地确切地消息?就是什么消息也收不到。

事情才奇怪。

王都那边。

肯定出事了。

理查咬牙。

铁青地脸色。

简直有些狰狞。

罗杰立刻挺身站起:我这就帮殿下安排赶路事宜路需要什么。

只要在莫里艾家族地封地内。

一定能及时供应。

殿下。

你……理查摇摇头,摆手止住立刻就要冲出去替他办事的罗杰:赶路的事宜不麻烦,我手上有的是人,能立刻准备好一切,一路上不会缺什么的,只要……他冷哼一声只要我们真能一路顺顺利利赶回去。

罗杰一凛,低声说:殿下……理查无限感激地望着他:罗杰幸亏你上次提醒了我,这回去的路,怕是不安宁啊。

我虽然不怕他们,身边的人也不少,但他们真要不惜一切集所有人马动手,我这边却身在客地度不灵……理查脸色阴沉:我身边也带了四五百人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力。

他们想杀我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只要他们能在路上耽误我几天,一切就全完了。

现在是成则掌控一国人之上,败则幽居封地,落寞一生,而成败就取决于我能否在父王大归之前赶回去。

罗杰挺胸说:我可以陪殿下一起上路,我手上的人都能带走,不过……他脸色赧然,我毕竟不是家主,能动用的人手,怕是很有限的。

理查激动地站了起来,感动地将手放在罗杰的肩膀上:罗杰,你对我的忠诚,我心里有数。

只是这次,你的人手跟上来,怕是帮助不大。

我倒是很想向你父亲求助,你认为,我有多大机会说服他?向我父亲求助?是,我想请他直接调动军队送我回去,这份天大的人情,将来我一定会加倍报答的。

罗杰苦笑:我看父亲答应的机会不大。

就算我在旁边拼力说情,也是没用的。

在这种大事上,父亲从来是独断专行,我就算是他的独生子,也无法影响他。

理查叹息。

这种把所有筹码都在身上押光的事,老莫里艾自然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没有国王的谕令,贵族军队不得进入王都千里之内,任何人敢于违反,全国贵族都可以举而攻之。

罗杰郁郁叹息:殿下,就凭这条从开国一直传承到现在的国策,父亲也不会答应殿下的。

殿下再怎么请求他,他最多派两三千人,护卫殿下到领地边界上。

这不但没什么用处,还等于白白告诉别人,你知道他们会半路狙击。

他们发起攻击时,会更加小心的。

理查眉头紧锁,长叹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只好退而求你帮忙了。

罗杰迫不及待地顺杆爬上来:我有什么能为殿下效劳的,请尽管吩咐!理查点点头:我这几年常被刺杀,为防万一,暗中找了个长相和我差不多的影子,平时让他扮成侍从,紧随在侧,需要的时候,就让他冒充我一下。

罗杰听得自是喜:那太好了,让他冒充殿下,吸引那些人的力量,谁会知道殿下悄悄带了亲信,赶回王都。

我那个替身只是长得象,言行举止,也只能装个三分象,要长久地装扮我,却是不成的。

如果让他留在这里,天天有那么多贵族要接见,还要和父亲见面,我估计一两天内,就会被揭穿。

理查很无奈。

罗杰也皱。

贵族训练替身的不少,但真把替身教得完全和自己一样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人心难测,谁也不会愿意有一个能随时取代自己,且不会被看破的人存在。

要不,替身带人从大路回王都,殿下从小路赶回去?如亚瑟那帮人全力狙杀,我那个替身又没有什么临敌应变的本事,他那一路人马,用不了两天,就会被打散肃清,然后那边的人马,一识破替身的身份,立刻就能猜出,我偷偷走小路的事实,到那时张开天罗地网来捉,我这边才几个人,反而是死路一条。

理查连连摇头,这个法子也不妥当。

罗杰真个是满面焦急:那,这可怎么办?理查深深望着他:所以,我只能来请你帮忙了。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莫里艾家族有一个船队,还拥有近海处几个大岛,你们把那些岛建造得象世外仙境一样,经常带贵客们去岛上游玩,你们家族中的重要人物,也经常去岛上散心,闲着的时候,整月呆在岛上也不稀奇,对吗?罗杰连连点头,其实,如果不是理查天天都要往飞焰歌舞团跑,莫里艾伯爵早就提议带理查去海岛游玩了。

我说要去岛上玩个把月,莫里艾伯爵是领主兼城守,肯定不能抛下公务陪我整月,一定会派你陪我去岛上。

你带了我的替身去岛上。

把海岛进出的船都管住,除了你的亲信,一个闲杂的人,也不许出入。

消息传不出来,也没有闲人能进去,没有别的贵族在那出入,自然也就没有人能看破替身的真假。

只要你一天不离岛,别人就只当我一天还在岛上,到时……罗杰大喜,连声说:太妙了!在所有人都以为殿下还和我在岛上玩的时候,殿下已经无声无息到了王都。

不管那些人准备了多少拦截手段,都派不上用场。

他兴奋地拍着胸膛:殿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门外为二人望风守护的卢瑟听着里头那激动昂扬的声音,很是无趣地摇摇头。

这种拙劣的演技,实在是缺乏娱乐性啊。

里头的理查倒似乎比罗杰还要激动些,拉着罗杰,不知说了多少感激的话,那声音几乎都要哽咽了。

二人你来我往的,一个指天誓日地拿性命担保,绝不会泄露殿下的机密,一个掏心掏肺地表示,这份大恩,他日必不相负。

里头的人,说得都很入戏,门外的人,却是听得全身汗毛直竖。

大事都定了,赶紧散了吧!演戏而已,还非得演得这么煽情干什么?卢瑟这里悄悄腹诽了好一阵子,本以为等里头的人恶心完了,事情就算敲定了。

谁知房里的罗杰话风却是忽然一转:殿下这段日子,一直关注东方,天天都去飞焰歌舞团,现在却要去海岛上玩一整月,在旁人看来,可能就不太合情理。

我看,不如把东方也带到岛上去,还大大方方说,殿下要专心玩,谁也别上岛来打扰殿下。

别人看了,就会觉得这个时候,殿下闭岛一月,专宠一人,本就是合理的,谁也不会生疑……殿下放心,这一个月,我一定会好好为殿下照顾东方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金蝉脱壳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我要拆了他的骨头再塞我要扒开他的肚子,拉出他的肠子来勒断他的脖子……理查咬牙切齿地诅咒着。

二十多年的教养早就灰飞烟灭,骂人不吐脏字的贵族气度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替我照顾东方?这话他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真当我死定了,真以为,把东方骗上岛就全都由着他了?理查面目狰狞地冷笑,真当我猜不出,他所谓的照顾都是些什么东西!卢瑟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了。

这位爷自从回来,就闷着声音,唠叨诅咒了大半个晚上。

王子殿下不觉得口干舌燥,他这个护卫还觉得两耳轰鸣呢。

行了,反正他也长了,用不着你多花力气去咒骂他。

卢瑟毫不客气地打断主君的话。

理查深深呼吸数次,好不易,让因罗杰对东方的邪恶念头而愤怒到几乎冒烟的脑袋慢慢冷静了一点,这才冷笑一声:是啊,幸好他和整个莫里艾家族的风光日子都没几天了。

那个永远四平八稳的莫里艾老头,做梦也想不到,他儿子就为了那么点色心,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卢瑟淡淡说;了**,更是野心。

他这样的人,只看得到王位之争的机会,哪里会明白,这种事,搅进去,不是大成就是大败的风险。

不自量力罢了,还想着机占东方的便宜。

理查忍不住又磨了磨牙,明天我就去告诉东方……卢十分好笑,就算明知罗杰半点希望也没有,理查还是迫不及待要在东方面前给那家伙小鞋穿啊:明天东方那边也该催着歌舞团准备动身了。

理查嗯了一声。

点头。

你真地就带我一个在身边?卢瑟说你那帮兄弟们联手地刺杀。

怕不是那么好应付地。

我该为你对我地信心而感到荣幸吗?理查看看他。

脸上地怒气一敛。

竟是眉花眼笑地说:我不是对你有信心。

我是对东方有信心来着。

他摇摇头。

又叹口气:我本来是不愿意把东方牵扯到我地这些事里地。

可是没办法东方他关心我地安危。

主动提起来。

我又一向不忍心回拒他。

唉……真是让我为难啊……看他那满脸无奈。

却又满眼带笑地样子。

卢瑟忍不住要大翻白眼。

你就得意吧你。

东方没准就是想凑个热闹。

看看好戏。

顺带着才保护你一回。

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吹嘘……他忍了笑摇头。

转身出门。

砰地一声。

重重关上门个洋洋自得。

高兴得整晚睡不着觉地王子殿下一个人关在里头着他欢喜魔障去了。

第二天,城里最受瞩目的理查王子殿下,照旧高高兴兴出门去拜访飞焰歌舞团。

大半个月下来,这已经王子每天必不可少的节目了,哪怕是最八卦的人,对此也渐渐麻木习惯了。

然而一回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东方百依百顺r能做小伏低的理查,居然冲东方扯着嗓子叫起来了。

歌舞团的人都识相地远远躲了开去不知他们为什么闹腾。

只是听着理查一声比一声高的怒骂声。

其实这位王子殿下,就算是骂人当着东方,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来来回回,也就是几句:我怎么对你,你心里还不明白吗?你怎么就是信不过我。

的这一类话。

倒是夹在一堆高亢叫声中,东方那几句清清冷冷,极之简短的低斥,更能让人感受到寒凛无情之意。

理查很快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离开。

大家呼啦一声,又都去围着东方连声问发生什么事。

东方也不答话,只淡淡说: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众皆呆若木鸡,东方平静地看了皮特一眼:团长!皮特打个寒战,跳起来:好好好,这就办。

东方淡淡扫视一下周围,大家一起讪讪地退开。

皮特指手划脚地开始命令众人去各自忙活去了。

但大家都留了个心眼,虽说是在东方积威之下,没有胆气反抗他,但人人都只是埋头各干各的事,绝不对旅馆内的工作人员,漏上半点口风。

谁知道东方和王子殿下赌什么气呢,现在她要闹,要收拾东西走路,大家都依着她。

她要是改变主意,大家也可以不惊动任何人地把一切恢复原样。

只要消息没传出去就行。

当天晚上,热心的玛汀和最关心东方的桑迪还亲自跑东方房里打听情况,东方虽然半点口风也不透,但二人还是很语重心长地劝东方不要冲动,有什么事都应该和理查摊开了好好谈,千万别有什么误会。

玛汀是一心一意,想要让这段她眼中的传奇爱情开花结果。

而桑迪平时虽然总对理查这也看不顺眼,那也不放心,但他也知道理查对东方的心意,应当是真诚的。

眼看东方真要和理查决裂,他倒要劝东方尽量慎重些了。

二人这一番关心情切,诚心诚意地劝了又劝,玛汀还帮她想了一堆不丢面子的和解办法,一一列举给东方听。

东方烦不胜烦,打开门,一手一个扔出去,让俩人全无抵抗之力地横飞出二楼的扶手,当然,皮粗肉厚的桑迪是被扔在下头垫底,身子娇小的玛汀才没受什么大伤。

两个跌做一堆的人,挣扎着还没来得及站起,就听到上头,房门重重关闭的声音。

二人辛苦地站腰酸背痛地彼此苦笑。

理查出了旅馆之后,还站在大街上发了一通脾气,引得人人侧目。

确认自己和东方大吵一架的事,转眼就能传遍全城之后,他才好整以暇去见罗杰,愁眉苦脸地说东方根本不肯陪他到岛上玩,他多说几句,东方就发脾气还大骂他一通。

罗杰气怒,都什么时候了,还需要考虑东方的意愿吗?争夺王位这么严肃的问题,容得了什么温情。

他努力控制着脾气,斟酌着字句抑着心里的鄙夷,以尽量有礼貌的话语,劝导理查适当对东方采取强制措施。

理查无论如何不肯同意,二人争执良久,罗杰也只作罢。

心里只盘算着,反正东方也跑不了,等理查一走,他立刻从岛上杀回城,还怕东方飞上天。

他这里打着如意算盘,理查也是满心冷笑头就对莫里艾伯爵提出要去莫里艾家族的海岛上玩一段时间。

这时理查和东吵架的事,已是传得人尽皆知,此刻理查气哼哼要跑到别处去好长一段时间,自然怎么看都是和东方赌气的样子。

也就没有谁会觉得奇怪。

莫里艾伯爵含笑应诺如理查所料地指派罗杰亲自跟从照料。

理查又特意叮咛莫里艾爵,不要为难东方至整个飞焰歌舞团,也能为难,给他们绝对的自由,来去自如,不要干涉。

对于理查这,既要赌气舍不得对方吃半点亏的心态,莫里艾伯爵是很不以为然的。

再美的女人不过是个女人。

哪里值得这样供起来。

这位王子殿下,看来和那个好色的儿子一样什么大出息。

但气也好,愚蠢也罢家乐意,自也与他无关。

理查高高兴兴,都走到门口了,又回头,再一次叮咛莫里艾伯爵,一定要好好保护东方和飞焰歌舞团,绝不能让别的贵族们去骚扰……莫里艾伯爵都差点没笑出来,勉力正色点头应允。

理查这才放下心来,心满意足地开。

他这两个要求,前一个是东方一早的交待,后一个,却是他自作主张的想法。

此刻虽是得到了莫里艾伯爵的同意,心里却是一再提醒自己,这悄悄替东方肃清所有觊觎他的贵族的行动,可是半点口风也不能在东方面前漏出来的。

第二天,理查就带着大批的从人,在罗杰的陪同上,上船出海去了。

全城的贵族几乎都来送行,莫里艾家族派去陪同的人员,也是浩浩荡荡,组了一个小船队。

王子殿下出游的气派,可是震动了全城。

然而,第二天,另一批同样可以轰动全城的人,也要出城了。

飞焰歌舞团在因为理查延长了大半个月表演停留时间后,终于要离开了。

莫里艾伯爵虽收到消息,因为担心理查回来后,找不到东方,不知会否不快而小小为难了一下。

但理查本来就有任他们来去自由的话,他自己心底里,也盼着东方这个美得过份的人快些离开他的领地,毕竟,东方是导致他独生子行为失常,且屡次和自己冲突的祸根。

所以,莫里艾伯爵只矛盾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决定,由他们去吧。

其他的大小贵族们,虽然都有些不舍,但莫里艾伯爵已经打过招呼,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谁也不是那不知进退的人,谁也没有胆大到象罗杰这样,敢动跟王子抢女人的心思。

平时看看美女养眼,传传王子的八卦,给生活添点乐趣是一回事,真跑去跟最有希望继位的王子做情敌,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飞焰歌舞团出城,倒是十分顺利。

相比理查由一堆贵族送上船的气派,深受欢迎的飞焰歌舞团却是有无数拥护者自发地相送。

歌舞团在成功后,小小地扩张过一两次,招收了一些伴舞人员和数名负责搬搬抬抬的杂工,现在全团也有几十人了,他们出行的行李,也是大包小包,大车小车一大堆。

各种表演道具,许多大小动物,运送都是挺麻烦的。

全团动用了十辆马车,二十匹马,组成长长的队伍,就这么一路在人们的夹道呼拥,依依不舍地欢送中出城。

桑迪玛汀等几个最受欢迎的主角,更是不停地左顾右盼,挥手示意。

人们高呼着他们的名字,难舍难分。

送来了许多许多鲜花水果。

不少大胆的少女,尖声呼叫着桑迪的名字,远远地扔了许多贴身小首饰,手帕,和情书。

而玛汀这几个漂亮姑娘,仰慕者也绝不在少数,这出城的一路走下来,收到的各色礼物,抱了满怀都不够。

这样的万众瞩目,呼叫不绝,坐在某一处马车里的东方,却是眉眼也不动一下,一直在看书。

马车外是山呼海啸般地喧闹,马车里,却是一个出奇宁静的世界。

这一动一静的差异,只是因着这跌坐车中的人,那冰雪般美丽却又出奇沉静的神情。

在他的身边,有人笑得象个傻子。

昨天在万众瞩目中出海游玩的理查王子殿下,今天在同样的万众瞩目中,藏在东方的车里,悄悄离城。

飞焰歌舞团的下一个目地的,是维斯的都城,他们受理查王子的邀请,去王都表演。

而这几年来,在王都出了名聪明能干的理查王子,在东方的身边时,却总是象个笨笨的傻瓜。

第一百九十二章你说什么,东方他们走了好几天了?站在旅馆外,铁青。

去了海岛才不过三天,他就按捺不住,急急忙忙回来。

连回家看看父亲都省了,就直接来旅馆找飞焰歌舞团。

此刻却是满腔火热,被人迎面一盆冰水浇了过来。

呆呆站在旅馆外发了半天愣,脸上神色屡屡变幻,由最初的惊愕转为深思,然后是震动,恐惧。

他忽得大叫一声,直冲进旅馆,上上下下,各个房间一通乱撞。

明明一眼就可以看清楚,人员众多,行多繁多的飞焰歌舞团已经不在了。

他却还要一个个房间找过来。

东方,东方……客人们莫明其妙,不知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疯子,老板却惧他的身份,不敢管他,只能由着他发疯罢了。

一通找下来,最那一点微薄的希望也灰飞烟灭。

罗杰脸上青惨惨一片,额上竟然满布着冷汗。

他一跺脚,转身飞奔出门,了马,鞭子狠狠抽下去。

就在闹市无所顾忌地控马狂奔。

路上行人摊纷纷回避,有人因奔跑太速失足跌倒,有人因为逃开时手忙脚乱,和旁人撞做一团。

还有几人走避不迭,被快马生生撞出老远,倒地不起。

这满眼混乱,他全然不,只红了眼一路直往城门外奔去。

他是守的儿子,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平民们纵然气恨不已,又哪里敢聚众为难他。

只能气愤地望着快马掀起的烟尘诅咒。

守城门的卫兵更加不敢敢拦阻子爵少爷,只能由着他横冲直撞地出城而去。

他满脸疯策马奔出城外没多久。

背后已有十多匹快马。

风驰电掣般追来。

身后呼唤声不绝:少爷。

少……罗杰咬牙继续催马跑了一会。

终是耐不住背后呼声一片着眉勒马转身。

后方十余骑快马继续奔驰。

快到面前时。

往左右一拉。

分成两路绕过他。

慢慢形成一个大圈。

在他们之后。

莫里艾伯爵面沉如水地策骑而出。

目光冰冷地望着他:说吧。

出了什么事。

你竟敢扔下王子殿下个人回来。

你竟敢下令禁绝这边和海岛地联系。

你竟敢不知会我一声把城里闹得这样鸡飞狗跳。

罗杰脸上阵红阵白。

沉默着四下望望。

莫里艾伯爵挥了挥手,四周围绕的十余骑人马,立刻远远四散开来,距离之远算是竖直耳朵,也听不到他们这里半句话。

罗杰这才喘息着说:父亲不要拦我,让我去吧,我赶时间,我要去救东方,我要让索玛她们停手,最起码动手时注意别伤了东方。

索玛正是亚瑟派来和他们莫里艾家族联系的密使听她的名字,莫里艾伯爵心头就是一沉隐已知,这个任性妄为的儿子能已经为家族惹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他的声音都陡然尖利了起来:说,你都干了什么?到这个地步罗杰也豁出去了,把心一横说:索玛要我帮忙,骗理查不敢继续在这里耽搁停留。

他们几方势力已经联手,布下杀局。

只要理查上路,就能除掉他。

莫里艾伯爵脸色大变,大吼道:你疯了!气怒攻心之下,他一鞭子恶狠狠抽过去。

罗杰从不曾见过父亲如此凶狠的样子,竟也不敢躲,被他抽得肩头衣裂血绽,却仍奋力大喊:父亲,只要我们能帮他们除了理查,我们的家族就能……闭嘴……莫里艾伯爵气得伸手指着儿子,颤抖不止,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把整个家族扯到这种事里……我就是喜欢东方!明明是我先看到的美女,凭什么要双手奉送给理查?就因为他是王子,最好的都要先送给他吗?他不过是一个蠢才,一个色鬼,除了出身,他哪点比我好!可是,我要杀他,不是为了争女人,我是为了整个家族。

我们家族再有钱又怎么样?身为家族继承人,我连王都都没进过。

别的贵族一边眼红我们的富有,一边笑话我们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土包子!这一次,只要能立下大功,能够让新任国王感念我们的帮助,我们家族的地位权势就可以水涨船高,如日中天。

父亲,将来你会感激我现在做的事的……莫里艾伯爵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瞪着儿子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罗杰被他看得也是一阵发寒,语声为之一顿,干巴巴地把话风转开:父亲,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理查被我骗得,把所有人手都送上海岛,只带着那个叫卢瑟的护卫打算悄悄回去。

只有两个人,遇上亚瑟王子他们安排的狙杀,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有些负气地说:没想到东方也会走。

怪不得他要找借口,不让东方上岛,原来是打算混在歌舞团里离开。

父亲,东方是我认定的妻子,我不是玩玩,我是真的要娶她。

你让我去通知索玛吧,如果东方死在混战中……你这蠢驴!莫里艾伯爵终于缓过气来,策马欺到极近处,探身过来,狠狠一掌挥出。

这一掌简直用尽了他的力气,罗杰被打得从马上直栽下来,惨叫连声地抬起头来,脸上已是一片红肿,指痕深深。

莫里艾伯爵指着他痛骂:你算个什么东西?稍漂亮些的女人陪你上床,你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弄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以为索玛把你当回事!那女人不过是利用你对理查的妒忌说服你替她们办事而已,不管她在床上许了你些什么东西,通通都作不得数!你凭什么去求他们对一个美女手下留情?就只为你想娶那个女人?只要是能杀了理查,别说是什么东方,就是我们整个莫里艾伯爵家族,他们也会下手摧毁抹平!你,你把整个家族拖到这样的万劫不复之地,你还只顾念着你的美女!他一边说,一边披头盖脸地用鞭子抽他唯一的儿子:你赶去,你赶去又算个什么东西?如果碍了他们的事,就算你拦在东方眼前,他们也能眼也不眨地把你一刀劈两半!罗杰自小受宠,万事顺遂,哪里尝过这样的酷刑,被打得抱头在地上惨叫哀嚎不已平时那恃宠而骄的硬气,是半丝也找不着了只是不停地哀叫:别打了,别打了,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莫里艾伯爵又是愤慨是痛心:就是因为平时舍不得打你,处处由着你着你,才把你惯得这样不知轻重,背着我做出这么大的事。

现在你倒是站起来,继续耍威风啊,也让我看看你这个家族‘大功臣’,有多了不起的骨气!骨气这种东西早就从罗杰身上飞走了。

强烈的**痛楚之下,别说什么振兴家族的伟大理想是念兹在兹的绝世美人,这会儿也顾不得了。

他只是抱了头身缩在一起,努力把被鞭打的位置缩小然后一迭声地告饶不止。

莫里艾伯爵打得累了,松手扔了鞭子,累得气喘吁吁。

看着平时英俊漂亮的儿子象狗一样缩在脚边的样子,想着家族未来的风险,心中酸痛,几乎落下泪来。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待得心中稍稍冷静,便决然发出信号,召集那些散开的部属。

十余骑人马,再次飞一般聚集在他周围。

莫里艾伯爵快速地下达着一条条的命令。

这些跟在莫里艾伯爵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亲信,也是世代为莫里艾家族效力,早已注定是与整个家族荣辱与共的人。

虽然伯爵的一连串命令听得人人惊心动魄,脸上失色,却是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苍白着脸,各自领命而去。

罗杰呆呆地坐在地上听着,等着众人纷纷受命离开,才颤抖着问:父亲,你,你这是……你做的,是一件奇蠢无比的事。

但是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继续做下去了。

莫里艾伯爵的脸上一片肃杀,声音阴沉沉的,杀机凛然:你最好盼着亚瑟的人,真能杀得了理查。

如果做不到……我们就要帮助他做到。

这是能令我们家族存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罗杰眼中一亮,嘴唇微动,还不及说话,莫里艾伯爵已是恶狠狠一眼瞪过来。

罗杰全身一颤,刚才被鞭子打伤的地方,还有刚挨过耳光的脸颊,一起火辣辣地加倍痛了起来。

他乖乖地沉默下去,终于把最后一丝为东方活命而争取的心思,也放下了。

转眼之间,心境就老了十年一般的莫里艾伯爵,默默地遥望着通往王都的方向。

远方落日如火,映得西方天际,殷红一片。

富庶繁华,传承数百年的莫里艾家族,是否也到了这日落西山的最后关头。

飞焰歌舞团离城,已经有两天多了。

如果不赶路不急的话甚至还没走出莫里艾家族的领地亚瑟的那个所谓万无一失的刺杀,现在已经动手了吗?莫里艾伯爵的心中,生出了深深的悔意。

如果当初不是非要把那风华无双的绝美之人献给理查,是不是这所有的事,就都不会发生。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踪俱灭然,理查本人还是很庆幸,莫里艾伯爵当初居然打虽然,这并不影响他打算让整个莫里艾家族万劫不复,让那个逼良为娼的老头和那个见色忘义的儿子一起好好享受黑暗未来的决定。

现在的理查,还是很幸福的。

每天都能在东方眼前晃来晃去,每天都能和东方共一个马车。

想当年,跟东方同行时,对于能够整天和东方在一起的希雅和伊芙,他曾经是多么妒忌啊!对于能正大光明,混上东方的马车,整天不下来的泉音和法修,他曾经是多么眼红啊!啊,现在,终于轮到他来享受这一待遇了。

一念及此,理查几乎没感动到眼泪汪汪。

然而,这样的幸福也是不完满的。

因为东方根本就不理他。

理查为了献殷,把自己能搜罗到的书,全找来送给东方了。

天文地理,历史诗歌,甚至建筑雕塑,音乐书画,无所不包。

东方乐得借此更深地了解这个世界,学习更多的知识,那堆了半马车的书,足够他看上几个月了。

现在每天理查就这么坐车里,傻看着东方自顾自看书。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颇能自得其乐,只要看着东方专注的神情,只要想着,东方看的书全是他送的礼,心中还真有点洋洋自得的感觉。

可是果然啊,心总不知足。

时间一长,他就忍不住地开始不安份,不自在了。

好几回想找个话头和方说说东方漫不经心,淡淡应两声嗯啊哦则罢,最后理查只好讪讪然地放弃了。

这样每天关在马车里,对着一个冷冰冰全不理会自己的人,就算那是个美人,时间长了,可也是件辛苦活。

偏偏别人都不知道他的苦处,只道东方和他果然是闹闹小别扭,一旦和好了,反而更加要如胶似漆。

平冰冰太喜欢与人接近的东方然会允许理查整天和她单独坐在一辆马车里,就是晚上也不出来,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啊。

最开始东方宣布这件事时,大家惊愕过后开始哄笑,乱叫冲着理查挤眉弄眼做怪相,个个说起理查来都是一片艳羡,觉得他占了老大便宜。

就算理查是个王子,大家仍然坚持认为,理查是高攀了东方。

不过。

想想看王子殿下扔下大队人。

只带两三个人样悄悄跟他们混在一起。

这是一件多么风雅和情趣地事啊……只有卢瑟知道东方和理查藏在一辆马车里。

是为了保护理查方便些。

而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连卢瑟也不知情地。

只有理查和东方在马车上。

闲人免进地话。

蛇女就可以大大方方出来。

跟小乖满地打滚。

满车打架。

尽情地玩闹了。

这段日子。

这两个小家伙交情越来越好。

而理查替东方保守着秘密。

即使对卢瑟也没有透露过一句。

现在。

理查无聊地坐在马车上。

除了冲着专心看书地东方发呆。

也就剩下看着小东西打架。

解闷地份了。

跟他们一路同行地。

还有另外两个不请自来地客人。

杰克和蒂娜。

他们倒不知道理查私下和罗杰玩地那些个玄虚。

只是认定了一点。

这个风流王子。

绝不可能离开让他倾心地东方。

所以。

全城地贵族们都以为理查去了海岛。

他们却一心跟着飞焰歌舞团出城。

离城老远,才现身出来拦截,口口声声和理查有交情,现在有人要刺杀理查,他们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跟着帮忙。

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二位是很想从这个美女东方身上,寻找那个消失在遗迹森林老头东方的线索。

东方不置可否,他们也就大大方方一路同行了。

现在,他们上路已经三天了。

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风波凶险,走得安安稳稳,看似也没有什么异常,只除了……真是古怪,走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可以歇脚的村子。

马车外,传来桑迪大声和皮特说话的声音。

理查默默地从马车里探身出来,跟为他和东方赶马车的卢瑟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四下看了看地形。

这是山脚下一片相对开阔的原野,土薄石多,许多零乱的大小石头铺漫开去,一直绵延到远处那座不大的山丘底下。

低矮的杂草灌木间,零零落落可以看到几棵大树,极目眺望,远处,似有一脉水波,涛涛远去。

四周空寂寂一片,看不到人影,也见不到有人生活的痕迹。

理查皱了眉,良久才说:这一带应该有个小村落的。

桑迪随口问:殿下来的时候曾经过这里吗?不,我是从水路坐船来的。

我知道这一带有村子,是因为,我记得全国的地形图,道路图,和村镇城乡图。

桑迪不太相信地看看他:大致记得的吧?那么多繁杂散乱的路线,那么多单调无趣的数字,怎么可能全部记忆明白?更何况,除非是极细致,极准确的地图,一般是不会标上村子位置的。

还有很多十几户人家|寨,是连上地图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对于理查那一副我对于哪里有村子完全了如执掌的样子,桑迪只当他是想在东方面前炫耀本事,并不曾放在心上。

理查知他不信,也只是笑笑,并不争执。

皮特看看天边的日头就要落下去了,就停下来,招呼大家下车。

既然没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看前头的路又似乎很远都见不着人烟,那与其再继续赶路,就不如停下来宿营了。

大家听了他的话,纷纷跳下来干活。

点篝火,立帐蓬是忙得手脚不停。

理查和卢瑟相望了望,都神情沉重。

这条路,他们虽然没有走,但理查对全国各地的地势情况,人口分布,确实都了如执掌。

这里虽然比较荒凉,但每隔一段时间,也总也该有一两个人,遥遥穿行才对,然而们这大半天的路是死一般地寂静,竟是一个人也没遇上。

那些人会不是为了狙杀方便,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而先一步清扫了整条道路?那些偏僻的,不起眼的外界联系很少的乡村,是不是经被完全抹杀了,而那些房屋,田地,所有人类生存的痕迹,也被一手掩得半点痕迹都不留。

这暗中的人,好大的手狠的心肠。

理目光沉寂地看着歌舞团的众人,说说笑笑地准备过夜异常沉重。

既然这里被那些人清扫处理了,想就是他们打算动手的地方。

而眼前这些普通人完全不知道,今天晚上里可能会上演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身为王子,对于微贱者的生,本来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这里的人,到底曾是东方的伙伴,到底他自己出出入入歌舞团,和大家也都混得十分熟络。

在把这些人的热情和关心,真诚和欢笑,一一看在眼里之后,又怎么还能继续把他们当成冷冰冰,随时可以抛弃,可以抹杀的一个名字。

他怔怔看了一会,才深深叹息一声,低声问:卢瑟,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动手?应该会是大批人马呼啸而上吧。

卢瑟淡淡说。

如果只是派少数刺客,寻机刺杀,就用不着特意把理查骗出城。

只有大批人马的行动,必须避免和城池,军队冲突,才要让理查上路,然后在荒郊野外动手。

这几年来,多少出众的强者刺杀理查,都是一去不回,亚瑟他们没理由不接受教训。

这回很可能干脆一个强大的队伍,直接攻伐冲杀。

这样的话,在他们看来,不管理查暗中弄了个什么高手护身,一个一个上的刺客他不怕,但也架不住蚁多咬死象的。

你觉得,来的人会有多少?卢瑟微微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从几百到几千。

理查苦笑了一声。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阵仗太大,场面太大,根本无法隐瞒住,他们也必扫清路上的这些无名小村镇了。

那些渺小卑微的生命,被轻轻一抹而去,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曾经存在,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没有人,会去为他们,申雪被杀戮的冤屈。

然而……理查看着眼前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听着许多笼子里的动物们,蹦蹦跳跳,呼啸喊叫的声音。

如此鲜活而无辜的生命……他忽然间有些后悔答应了东方的提议。

尽管,这一路同行,他将有许多和东方亲近,可是……这么,这么多的普通人……你说过有信心的。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理查望着四下来去的身影,如果只关系他一个人的生死安危,既然东方开了口,他就绝对相信东方,依靠东方,可以眼也不眨一下地把自己几百人的护卫队全扔下,就这么只带着卢瑟跟在东方身边。

可是,整个歌舞团有几十人,真的有大队人马来袭,东方一个人,哪里能同时护得住这么多人?卢瑟没说话。

东方本来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要说他为了自己能方便看好戏,而眼也不眨一下地把这么多全带进险地,任他们去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卢瑟本人更愿意相信,东方只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东方是个护短的人,怎么肯让别人当着他的面,伤了他身边的人?当然他也是个冷漠自私的人,估计在他看来,只要能保这些人不死,就够了,至于这些人受的惊吓和非永久性伤害,想来东方是不会太在乎的。

而理查,竟然是当局者迷,看着这么多被他连累的人,心中有愧,那些可以让他减轻负担的事,倒是不肯想了。

卢瑟似笑非笑看着自家的王子。

以前无所作为时,倒还心肠冷硬些,现在日渐举足轻重,反倒有些心软手软了。

他如果真要变成了维克多那么一个好人,那至尊的宝座,只怕也就不适合他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旁观者清瑟皱眉说:其实我也一直想不通。

如果他们只派未必有足够的把握对付你,而且也不必非把一路上的闲杂人全清理了,何不直接动手,然后推给流匪就好。

既然他们这样直接清路,来的,怕不有几千人吧。

卢瑟的声音越压越低:如果是这样的大队人马,又怎么能无声无息地调集行动,确保在路上拦住你呢?这一路上的重重关卡,各大贵族的领地,总不能由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畅通无阻吧。

我也不明白,不过,也不用着急,估计等他们动了手,自然就清楚了。

理查从胸膛中深深吁出一口气,忽得大叫一声,惊得四周众人纷纷停了手中的工作,冲这边望过来。

理查呵呵一笑,跳下马车来给大家帮忙。

飞焰歌舞团的上下人等,虽然早就习惯了王子殿下的不拘小节,没有架子,但真要让他跟自己一块干活,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说阻拦,却都拦不住理查这么热情热心,自动自觉,只好由着他。

然而,王子殿下心意是好的,但手实在太笨了些。

善弹琴,能画画,绝对灵巧的双手,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功地把人家马上就要支起来的帐蓬给弄倒了,紧接着又手忙脚乱地,让刚刚把火点起来的几个人被熏得一脸焦黑。

不小心,不小心次不会理查讪讪地一再道歉,然后,继续再接再励地帮倒忙。

大家不敢指这位热心的王子殿下,只能尽量在干活时离他稍远些,避免成为王子帮忙的对象。

看着一向好人缘的理查,被众人做洪水猛兽,卢瑟终于忍不住地笑起来跳下车去帮手。

他的手脚,自是远比理查~|索灵巧得多,兼且力大无比,很多要好几个人合力才能干的重活,他一个人就能轻松做好。

在他介入帮忙之后,很快堆的篝火点着了,十来顶帐蓬全起来了,所有的动物都已经喂过过了。

大家拿出各式食物,配料,锅铲,铁架准备大显身手,再大块朵颐了。

这。

却听到蒂娜语气异常地一迭声问:东方呢?东方怎么不在车上。

查应声回头。

却见身后马车门大开。

车里只剩下成堆成堆地书。

再四下望望。

前后左右是空旷地原野是完全找不到东方地身影。

然而。

歌舞团众人却是神色自如无惊异之色。

玛汀轻轻拉了拉蒂娜。

小声说:别担心没见那边有条河吗?东方应该是洗澡去了。

歌舞团地众人都是一副司空见惯地样子。

蒂娜却觉愕然。

她极目远眺河离这边极远。

只隐约可见。

大段地路途中间。

有不少零零散散地树木。

石头。

小丘。

还有些小树林。

那么远。

洗澡?昨天我们在那个小城地旅馆里。

不是洗过了吗?只要有水,他一向是天天都洗的。

那条河不算远了,至少有眼睛能看到。

以前,有过好几回,他一个人找水源,去到极远的地方。

东方性子向来古怪,不打招呼就失踪的事,三天两头都要来一回,谁有力气跟他计较这个,反正他总会按时回来的。

因为顾忌着东方是女人,谈起这洗澡的事,玛汀刻意把声音压低了同蒂娜说。

但卢瑟的耳力何等厉害,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十分愕然地再小声转述给已经紧张起来的理查。

理查低低哼了一声。

这在这种危机四伏,且确定对方有**成今晚就会发动攻击的时候,东方会跑到老远的河里去洗澡?鬼才相信呢。

除了理查等几个人之外,谁也没把东方的消失当回事。

大家说说笑笑地收拾停当,各种食物也一样样地加热烤熟。

大家围着篝火,就着酒水,吃着面包烤肉,倒是十分热闹。

玛汀等几个美丽少女,围着理查,笑着向他打听,到底是怎么把东方给追上的。

东方这么冷,性子又这么怪,明明一直对理查不理不睬,怎么忽然又坚持要跟理查同处一车,日夜相伴了?明明他们所有的联系,都在歌舞团的眼皮子底下啊,你们到底是怎么瞒过大家,发展到这么亲密的关系的?姑娘们十分好奇,兴奋激动地缠着他问个不停,兼带着还给他出一堆不着三不落四的主意,说是能更加讨好东方,同东方更亲热。

理查素来是个对美丽女子板不起脸孔的风流性子,这样被纠缠得晕头转向,还是陪着笑,听耳边叽叽喳喳的争闹笑语。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替理查高兴。

起码,桑迪的脸色就很不好。

他坐在旁边,看一群美女围着理查笑语不绝,脸色越来越阴沉,忽得大步走近过来,黑着脸说:殿下。

虽然是一声敬语,之不快。

玛汀等人看他黑黑的脸色,纷纷低笑着桑迪大方地挨着一位王子坐下来,瓮声瓮气地说:我不知道你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你要对她好一些。

她看起来,很冷很骄傲,其实一直有伤心事。

她当初,她当初……差一点就死了。

理查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桑迪压低声音,把他和东方的初遇说了一遍。

理查哑然失笑。

看着理查那不为然的神情,桑迪皱了皱眉:也许她当时的确不是要自杀,但是她一定觉得,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就算是闭上眼,再不醒过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理查微微一震,没有说话。

有人会天生这么骄傲,这冰冷,这么怪脾气吗?她在歌舞团里大半年,和谁都是淡淡的,话也不爱和人多说一句,但是,她一直对我们很好。

我们的本事,几乎都是她教的。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的歌舞团发展得这么快,中间不是没有遭遇过风波,不是没有被同行排挤过,没有被权贵欺负过,被无赖刁难过,但是,只要有她在,我们就没有吃过亏。

她一直在保护我们,教导我们,可是偏偏却又似乎并不想承认她对我们很好,也并不想让我们自己意识到他对我们很好。

桑迪的声音,篝火的噼啪声中,夜风的呼啸声中,动物们的嘶叫声中,众人们的笑语声中,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然而,字字句句,听在理查耳边,却如惊雷震起一般。

她好象非得相互维持着看起来冰冰的关系,才高兴。

好象她真的只是完全利用我们,随时可以把我们抛出去,她才舒服些。

没有人,会天生喜欢做这么古怪的事吧?她总说要进王都,我知道她进王都是有她自己的事,她也曾对我表明过,她纯粹是利用我们歌舞团给她做掩饰。

然而,凭她的本事,有什么方便的掩饰不能弄来?非要花大半年的功夫,跟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混着,非要辛苦地把我们这群庸才一点点教出一身本事来。

夜风里,篝火呼啸飘摇,照桑迪的脸色,忽明忽暗。

我得,她其实是喜欢人群,喜欢热闹,喜欢这些歌舞,这些快乐的。

她其实是愿意为别人做一些事,也喜欢别人相信她,依靠她,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的。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不承认,并且一定要做出不屑一顾,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迪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莫里艾子爵当时通过玛汀想算计她时,我们所有人,都站在她这一边。

她当时虽然也没给我们好脸色,但我知道,其实她是真的很高兴的。

只是,就是她自己,怕也并不知道,自己在高兴?她是那么强,那么有本事的人,却连想要伙伴,想要朋友,想要被相信,想要不被背叛的愿望,都不愿意承认……桑迪并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他是最贫贱,最卑微,从最底层,一点点挣扎着活下来的人。

他没有过多的野心,没有复杂的背景,所以,他的心中,没有过多的杂念。

然而,却只有他,说出了让理查,一生也没有忘记过的话:我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人,她经历过什么。

我只知道,她一定有过非常非常伤心的事。

也许有过最亲最近的人背叛过她,伤害过她……到底是什么事,我也不敢去问。

我只希望她以后可以快活一些,可以多笑几次。

所以,殿下……他看着理查,一字字地说:我不知道,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为什么容许你走近,但是,不要伤害她,不要背叛她,不管有任何理由,这都不可原谅。

我没有什么本事可以威胁你,以东方的性格,如果有人伤害了她,估计她也用不着别人替她出头。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对东方来说,让你靠得她这么近,这是多么难得的事。

大家说着,笑着,吃着,喝着,只有卢瑟,杰克,蒂娜,注意到桑迪正一脸严肃地和理查说话。

其实也用靠近偷听,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人肯定摆出一副东方家里人的样子,严重警告,你要对东方好,不可以欺负她,否则,就算你是王子,我也不放过之类的话了。

这让他们都觉得有些好笑。

东方这种人,还需要别人替她出头警告吗?理查敢欺负东方吗?正常来说,他们在一起,理查一向是只有挨欺负的份啊。

然而,理查却没有笑。

他的神情始终很严肃,很认真。

直到桑迪走开,他还是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在跳跃的光影中怔怔出神,目光出奇地幽深。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光暗之界瑟极少见理查如此肃然的样子,讶然回到他身旁,么了?理查没有答话,他只是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面包,放在嘴里嚼。

卢瑟冷眼看着这位王子殿下直着眼,连啃了五个粗面包,居然一口水也没喝,只得叹口气,伸手把第六个面包夺过来,往理查手里递了一个水囊。

于是理查顺从地开始往嘴里倒水,心思却依然不知道飞去了多远的地方。

东方总是孤清的,骄傲的,冷酷的,不讲情理的。

就算是对身边的希雅和伊芙,也始终是淡淡的,仿佛随时挥挥手,就可以弃她们而去。

而身边所有同伴的生死祸福,他也似乎总是通通都漠不关心。

然而,一直,一直,都和他们在一起,都留在队伍中,指点他们,照料他们。

而当危机来临时,他也从没有真正袖手旁观过。

前前后后,他帮了所有人几回。

然而,人人都依然觉得,他是最冰冷,最无情,最冷酷的人,他依然会随时抛弃所有人,不会为任何人的死活动容。

其实,这一感觉,都只是受东方刻意散发出来的冰冷无情气息所影响吧。

那个一直在人群中,却又落漠于人群外的东方。

那个其实留恋着人间温暖,却又坚只肯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不愿再进一步的东方,理查胸某处忽然微微抽痛。

生平第一次。

他如此深深地鄙弃起自己。

他认识了东方多久。

他自命爱上了东方又已经多久?然而。

在他地心中了东方地美丽。

东方地强大。

对他自命地那个所爱地人。

他还有什么更多地了解吗?歌舞团上下人等。

习惯了表演节目到深夜了。

正好今夜风也不大。

月光又明亮。

篝火也热热闹闹暖暖洋洋地。

大家吃饱喝足了人皆无睡意。

先后一个个跳起来。

活动着手脚开始练习。

吊嗓子地。

翻跟头地。

舞剑地。

练把戏地。

弹琴拔弦地。

还有在火光中低笑着旋舞开来地姑娘们。

理查安静地看着。

听着。

那些断断续续地乐曲。

那些回腰折柳地舞蹈。

那些高亢清亮地歌声。

那些灵活地应和着指示出种种动作地大小动物们。

每一样。

都有东方指点地痕迹。

不知不觉。

东方原来已经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地事。

可是。

大部分人。

对东方最深刻地印象。

依然只是冷漠……理查几乎想要狠狠甩自己几个耳光了。

东方替他出主意,为他打算,让他同行他共车,就这样日夜不离,咫尺之距。

可他居然一直想着,这只是东方想要看热闹,瞧好戏。

莫非东方只为着一时取乐便看着一个人,就肯送他用自己心血喂出来的神物保命肯为他放弃本来打算好的翻天覆地的计划,就肯为他忍耐着不立刻去把冒犯自己的人,大卸八块肯这样,日日夜夜费心把人留在身边保护着……月光下,篝火旁,几把剑,舞出银光万千。

桑迪和几个舞剑的小伙子们,展开剑舞,身旁大树被夜风吹得落叶飘飘,竟是全被隔绝在剑网之外。

剑光起处,如水银泄地,无数落叶,受剑气所控整整齐齐地围在他们身旁,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圈。

这样随兴挥洒,倒是比在舞台上表演更是精彩三分。

杰克在旁边看得眼中光芒闪闪,眼神都是狂热的。

桑迪这帮小伙子,只以为这是一种舞蹈,或许练好了之后,打架也利索些,然而杰克却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一套极上乘的剑术。

若能练到精处,便可跻身强者之列。

他是剑手,学的又是东方所传的中原剑术,再看看这剑舞之术,自觉剑招上,有许多相通相融之处。

他心头兴奋,竟是欢呼一声,拔剑而起,与众人共舞月下。

一时间,漫天剑影,欺星赛月,竟是把这天地的光华都占尽了。

所有人都各自停了自己的活动练习,只看他们舞得剑光漫天,一众轰笑鼓掌,笑闹不绝。

不知是谁笑着说了声:可惜东方不在,以前每回表演剑舞,都是她吹箫奏乐的。

话犹未落,箫声便起,悠悠扬扬,应和着剑辉光影。

众皆大喜,却又纷纷错愕:是你!吹箫的人,不是东方,而是理查。

他这人,剑术技击方面的本事低得可怕,但音乐绘画,诗歌书法,等方面的天份,却是极高。

何况因着对东方的那点隐秘心思,关于东方的东西,他自然是学得极快的。

短短几年下来,他就能把一管箫,吹得出神入化,竟是和身为精灵,天生善乐的泉音不相上下。

此刻他取箫吹奏,吹的正是东方常吹的曲调。

当年与东方同行的日子里,东方曾无数次,暗夜飘然来去,箫声无迹可寻。

那淡淡的怅然,遥远的忧伤,至情而又无情,冷情偏又多情的种种情怀,皆在箫韵之中。

旁人只是如痴如狂地聆听,理查却在欣赏,一边在学习。

以他的天份,竟是多听个两回,便将所有曲调烂熟于心,偷偷地记忆着,低吟着,而今用一管洞箫,几乎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出来。

理查微微闭目,回忆着东方当年的箫声,心情出奇地宁静,飘飘扬扬的美好曲韵从玉箫里传出。

他不必去看,箫声却自然而然,同剑影契合得水乳交融。

剑舞如银河垂地,箫韵若迷离幻梦。

而理查,却早忘了身旁诸人,身侧剑影。

他甚至不记得,他吹箫只是为剑舞配乐,他的心,在遥远的数年前那一个个回荡着美丽箫声的夜晚,在那一个个,他独自望月思念梦中之人的时光下。

人们静静地看那华光剑影,听着那天籁之声。

就连剑舞的风声,都融进了箫韵,就连夜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偌大篝火的噼啪声似是箫声的点缀。

篝火飘摇跳动,映得四周一切,都带起了淡淡的红晕红色的衣袍,更似有了生命一般,流动起烈焰的光泽。

红袍……沉浸箫声中的人,怔怔望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发呆。

明明踪迹全无的东方,却又忽然来到光之旁。

东方穿了一件歌舞团中,除了桑迪,其他人都没见过的红袍。

火一般的色调烈炽艳。

那颜色似乎是活的,鲜明悦目,在巨大的篝火下,就似团团火光,在他的衣袍上,重重叠叠地燃烧着。

每一金线都流动着波纹,闪放着光华。

那金色的五瓜奇兽,伸展着优美的长躯是随时会从烈焰光影中飞扑而出,腾于九霄。

素来冷清的东方,这个夜晚,这片火光旁,却是烈艳狂炽人眼目。

那一片大红,那一片可以燃尽天下的火焰只需看一眼,便是入骨入髓一生难忘。

东方看样子确实是刚洗了一个澡,头发都带着水的湿气自由地披散在身后,还是那松松散散闲闲逸逸地赤着双足,一身红袍,滴水不沾,全身上下,点尘不染。

大家愣愣地看着他,东方却伸出右手食指压在唇上,对众人坐了个噤声的姿式,然后回头,静静看着对身周气氛变化依旧无知无觉,只是闭目全情吹箫的理查。

火光映着红袍,在他身旁燃得正烈,他却专心地看着一个,吹着他的乐器,奏着他的曲调的男子。

光晕把他的侧脸眩出深深的暖色,月色中,他仿佛正在微笑,身旁那么多的人,却是谁也不能确定清凉的夜风,带着理查的箫声,拂过原野,传得很远很远。

极远处,寂静的树林里,树叶遮尽了月光星光。

美丽的箫声,已经微弱得时断时续,不可寻覓。

阴影中,十余个身披黑袍,头脸都被罩住的人,在死亡间慢慢行走。

满地都是尸体,满地都是零落的武器。

四周树木,却没有一点损伤,甚至连地上的落叶,也并不见多。

这里只有死亡,没有过战斗。

或者说,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留下来。

在魔法的力量下,幽幽暗暗的光芒若隐若现,照亮了眼前的黑暗,却不能将光明传得很远,不至惊动远处的人。

十余人强忍着心头的战悚,小心地观察着死亡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是瞬间死亡的,或许直到身死,他们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们脸上还带着笑容,所以,他们仍张着嘴,似乎要把刚才没讲完的话继续说完。

有人死得极惨,头颅粉碎,四肢横飞,五脏不全。

灌木丛中,甚至挂着几处白花花的肠子和残肢。

魔法的微光黯了黯,却是有人经受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

然而为首的人,却脚步也不顿一下,仍就静静往前去。

在上百具尸体中,他找到了他觉得死状最怪的人。

那人的面目极之惊恐痛楚,和大部份死前神情如旧,似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完全不同。

身披黑色长袍,连头脸都包住的人,在死者面前静静站了一会,然后弯腰,伸手一摸,低低咦了一声。

他摸到的,居然只有浮起来的一层死皮。

往里捏捏,血肉枯涩,仿佛所有的肌肉和鲜血,都被无形的力量吸走了一样。

而骨头……那不是骨头,甚至不是碎块,简直就是沙粒。

有黑沉沉头罩的保护,所以没有人可以看到这人脸上的青白惊恐之色。

他定定看着那仿佛被地狱魔鬼吸尽鲜血,骨肉化泥的死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是被逼供致死的……这是什么魔法,可以把人伤害到这种地步?身边的人,声音都是颤抖的。

不知道。

清晰的女声,代表着这行人的首领,竟是一个女人。

我只知道,没有人能扛得住这么恐怖的折磨,他一定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全说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月逐光焰幽光,照亮了死人扭曲的面容,照不清头罩下活那一个镇静的女声,不慌不忙地在这死域之中,安抚同行者的情绪。

不必担心。

他们对后续行动所知有限,身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牵连到主人的痕迹。

就算被严刑逼得招了,对我们也不会有多少影响。

可是,索玛,我们的情报明显有误。

说话的人,声音紧张得都有些变调了。

狂魔队里,没有一个人是平庸之辈。

现在这一百多人,却是连发出报警信号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全部灭绝在这里。

本来的估计,理查的武力微弱得可以不计,卢瑟只是一个九级剑士,整个歌舞团,就几个舞剑的人,有战力,就算再加上杰克和蒂娜,只要狂魔队全体出击,也是一个都跑不掉。

可是现在……几个人围在首身边争论着,声音压到极低。

我原以为,这一次,是我们计,骗得理查踩进我们的陷阱,可现在,我觉得,可能是我们走进了理查为我们布好的陷阱。

首领低声自语。

身旁几个人顾骇然。

索玛,我们该怎么办?没有怎么办。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多少变数,也只有咬牙做下去。

索玛深深吸了口气,不能等了,请大师直接出手吧。

那我们准备的其他几攻击……索玛挥挥手。

止住身旁同伴话:理查身边那神秘地力量非常强大。

我们再用自己地人手攻击。

也不过是送更多自己人去死。

可是。

真求了他们出手。

欠了他们。

以后……说话地人声音渐低。

最后化为一叹。

现在。

让理查活下来果才更加严重。

两权相害。

取其轻。

她摇摇头。

慢慢转身。

走吧!索玛熄了掌中幽幽地魔力火焰。

不再去看四周地死者。

径自向外走去。

其他人也跟随而去。

走出树林阴影后。

也纷纷将魔焰熄灭。

寂静漆黑地夜。

飘散着血腥地树林复归于宁静。

只有远方箫声悠扬。

随风飘忽。

明月下,那剑光如虹的地方,却是一片光明。

温暖的火光里,有美丽的剑舞动人的音乐。

人们微笑着聆听,浑不知远方越逼越近的死亡威胁。

东方在箫声中静坐着听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玛汀刚才练习时拿在手边的竖琴取了过来。

五指微挥,轻灵的琴声,便如水一般流转而出。

竖琴的声音一向清跃灵动,欢快轻盈箫声却素转低回,甚至幽幽如泣。

然而,在东方的指间,琴音却是轻轻柔柔,自自然然便融进了箫韵。

一箫一琴,配合无间。

箫的悠远空旷的美妙轻柔,绵绵无尽慢浸透进人的肌骨。

这乐声是千百年前的月,照着今夜因缘相聚的人。

是所有的起伏荣辱一生的恩怨情仇。

是洗净的铅华,是看淡的红尘。

是刀光剑影纷扰扰之后的蓦然回首,却原来,依旧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千万年前,是谁截木取弦制成琴,是谁砍了一截枯竹,斑斑驳驳化作箫,是谁发现了音乐,是谁哼出第一个音符。

那美妙的声音,就此传了千年,传了万载。

在这片美丽的月下,温暖的火旁,琴与箫终于重逢,重又合出一曲天籁,遥遥无尽流转,是否也会就此再转千年与万载。

众人听得痴了,竟是谁也没想起来,东方和理查,其实是第一次合奏。

只有卢瑟和杰克蒂娜,心中升起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当年同行,东方的箫声,曾是他们夜夜等待的仙乐,而理查,也经常会弹奏竖琴,为大家助兴。

数载之后的今夜,吹箫的人,换成了理查,而弹琴的人,却变成了东方。

他吹起曾独属于他的箫曲,曲调美妙得就好象他本来就沉浸此道数十年。

他奏起他最擅长的竖琴,技巧娴熟得亦似这本来就是他专习的乐器一样。

只有理查,依旧浑然不觉,只当是玛汀她们几个善歌舞奏乐的姑娘,为自己弹琴应和,依旧闭目吹箫,尽心尽情,尽一生音乐之技,将她的箫,她的乐,完美地重新吹奏出来。

四周舞剑的众人,忽然四下分开,围绕着所有依火而坐的人们,一边疾行,一边挥剑,剑气激啸起来,旁边大树上的树叶,纷纷然然,飞扬而落。

剑舞如虹,在那绝美的音乐声里,震起的剑气呼啸来去,控制着满树花叶,在众人身前身后,雨一般地落下。

鲜花绿叶形成雨幕,时有剑光纵横而过,熊熊烈焰升腾飞舞,形成一幕奇景。

东方轻抚琴弦,目光却在酒坛上流转。

玛汀会意,素手倾美酒,皓腕捧佳酿,直送到他唇边。

东方就着她的手,把整碗的酒一饮而尽。

指下琴音忽得一变,轻扬飘远,超然高逸……理查的箫声一顿,这全新的曲调,让他一时没能和上他的琴。

东方却是全不理会,抬头望月,轻声放歌。

他的歌声一起,理查就是全身一震,猛地睁眼,定定看着火焰中,落花里,那个抚琴唱歌的人。

是他和了他的箫,是他唱起美丽的歌。

是他在这片明月下,做了他,一曲的知音人。

他在歌唱,灿。

他在弹琴,火舞花落。

她用一种没有人听过的语言,唱一曲陌生的歌谣。

那美好的歌声和琴声,没有言语可以形容。

四周执剑而舞的众人,已是不知不觉停了步,止了剑。

那么美丽的歌声,连这绝世的剑舞,都是配不上,衬不起。

少了剑气激扬制落叶飘花失了依凭,纷纷乱乱,落了众人满头满身。

花落发间叶在袖底。

他的声,随着夜风,远远传去。

他唱着遥远生的歌谣,笑这红尘翻覆,笑这世人执迷,笑这凡世颠倒笑这爱恨痴缠。

人间何来如许执念,可是,这曲中歌中,看似超脱笑红尘的他,是否又是另一番执迷不悟一种执念牵连。

他漫然坐在火焰旁,却比火更明,比火更热烈比火更艳丽,比火更加炽热飞扬。

他的赤足踏着花叶,踩节拍,他的十指挥弹琴韵应和着他的歌声,渐渐流转,直入云霄高处。

人们怔怔看着他,几乎是屏闭气地倾听着。

直到那箫声悠悠,扶摇而起,直上冥紧紧跟随着歌声琴声,不让分毫。

东方连看也没多看理查一眼只是悠然地轻唱着,这一首且笑红尘的歌。

理查心中一片空明寂静万念俱寂,只是全心全意地跟着吹奏。

他是音乐奇才东方的歌声,他听了上半厥,就明白了乐理,就能跟得上。

东方的歌声琴声,连如许让人惊艳的剑舞都会自惭形愧地停下来,可是理查却是一心一意地要追上去。

他几乎用尽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情怀在吹奏,那些技巧早已忘怀,他只是跟随着自己的心,吹出一生难忘的音乐。

他知道,这一生,他再不会吹出,比这一刻更美丽,更动人的箫乐。

他知道,这样的心境,可遇而不可求,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再吹出同样美好的声音。

然而,至少,在这个夜晚,他曾经做到过。

他的箫声,一直一直,紧跟着他的歌声,幽然应和,如出一心。

箫声如梦。

月色很美,天空很高。

明净高远墨蓝的夜空,万千星光,把满天的寒冷和孤寂,都驱净了。

身旁大树上,已是叶尽花落,只余空枝,可是,出奇地,并不让人觉得凄凉。

贫瘠荒凉的土地上,依然有不知名的小花,在碎石的间隙中,坚强地生长着,无声地开放着。

空寂的天地中,簧火照亮的,只是小小一隅。

然而,这里,有静静的悠香浮动,这里有欢乐沉醉的笑颜,这里,有世间,最美丽最动人的音乐,流转如斯。

这一夜是怎么过的,理查一直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似乎他的箫,得了他的琴来和,似乎他的乐,有了他的歌相伴。

前半夜,美妙如梦。

待得众人兴尽神疲,纷纷进帐蓬休息睡觉,东方也自顾自回了马车,他却还愣愣一个人坐在原处。

火已熄,月甚寒,没了那热闹的人气,夜风里就带了凉意,满地的落叶,也就显出些清冷之意来了。

盛席华宴终散场,他却犹觉一切在梦中。

直到卢瑟在旁边重重咳嗽了许多声,他才茫然惊醒,看着四下寂寂,除卢瑟外,还有杰克和蒂娜都没去睡,仍自似笑非笑看着他。

卢瑟徐徐说:今晚还长着呢,要做梦,以后有的是时间。

理查微微一凛。

是啊,乘着后半夜,大家都睡着了,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大家沉默着对视几眼,杰克蒂娜相视一笑,飞快隐进黑暗中的石下树后。

卢瑟也笑笑:虽说,有东方在,应该不用太担心,但晚上,我还是和他们一起守夜吧。

理查点点头,闷声不吭,自回马车去。

他的本事有限,留在外头,只会帮倒忙。

可是人在马车里也一样不安生。

东方倒是什么事也没有,睡得安好,理查又不敢到别人车上挤去,想起刚才梦一般的情形,此时竟是不敢正视他的容颜,只对怔怔对着马车门发呆。

一直担心忽然有大队人马从黑暗中扑出来大施杀戮,几次三番,往外探望,外面又是黑沉沉一片,无声无息。

饶是四人枕戈待旦,满心警惕,这一夜却是安宁平静,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白白熬得几人满眼红丝,神情憔悴。

尤其是理查,这一夜,一会想起东方,就满脸子一片混乱,一会儿操心强敌骤现,连累无辜众人。

又是提心吊胆,又是迷茫失措,两相交煎,这个晚上,简直不知是怎么熬过去的。

东方一大早醒来,看理查那两眼灰暗,神容疲惫的样子,居然破天荒主动表示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昨晚怎么就不见动静呢?理查精神压力太大,过于疲惫,竟是没空受宠若惊他们的人应该在昨晚发动攻击的。

大概是因为,预备攻击的人被我杀光了吧。

东方答得随意,那语气仿佛是在说,大概是因为昨天太晚了吧。

理查也就没什么感觉得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才跳起来,砰得一声,完全没有意外地在马车顶上狠狠一撞:什么?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气森森该来的人,我已经杀光了。

东方居然很耐心地重理查愣了半晌,微微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们来了多少人?一百来人吧,打扮得和普通的强盗没什么区别。

看来是打算冒充强盗抢劫杀人的。

理查转头从车窗向外看去营地周围依然是一片空旷,一片宁静。

无论来的人是谁,那些现在已经变成了死人的人的藏匿之处,定然只能是在很遥远的地方。

你……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四下走了走,自找到了。

东方依旧是一片轻淡随意。

也是说,东方绕着他们驻地,奔波查探了数十里的方圆。

理查微微垂下眼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们联手派杀我的人,一定非常强悍。

你……我没打招呼就直接动手了,他们及反击。

东方略带笑意地说明自己偷袭的事实。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个魔头好像真的还从来没有大肆杀戮过。

他是不介意杀人的,但他也没有没事就去杀人过干瘾的疯症。

只是这么几年下来,其实手也多少有点痒了,这回一下子上百个人送到他手边来,倒真是正合他的心意。

理查望着他地目光都是呆地:后来呢?后来抓了他们地首领问了些话。

就了个澡。

回来了。

派出执行这种任务地。

都是死士问出口供。

应该很难。

理查喃喃地说。

这回东方连话也懒得回了。

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理查一凛连忙改口:东方你一定有很多办法。

可以让他们听话地。

为了能在你手上活下去。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不能说地。

为了赶紧在我手里死掉们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地。

东方漫不经心地纠正他。

理查再次无声地打了个寒战。

一直在车外守护的卢瑟,把车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刻真是郁闷啊。

他们提心吊胆,紧张揪心,那边东方早把事情给处理完了。

虽说有这种强大的伙伴,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是,强大到这种地步,身为武道之路上仅次于剑圣的顶级强者,卢瑟的自尊心,自信心,再次被东方给打击得一片破碎了。

好在查很弱,所以他倒不至于受太大刺激关心的是:那些人招了什么?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承认了是亚瑟的死士,但拿不出任何证据。

理查点点头。

这也是亚瑟必然会做的防范。

就算他把这一百多个人全生擒了不可能仅凭一群来历不明,亡命之徒的口供指证王子。

他们只是攻击的第一波了确保你死在路上,他们准备了好几波攻击。

理查精神一振:其他的攻击人员,方式,他们都清楚吗?大致清楚,不过,既然他们还来不及动手,就被我杀光了,也有明显的逼供迹象,估计后续攻击不会再继续了。

理查一怔:你不会是说,现在我们可以一路安全,畅通无阻地回王都吧?他们好象有一个十拿九稳,可以让你必死无的杀招,但那个人并不清楚。

东方淡淡说,如果我是暗中的指挥者,这个时候,就会撤掉所有已暴露的攻击,只动用最后一项,胜负成败,在此一击。

理查呆呆想了一会,才小心地说:其实,可以逼问那人,如何跟背后指挥的人联系,或是留在那里,等背后的人出现,然后再一举铲除,根绝后患……把指挥的人都杀光了,那个十拿九稳的杀招不就没了。

理查讪讪一笑,对于自己成为了东方找人试手打架的诱饵的事实,居然连一点郁闷沮丧意思都没有。

反而是东方微觉诧异,倒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理查冲他笑笑,回头跳下马车,振奋起精神,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起身的人群中找到团长皮特,微笑着过去,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皮特一愣:走小路,为什么?我一路回王都的消息,估计这条路上的大小贵族官员们都知道了,走大路的话,沿途稍大一些的城镇,怕都免不了一堆繁文缛节的迎接。

我嫌麻烦,也不愿太过扰民,倒不如走那些荒凉无人的小路,避过这些事才好。

理查的一番解释倒是骗得皮特连连点头,对这位亲民爱民的王子殿下印象更好了三分。

随意地和歌舞团里几个重要角色商量了几句,大家也是无可无不可,就答应了。

乘这段时间,卢瑟也去把第一批敌人全让东方杀光了的话,通知了杰克和蒂娜,这两人也毫不出意料地被震得呆若木鸡。

卢瑟也不管那两位,扔下他们复又回了理查身边,低声问:你劝他们改路了?理查点点头,虽仍微笑着跟四下人等点头致意打招呼,但眼眸深处,却是黯淡之色。

他们的清理行动,恐怕早就提前完成了。

就算你现在临时改路,也未必救得了大路上的村镇。

理查苦笑。

而卢瑟也只有默不作声。

歌舞团里的众人,哪里知道他们此刻沉重的心情。

玛汀等几个歌舞音乐色的姑娘,做完手头轻松的活计,就围了过来你一,说个不停。

殿下,你的箫技是谁教的,东方吗?我听东方吹过好几回同样的曲子。

我们也都努力学过,但都学不好。

东方的竖琴还是跟我们学的呢,没多久就弹得比我们还要好了。

人和人,真是没法比。

理查笑笑问:你们觉得,我和东方谁吹奏得更好?昨晚你一个人箫时,真的很美,但也只是很美。

因为理查的好相处汀倒也不同他客气,可是,后来的箫声和着东方的歌声时,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就像,就像以前东方吹箫的时候们会发呆,会出神……理查脸带微笑,点了点头。

^……技巧可以学习,可是箫中灵魂是不可模仿的。

东方的箫音,必是经历大欢喜,大悲凉,大苦痛之后,才能吹奏出的音乐。

而他,无论是阅历是心情,都不可能比肩。

似那样受东方歌声感染而超常发挥出来的箫技可一而不可再。

理查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有再转头去望向东方的马车。

桑迪说得对,东方曾过很悲伤的过往。

东方是谁?东方经历过什么?可曾了解过,甚至曾真的关心。

他之所痴所爱,一直不过是心底的那抹美丽的幻影而已。

东方,这一段的山水大好,你要不要先把书放一放一行人重新上路后,理查居然不再整天关在马车里望着东方发呆。

他大大方方,骑着马,行在人群中,笑着和众人说话,左顾右盼着指点着沿途山水。

但他也不曾刻意躲着东方。

他经常会回头,同车里的那个人说几句话,时不时地还大呼小叫地招呼东方出来跟大家一起看沿途风景。

尽管东方大部份时候,都不会回答他。

这样一反常态,却又大方自然的行动,倒是引得歌舞团上下,议论纷纷。

不知他是怎么从东方那奇异的魔力禁锢威慑中,恢复过来的,甚至也不知他那爱情,是否也从痴迷疯狂中清醒,甚至清淡了。

倒是玛汀,私下对理查十分崇拜。

爱上东方这种人,还能如此言笑自若,表现得不卑不亢,真是难得。

连一向看理查不太顺眼的桑迪,也暗自点头。

倒是觉得,眼前理查的从容态度,比以前那死死粘着东方,赔笑听话时,更让人看着顺眼舒服。

就连大家以为肯定是不会理会理查的东方,被理查招呼个七八次,也还真会有一两次走出马车,四下看看,或骑马,或步行,跟大家一起走走。

虽然他依然很少主动和大家说话,而且每次出来没多久,就又会回马车去,但是整个歌舞团,总是因为他难得的一次露面,而精神振奋,高兴不少。

转眼又行了一天,走的一直本是很少有人的小路,一路都很荒凉,没有见着什么行人。

黄昏暮色降临,众人也开始有些微微的烦燥。

桑迪忽然间从马上跳起来,快手快脚爬上路旁一棵大树,手搭凉蓬往前方看,忽得欢叫了一声:太好了,今晚不用又住帐蓬吃干粮了,前头有个小村子。

众皆同声欢呼。

桑迪一声大叫,张开双臂,从树上飞扑而下,稳稳落在马背上,一提缰绳,马儿加快步伐冲了出去:我去打个前站,跟村民们商量借住的事。

这时没有人会注意,马车前的理查忽然间皱了眉头,伸手按在胸前。

也没有人能看到,马车里的东方,竟是以同样的姿式,在胸口处抚摸了一下。

金蚕蛊在理查胸口处,剧烈地翻滚扭动着,而东方怀里的蛇女,却是直接探头出来了。

马车里没有别人,蛇女不需要隐藏,她从东方胸口衣襟里冒头来:东方,前方有死气。

死气?很浓的死亡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蛇女皱了眉。

在遗迹森林里生存了无数岁月的蛇女,有着比普通魔兽还有敏锐的感应力。

然而,蛇女,本来是不会在意死亡的。

在那物竟天择的遗迹森林,死亡是很平常,很自然的事。

遗迹森林里的死亡,再惨烈也总是光明的,干净的,简单的。

然而,这一刻,远处村庄处飘来的死亡气息,却是粘腻腻的,阴冷得令她无比厌恶。

有一种很阴冷,很邪恶,很黑暗的感觉,我不舒服,不喜欢,东方,你帮我把那死气赶走吧!这个时候,马车外的桑迪一人一马,已去到远处了,理查微微皱了皱眉,神情隐有忧色。

杰克忽然大笑了一声:桑迪,别走那么快,我们一起去。

他驱动快马,急速地跟了去。

蒂娜也笑说:大家快一些1跟上点,早些到,早些休息。

一行人都急于休息了,也跟着加快了行进速度。

虽然桑迪和杰克都远远在前,但始终没有脱离大家的视线。

没过多久,远处那小小的村落,就映入眼帘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间鬼域是一个很小很普通的村庄。

遥遥望去,也不过十来简陋的茅屋木屋,零零落落,周围有一些贫瘠的田地,秸秆细弱的旱麦,无精打采地蒙着一层灰尘。

四五个男人正在田地中劳作,两三个女人,或在扫地,或在打水,还有几个孩子,正在打谷场的空地上玩耍。

一切,一切,十分平和,十分寻常。

然而,跟着桑迪遥遥在前的杰克,却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和蒂娜也是从小村子里走出来的战士,熟悉这些贫穷小村庄的一切生活劳作作息。

这些人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是却总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桑迪浑然不觉,眼看着马:已走近田地了,连忙勒住,唯恐践踏了秧苗。

他高声在田边招唤在田里干活的人,而那四五个男子只是自顾自照旧做事,竟是理也不理。

桑迪也不以意,只当是住在荒凉之所的老实村民,对外来的人有些畏惧。

他大大方方跳下马,从田梗上走了过去。

杰克手按剑柄,快步跟去,而那四五个分散劳作的村民,似乎也有些紧张,慢慢聚到了一起。

杰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些人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是感觉上,却异常僵硬,缺乏正常人的轻柔圆润与自然。

桑迪走到一个村民面前。

笑着说:老人家……老人缓慢地。

僵硬抬起头来。

和:笑弯腰地桑迪正正打了个照面。

一向胆大地桑迪。

被震得低低惊呼一声。

情不自禁地后退三步。

老人地面容并不恐怖。

那只是一张一生劳作经沧桑地老人面孔。

然而。

他地脸上。

没有一丝鲜活地生气。

肤色是一片惨淡地死灰。

眉眼五官都是僵木地。

满是皱纹地皮肤。

松松垮垮地搭了下来。

仿佛和血肉脱离了一般。

两只眼睛呆呆冲着前方只是冲着。

而不是望着。

那眼睛。

没有神彩。

没有光泽。

甚至连麻木也没有。

那不是人地眼睛。

而是放大了无数倍地死鱼眼。

这样一张面孔。

倒是比刻意狰狞可怕地恶魔脸孔更是让人从心底泛出一股寒气来。

桑迪不由自主地后退。

可是老人地手。

却比他地脚动得更快。

那沉重有力地锄头。

猛然间抡起着一股劲风。

就袭了过来!桑迪的心还是纷纷乱乱,身体却已经本能地向旁一闪。

他一年来苦练剑舞术,早就身轻如燕疾如电了,又哪是一个普通农民可以比得了的。

虽然还是惊愕之下思纷乱,一年来形成的本能,还是让他堪堪闪过了巨大的锄头。

然而,此时,其他四个村民已经聚了过来,包围了他头镰刀耙子铲子,已经一起冲着他砸了过来。

以桑迪的身手而论几个村民对他是无法造成威胁的,但他根本还没有剑手那种战斗的本能和自觉只是一个表演歌舞的人罢了。

被四五个面孔冰冷僵硬死灰,行止无比诡异的村民围着一通狠砸措手不及之下,甚至都不敢正眼看这些人可怕的脸,哪里还能躲闪得开。

斜刺里剑光一闪,绕着桑迪身旁一转,五只手臂连带着锄头镰刀,一齐飞到半空了。

一击得手,杰克却更是心惊。

这些人竟然毫无抵抗之力……几乎好象真的只是种田的普通人一样。

五个普通的村民,被人生生削断了手臂,却连一声惨叫也没有。

他们那死气沉沉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脸上找不出一丝痛楚,动作也不见半点迟滞。

断臂之处,也不见有鲜血流出来,那皮肉骨血,仿佛都已经凝滞了。

右手断了,还有左手,左手挥起来,人人指间都带着恐怖的乌青之色。

直向两个人的脸上抓过来。

杰克一剑斩了五臂,刚喘了一口气,五个乌青色的爪子就伸过来了。

若是被那指甲擦破半点油皮,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想,也不敢试。

一股寒意从心底透出,杰克剑势已然用老,心中又是微慌,就算他勉强还能护得住自己,却已经难以保护桑迪了。

身后远处,一片尖叫声响起,不止是玛汀等女人受惊,就连歌舞团里的男人们,能不吓得放声大喊的,都没有几个。

电光火石之间,破空的尖啸之声,却几乎把几十人的惊呼声全给压了下去。

几乎是在交睫之间,蒂娜已是搭弓架箭,行云流水般五箭皆出。

箭影过处,毫无意外地从五条挥到半空中的手臂上射穿过去。

然而,本来应该废掉的手臂却只是僵滞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向前抓去。

不过,有这一瞬的拖延,杰克已是及时抓着桑迪,回身就跑了。

五个农民在后面不依不饶地追着。

他们跑得并不快,脚步都是僵直迟滞的。

一只手臂没了,只剩下凝固的怪异伤口,一只手臂上被箭射中。

箭上所蕴的强大力量,带着整支箭穿过了胳膊。

因为箭羽和箭上所蕴的内力斗气,使伤口极之巨大,在前方可以透过那胳膊上的洞,看到后方的情形。

那只手就是带着这么一个连滴鲜血也没流出来的伤口,继续伸展自如地在半空又又抓又抡又挥。

杰克和桑迪是头也敢回地往回跑,蒂娜手里拿着箭忘了要射。

身旁尖叫声歇斯底里,此起彼伏。

飞焰歌舞团从底层慢慢挣扎上来,他们见过打架,械斗,杀人,流血。

可是,眼前这诡异的一切,已经恐怖到超出大家的理解。

眼看那五个农民越来越近,而远处那些做事的女人,玩闹的孩子,也在向这边逼近,村子里各家各户的门都打开来,一个个面无表情,动作僵硬的人动作一致地走来。

终于有人崩溃地大喊一声逃跑。

理查怒喝一声,带了马回身去阻拦:不许走!这个时候离开队伍,就是找死!理智崩溃的人,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理查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费心说服众人。

他毫不留情地把腰上的剑带鞘抡出去,一个个把想跑的普通团员打晕。

同时他大喊一声:卢瑟!卢瑟应声而起,剑光经天破日道辉煌的剑影过处,五个村民当时就矮了一截。

他们被个个拦斩断了。

下半身,居然还向前跑出余步,才慢慢失去控制倒下。

上半身在地上蹦了十几下,虽然一直无法有效地向前蹦去,那些村民们的表情,还是一片死寂不见变化,继续蹦个不停。

浓烈的腐臭眼间弥漫在四周。

众人纷纷掩着鼻子后退,卢瑟却沉着脸,低头观察了一下几个人流出来的内脏深叹息一声,再次一剑挥去,五颗头颅同时飞了起来,他这才黯然回身声对众人解说:他们全都是死人,只是死了没多久面上看不太出来,但内脏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

可这样的解释只是让众人更加紧张惶恐。

怎么回事?死人怎么还能动?天啊,我们被魔鬼诅咒?快,快跑吧?理查和卢瑟相赧然。

这些人,实在是被理查连累了。

理查悄悄看了看东方那辆依然无动静的马车。

一手造成如此局面的东方,当初有没有想到些人派来攻击他们的人,竟然会是无痛无觉已经提前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而此时,零零落落的村中死人们经越逼越近了。

小村里人不多,加加起来就几十个人,然而,这么多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孔,一点点逼过来,还是让人心胆俱寒。

以桑迪为首的剑舞团员们,人人都有一手好剑术,平时一个打十几个都没问题,就算遇上国王的军队,也有胆子拼命打一架,可面对一群死人,却真是半点斗志也提不起来。

即使这些死人只是普通的村民,依然让人全身发寒发软。

他们只是苍白着脸,拿着剑,坚持守在其他团员的身前。

就连杰克的脸色,都是一片灰败阴沉。

只有蒂娜动作轻灵快捷,一弓三箭地不断射箭。

也只有这种远距离攻击,才不用承担和死人打仗的强大心理压力。

然而,她的攻击,几乎没什么作用。

死人不怕痛,哪怕是一箭一箭穿身而过,全身多出七八个大大的窟窿,也只是让死者的身体震一下,脚步慢一下,然后继续逼过来。

蒂娜脸色越来越白,拉弓的手指都几乎擅抖了。

然后,有一只手,极其稳定地按在她握着弓的手上,再引领她另一只手,抓住紧弓弦。

身后传来那人身体的温暖,那双手引着她的手,慢慢地拉开长弓。

蒂娜脸色一红,她竟不知,那人怎么到了她的马背上,竟和她胸背相贴,以如此亲密的方式共拉一张长弓。

她这里一阵心跳,耳边却传来一个极平静的声音:心如清风,随意自然,意似磐石,勿转勿移。

那声音响起,便如冰雪浇沸水一般,让她慌乱的心境清明宁和起来。

弓在他的指引他,徐徐张开,犹如满月。

箭脱弦而出的那一刻,竟似半空中,生生打起一个雷霆,把这小小一方天地,都震了一震。

箭射中当先的一个女村民,却再没有穿体而过,而是砰地一声,将那人整个身子震成了四下飞散的肉块,再没有哪个部位,可以继续往前逼近他们了。

如此威力的一箭,引得四周人人瞠目瞪着他们,东方却已是松开手,淡淡说:自己射。

蒂娜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刚才东方的姿式,刚才力量的凝结,一箭一箭射出去。

她不再贪多贪快,扎扎实实,每弓只射一箭,但每箭一射中目标,箭上所蕴的至强力量,立刻完全爆发出来,把对方的血肉之躯生生炸开。

每一箭,必让一个村民就此倒下,眼看着已是倒了十余人,后头却还有二十余人面不改色,继续逼近过来。

而蒂娜的脸色,却已是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都几乎要抽搐了。

这种恐怖的爆烈箭,对箭上力量的要求实在太大,十几箭下来,已经到了蒂娜现在的极限。

此刻她已是心神俱疲,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的话,她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背心处忽传来一股暖意,那暖流悄然融进四肢,融进血脉,悄悄地在她体内,招唤引领着每一丝散乱的力量,重新凝聚在一处。

刚不可久,强不可恃。

你到现在,还不懂怎样运用力量吗?依旧是清冷平静的声音,但那手掌,为什么却会如此温暖。

蒂娜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的暖意热流,感受着那一点点凝结的力量,放开心灵,顺从着东方无声的指引,让那力量流转自然地来到指间,来到箭上。

在她松开弓弦的那一刻,利箭就消失在弓上了,就算是最快最利的眼,也跟不上长箭破空的痕迹。

前方传来爆裂之声,她的心却已如冰雪般冷静,神情不变地继续抽箭搭弦。

东方的手掌已然收回,但是她,却还是自然而然,照着东方引领的方法运转着内息,轻轻松松,以最不费力的方式,射出威力最大的箭。

一连串的爆裂声之后,对面逼来的村民,还没有逼近到他们十米之内,就几乎死光了。

然而,只是几乎……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能放过面,还剩下六个人。

一个背着襁褓的村妇,和五个小孩子。

五个年龄从六岁到十二岁的孩子。

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乱七八糟,脸上脏兮兮一片。

他们是最普通的穷苦人家的小孩,然而,现在,每个人都僵硬着手脚,一步步地逼过来。

小小的人,步子迈得也是小小,跟在一群大人后面,看着他们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一个个四分五裂地倒下来,没有眨一下眼,没有叫一声,踏着亲人的血肉尸块,继续走向前,继续挥动着他们的小手,乌黑的指尖,依旧泛着死亡的邪恶气息。

他们是死人!然而,他们是孩。

蒂娜的弓都张开了,却怎没法射出去。

如果那个女中了箭,连襁褓都会碎裂,而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他们都是死人。

东方的声音冰冷。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蒂娜喃喃:念着,开始声音还小,渐渐越来越大,渐渐,连手中的弓箭都开始颤抖了。

东方沉默。

即使有他指引帮助。

这些人地心理承受。

也有极限在。

人们看着这几个会动地尸继续逼近过来。

象被无形地绳索绑住一般。

动弹不得。

二十尺。

十九尺。

十八尺……低低地抽泣声起。

渐渐变大。

渐渐响成一片。

卢瑟终于长叹一声。

长身而起。

剑影破空。

一剑之后。

连大人带小孩被削断脑袋。

颓然倒下。

这不是战斗。

只是杀戮。

这样地敌人实毫无杀伤力。

可是。

给他们地压力胜过千军万马。

这位九级的强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他剑下的妇孺,握剑的五指紧握得发白。

然而,那小小的襁褓,却开始动起来了。

身后抽泣声,变成了疯狂的尖叫变成了不信的怒吼,变成了愤怒的呼喊。

天啊,天啊!而卢瑟只是定定地看着脚下。

小小的襁褓慢慢被挣开了,一个小小的,才几个月的婴儿,伸展着手脚以僵硬的姿态,慢慢地脚并用地,爬过来。

死亡的面孔死亡的眼睛,死亡的小小手臂伸出来狠地抓向卢瑟。

卢瑟就象被钉子钉入地下一般,呆呆地看着,一动也不动。

软弱的婴儿,那乌黑的指甲,甚至抓不破卢瑟那高可及膝的牛皮靴。

然而,它不懂得灰心,不懂得沮丧,只是一下又一下,无休止地抓下去。

蒂娜的手一松,弓箭终于落地,眼中热泪落下,自己却浑然不觉。

杰克双手握拳,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

一声如孤狼负伤痛嚎般的叫声,撕裂了长空。

那个本来心惊肉跳,毫无战意的桑迪,这时却是面红耳赤,冲出去,挥舞着长剑,虚空不断用力劈斩着。

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那个畜牲!他大喊着,声嘶力竭,然而,无论怎么发疯,那长剑,却始终无法对着那小小的婴儿劈下去。

理查手足冰凉地看着歇斯底里的桑迪,看着面色惨白的卢瑟。

在他的身后,有人互相依靠在一起,痛哭失声,有人缩在一角,不停地呕吐……他看着……看着那小小的婴儿,依然无休无止,一次次地挥手,抓下……这是,他的罪。

永不可原谅,永不能赦免,永不……结束了!冰冷的声音,打破诸般魔障,万千执念。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耳边,让人身上一凛,脑中却是一凉之后,终于从一片混乱中清醒。

理查本能地应声看向东方。

东方用内力将清心诀喝出之后,便抬手,屈指,虚空弹出。

砰的一声响,那小小的婴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得向后远远撞去,摔落在地上,头部碎裂,再也不会动弹了。

众人肃然呆立,良久,良久。

地上再没有一个死人站起来,远远近近,房屋,村舍,树木,大石,各个地方,再没有任何一个死人出现。

结束了吗?大家茫然地看着彼此。

理查远远望望东方,再看看满地的尸体。

不,没有结束。

在参予这件事的所有人,得到报应之前,永远永远不会结束。

走,快走!歌舞团中一阵骚动,没有一个人想在这个鬼域,多停留哪怕只短短一刻。

然而,在一片骚动中,卢瑟默默走过去,戴上牛皮手套,开始收拾所有死者破碎的尸块。

杰克和蒂娜只怔了那么短短一刻,就也各自上前帮忙。

理查回头,看看茫然而慌乱的众人。

是邪恶的法术在驱动这些死去的人。

不彻底毁了这一切,那些邪法很可能还会遗留后患。

就算不为我们,为了将来可能会经过这里的人,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袖手离开。

桑迪等几个剑舞团的小伙子们互相看看,也都跟上来帮忙,虽然人人脸色青白,手脚都打哆嗦,但到底没有人退缩。

剩下的人,却依然聚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终于有人开始惊惶地,表达他们的疑问。

理查目注众人,轻轻叹气:大家恐怕是被我连累了。

我是个总会有人想要一个王子去死的。

人们沉默地看着他。

等到了大城市,我会立刻和大家分路走的。

但是,现在,请大家相信我,绝对不能分散。

那些人的目标恐怕是我,但是,看看这个村子就知道们是绝对不会介意伤及无辜的。

因为你们是我的伙伴,他们更不可能放你们自由离开。

理查尽量平静地面对一双双,或茫然惊恐,或冷漠,或怀或隐藏着怨恨的眼神。

想想这段时间,混在歌舞团里,说笑无忌若一家的情形,真象一场梦一般,再不可寻觅。

人们苍白着脸,<此张望着。

好一会儿特才涩声问: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下一个大城市。

这一路比较荒僻,我们会;过一些小的村镇……理查语声一顿,心中苦涩,那些小村镇,只怕也都和这里一样了吧。

要到一个有够军队可以调动的城市可能要三天。

三天……众人惊惶起来。

他们连三刻都等及,何况三天?那们往回走……恐怕不行了。

再往回,反而有更长的路途且……理查脸现苦痛之色,因为那条路相对繁华一些所以,等着我们的死人可能更多。

人们绝望地沉默着。

有人终压低声音,恨说:一个王子,干嘛非和我们在一起。

胡说什么!殿下不害别人,挡得住别人;害他吗?你今天早上,不还得意洋洋说跟王子混熟了,将来前途远大吗?有好处的时候,你怎么不怨殿下和我们在一起!玛汀怕得面青唇白,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抢白对理查不满的人。

理查心中有愧,只是默默无语。

我们很快就会上路,不满意的人,可以留下,可以离开,不用在这里废话。

如此冰冷无情,而且毫不顾忌众人心情的话,只可能是东方说出来的。

他极冷淡地说完这话,竟是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就徐步离开,走向前方,那努力把众人的尸块堆在一间茅草屋中,准备点火焚烧的卢瑟等人。

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叫了出来: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带来的麻烦……闭嘴!皮特厉声喝斥。

没有他,你们有多少人都冻死饿死穷死了,还哪有命在这里活蹦乱跳地说他的坏话!他是团长,虽然一向好说话,但这般疾言厉色一番话,却说得那些歌舞团扩展后才加入歌舞团,没有经历过最初艰辛,对东方的了解也不够的人,也都噤若寒蝉地闭了嘴。

理查一向以为,象皮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经历,这样的为人,必是一个极精明极市侩的人物,真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还能如此毫不动摇地维护造成这一切的东方。

倒是深深望了他一眼。

皮特虽然也吓得脸色惨白,却还在尽着团长的义务,努力地劝说安慰着大家:大家别怕,事情弄成这样,东方也不想的,他那么强,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大家要相信他,尽量不要成为他的累赘,他有什么吩咐,大家都努力办到,这样,我们才能活下来。

这时他注意到理查的目光,连忙大声补充:王子殿下为人怎么样,大家也都清楚!那位卢瑟剑士,也是了不起的强者!我们又有杰克和蒂娜帮忙,那些躲在暗处偷偷摸摸用邪法害人的家伙,一定会失败的!在他的带头之下,玛汀苏迪丝等团里的老人都强撑着镇定,开始安抚众人。

惶乱的局面,渐渐得到了控制。

这里的纷乱,对话,东方似是全不曾听到,他一路向前,一直走到小村前方,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烈烈火焰,在风势下,很快把整个村子笼罩了起来。

虽然卢瑟等人也都站在这里,但东方却是很自然地远远站在一处,跟他们也隔了一段距离,只一个人,静静看着烈焰升腾。

闪烁的火光中,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眼中的森森杀机。

东方是苗人,但他也一直潜心学习汉人的文武之道,受汉家习俗影响很深。

中原汉人一向很重视死者的安宁。

穷人会破家供奉,以求超度死去的亲人。

最和善的人,也会因为别人伤损了自己家的祖坟而去同人拼命。

他虽然杀人不眨眼,他虽然有时候也会把敌人的尸体让下属拉去喂狗,但是这样牵连无数无辜,让人死后也不得安宁,连尸体都要被当成工具来用,却是连他这样的魔头,也是看不过去的。

汉人俗话也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就算有血海深仇,辱及尸体已是过份,何况是满村的老弱妇孺,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儿。

东方不是什么正道大侠,没有替天行道的心思,但这种事发生在他眼前,却终是让他心中勃然动怒。

他涉入这件事,本来只是想凑凑热闹,找点乐趣,顺手帮一下理查。

成败得失,皆不需计较,可现在,他的心思,已经完全变了。

理查不是善人,东方本是恶人。

而现在,这两个身份性情完全不同的人,却是悄然生起了同样的心思。

凡是涉及这件事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第二百章 披荆斩棘把火,将村子烧成了白地。

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仿佛一切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卢瑟和桑迪等人回转和大家会合。

皮特又疾又快地把理查的话,和大家决定,向桑迪等人传达了一遍。

这群小伙子们,经过这一场,倒是渐渐把心中的畏怖去了,反而因那凄惨之状,生出更深的愤恨之心。

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就帮着保护殿下,等那些做见不得勾当的人出来,让他好好受受报应!他们终于不再自己是单纯舞剑表演之人,男儿的热血,战士的斗志,凶猛地燃烧起来。

只是,惊醒勇士的代价,却这么多无辜者的生命。

明月悄悄从方升起。

这样荒凉的地方,夜间赶路是很不方便的。

大家也都已经很疲惫。

但是谁也不愿停留在这片鬼域。

杰克和蒂娜径自拉了马,背弓带箭,跟在队伍后头押阵,而理查核卢瑟,则自在队伍前方开道。

这一次赶路,亲疏之别,外之分,便很自然地显了出来。

整歌舞团的队伍,自然而然地略略放慢速度,和前面开路的理查卢瑟两人,形成了一定的距离。

这一晚。

月色极明亮。

虽是夜色渐深。

倒是连点火把都不用。

眼前各处。

看得都十分清晰。

赶路也轻松许多。

平时说说笑笑地队伍。

此刻一片默。

一直坐在马车里地东方。

却在此刻。

换骑了一匹马。

徐徐放开速度。

慢慢就追上了前方地理查和卢瑟。

理查有些诧异地看看他以为东方既然跟上来。

自是有话说。

谁知东方一直只是冷着脸。

默默策马。

竟是正眼也不多看他。

就连马儿也特意拉前半个马身。

并不同他并马而行。

理查看了看他。

居然也就跟着保持沉默。

卢瑟看看二人。

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拉拉马。

往后避一避。

而在队伍最后方地蒂娜。

努力地注目凝望最前方地两个人。

眼神十分奇怪。

蒂娜。

你怎么了?杰克,我……我发现了一件事。

蒂娜有些犹地说,东方教我射箭时,我有些古怪的感觉,他好象……话犹未落,最前方的东方和理查同时勒马止步。

身后歌舞团的众人,也跟着手忙脚乱地纷纷停下来。

幸好两帮人隔得稍远,这群急于连夜赶路的人,才没冲撞上。

出什么事了?谁也没有答话。

东方和理查互望了一眼。

方才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伸手安抚胸前异样的骚动。

在他们前方片平整荒凉的土地,慢慢地开始往外翻拱,然后,一只手,慢慢地从土里伸了出来。

背后传来一阵尖叫,队伍前的三个人还神情镇定,冷冷地看着。

第二只手慢慢地升出来只手配和着把土向两边拂开,一个人慢慢地挣了出来地面上,站直了身体面向着队伍走过来。

今晚的月色,很明亮,太明亮了。

幽幽的月光,把这个人全身上下,照得分分明明。

这是一个死人,不用靠近观察就可以确定了。

因为,他已经腐烂了一大半。

全身都挂着腐烂的肉块,东一块骨头,西一片内脏全都露了出来。

一边向前走,那腐肉就一块块地往下掉。

嘴唇全烂了,只剩下白森森的牙齿和黑沉沉,奇臭无比的口腔。

散发着臭气的内脏,从肚子上腐烂的大洞里慢慢向外流。

两个死鱼般的眼睛空洞洞的,眼眶处,无数蛆虫正在飞快向外爬。

一片惊恐的叫声中,不止一个人腿软坠马。

杰克和蒂娜靠得大队较近,甚至闻到了有人失禁的骚臭气味。

而最前方的三个人,还是静静地看着那怪尸逼近,只有理查的马儿,有些慌乱地踏着步。

那怪尸向他们走来,慢慢伸出双手,半腐烂的手,五指指头只余森森白骨,他慢慢张开嘴,似乎要是笑,又似乎是对这些活着的人说话,无数黑的白的,大的小的虫子就从他的嘴里飞快向外涌。

清寒月色下,四周传来一片僵硬的脚步声。

山上,林间,树后,石旁。

有许多人,从各个方向现身出来。

有森森的白骨,拔开浓密的枝叶,露出骷髅的头颅。

有腐烂的尸体,走出旁边山上的洞穴,居高临下地望过来。

有刚刚死去不久,眉目宛然如生的死人,绕过前方小径,出现在众人面前。

脚步声僵硬而整齐,拔开枝叶,踏尽野草的微小声音,却如沉重的铁锤,打在人心最脆弱柔弱的地方。

蒂娜闪电般弯弓搭箭,箭发雷霆,一支支射出去。

从队伍侧后方现身出来的,不管是活尸,还是白骨架子,只要中箭,必然应声爆裂而散。

虽说这四面八方都有许多各式各样的怪尸出现,但数量其实并不很多,估摸一算的话,应该还不到一百。

只要蒂娜出箭的速度够快,整支队伍前进的速度够快,在这些活死人欺到近处之前逃走,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那些拦在正前方的**尸体,就不用蒂娜操心了。

东方微微提了提疆绳,马儿冲着前方的腐尸迎过去。

相距渐近,腐臭的气味愈浓,东方不快地皱皱眉,冷笑一声,一袖挥去,便是一阵天风浩荡,那腐臭气息被一拔而开,连带着腐尸被震得远远飞开,在半空中,四分五裂,化成无数碎块。

马儿轻轻提速,慢慢奔跑起来。

前方道路上,不断有各式各样的死尸骷髅,或是从土里冒出来,或是闪出来,或是从岔路绕出来,然而,东方通通正眼径自催马。

或拂袖,或弹指,强大劲气所过之处,那些腐朽的亡者,纷纷爆成碎块,远远零落。

到后来,马儿速度愈来愈快|多死尸才刚刚翻开泥土,手堪堪伸出去,就被骏马四蹄踩下,又重新给踩进泥地里。

一片混乱中,甚至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东方对着地下,屈指微弹,那本来拱动不己的土地,就从此安静了。

一些骷髅,才借着大树掩护刚刚挥出头啸风过,马儿已是疾驰而来,掌风过处,整棵树都轰然倒下带着骷髅被压在树底下,四肢还在不断挣动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推得开沉重的大树。

在东方身后,理查和卢瑟自是紧紧跟着。

整支歌舞团,虽说哭喊连天,惊惶莫名,却也知机地拼命催马死跟住,沉重的马车驰的马匹,就这样跟着东方那埋着活尸的土地上的压过去,踩过去命地逃。

前面有东方开,后面有蒂娜压阵,活尸们竟然没有欺近他们的机会。

队伍奔出不久,各方出现的尸体骷髅,便渐渐少了。

零零落落一只,还没有机完全冒出来,就总是被东方打成碎骨。

歌舞团众人中的惊惶渐渐消去不少。

那潜在的敌人,本来是;要一步步加深众人心中的恐惧,直至众人崩溃混乱,可是,东方这一通扫荡,却反而镇静了人心。

这些活民很恐怖,可是东方分明更恐怖。

驱动这些尸体的人,自是不肯再平白浪费法力了。

理微微皱眉:那些人要改变策略了。

卢瑟点头:他们概会频繁放出少量活尸来进行骚扰,让我们一直处于紧张戒备之中,一时一刻都不得安宁,怕是连吃饭睡觉的工夫,也不会留给我们的……做梦。

这一句,东方说了汉语。

他抬手向旁边一招,那一侧一棵树上的无数树叶,就象被无形的力量吸引,纷纷离枝投来,东方信手一卷,将树叶全部拢入袖中。

他慢条斯理地开始催马赶路,时不时弹出一片树叶,或是深深没入地底,再无声息,或是夺地一声射入树中,竟似是能穿透枝干……理查默默地抬手,感应着胸前金蚕蛊的动静。

他几乎可以确定,东方怀里的蛇女,一定有着更加敏锐的感觉,并且总能为东方指出每一个活尸所隐藏的地点。

而东方能让柔软的树叶,象飞刀一样锋利,估计还能有爆裂魔法一样的威力,一片树叶,就让刀砍剑劈,也还能自由行动的活尸,就此永远沉寂了。

东方就这么信马游缰地,一路扔着树叶,所有那些埋伏的活尸,还没机会冒出来,就被他毁掉了。

他本来也是打算耐着性子,等那个所谓厉害的人物,再尽出杀手,才是爽快。

但是这么多无辜者的活尸,却让他已是满心杀机,唯有立刻把让自己不舒服的家伙大卸八块,才觉痛快。

所以,他一反常态,主动出手,清扫了一切活尸。

他们能及时改变策略,是不是证明,他们隐藏在这附近。

理查还真是很少看他这么主动,愣了一下才说:能驱动尸体的,一般应该是亡灵法师。

他的脸色沉重,眼中隐隐浮动的,既是怒色,也是忧色。

亡灵法师一般都很谨慎,除非身边无数亡灵环绕,否则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他们的消息灵通,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他们可以驱动各种亡灵,不止是活人。

所有死去的,鸟兽鱼虫,都会听从他的意志。

附近任何一只小飞虫,都可能就是传递消息的虫尸……那就让他先躲着吧。

东方冷笑一声,失败得多了,他自然就坐不住了。

不过是驱尸之术,萤火之光,微末之技罢了,竟然也敢如此嚣张。

能让世人噤若寒蝉,让神殿视做大敌,被全大陆称为人类公敌的死灵法师们,东方不是不了解。

他学习了这个世界的知识,自然知道死灵法师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还真没看得起过靠死人上位的所谓死灵法师们。

通幽冥,驱尸体,这种法术,苗家有,汉家也有。

最有名的,应该是湘西的赶尸术。

他们都能驱使尸体为自己做事,但很少有人会借此来行恶事,不是为人超渡,替死者了却愿望,就是帮助死者千万里归乡返家。

他们是没有指挥过千万尸体,却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不打算以此做恶而已。

就算是这样累积功德,多行善事,这些人的地位也都不算高。

就算是茅山,龙虎山,这样以法术闻名的大派,在少林武当,甚至魔教眼中,也算不得什么,也就是左道旁门罢了。

就是东方自己,忍术,蛊术,毒术,以及苗疆的一些可通幽冥的秘法术,也都是学过的,但在身为武学大宗师的他看起来,这些也都是旁门之术,只**缀作用,根本无需看得太重。

亡灵法师,又算得了什么卢瑟迟了一下,终是有些怕东方过于轻敌:强大的死灵法师是非常可怕的,除了神殿的神圣光系法术之外同,没有别的力量,可以有效地解死灵魔法。

不需要破解,他唤出多少死尸,我就毁掉多少。

也只有东方,才可以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么奢侈的对抗战术了。

卢瑟苦笑了一下,闭嘴了。

第二百零一章 心知肚明瑟不说话了,理查只得鼓足勇气,低声解释说:他派一些根本不能杀伤我们的尸体来骚扰我们,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崩溃内讧,他们才好全力出手。

可是现在有你在,这已经只是白费法力,所以他不会再这么陆陆续续,派少量尸体过来,现在恐怕很快就会有大批的亡灵出现了。

理查伸手指向四周,远远地划了一个圈:我们这一路走来,周围三四天路程内的小村小镇小城,这么大的范围,千百年间,曾有过多少死者,如果都被唤醒的话……东方终于有了些兴趣:你是说,我可以看见死去的古代英雄,带领着千军万马的亡灵军队,还有许多满天乱飞的骨龙?看着东方脸上终于露出的笑容,理查和卢瑟都有些郁闷。

唉,这种可怕的事,不值得你如此兴奋吧?这是不可能的。

查不得不硬着头皮打破东方的期待能控制千军万马还能驱使骨龙的亡灵法师,那级别几乎相当于教皇还有兰蒂丝大魔导士。

理查笑一笑,我一个小小的王子的性命,怎么可能劳动得起那样身份的人物的大驾。

东方看着理查的那种略遗憾和不满的思索眼神,让理查的后脊背一阵发凉。

卢瑟连忙接:就算真请亡灵大魔导士也没有用的!如果驱动千军万马,就必须到古战场去唤死灵英雄,就要去寻找那些大英雄的埋骨之地,要役使飞龙,当然必须到发生过龙战的传说之地去。

这些地方神殿都是重点看护的,就算真有死灵法师有那个本事,把这些地方找着了,神殿也不会给他们机会唤醒一只浩浩荡荡的死灵大军的。

而且死灵又不能隐身,就算他们能掩人耳目成功唤醒大批死灵,也不可能顺利地通过一路的关卡,过来找理查的麻烦的。

东方叹口气摇头。

虽然说有些失望,但其实并不意外。

如果那暗处的死灵法师,真象吟游诗人故事里的法师那样,有那么宏大的手段,又何必不断派出一些没什么杀伤力的死尸来恶心人呢?所谓的骚扰战术,只有在实力不足以扫荡一切时会使用。

就象他东方要杀人,哪一回不是直接上门,一通血腥杀戮的,哪里需要花心思去用什么策略手段。

这么说,他们所谓的绝,不过是这沿途百余里方圆之内,所有的死人。

虽然地方大。

但千年万代累积下来地所有死者。

还是个恐怖地数字。

而且……卢瑟脸色阴沉:他们一路清理掉那么多地村镇城市止是为了不让消息外传。

也是为了增加死灵大军地人数。

就算都是蚂蚁。

数量够多地话。

也能咬死大象。

会被蚂蚁咬死。

只能代表自己不够强。

东方最不放在心上地。

就是人海战术。

当年他以区区一个苗人教派。

就敢对抗朝廷大军。

他只凭单身一人。

能在十万雄师当中。

取对方地首级。

理查和卢瑟默不作声自然是不怕了。

可咱们这么一堆人里。

也只有你一个不用怕吧。

东方微笑。

不用担心。

亡灵不能思考。

不够灵法。

无法应变动作也很僵硬。

就算是不怕疼。

不容易被打倒比普通活人组成地军队。

也好对付得多。

你们这些人面对亡灵忙脚乱。

不是输给亡灵是输给了你们自己内心地软弱畏惧。

理查微微叹息。

道理容易讲。

可是。

亲眼看着死者从坟墓里爬起来。

自己还要拿着刀去跟白骨和腐肉作战。

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地。

随着东方这一路扔树叶子。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安安生生地道路了。

渐渐地。

东方连树叶都可以省了。

天色慢慢大亮,又渐渐暗沉下去。

身后的众人,越跟越远,终于,桑迪策马跟近过来,轻声说:我们休息一下吧,大家快撑不住了。

理查回头看去,已经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怎么休息,又有三四顿饭没有吃的歌舞团众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神情萎顿。

再这么赶下去,人就算还能坚持,马怕是也撑不住了。

他们低声商量了几句,又前进了一会,到达一处四周空旷的平原地带,便安顿了下来。

四下里视线都可以一望无余,不用担心埋伏,或有什么敌人偷偷潜进。

地里也早让蛇女感应过,并没有什么邪恶的死亡气息。

这个地方,的确可以让人暂时放松休息。

大家手软脚软,半爬半趴地从马上下来,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情做饭。

大家都是有气无力地掏出干粮,啃两口而已。

桑迪等几个年青人四下割了点草,回来喂马,不过也都小心地不敢走远。

人不解衣,马不卸鞍,所有人还随时做着要赶路逃走的准备。

理查全无王子架子的地在人群中不断地安抚大家,把东方刚刚跟他说的许多看灵法师的话,换个比较温和的方式,斟酌了一下用语慰之词,说给大家听。

虽然所有人对于死灵法师,这种只在传说中的恐怖存在,都无比畏惧,但理查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再想想,东方一路清扫死灵时的顺手方便,干净俐落,还真是让人心中安稳了许多。

没过多久,理查又催大家赶紧去睡,养足精神好赶路。

这时候,自是没有人有力气搭帐蓬,大家都在马车里挤着睡。

除了东方还能单独霸占一辆马车外,其他车里,都是挤满了人。

杰克蒂娜和理查卢瑟商量着轮班守护,轮流休息,桑迪等人也要帮忙杰克和蒂娜一通教训之后,强势赶回去睡了。

这些歌舞团员,无法适应战斗的生活。

该休息的时候,根本睡不着,该守夜的时候,却又提不起多少精神。

在桑迪他们还没有学会,只要有伙伴守护,哪怕在尸体堆里,也要抓紧时间,呼呼大睡到当班时间,就精神抖擞,说醒就醒的本事前,他们还真是不敢放心相信他们守夜时的效率。

其实真要说起来,对于理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坚持守夜的可靠度,杰克和蒂娜也信不太过,只是,实在没人手了,而且事就是理查惹出来的,让他辛苦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东方,唉……自己不主动的话,谁敢让他干活呢?于是,上半夜,克和蒂娜守在这里了下半夜,理查和卢瑟很准时地来跟他们换班。

杰克和蒂娜却没有抓:时间,立刻去睡,二人望着理查,目光都有些奇怪。

理查,你真是很爱东方,很想追求他吗?当然。

理查一怔,什么问题?二人互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蒂娜低声又问:这个东方当年那个东方,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有很亲密的关系,但是既然他自己不说,我也不能不经他的同意,把他的秘密说出来。

二人又看了看彼此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就各自去睡只是一边走上马车,一边还屡屡回头量着理查,那眼神,诡异至极。

理查被看得全身汗毛直竖,忍不住提高声音问道:到底什么事?可惜,没人答他。

两个人,闷声不吭,各上了一辆马车,和那些男男女女挤着睡去了。

东方虽然霸着整辆车,怎么躺都很宽松,但他一直没睡,只是闭目假寐,闲着没事,倒是凭着那无以伦比的耳力,听了许多闲话。

歌舞团的众人挤在不同的车里,哭着,叫着,惶乱着,迷茫着,但都是压低了声音,在小小的马车里,隐密地交谈着。

经历了这么多事,怨言愤恨,都是必然的。

没敢明着表露出来,是因为怕东方的力量,也是顾忌着理查的身份,更想借他们的保护逃出生天,然而私底下的时候,那些埋怨气苦,自是发泄了出来。

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大家的火气,愤恨,便也越来越浓。

不但对东方生起许多怨气,就算理查身为王子,一路上,为保护一群平民尽心尽力的诸般举措,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假惺惺作态,就连这样地苦心保护,也被他们猜成,要硬拉他们这些人,当挡箭牌,必要时扔出去送死。

东方听得微微冷笑,那个好不容易良心发作一下的风流王子,知道自己做好事,却被人如此揣测,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然而,几乎所有抱这种心态的,都是歌舞团后期招的伴舞和杂工。

皮特苏迪丝桑迪玛汀等最早那批人,尽管同样慌乱惊惧,却还是努力地安抚着别人。

虽说对理查可能会有些微词,但始终坚持着尽量为东方开脱,并且尽力笑着说,东方一定会有办法的,虽然,那笑声,大多是颤抖着的。

听到这些杂乱的声音时,东方却只是皱了皱眉。

当然,最有趣的,还是杰克和蒂娜的小声对话。

你真能确定,东方不是女人?确定肯定,绝对不会错。

他在马上教我射箭的时候,胸膛当时几乎就贴着我的背,他是不是女人,我还会弄错吗?这个,说起来,东方好象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女人……可理查不是最了解女人的风流王子吗,他真没看出来?我们要不要提醒他?算了,他不是出了名风流吗?贵族们为了情趣,什么古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等会儿我们再问问他,他要肯对我们坦白些,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事,我们就提醒他一回,否则……哼,就让那位风流王子,自由地痴情到底吧。

听罢此言,东方低低地笑了一声。

第二百零二章 亡灵天灾了后半夜,各个马车里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渐渐低弱就算心惊肉跳,满心惊惶,疲惫的身体,还是让人们慢慢地开始打瞌睡。

夜,终于安静了下来。

理查和卢瑟的低低交谈声,也便出奇地清晰起来。

他们真是疯了,竟然做出这种事!就为了杀我,就为了杀我……居然连亡灵法师也敢勾结!这件事泄露出去,神殿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付我们,别的国家可以光明正大地瓜分我们,亚瑟自己不要命不要紧,可是他竟然敢拉着维斯给他陪葬……只有在单独和卢瑟在一起时,理查才敢放纵自己,表现出一直强行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愤怒。

亚瑟?如果是他:己得不到的东西,他又怎么会在乎。

卢瑟的声音冰冷,却分明满是讥诮和怒气。

如果没有东方出现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安全的死人了。

就算没有人能知道我是么死的,就算没有人能知道我是怎么死的,理查气得发抖,死灵法师是用钱财可以收买的吗?那些人所求必大,亚瑟落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将来怎么牵扯得清楚。

等到他当了国王,我们整个维斯王国,都会不得不由着那些人予取予求!理查的愤怒,似有一团毒焰,烧得他整个胸膛都炙痛起来。

所以,你一定活下来,一定要登上王座。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查却出奇地沉静下来,苦涩地一笑,慢慢坐下。

不那么多为国为民的正义理由来帮我遮羞,卢瑟。

我想要那个位子,仅仅只因为我想要那个位子而已。

他轻轻一叹复一笑。

静静地在月下抱坐着。

不是不知道位地争夺必然是血腥地。

不是不知道走下去定会背上许多许多无辜者地生命。

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犹豫过。

他决定混进歌舞团地时候并无歉疚。

一路走过来。

看到那些被抹掉地村子地时候也可以努力继续瞑目不视。

不去想那一个个已不再存在地村子。

背后意味着什么。

然而眼看到整个村子因为自己变成活尸。

看到那些妇孺被打成碎片……你内疚一下是应该地。

如果这样也不能触动你一丝一毫。

我也要考虑另谋高就了。

卢冷冷说。

但是。

不要沉溺在内疚中。

只要你还活着。

这一路上地人人。

就会被无情地杀死。

但是活着。

这并不是罪过。

理查没有说话。

卢瑟也沉默了。

该说地都说了。

没必要过多浪费唇舌。

这种事。

总是要靠他自己来想明白。

时间慢慢地过去,沉默的世界里,没有星光,不见月色火光,也曾燃起。

黑暗中,只有些影子,隐约得见。

有一辆马车,车帘轻轻掀开人探头出来,小心地望了望背向这边的理查和卢瑟定他们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便向车里招了招手然后依次三个人轻手轻脚下车,蹑手蹑脚地向远处潜去。

理查呆呆抬头看月了口气:就算不相信我,也不该这样跑掉吧。

就算没有敌人,他们没有马代步,随身的食物和水肯定也不多,根本没有机会跑到有人烟的地方吧。

他们大概以为亡灵法师真会慈悲地只盯着你一路杀,估计是没有想到,今晚他们一走,明天就会变成活死人,跑来攻击我们。

卢瑟叹口气,飞身跃起,同样悄无声息地追了过去。

对于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他确实是一肚子火气。

但是,说起来,毕竟是他们故意连累了这些人。

更何况,如果明天要面对曾经的同伴的尸体攻击,只怕歌舞团会有不少人受不了崩溃的。

他堂堂九级剑士,要追上几个普通人,当然轻而易举,一手一个,全敲晕了,一下子挟了三个人往回走。

却见营地处,理查身边多了一个人影,黑暗中虽然看不甚清楚,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却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卢瑟扔下三个晕乎乎的人,摸了摸鼻子,决定一步一磨,用生平最慢的速度走回去。

理查一直呆呆仰头看着昏暗的月亮,感觉身边有人坐下,只当是卢瑟回来了,淡淡说:扔回去就好,不用为难他们了。

在我的世界里,我是一个恶人。

冷淡的声音响在耳边。

理查震了一震,脸色有些茫然地转头。

月光惨淡,东方的面容依稀迷茫。

在我的世界里,我就象亡灵法师一样,被所有人当成公敌。

我和正义之士的战斗,持续了很多年。

只要是接触过我的人,包括那些不认识我,但是让我投宿,尽力接待我,照料我,还不肯收我钱的陌生人。

我走了之后,正义之士就会一路追过来,把接待我的人,一家杀光,财物抢光,一把火,烧掉一切。

有过不知道我的身份,纯粹喜欢我才学,想要和我结交的人,被~打得体无完肤,逼问我的下落,逼问他和我有什么阴谋,然后,把他的家人,一个个杀死在他的面前。

甚至,有过,出身很好,性情很温柔善良,什么也不知道,就因着机缘,对我一见钟情,努力想要接近我,几句话,故意失落书画信物在我身边的人,她们,被骂得知廉耻,祸及全家,不但自身遭受凌辱,死后还被脱衣赤身高吊着示众……东方的声音,平平淡淡,不见起伏,未闻喜怒。

理查听得目瞪口呆: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东方却并不理会他的震惊:我的手段,并不比他们仁慈。

我把做过这些事的人全杀光了,哪怕只砍过一刀,骂过一句,吐过一口唾沫的人,连他们的家人在内,都尝试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我觉得让我投宿的是个没意思的滥好人,我不理会想和我结交的人也并不是对每一个喜欢我的人,都会有兴趣。

但是,我把杀他们的人一寸寸零切碎剐而死。

有几个出手比男人还狠的女侠,被我扔去让手下**了。

我让所有人怕在背后都不敢说我半句坏话,我让每一个人,提起我的名字满心惊惧,满身冷汗。

我对人也越来越不通情理,冰冷无情,出门开始喜欢戴面具,后来,会被我连累的普通人就已经很少很少了。

东方依旧用冰冷的语气,慢慢述说:但是,我从来有把那些人的死,当成过是我的罪。

我没有替敌人担罪过的嗜好。

我杀的无辜甚至更多,我做的恶事数不胜数,但不是我的债,我不认。

而他们欠的债,我全部索还。

理查怔怔望着,眼睛发直,愣了半天头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灵活:你,你是在安慰我吗?东方居然会主动安慰人,且还是安慰他?天啊,地啊,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东方看也没看他只是站起身来,凝望远处:蚂蚁来了。

……理查的脑袋还在发晕立刻醒悟过来,神情一肃跃而起。

一在后方拖拖拉拉的卢瑟也是脸色一变,飞一般赶过来他们并肩而立。

远方的天际,依旧暗沉沉一片。

大地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惨白色。

在平原的尽,天地相接的地方,出现了无数的森森白骨。

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天际。

长长的,无尽头的白骨骷髅,整齐地迈步向前。

沉沉暗暗的天色里,在它们的身后,还有无数的骷髅,密密麻麻,一排,接着一排,整齐划一地,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马车里的人纷纷被大地奇异的震动所惊醒,一个个心惊肉跳地跳下马车,然后,目瞪口呆,不知道有多少人,瘫软在地上。

晨光初现,远方的天际,淡淡的光芒,正悄然驱尽黑暗。

那森森然铺满大地的白骨,仿佛是地狱打开了缺口,无穷无尽地向外涌出,根本无法看到尽头。

无边无际的白骨大军,无数具白骨,以同样的节奏,一步步前进着。

抬腿,落腿。

抬腿,落腿。

即使是最精锐的军队,也不可能像它们这样整齐划一。

哪怕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白骨们沉重的脚步声,也震得人心胆皆颤,耳膜轰鸣。

亡灵天灾!亡灵天灾!人们声嘶力竭地叫着,眼中所有的光芒变成了死寂。

没有能使用禁咒的大魔导士,没有拥有神圣光系力量的大主教,就算有千军万马,面对这不怕牺牲,不怕消耗的亡灵大军,也是有死无生。

就算东方再怎么强,他一双手,十个手指,又怎么除得尽这无穷无尽的死灵?然而,东方这时候,都已经站着看腻了。

他复又坐回去,慢悠悠拿起他的酒壶开始喝酒:这也太慢了吧,从黑漆漆走到太阳都要出来了,还在老远之外。

理查苦笑。

这可是一片大平原,前方一望无际。

看山跑死马,在那视线的尽头,和这里还隔了有多少里。

骷髅的动作僵硬,远比普通人要慢,要等他们按这种速度走到面前,当然需要时间。

既然它们来得慢,那我们逃吧!皮特嘴皮打哆嗦地提议,立刻得来一堆人的连声附和。

东方连理也没理他。

逃?他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逃。

当年被一群顶尖高手围攻,被人一剑穿胸,还用邪功吸走了体内至少一半的鲜血,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抢攻呢。

自然,大家是不可能为了他那变态的自尊心,就留在无数亡灵大军的面前的。

理查干咳着连忙打圆场:恐怕我们逃不了。

对方敢摆出这样的阵式,肯定在我们四周远处,也布下了重重的亡灵围困。

我们留在这里,决心拼死一战,或许还有机会,如果气沮胆丧地逃走,那就只能送死了。

怎么战?这怎么战?人群中有人疯狂大叫。

死就死!有什么可怕!桑迪咬牙切齿地把剑抽出来,准备迎敌。

你不怕死,你就不怕变成受死灵法师控制的活尸?桑迪打个寒战,没再说话。

杰克呆呆地看着前方,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史诗里才会出现的场面,没准我们这一战,也能传诵后世了。

就算被人千百年纪念,我也不想当死掉的英雄。

蒂娜咬牙,搭弓架箭瞄了瞄,确认白骨的距离还没进射程内,又闷闷地垂下了手。

第二百零三章 防不胜防瑟的神情还依然是镇定的,他面无表情地肃立在最~远方一步步逼近的白骨大军。

最前方的骷髅,已可以隐约看清了。

它们手里甚至没有拿什么象样的武器,大多数是粗大的树枝,甚至零散的骨头,握着生锈的镰刀铲子一类的东西的,已经是少数。

看这些白骨僵硬的动作,卢瑟可以判断,它们只不过是由普通人的尸体转化而来的,最低级的消耗品。

就算是歌舞团的普通团员,只要放大胆子,拿起武器,也能打散它们。

可是……他遥遥眺望天边。

这又有什么用?理查叹口气,全身反而放松了下来。

卢瑟,你能突围出去吗?卢瑟点头:这些灵的战斗力有限,我如果只求自己突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要还带上你,护住你,以我的能力,恐怕是没有什么指望。

他转眸定定望向唯一悠的东方。

也只有东方,才可能带上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人,一路突破如此的重围。

至于要保护个歌舞团,此时此刻,卢瑟想都没有去想。

在现在的情况下,他只能去想,如何保全理查。

突围?东方挑挑眉,我被人联手围剿杀过很多次,还从来没有突过围。

他喝口酒,慢条斯理地:我比较乐意把所有围困我的人都杀光。

那你到底想怎么?卢瑟回头一望。

亡灵大军眼看就要逼到眼前了。

卢瑟可没心情就这么坐看东方继续表演临危不乱。

东方凝目望向那白森森一片。

无比。

让人眼睛都不舒服地死灵海洋。

有些轻蔑地摇了摇头:居然到现在还不出现此胆小如鼠。

有千军万马保护。

他还不敢冒头吗?我本以为么逞威风地事。

他是不会忍得住不干地。

卢瑟恍然:你想擒贼先擒王?是啊。

本来以为他现在已经会出现在大军里。

然后我冲过去。

把他拎过来。

慢慢整治地。

东方很是遗憾。

卢瑟真是连苦笑都笑不出了:那现在灵法师不出现。

你打算怎么办?东方若有所思地问:你们刚才说。

最低级地牧师也能对付这些白骨。

是的是最低等的亡灵,就是最低等的神圣法术,也能将它们净化。

但是,这么大范围的亡灵天灾非是大主教亲至,能使用大型的光系禁咒,否则也一样难以抗衡。

也就是说,只要是守正辟邪之术,又没有范围限制,哪怕是最低等的能对付这些恶心的东西了。

东方点了点头,慢慢站了起来。

话音未落几支劲箭,从他身旁一瞬掠过得他衣襟呼地飞扬起来。

却是最前方的白骨亡灵,已经进入了蒂娜的射程挽弓连射,行云流水般十几箭就射了出去。

每一箭射出,都会在白骨中产生小型爆炸,带动四五具白骨炸裂开来。

然而,相比这无穷尽的白骨大军,这十几箭除掉的白骨,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罢了。

骷髅们连节奏也没改一下,依旧缓慢僵硬地向前推近。

而蒂娜的箭支,总共却不过只有两百多支而已。

杰克在她身旁,急得脸都红了:有什么办法就快点……话音未落,砰地一声,站在他一边的桑迪忽然直挺挺栽倒在地。

众皆一惊,几个本来就吓到了心胆皆裂的人,惨呼一声,跟着晕了过去。

东方也有些讶然,一掠到桑迪身边,皱眉一看。

桑迪明显不是吓晕的。

他的手足僵硬,脸色青黑,虽然仍有呼吸,看起来也离死不远了。

卢瑟只看一眼,就脱口说:尸毒。

是尸毒。

他中了尸毒?不可能?尸毒只有破肤见血,才能染上,这一路上,别说被攻击,甚至没有任何活尸靠近过他,他怎么会中尸毒?理查话音未落,又一个剑舞团成员,脸色青黑地栽倒在地上。

人们惊恐地大叫着,左右散开,几个人拿着剑四下挥舞,仿佛这样就能抵抗空气中那无形的魔鬼一般。

蒂娜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一边放箭,一边连声喝叱:别慌,别慌,我们自己不能乱……可是,没有人听她的话。

就连皮特玛汀等还强自镇定的人,这时候也几乎已经要崩溃了。

东方连回头看看亡灵大军都省了。

对这些僵骨头的速度他很清楚,从刚进蒂娜的射程,到逼至眼前,最少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被他保护在安全地带的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中了尸毒。

这实在是让他很不舒服的事情。

尸毒只有见血才能传染吗?东方的沉沉的,一把抓起桑迪,三下两下,把他的上衣全撕桑迪上身好端端的,不见丝毫血痕伤处。

东方眉毛也不动一下,立刻又嗤啦一声,把桑迪的裤子也撕了。

理查嘴唇动了一动,总算还是强忍住,没敢阻止东方一个女人如此大大方方地直接观察一个男人的下身。

前方无数白骨,眼看就要淹没他们。

亡灵之海前的几十个人,却是围在一起,呆呆地一起看自己的某个伙伴的**的身体,这情形真是无比的诡异。

东方把桑迪翻了个个儿,又再翻过来,桑迪全身依然是不见伤痕,没有血迹。

卢瑟也是手脚麻利地把另外一个中尸毒的人给剥光了。

不过他比东方温和文雅,没有直接粗暴地上手去撕。

自然,还是没有,没有血。

玛汀哭着问:真的是尸毒?不会错的。

这由青黑渐变为乌黑的颜色,就是那些村人攻击我们时手指的颜色,如果当时我们被划伤,结果就是这样,慢慢在尸毒下变成死人,永远被死灵法师所役使。

卢瑟的声音沙哑。

砰地一声,苏迪丝也脸色青黑地了下来。

蒂娜尖锐的声音同时喊起:快想办法,我的箭射完了!四周的马匹嘶响成一,许多笼子里的马戏动物,也拼命挣扎起来。

在越来越近而且无比巨大的死灵气息中,这些动物们疯狂地嘶叫着,挣扎着,有两匹马,一只老虎,一头狮子,竟然挣断了束缚它们的锁链,向外冲去,可是恐怖已经让它们的心灵疯狂迷失了,它们居然正对着死灵们冲了过去。

即使那老虎狮子命挣扎,攻击,即使那普通死人化成的白骨,笨拙僵硬,甚至扑几下就散,但是这恐怖的数量,还是让猛兽的反抗变得毫无意义。

几乎是转眼之间,它们就没于森森骨之间,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再留下来。

就象几颗石头扔进水中一般,溅起一些涟漪,转眼归于平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皮特惶惶然才问完一句,也是身子一僵,同样毫无征兆地倒下去了。

一个,又一个。

歌舞团的普通人,已经有大半,倒在了地上。

他出现了,他在那里……蒂娜那有些尖利的声音,终于让东方转头,凝视死灵的海洋。

在视线所能及的尽头,那单调惨白的骷髅线上,出现了一处小小的突起。

八匹骨马,合力拉着的巨大马车,出现在死灵之间。

东方目力极好,看得清这整辆马车,由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骨头,和一个个骷髅头组成。

马车中间,一个穿着绘有幽冥烈焰黑色法袍的中年法师,身形出奇地消瘦,脸容死板阴沉,不见喜怒,手中拿着一根奇长的骨杖,隔着十分遥远的距离,也可以感觉到他冷电一般的目光,遥遥望来。

东方微微冷笑:果然,他还是舍不得这个逞威风的机会。

东方……身后传来玛汀微弱而惊惧的哭声。

东方漠无表情地回头,就在他凝望远方死灵法师的这极短的时间,玛汀身边又有几个伙伴不明不白地中了尸毒,倒下去了。

此刻,就连卢瑟的脸色都变了,他放弃继续检查众人,只是快速退后,护到理查身边。

理查微微摇头。

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有扭转大局的能力,否则,这样的保护,已经全无意义。

东方微皱了眉,用传音入密去问蛇女: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里没有阴冷死亡的东西吗?他们为什么会中毒?蛇女很委屈。

这里本来是没有阴冷可恶的坏东西,所以她才告诉东方,可以让大家才在这里停下来休息啊。

可是现在,忽然从远处逼来的死灵大军,在那样恐怖而巨大的邪恶冰冷死亡气息狂暴冲击掩盖之下,他们周围出现的那几丝极微小,极微小的死亡气息,她根本无法感应得清。

你们还在发什么呆?它们只要再走两百步就能到我们这里了!蒂娜大叫。

不找出中毒的原因,不等它们逼过来,我们就完了。

理查无奈地说。

歌舞团只剩下五六个人还没倒下,但也只是无力地跪坐着,麻木呆滞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理查忽然捂住了胸口,痛苦地望向凝神不语的东方。

东方……东方从和蛇女的交流中回过神来,手指微弹,指风去处,却是那几个还没有倒下的歌舞团员。

一道细细的金光,从理查的怀里,飞掠了出来。

第二百零四章 旋踵而走方清了场,一道金光,便大刺刺从理查怀里掠出来,查头上,略一停顿,又落到桑迪头上打了个旋,然后忙忙地在倒地不起的歌舞团员之间迅速穿梭,在空中交织出稀疏的闪亮金线。

它在干什么?卢瑟问理查。

东方一伸手,把跳来跳去忙个不停的小乖给捏住:在吃东西。

他低头,在一个中尸毒的人头上略一找,凭着掌中小乖的指引,轻轻拈起一只小小的蚂蚁。

理查恍然大悟:死掉的蚂蚁,蚊虫,就是这种东西,爬到头上咬人,传了尸毒还找不到伤口。

小乖得意地在方掌中跳,兴奋得吱吱叫。

它虽然不象蛇女会说话,复杂的东西,没法传达,但它是蛊,苗家炼蛊经常是把一堆蛇虫放在一起互相吞食,最强就为蛊。

金蚕蛊可是蛊中之王,所有的小虫都是小乖的食物。

它对食物的敏感,自然比蛇女强多了。

当然,它也是很挑食的。

如是这些死掉的小虫,居然敢爬来咬理查了,也给东方添了很大麻烦,它是绝对不肯吃的。

你能吸掉这毒?理查满怀希望地问。

可惜小乖做不出一个>的表情来。

它只是干净俐索地一下跳到桑迪身上,往他头里钻,估计是吸毒去了。

剩一百五十步了!蒂娜几乎是在尖叫了。

方却还有空回头问理查:书上怎么没写亡灵法师能用这种小东西无声无息地杀人?这可比骷髅难对付多了。

为什么他们一早没用?卢早把什么九级剑士地定力都扔开了简直是在狂吼:老天啊等打完这一仗。

我一定仔细跟你解释!现在。

你有什么办法。

就快用吧!已经一百二十步了。

蒂娜咬着牙。

扔下了没箭地弓。

拔了短剑出来。

东方不太满意地回头。

看向转眼就能把他们全部淹没地白骨大军。

再等等。

杰克咬牙切齿地挥着剑:火烧眉毛了就快动手。

否则我们就自己来了。

东方轻轻一笑。

双手在胸前合拢。

结出一个极奇异地手式佛魔法师施展奇特地法术一般。

临!这声音奇响,奇亮轰轰然如滚雷般传遍战场。

震耳欲聋,却并不伤人,哪怕是站在他身边的人,也只是觉得一震,然后,原本慌乱的心境莫名地镇定了下来。

远处那随着队伍慢慢驱车而来的死灵法师,不解地皱皱眉刚才那个奇异的声音,是什么?兵!第二个单音响起来灵法师只觉得全身一震,胸口莫名地有些不舒服而四周无穷无尽,动作整齐划一的白骨们,动作也随之微微一滞。

斗!浩然之声,传扬十里,天地之间,仿佛都有那奇异的音符在回荡。

死灵法师的眼前突然金星直冒,不由自主地捂了胸口。

死灵的军队,动作不再整齐,有了撞碰,有了混乱,转眼就象波纹般,迅速扩大开来。

理查等人惊异莫名地看着东方。

东方依然一字一顿,用神奇的宏大声音,念诵着奇异的字眼。

他的双手在胸前,合而又开,开而复合,十指变化曼妙无双,如花朵开绽,转换着不同的手印。

他的动作并不快,也不复杂,但却出奇地优美,每一次手指曲伸,都仿佛应和着天地自然的呼吸,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

东方念的是九字真言,配的是密宗手印,用的却是佛门狮子吼的方式,喝了出来,其中居然还灌注了一线慑魂的邪术天魔音,纯粹的一锅大杂烩。

!皆!阵!无边无际的骷髅白骨,走到离他们只有五十步的距离,就再也不能前进。

仿佛一条无形的保护结界,在众人身周,画出了一个圆。

进入了这个圆的骷髅,均散落成一地的白骨。

白骨迅速地堆积起来,很快在那一条线上,垒砌起了两尺多高的骨堆。

而后面的骷髅,依然僵硬向前,遇到了阻碍,也不会判断,很多骷髅被白骨绊倒,又有很多速度慢下来的骷髅,被后面的骷髅踏过。

杰克喃喃地说:神圣魔法!理查却摇了摇头。

作为王子,他亲眼见过无数次神官施法,对于神圣法术已经相当了解了。

东方的古怪咒语,比神圣魔法的吟唱简单了太多,而且,他也感受不到任何神圣法术特有的圣洁光明气息。

被神圣法术净化的死灵,均会化成青烟,而东方吟念的咒语,只是让骷髅散成白骨。

列!在!前!九字真言结束,东方双手结出宝瓶印,指若莲花,凝于半空。

五十步外,挤挤挨挨的骷髅们剧烈颤抖着,然后突然爆裂开来。

一百五十步内,再无一具站立的白骨。

一百五十步外,低等亡灵的海洋,也突然诡异地平静了。

没有一具骷髅,再往一步。

远方的死灵法师,摇晃了两下,终于站稳。

他阴沉着脸,高举法杖,一长串的咒语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念了出来。

东方,东方……人们震惊又欢喜地看着东方东方却微皱了眉略略低头。

他尝试用佛门狮子吼,加上密宗九字真言手印,看看对另一个世界的邪法有无压制作用。

同时用天魔音,直接干扰死灵法师的心灵。

他对这种临时客串法师的事,并不抱多大希望,也绝不相信凭一己之力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东方,东方!蛇女然在他胸前跳起来。

你刚才说怪话的时候象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忽然从我身上爆出来了。

不过不太会用,可是也不用我用,这种力量好像会聚在我四周不散开。

东方心中一喜。

虽然早就惯潜力无穷的蛇女身上时不时冒出来的奇异变化,但这一次变得真是太好太及时了:那力量,范围有多大?蛇女不太确说:说不准,反正最少十几步没问题?这个距离内,只要我在些东西就过不来了。

这就够了。

东方袍袖一挥,理查还反应过来,蛇女已经哧溜钻进了他的领口,藏到小乖平时睡觉的地方去了。

东方转头遥遥凝望远方的死灵法师着那个面色出奇苍白,却还坚持举着骨杖断诵念的敌人。

文并不算长,他转眼诵念已毕,骨杖虚虚前点,一道阴沉黑暗的浓雾从骨杖上弥漫开来。

遍地零落白骨的恐怖平原上,一股股的黑烟不断冒出,不断有白骨凌空飞起入黑烟之中,急速旋转起来。

无道黑烟平原的各处,升腾旋转冲天际。

卢瑟大喝:快打断他的施法!他这是在招唤死灵骑士!东方却是正中下怀,反而缓了脚步:很好啊。

卢瑟气结:他召唤的该是等级极高的死灵骑士!我就怕它的等级不高。

卢瑟额头的青筋都气得爆出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相距稍远,卢瑟自己没把握在死灵骑士成形之前,就冲到那死灵法师身前,他是绝对不会指望东方这个怪物的。

黑烟散去,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所有的白骨骷髅,都已经化为尘土。

上百名高大威武的骑士,从虚空中现出身形来。

高大的身躯,全套的黑色铠甲,把整张脸都罩住的头盔,巨大的长枪和重剑。

标准的重甲骑士装备。

这些死灵骑士,如果不把盔甲卸下,露出骷髅的躯体,那就只有胯下的坐骑,可以证明他们不属活人的身份了。

他们乘坐的巨马,是浮在半空中的。

血红色的马鬃,额头尖锐锋利的独角,以及托着四蹄的黑色烟雾,这是独属高级死灵骑士的坐骑梦魇。

单是坐骑的威力,就已经不亚于厉害的魔兽。

上百名死灵骑士,平静而肃杀地,从各个方向,围了过来。

就算是卢瑟这样的九级战士,神情也异常肃穆郑重,凝神备战。

这才是象样的敌人啊,象刚才那种僵硬笨拙的白骨,来得再多也没什么意思,真要跟那种无聊的尸海作战,简直是丢脸啊。

东方很满意。

他袍袖微拂,几乎是很高兴地要亲自迎上去。

而远处的死灵法师冷冰冰看着这边即将展开的战局,低低念了一句短咒,八匹高大的白骨巨马,居然掉转方向,冲着远处飞奔而去了。

卡梅斯毫不犹豫地驱赶着骨马,向远方驰去。

立刻脱离战场,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

他所得到的情报有误。

而且是有很大的失误。

如果不是以为理查身边并无光明法师,他绝对不会借用蚊蚁死尸,去放尸毒。

操控微小的虫蚁远距离攻击,需要更多的心灵维系,而且这些脆弱的虫蚁,却又经不起最微弱的光明力量的打击。

在无数死灵战争之中,死灵法师从来不曾操控虫蚁进行攻击,正是因为神官牧师最普通的大面积祝福,就可以让所有士兵对这样的攻击免疫。

就是只有三级斗气水准的理查,身上那点微弱的斗气保护,也不是靠虫蚁之力可以轻易突破的。

所以他才会指挥虫蚁先去咬食歌舞团的普通人,以活人之血,临时增加它们的毒力和活力。

这些与他心心相连的虫蚁的毁灭,对他是不小的打击。

而视为最大倚仗的死灵大军,根本无法靠近那些人的事实,让他更加震惊。

他镇定地施法招唤强大的死灵骑士,不是为了杀死理查,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更安全,更方便地离开这个受诅咒的草原。

他身上还有一个极其宝贵的传送卷轴,那是他保命的护身符。

但是要打开传送门,他需要一个没有强烈墓魔法波动的安静地点,还有,一点点的时间 。

第二百零五章 生死幽冥梅斯从来是冷静而现实的。

在这个不管是魔法师,是骑士斗士,甚至军队和普通人,只要一发现死灵法师,就必需要全力攻击,否则被视为邪恶同谋者的世界里,死灵一系,就算是大魔导士,如果不够冷静而现实,也会死得很快。

更何况,他离大魔导士的境界,还有一步之差。

上百名强大的死灵骑士,加上他自己依然充盈的法力,层出不穷的法术,他并不是认为自己没有战胜的机会。

但仅仅是有机会,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十拿九稳。

如果做不到,他情愿先一步退走,再找伙伴强援。

更何况,那个忽然间传遍战场的古怪魔咒,让他心神散乱,如受重击,根本不能再准确有效地控制亡灵大军。

而忽然爆发出来的那一股让所有亡灵,都无法接近的神圣力量,浩大光明,无可抵御,简直就象是专门用来克制他的。

面对如此莫测的局面,他当机立断,只求尽早脱身。

借着幽冥之力,浮在空中的骨马,奔跑得比普通骏马还要快许多。

在卡梅斯的身后,上百名大的死灵骑士,已是杀气腾腾地围住了飞身想要追赶他的东方。

转眼间,骨马已奔出数里,然而,卡梅斯胸口处,不断传来的法力动荡却让他心知肚明,全靠他法力维系的死灵骑士在一个个被赶回幽冥。

高等级的死灵骑士,有独立的思能力,有足够的战斗技巧和力量,又有着死灵生物不死不痛的特性,只有被完全打散,再也没有能力重合修复,连法力也无法牵系住会消失于人间,重归幽冥。

那个人是谁?竟能以这么的速度,在上百名死灵骑士的围攻中,将他们一个个打散……果是高等级地神圣法术吗……斯满心憎恨地转索着。

挥手间。

无数磷粉纷纷扬扬洒了一路。

即然他能通过死灵骑士作战中地感知。

确认对方似乎并不会飞翔么。

他应当可以在逃跑地路线上。

为他留下无数地障碍和陷阱。

随着他地咒语吟唱已是阳光满天地早晨。

平原上。

居然升腾起无数惨绿地磷火。

燃起火地地方。

无数深深长长地触须出地面。

一个个身形巨大。

长满触手地巨蠕怪。

从地底钻了出来。

无数根粗大地触手。

在空中搭起恐怖地屏障。

任何生命旦靠近。

就会被成千上万地触手一重重围住勒紧后。

被触手上粘腻地毒液化为汁水。

他地骨车一路奔逃途所过之处。

不断有巨蠕怪冒出来成新地屏障。

然而。

长啸声起。

啸声初响。

似在在六七里外。

转眼就缩短到了五六里。

卡梅斯的脸色惨白。

上百名的死灵骑士,竟然不能让那个恐怖的存在,稍微缓上一缓。

啸声劲且疾,相隔已至四五里。

体内不断流失的法力,让他可以有若亲眼的看到,一重重的触手屏障,被无比恐怖的力量,隔着老远,就击做飞烟的情形。

卡梅斯骨杖在空中飞快地挥舞着,咒语流畅地重重诵出,在骨马以最快的速度奔驰远去之时,地面无数白骨之间,升长出遮蔽整片大地的幽冥毒藤。

粗腕口,长达数丈的毒藤,在空中不断地挥动着,力量足以将岩石化为齑粉,千千万万根藤须,几乎遮蔽了阳光。

后方啸声一顿,转为清朗长笑,响遏行云。

这才有些意思了!那用汉语说出的一句话,卡梅斯听不懂,但是,他听得出,那在后方数里外不远不近跟着的人,并不曾为此而感到太多困扰。

身后笑声朗朗,依然如影形随,骨马已经跑得飞常之快,可那恐怖的笑声,竟依然还是在不断地接近。

又卡梅斯面色铁青,双手弃了法杖,把身上所有的骨粉,都抛了出来,然后双手飞舞着不断地做出法诀手式,微闭双目,神情极为郑重地诵唱起来。

这是一个极冗长的咒文,身后笑声越来越近,卡梅斯甚至没有时间,回头看一眼那恐怖的存在,已经逼近到一个什么距离了,他只是逼迫着自己全心全意地诵唱着。

身后劲风疾起,飞射而来,然而,咒文的最后一个字,终于完整地从他唇中吐出。

他力竭地倒在马车上,在他身后,平展的原野之上,大地剧震,大块大块的土地翻裂开来,裂口处,冒着黑烟。

黑烟迅速凝结,当最后的烟雾散去的时候,平原上,出现了一道巍峨的墙,高可入云的骨墙。

这一堵骨墙,竟然是纯黑的,强烈的阳光之下,它也依然是暗沉沉的,吞噬着所有靠近它的阳光。

那一种无底的黑色,甚至黑到令人感到刺眼。

这一堵墙,更像是一条来自幽冥的巨蛇。

巨蛇长得看不见头尾,粗壮的身躯,厚实得仿佛是一道山脉。

一道劲风,正正撞到骨墙上,不知在里面破出多深的一道伤口,才力竭止住。

然而,而那能深深射进墙体五米的东西,那一片柔嫩的树叶,究竟未能穿透这黑色的墙。

骨墙之外,卡奥斯全力遁走,骨墙之内,一个个有着火红色眼睛,全身青黑,冒着不祥黑烟的巨狼,从地底升起,展开血红的双翼。

巨狼咆哮着冲向对面那如电一般疾掠而来的人影,在它们身后,黑不见底,冒着诡异青烟的骨断蠕动着,裂出一个个小小的方口,方口中,如雨~的幽冥之箭。

东方眼中光华灿亮喝一声:来得好!衣袂翻飞间,他在二十多只巨大魔狼的围攻中,竟是只停顿了极短的时间,就破围而出!骨墙之内,东方步步破阵而出,骨墙之外,骨马不需控制地自然飞奔。

卡奥斯手足无力地倒在马车上色一片惨白,全身上下空荡荡,几乎找不出一丝法力,那种把自己抽空了般的感觉,真是让人痛苦得想要吐血。

强行调用超出自己实力极限的力量,使出大魔导士级别的骨墙招唤术几乎超出了他身体负担的极限,以致于现在,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而,事情并没结束。

他刚刚松了口气,胸口就阵剧痛,如果不是发不出声音肯定会脱口大声呼痛。

他甚至还没会喘口气,胸前又是奇痛。

那感觉,就象一只大铁锤,一下一,冷酷无情,毫不停顿地砸在他的胸口上。

卡奥斯在心中低低呻吟声。

冥法王啊这是不可能的事。

然,事实就是如此有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在一下下轰击着他用全部法力招唤而出的骨墙。

他所承受的痛苦是骨墙所承受的伤害。

后一下痛得仿佛整个胸膛都要裂开的打击,让他再怎么不愿置信只得无奈得接受事实。

他的骨墙,被击破了。

那个可怕的,恐怖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而他,再没有力量,做出任何阻碍。

他竭尽全力,及时逃避,竟然到最后,连打开传送卷轴的机会都没有得来。

卡梅斯闭上眼,开始回忆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神秘魔法。

现在,他发不出声音,但是,他在用心,用脑,用灵魂,默默念诵着咒语。

他所有的法力都已用尽,但是,他身上却凭空裂开无数伤口,鲜血不断地流泄而出,在马车的骨缝里汩汩地泛着泡沫,粘腻着,凝固着。

鲜红的血液,很快凝成紫黑色,在惨白的马车上,围绕着他的身体,一条一条血线,自动形成了一个奇特的魔法圈腾。

在最后一滴血流尽的时候,他心有所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站在他独属的骨车上,目光冷冷地望着他。

那人的美,如同他的力量一般,令人惊心动魄。

然而,卡奥斯已经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感受赞叹了。

他神奇般地恢复了些许力量,竟是诡异地向东方笑了一笑:你抓不住我的。

然后,他闭目。

最后的呼吸和心跳,同时停顿。

他死了。

—————————————————————坎安是一座小城,全城仅有一条石板路,一进城门,顺着石板路,就能看到低矮的城主府。

四下的城墙破破烂烂,又低又矮。

站在城主府屋顶高处,都能超出城墙小半截。

可怜的城主大人,现在便踮着脚,站在自家的房顶上,望了又望。

在下方冷落破败的厅堂里,七八人聚在一处,虽然人人的神情都有些焦虑烦燥,看着一脸猥亵,身上没有几两肉的城主,在那里看了又看,也是十分的不耐烦。

才一个早上,就看了十几二十回。

这里离那边虽不算远,但中间隔着座不大不小的山呢,卡梅斯不回来,他站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说这话的人,一边说,一边烦躁地在屋里踱步。

他已经来回走了多少趟,地面都要给磨薄了,真论起来,也不比站在房顶的城主大人高明到哪里去。

抛弃一切跟了亚瑟,一生荣辱都系在此事成败上,能淡定的人,又能有几个。

主位之上,一行人的美丽首领神情沉重,却依然保持了镇静和风度。

索玛,你脸色越来越差了,你有什么不放心吗?难道说,你也在担心他会失手?索玛微微摇头:一位能驱动亡灵大军的死灵法师出手,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放心。

一想起那个能无声无息杀光我们整支队伍的人,我就觉得心中不安。

早知道,我们跟着卡梅斯一起动手了。

大家协同作战,也不用这样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地干等着。

索玛苦笑一声:就算你肯愿意在亡灵身边作战,一位亡灵法师,也不会放心把后背交给我们。

他们相信的,从来只有死人。

一群心如火焚的人在聚在厅里,低声地商议着,城主府的一处僻静房间里,卡梅斯唯一的学生,格林,却依旧安安静静地,守着床上一具仅有微弱呼吸和心跳,一直晕迷不醒的半死人。

突如而来熟悉的魔法波动,让他凛然一惊,猛地站起。

床上那多年来都不曾有过清醒迹象的晕迷者,眼皮竟是一阵猛颤。

这不可能!他扑到床边,震惊地盯着床上的人。

床上此人,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也许是因为长年的晕迷,所以显得十分清瘦苍白。

那人慢慢地睁开眼睛,目光由初时的僵滞而渐渐灵动,最后凝聚在床旁,呆若木鸡的格林身上。

格林!第二百零六章 无所遁形为长期不发声,那人的嗓音十分生涩,然而,那熟还是让格林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的老师。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格林又惊又慌乱。

本来以为,老师对付一群连高级神职都没有的人,是手到擒来的事。

老师居然还郑重地让他在这里保护备用体,是谨慎得太过。

谁知道,老师居然真的被逼到借体重生。

卡梅斯苦笑了一声。

这是他最后的保命法术,把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摧毁神智,保留身体,并在这具身体上,留下魔法灵魂烙印。

如果他自己遇上无法避免的杀身之祸,就早一步施展移魂术,以榨干当时身体所有生命力为代价,让灵魂脱体而出,只要距离不是太远,就能循着灵魂烙印的感应,投入原先准备好的另一具身体中重生。

然而,重换的身体,不可能象原体那样适应死灵魔法,这等于白白让他的实力降了两三级,一切都要重新修炼,损失真是无比惨重。

唉,再多的谨慎,是不够啊。

卡梅斯低低叹息。

到底出了什么事……格林惊地问。

卡梅斯满腹愤:情报是错的。

他们不但有神职者,而且恐怕是大主教的级别。

那光明的力量,那光明的力量……想起那拒亡灵大阵于,紧追不放于后的光明之力,卡梅斯就觉得全身发寒。

那本是专门克制他的力量。

如果不是事先所知情报有误,他绝不会选择这种,几乎是上门送死的战略。

如今从九级高阶,一下跌落到六级上阶的水准,他真恨不得把提供错误消息的这帮人,全都化作活尸!一念方起门无巧不巧地在此时被敲响。

不疾不徐。

几声敲叩。

格林心烦意乱地打开房门一看。

外之人。

容颜亮丽灿烂到灼人双眼。

格林双手一滞。

竟然忘了动作。

那人。

明显是一位陌生地外人。

身后扑通一声是卡梅斯惊急跃起。

但长年沉睡地身体。

根本没法立刻做激烈地运动。

手足顿时失去了平衡。

跌落在地。

格林察觉有异。

猛往后退。

举起随身地法杖刚要念咒。

却惊恐地发现。

无论他怎么努力。

都再也无法让喉咙发出一丝声音。

信手一指封住他哑穴地东方微微摇了摇头:你们这些法师人欺到近身处。

果然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他再也懒得多看格林一眼,只低头冲卡梅斯说:你也可以试着念念咒,看看我会不会让你有说一个字的机会?对了们也不用指望有什么人会来救你们了。

这城主府,上上下下共三十七人,现在没有一个能站起来。

城里那两三百盔甲都不全的军队,现在也已经全都丢盔卸甲了。

这绝不可能!格林惊恐地看着这个绝世风华,却也绝世恐怖的人。

这城主府里最少有十个六级以上的强者,怎么可能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就被全部……东方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说:我曾经一次杀掉一百多个强者,也没有闹出多大动静。

你……你是那个人?!格林一震目望向东方。

东方只当他不存在,漫然进屋瞧瞧倒在地上,依然没能站起来的卡梅斯看着他惨淡不似活人的面容。

你就是那个驱动千万白骨的亡灵法师?居然还能借尸还魂,你们的法术,果然很是了不起。

若是只凭我一人,还真是抓不住你。

此时卡梅斯刚刚移魂,灵魂和身体都还没完全融和,魔力又早就耗尽,这具新的身体上,也没有任何高级魔法道具可以使用,根本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而格林,只不过是个三级的法师,没有任何默咒的能力,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

现下局面,尽为东方所掌控,然而东方可是高兴不起来。

他素来傲气得很,可是这一战,出力最大的功臣却不是他,而是蛇女。

当时他把蛇女交给理查,让她保护众人,自己准备冲入死灵之中,一路杀过来,直接抓住卡梅斯,谁知卡梅斯居然召唤了死灵骑士出来然后迅速逃走。

东方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当机立断立刻将蛇女叫回来,冲理查喝道:你最好有可以自保的卷轴,否则我可没空顾着你们。

理查一呆,手忙脚乱地掏出两三个卷轴,却苦着脸说:邪恶阴冷的死灵气息,会腐蚀结界。

不是光明神圣系的结界,在死灵的强力攻击下,是撑不了多久的。

那就看,是我先抓住他,还是它们先攻破你的结界了。

东方全不理会理查苦涩的表情。

携了蛇女就直冲出去。

死灵骑士再强,比那无穷无尽,源源不绝的亡灵大军,总要好应付一些。

要冲过去,比破开无穷无尽的死灵大阵,也总要快捷方便一些。

理查身为最有势力最有希望的王位继承人,身上总会有几件保命法宝的,东方对理查倒是比理查自己更有信心一些。

东方自己是魔免体质,对于魔法波动的感应不是薄弱,而是根本没有。

如果不带着蛇女,这死灵法师的法术层出不穷,若是用奇诡之术,只求脱身,东方唯恐追之不及。

他虽骄傲,却绝不狂妄,活捉敌人的心念一动,就要确保万无一失。

这决定一下,也根本不容商议,身形闪电般掠出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一连突破了亡灵骑士们布起的十几重阻击,每回正面迎击,或点或拍,或扫或拂,都空手在两三招间,就把堵在他前方的亡灵骑士打散架,变成黑烟,空中。

转眼间,就把实力强大的亡灵骑士打得不得不返回幽冥,且还不让追击的速度为此减慢半分,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然而东方一心追击卡梅斯,只要冲破重重阻碍行,不肯费力费时间去全歼敌人,那些追不上东方的亡灵骑士们,立刻转头向理查这边逼来。

围魏救赵,攻其所必救,这策略是很好的。

理查哭丧着脸极其肉痛地开始使用卷轴。

说起来,东方简直是他命里的卷轴大杀器。

卷轴本就是极珍贵的魔法道具,非权贵不能持有,当年他费千辛万苦弄来的两个九级卷轴,全因为东方给用掉了。

而这几年,他仗着势力大增,好不容易又补了几个高等卷轴,眼看又要因为东方的一句话而保不住了。

不但是亡灵骑们围着结界狠狠地攻击,后方那些被东方突破的巨蠕虫们也纷纷赶来攻打,而东方越追越远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再也看不到。

在阴冷的邪恶死灵力量下,非光明系结界崩溃地很快,结界堪堪将破查又赶紧再布一重,眼看着第三个就是最后一个结界上波动越来越大。

远方又有生了双翼的魔狼赶来加入攻击。

理查等人,只做最后的死战准备,被小乖救醒的桑迪等剑舞团员,也是好样的,也结好了剑阵,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冷之气全,所有的死灵骑士狼,巨蠕虫都张嘴发出巨烈的嘶吼然后在狂风中,化为浓浓的黑烟瞬消散。

远的卡梅斯在东方的追击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随着他的死亡,所有的魔力消散一空。

可事情并没有束,蛇女,敏锐察知了那极细微的魔力波动方向。

东方照着蛇女的指引一路追去,但在卡梅斯最虚弱的时候,将他抓个正着,也顺手把索玛等人全收拾了,倒也省得他还要另外再去找这帮人的麻烦。

东方在这小城,等到傍晚时分,理查等一行几十人,才一路跟着东方留下的暗记,赶到城中会合。

杰克蒂娜帮着安顿歌舞团一众人,而理查和卢瑟,则专门负责审问俘虏。

其实根本不用审。

在等他们跟上来的这段时间,东方闲着无事,很是让众人享受了一番魔教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现在理查稍一示意,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把一切交待出来,只求速死罢了。

卢瑟自命心志坚定,可是看了两三个被东方折腾过的人,当晚就做了噩梦。

至于理查,几乎全程问话都是闭着眼完成的,然后还是连续好几天吃不下饭。

东方倒是自觉手段生疏了不少。

毕竟自从当教主之后,这种辛苦活都交给下头人干了,倒是让眼前这帮人,受的报应轻了许多。

这一番审问,大部分事实,和理查猜度的并无多少出入。

比较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居然是亡灵法师卡梅斯主动接触亚瑟的。

因为维斯的大主教空缺了好几年,国内神教势力日渐衰微,卡梅斯想乘此机会,借助权贵,悄然在维斯扎下根基,暗中发展势力。

他帮助亚瑟杀死理查,亚瑟继位后暗中扶助卡奥斯悄悄扩大亡灵法师的影响。

卡梅斯甚至还保有亚瑟亲笔写下的盟书。

不是亚瑟不小心,居然留下这么严重的物证,而是亡灵法师对他不放心,怕他过河拆桥,非要他交一份将来不能赖帐的手书,才肯出手。

而现在,只凭这一件东西,就已经注定了亚瑟一系人马万劫不复。

然而,这几天,理查忙忙碌碌和卢瑟安排了不少事,神情间,却始终不见有多快活。

而东方,审出索玛本来安排了准备狙杀,后来又放弃的各路人马所在之,一日之内,奔波数百里,悄悄一个人动手,把围绕此城暗藏的四股战力据点,一一踏平,杀光了所有人。

可是,这还不够。

这还远远不够。

凡参予这件事的,一个也不能放过!有关那些上位者的战斗,由理查去操心安排,东方却不需过多理会。

回城之后,马不停蹄,抓起卡梅斯和格林,就带着蛇女出城去了。

相比其他人,被东方打断所有骨头,毁掉全身筋脉,这一对师徒的待遇可是好多了,起码嘴巴和手都还是完好的。

因为东方暂时仍然需要他们念咒语,做手式。

*************************************************坎安城附近的这座小山并不高,但站在山头,足以轻松俯看整个低矮贫困的坎安城。

整座山上,现在到处都有翻开的泥土,翻倒的石块。

暗夜里,幽幽的冥火间,十几个来回穿梭的骷髅和几头样貌丑陋,半狼半狗的巨大怪物,在四下散乱的白骨间,慢悠悠地逛荡着。

如此恐怖的幽冥之境,却还有人安然坐在白骨之旁喝酒。

东方闲闲打量着围着他转圈子的怪物和骷髅,淡淡摇头:都已经是五级的怪物了,还是不能靠近你。

可惜,那家伙本事大减,召不出更强的怪物,要不然,接着试下去,也许能证明连九级,或是魔王级的邪恶怪物,也和那些最低等的亡灵一样,根本无法走近你十步之内。

他侧头,看着以同样的姿式,坐在他旁边的蛇女:你就是个活动的顶级神圣守护结界啊。

第二百零七章 你我之分了东方的夸赞,蛇女却还是不满意:可我还是没~攻击的办法。

自从身体变小之后,她的力量和魔法,都减弱到不成样子,大部份时候要靠东方保护。

本来这忽然冒出来的力量给了她很大希望,可惜到头来,却还是让她失望了。

这两天,东方跟她一起,轮番逼迫格林和卡梅斯,几乎榨干了二人身上的每一分法力,最后试验的结果,只能证明,蛇女身上似乎天生就隐藏着这种奇异的光明神力。

那神力,在强大的邪恶力量压迫下,和东方用九字真言法印时,淡淡的佛力感应下,才爆发了出来。

而且这力量,不但不受控制,还忽来忽去,时强时弱,没有强大的邪恶阴冷法力的压迫,就会自动消失得一干二净,根本感觉不到。

蛇女根本无法自由招唤运用,这两天,也只学会怎么在这力量出现时,让它形成比较稳定的只对邪恶法力有效的结界而已。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他们两个也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东方笑对蛇女说:没准,你真是什么远古神明的血脉吧?听说很多蛮荒部族信奉的神灵和你都挺相似的。

对蛇女来说,不被当成魔兽,还是被奉为神明,好象都没什么区别,她关心的只是:我以后可以变得更厉害吗?可以打赢你吗?东方失笑,心心念念,这小就惦记着这个。

他用手指轻轻在蛇女头上点了点,很坏心地搓乱她的头发。

照你现在的事,只要变回以前那么大就能打赢我了。

蛇女捂着脑袋看着他:你不高兴我没有不高兴啊。

东微笑。

你不高兴了。

蛇女瞪他。

你变强地话。

我很高兴地。

你不高兴了。

蛇女跳起来。

顺地衣服往上爬|不得爬到他脸上去抓他地鼻子戳他地眼。

东方苦笑。

急忙抓住张牙舞爪地小家。

这条小蛇虽然不懂得察颜观色。

却能纯粹靠着野性天性感知握他地情绪变化。

并且固执地坚信到底。

无论他掩饰得有多好。

对这小家伙都没用。

这种事天下间,也只有这条小蛇能做得到了。

是的,他不高兴了。

不是因为蛇女强大到竟有可能打败他,而是因为一次的失败。

在别人看来,他们这一队人,能从九级死灵法师手下全身而退,甚至反客为主,是再大也没有的成功。

然而,在东方看来一次,他失败得很彻底。

他素来是骄傲自负的。

他本来确信论这次的局面有多么凶险,他也可以应付得过来。

可是行小说中个个张狂臭屁的死灵法师,却小心谨慎到在最后一刻才出现在白骨大军的最后。

如果这人再小心一点谨慎一点,根本就不出现呢。

他如何一击擒帅?如果不是金蚕蛊正好可以克制尸毒,他怎么才能在那些细小的虫尸之下,护住歌舞团的普通人。

他在死灵逼到一百余步时,尚可以面不改色去查看桑迪等人为什么中尸毒,不是因为他成竹在胸,只是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流露出无力与对自己的愤怒。

这一战如果只靠他自己,没有蛇女削弱死灵之力,理查的结界绝对撑不到他擒敌成功,结果只能是他抓到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而歌舞团最少要死一半人面对这样的挫折,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浅薄,承认自己的骄狂与无知,承认在这世上,还有太多太多,他做不到的事。

如果说有什么是东方绝对不屑于去做的,那就是失败了,还要给自己找借口来自欺欺人。

他苦笑着安抚在正在发怒,抓得他掌心生疼的蛇女:只是发现,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我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有些不快活。

谁没有做不到的事?蛇女觉得东方不高兴的原因好奇怪,我有好多好多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东方你可以做啊,东方你做不到的事,我也可以帮你做啊。

我不会走路,你会走路,你不会爬,我会爬,这有什么不好?是啊,这有什么不好?人们聚居在一处,不就是为了互补长短,并力生存吗?所以才有了部族,有了国家,所以,史诗传奇中,再了不起的英雄,也会有一个团队,大家相辅相助,才能所向无敌。

只是,对东方来说,这些,却是太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再多的困境难关,他都只知道一个人去想办法突破。

他可以在危难中去保护别人,却从没想过,于艰难之境,接受别人的帮助。

他不习惯信任别人,更不可能去依靠别人。

纵然身在千万人中,纵然身边有许多伙伴,在他的心里,他从来却也只有一个人。

东方笑了笑,用手指去勾蛇女的尾巴:我只是不太习惯别人帮忙而已。

蛇女不再乱蹦乱跳乱抓,定定地站在他掌心,瞪大眼怒视他。

然后,忽然间,跳起来,抓住东方缠她尾巴的那根手指,恶狠狠一口咬下去。

她的力量和她这小小的身体比,还是出奇地大,这全力一咬,居然把东方的得直冒鲜血。

东方疼到,微一皱眉:你干什么?你不喜欢我帮忙!你居然不高兴我帮忙!蛇女大怒,狠狠地抓,咬,啃,撕,表达她身为兽类的野蛮和愤怒。

东方一阵头疼,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小心地把她从手指上拉下来,用两根手指,从一个她反抗不到的角度拎着她的尾巴,让她的双手,继续在空中挥舞乱抓。

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帮忙。

我只是……东方微皱着眉时竟也知怎么才能和蛇女说通了。

其实,他确实并没有不喜欢蛇女的帮忙。

天下间,也只有这条什么也不懂又似乎什么奇迹都能引发的小蛇,不会让他有什么排斥之心。

我大概,只是有妒忌别人拥有我没有的力量吧。

东方没有尝试费力对蛇女解释过于复杂的事。

可这不是别人的力量啊是我的力量。

蛇女很委屈地看着他,我的力量,难道不就是你的力量吗?蛇女伤心得睛都红了。

虽然从来没有高声宣布过她一直毫不见外地把东方的一切当成是她的,从来不觉得东方照顾她,保护她,教导她一件需要记在心上,需要道谢的事,因为,他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他的,这是理所当然经地义,就象太阳每天从天上升起一样自然的道理。

而现在东方的态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崩地裂一样的打击啊。

原来,她和东方是要分得清清楚的吗?东方一怔,看着被他着,无力地悬在空中,现在伤心得连野兽凶狠的样子都忘了,只会红着眼狠狠瞪他,并且随时准备放声大哭的蛇女。

忽得微微一笑,极轻柔地把她重又放回自己的掌心,轻轻说:是,你的,就是我的。

这一刻,他的眼神,竟似是温的。

蛇女刚才虽然极生气,极愤怒,但东方语,便自眉开眼笑,十分欢喜:真的,真的!虽然问的是真的,但她心中,对东方的话,却从来没有半点怀疑,他既然说了,她便信,根本不会多想。

于是,她又能高高兴兴,蹦蹦跳跳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随着带点微微笑意的询问声,理查独自在月下徐步而来。

东方和蛇女都早就发现,这位王子殿下,夜半三更不睡觉,一个人跑来登一座到处有死灵晃悠的小山,只是谁也没想着去理会罢了。

理查皱着眉,小心地从一具具白骨,一个个幽冥怪兽边走过。

因为没有受到指令,这些死灵,谁也没攻击他。

能安全地在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恐怖幽冥兽,倒是一种新奇体验,只是他无心多望,只是快步走过来,四下看看:那两个死灵法师呢?用光法力,晕过去了。

东方答得随意,顺手一指。

理查顺着他的手望去,见一旁大树阴影下,隐约可见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施法施到晕死?可见这两天,东方是以一种多么恐怖的手段,在压榨这两个人的。

当然,这种人也不值得他同情。

他笑一笑,居然也大大方方,跟东方一起,坐在白骨旁边。

蛇女因为常和小乖玩,对理查的印象也很好,高高兴兴冲他笑笑,冲着他胸口呼啸一声,小乖就化成金光,跳出来,跟着蛇女一追一逐,在东方身上乱跑。

理查有些眼热地看着这两个小家伙,也只有它们,才能这样自由地靠到东方身上去吧。

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吗?跑山上来干什么?该做的,我都做完了,睡不着,一个人在城里走来走去,看看月亮,看看城外黑乎乎象怪兽一样的山,忽然想起你,就来了。

卢瑟肯放你一个人乱走?我有小乖啊。

理查笑笑,看着蛇女顺着东方的手一直逃到酒壶口,一跳躲进去,又从壶口伸出头,冲着小乖,呲牙咧嘴做挑衅状,然后又躲回酒壶里,激得小乖,不管不顾地也飞射进去了。

理查忍住想抚额长叹的冲动,完了完了,跑到酒里跟蛇女打架能打赢吗?这条小蛇象足了东方,那酒量可是用最好的美酒给练出来的。

东方看他神情,倒是好笑:你半夜跑上山,就是为了看他们打架吗?理查笑笑,伸手居然也从腰上摘下一个酒壶,慢慢饮了一口。

东方瞄瞄那形式和自己身上这个几乎差不多的酒壶,眉头跳了跳,倒是忍着没说话。

在城主府发现的,这城主居然也是你的崇拜者,城里虽然穷,却还是藏了两坛东方美人,还有几套东方袍,这酒壶据说是买东方美人的时附赠的。

理查笑说我顺手拿来用了两天,发现随时能喝两口酒,感觉真是很不错。

不用装了。

东方语气冰冷。

理查一怔。

不喜欢一个人坐在阴森森的死人堆里,冥界鬼怪旁边,就用不着勉强。

东方冷冷道,你笑得脸都是僵的。

第二百零八章 不知死活查笑得有些尴尬。

这山顶上冷得出奇,散落在四周的又不是白骨就是腐尸,还有大大小小不知道被什么翻出来的坑洞,黑乎乎的,也不知道里面还藏了些什么。

就算是天生勇悍之人,没有经历过无数艰苦惨烈的战斗,没有无数次生死关头的磨难,双手不曾染过足够的鲜血,这种事,也永远适应不了。

更何况他就是个享安逸而恶艰难的王族呢。

不是人人都能象东方这样,在死人堆里吃饭睡觉,还安之若素的。

这地方,我是不太喜欢。

可是这几天,都没见过你露面,有些话,我想,我要是不来同你说,怕是就来不及说了。

那就不用说了。

东方的语音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寒冷的山头,冷带一丝活气。

我说的,不是我之间的事。

东方冷看他一眼:我们之有什么事?理查咳嗽一,没敢正面回答东方这个问题。

这两天歌舞团一下子倒了七八个人,全是受惊过度造成的。

我力安抚过了,但他们之中,很多人都还是想立刻离我越远越好,连我许下的诸般好处都不指望了。

不过,皮特团长并没有答应要跟他们一起离开。

团里吵得厉害,老皮特还病着,为这个晕过去好几次。

玛汀她们盼着你回去,可你一直在山上,没理会过他们,这几天,就连歌舞团最老的那批人,暗中对你也有些怨言。

他们受了这么一番惊吓,虽然还努力在新人面前维护你,但也是心慌意乱。

可只要你能看他们一眼问他们一句,他们也就有了主心骨……理查坚持正视东方:我不是来劝你什么。

只是觉得应该来告诉你。

今天。

皮特告诉我。

他们决定。

还是会跟我一路进王都。

可是团里很多人都走了。

或者是要走。

最后留下地。

只剩下十来个人。

都是团里最初地成员。

玛汀说。

他们跟我走。

不是为了将来地前程。

而是因为。

你打算混在歌舞团里进王都。

虽然不知道现在你还用不用得上他们。

但是既然你没有离开。

他们就不能抛下你地事不管。

清冷地月光下查清楚地看到。

方地唇角微微上扬。

那是一个极度冰冷。

几近讥诮与讽刺地笑容。

没来由地查把牙齿咬得咯得一声响:我知道。

你不会为了这个高兴!你反而会立刻去告诉他们也不眨地让他们知道。

其实他们这次受这么大地连累。

不是什么无心之失。

而是你故意将他们牵连进来地!东方眉眼不动:那又如何?是啊。

那又如何?你这是光明正大。

敢作敢当啊!理查地声音里也有讥讽之意。

在东方面前。

他从不曾有过如此不逊地态度。

东方也不动怒:那又怎样?理查深深呼吸数次默了一会,才说:你接受伊芙靠近你却在吓倒她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照料指导希雅,可又在遗迹森林外然把她和伊芙抛下,一去好几年,甚至离开了森林,也还是不和她们照面。

你照顾保护歌舞团的所有人,这次却又……东方终于不耐: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这和好人坏人有什么关系!理查大叫起来。

东方蹙眉站起,看也不看他一眼,拂袖离开。

如果不是看在小乖面上,他真会直接一脚踢死这个无聊人。

东方,我不知道你经历了过什么,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给自己找不痛快?话犹未落,理查已是砰得一声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一个走动着的骷髅身上,跟着骷髅一起跌倒。

他撑着白骨站起来,居然还是不肯罢休:我知道你肯定有过极伤心的事,肯定有过很重要的人背弃过你,可是……这一次他飞得更高更远,重重撞到一棵树上,那双人合抱尚且不能的大树居然狠狠地摇晃了两下。

理查颤抖着站起来:你这样算什么呢?就因为你觉得所有人最后都会离开你,所有人总有一天要背叛你,所以你就自己先逼他们放弃你,背叛你?理查整个人毫无意外地再次被抛飞出去,一路滚下山,撞了不知多少石块,大树,磕磕碰碰地滚进了黑暗里。

蛇女从东方的酒壶里爬出来,一手还揪着已经醉倒的小乖:别打了,别打了,小乖醒了之后要急了……东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奇怪。

东方脸色寒若冰雪,眼中杀气森然,只冷冷望着前方那一片的黑暗。

一个养尊处优,什么也不懂的贵族,竟然以为自己真能揣度得了他的心思?一手只慢慢从下方伸了出来,牢牢地抓住月华下山边冰冷的岩石。

理查慢慢探头出来,额上已多了若干伤口,唇边鲜血殷然,衣服也蹭得烂了。

可是他的眼中,不见伤痛,只有愤怒。

他红着眼盯着东方:为什么?跟着你越久,靠得你越近的人,你离开的手段就越绝然,既然你连一点机会都不打算给他们,为什么还要允许别人接近你?东方终于慢慢地说:你真的是了。

理查低笑。

每笑一声,便咳一声,每咳一声,喉头腥气就便浓一分。

你会说,你只是在给他们考验,过不了关,是他们活该。

可是,东方,没有人活该让你这样考验。

真心关怀一个朋友,真心认同一个伙伴,也不代表,被这个伙伴随便送到鬼门关去打转,还能无怨无尤不在意。

谁的命不是命?谁就活该把你看得至高无上,任你予取予求,还依然全心全意,信你重你?他们没有把你看成生命里最重要的,不代表你不重要。

他们会生气会埋怨,也不代表们一定会背弃你。

东方,不要再这样一次又一次刻意地去伤害他们,这不是考验情义,这是赶走每一个想要真心对你的人。

东方慢慢走近过来,慢慢抬腿踩在他胸前,冰冷的月光,高悬在他的头顶如血,而眉目如冰:那又怎么样?理查在他脚下痛得全身都在抽搐:东方,你根本不知道,如果你告诉他们,你存心出卖他们,他们会多么伤心。

你也不知道,他们真走了,其实,你也会伤心……东方脚尖微微用点。

暗夜里,肋骨折断的声音惊心动魄。

理查牙齿咬得一阵咯咯::东方觉得自己不在乎,可是我觉得你是在乎。

你已经在乎了,所以才会越是将人逼迫得紧。

你这性子不改,不但歌舞团一个人也留不下来算是一直等着你的希雅和伊芙,也会走的……他终于受不口剧痛叫出声,刚才东方随脚一踹,又最少踹断了他两根骨头。

你很生气……东方……我真高……他惨笑着,努力看着东方,但是太痛,太痛眼睛看过去,一切都是模糊的。

不可以想象得到吧,那个冰冷而残酷的人此刻愤怒至极的面容。

东方,你总是那冰冰对什么也不在乎你生气……真好……是不是……我也终于猜对了一次……所以,你会生气……他一边说,一边吐血,胸口还在继受力,这次又要断几根骨头,唉,不管了。

他两眼茫茫地看着上方,尽管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东方,不要,不要去告诉他们,是你故意陷害他们,不要去……强烈的痛楚中,连意识都快纷乱了。

然而,那耿耿在心的话,却几乎是本能地不停得说着。

他不是在说,而是在呐喊,尽管重伤之下,他的声音已微弱至极。

人心人情,都经不起那么多磨。

你以为你不在乎,可是,你会后悔。

就算你不知道,你自己后悔了,也是后悔……然而,没有回应。

东方,一直,一直,没再说话,甚至,这一次,连不断施加在胸口的恐怖力量,都消失了。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没有伤痛。

理查痛得晕沉沉,心神混乱,他看不见,他听不清,他甚至只能凭着东方施与他的痛,来感知东方在他身边。

一切沉寂。

他慌乱起来,那种比肋骨一根根折断,比胸膛几乎被踢碎,比心脏要被那恐怖力量压做飞灰,还要惊恐的慌乱。

他喃喃说:东方,你在哪儿……他试图挣起,试图用双手去一片空寂中寻找抓住那个人,然而,每一个动作,都痛得他死去活来。

你别走,你别去跟他们说……你别总让自己一个人……你总是一个人……然而,他的声音空荡荡响起来,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他的双手每一下挥动,都牵得全身剧痛,却还是寻不到那人半片衣角。

是力竭还是放弃,他终于倒了下去。

终究不行,终究没有用。

他拼了命地劝说,他不顾死活地捅破这一切,最终,却还是,什么用处也没有。

理查的眼睛,空洞洞地望着天空,什么也看不见的眼,慢慢闭上。

多年前相遇,他统合了一群强盗,实力不小,连绝色无比的希雅,都在他面前温顺乖巧,言听计从。

所有人都妒忌他,羡慕他,然而,他只得孤身一个人罢了。

多年后再遇,他一手创造了整个飞焰歌舞团的辉煌,全团上下几十人,敬佩他,感激他,爱戴他,甘于为他去抵抗大贵族,可是,他依然只是一个人。

而自己,哪怕坐在他的身边,其实也依然只是隔着很远,很远,看着,听着,如此而已。

就算他拼了性命,原来,也一样帮不了他。

他从来只是一个人。

而他,从来,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百零九章 月夜火明方不紧不慢地准备下山。

东方!蛇女轻轻唤。

她可以感受到东方的情绪变化,那种从未有过的复杂奇异感觉让这单纯的小蛇~微微有些担心。

东方低头,不带半点火气地对她也笑笑,信手把她抓着的小乖接过来,向后扔到理查身边。

理查强撑着坐起来,最终却又再次跌落下去的声音传来,东方淡淡一笑,离开的脚步,却并无丝毫变化。

对他来说,这已极心慈手软了。

如果是以前的他,就凭理查今晚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够他死上一百次。

这世上,有谁真能彻底了另外一个人。

更不要说,似他这样一个魔头的心思行为,怎肯由人如此擅自胡猜乱想,如此强势地试图干涉。

以为自己真完全了解一个人的,最后都只能是自食其果。

然而,他毕竟没有杀他。

毕竟,这么多年来,第一有人越过他皮相之美,无忌他力量之强,去思考他心中所愿所求,又敢于这样不顾一切说出来……我感动吗?东方自问自笑。

自于月下归。

今夜。

月甚明。

许多许多年前。

在一片极多情。

极美:地月色下。

他为偿一个最荒唐地心愿。

浑不在意地将那一片痴情地爱姬推到另一个男子怀中。

那个晚上。

那永远柔顺。

从不违逆他地美丽女子成了对她自己最可怕地使命。

然后。

在一片烈焰中。

微笑着死在他面前。

许多许多年前。

在海天明月间。

他心境疯狂。

漠然无情地一掌打得另一个刚烈绝决地痴情女子。

骨碎筋折。

而那宁为玉碎。

不折不弯地女子是拖着奄奄一息之体转军营大海。

各方战场。

只为着最后依然能微笑着。

死在他地怀中。

许多许多年前……他在同样地明月光华下。

曾杀戮过多少即使明知他身死教败依然对他衷心推崇地教徒。

他依然记得,那垂死的苗家男儿中子弟,奋死不屈的眼,坚信不疑地呼喊。

教主。

教主!他们呼他唤他,如敬神明,他们敬他,拜他心挖出心来血祭他。

然而,他们的教主早已疯狂了,堕落了弃了。

他曾拥有过很多,他曾经亲手毁灭掉很多。

理查说以为不在乎,可失去了却会痛,你痛了,却又不知道……这似乎,还是有些道理的吧。

然而……那又如何!东方抬头,向月,眼中淡淡的笑意,是绝世名剑,经百般挫磨,千年风霜,万载尘封之后,依旧夺目耀眼的锐气和锋芒。

—————————明月下,破败的城主府门前,没有守卫,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徘徊复徘徊。

玛汀!东方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有种奇异的清冷之意。

玛汀猛然抬头,简直是惊喜地看着东方:你回来了!东方徐徐走近。

才几天不见,玛汀已是瘦了一圈,尖尖的下巴,苍白的脸色,平时的美艳风情,竟是半点也看不到了。

这几天,你一直在这里守着等我?玛汀愣了愣,忙笑说:没有,就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转转。

她声音极低,微微垂了头,不敢与东方的目光对视。

听说团长病了,带我去看看。

东方极少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说话,更少主动对别人表示关切,玛汀有些受宠若惊,怔了一下,才点点头。

皮特他没什么大病,你别担心……她转身,为东方引路。

皮特确实病得也不重,只是惊吓过度,所以有些支持不住。

然而他年纪渐大,病倒后,团里又闹得慌,没法安心休养,不得不诸事操心,所以就越发虚弱晕眩。

此刻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显得十分憔悴。

桑迪守在他身边,灯光下,眼中也隐有忧色。

然而,玛汀带着东方一进来,就是让二人精神为之一振,连皮特都生出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东方也不去解释自己数日来的漠不关心,他坐在床边,直接伸手就为皮特把脉,口里随意同他们说着闲话。

微查脉象,已知皮特是惊吓之余,诸事纷扰的心病,只要心意定了,不管是顺心逆心,过了这个坎便能好了。

所以,他也没特意用药行针,只借着说话的时候,隐隐用天魔音化解皮特心中的郁滞之气。

皮特只知一番话说下来,精神好了许多,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欣然笑说:我早说我没事,就是累着了,他们都不信,非盯着我卧床。

你看,我这不就精神多了,没准明天就好了。

你是心病,需要心药来医,你心中虑不定,思绪不安,不解心结,是好不起来的。

东方淡淡说,你们的心结,是我?三人都是一惊,桑迪脱口说:我们没……话语却又是在东方平静的目光中,微微一滞,然后,默默低下了头。

谁也不是蠢人。

到了现在,对于我,你们不可能没有问。

只是,你们又不肯也不愿多想,然而心里还是又放不下,对于前途怎么走,也是十分迷茫,是不是?玛汀低声说:东方,你很好,我们一直都知道,我们……她的语气有些游移,不似是在对东方说话,倒象只是喃喃自语地告诉自己。

不必这样为难自己。

你们三个差不多可以代表大半个歌舞团了,我把真相告诉你们省得我再集中一堆人来说。

东方倒是坦然从容得很。

真相!三人互相望望。

这几天,一直压在心头的团,似乎立刻就能化解了,只是,为什么,大家心里都高兴不起来。

—————————他不会听我的,他不会听我的,他一定会去说,然后袖手看着那些深感背叛的人们,就这样永远离开。

理查一个人零躺在山颠般懊恼地想着,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感懊丧。

恍惚中,记起数年前,自己好象也是为着东方弄得如此狼狈。

几年努力下来,自己竟然还是一样无用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努力地移动右手,十分难地慢慢在怀里摸索,终于成功地找到早已准备好的卷轴,抖抖索索地打了开来。

刹时间,治疗神圣光华笼罩了他全身,所有的伤处在以惊人的速度复元着。

理查慢慢站起来,看着:己这一身狼藉只有苦笑。

他为了东方,有些不知死活绝不打算自己找死。

当年一个人孤零零在山上伤重等死的经历给他印象太深刻了,这几年费了许多财力心力,给自己弄了个极少见的高级治疗卷轴,现在果然用上了。

东方啊,真是他命定的卷轴杀手啊!他叹口气,刚想下山,心念一转,向旁看,果然,格林和卡梅斯还好端端晕倒在树下呢。

东方走得可真是轻松,这死灵法师用完就不管了。

这么重要的人证,他哪敢如随便丢下,只得苦着脸,一手挟起一个,一起下山。

就理查这身板,这斗气水准,又是重伤刚好,元气未复,抓着两百多斤的两个人,在夜里走山路,这可真是够难为他了。

还没走出多远,理查就已经气喘吁吁,一路跌倒了好几次。

磨蹭了不知道多久,才刚刚下到半山腰。

两条腿已经很不争气地开始打颤,理查无可奈何,只能一屁股先坐在地上,喘一口气再说。

四下一片沉寂。

山脚下,各条道路,在月光下向远处延伸而去,远方……理查全身一震,注目凝望。

远方,一片火龙,蜿蜒奔腾,映亮了大半条道路。

那是一支精锐骑兵,正在连夜疾驰,而在大路的前方,就是他们目前停驻的坎安小城。

被护在队伍中间的莫里艾伯爵高高地抬起手,一声顿喝:停!火把挥舞,传令声此起彼伏,整支队伍迅速停顿下来。

父亲,我们已经赶了大半夜的路,这就快到了,还停什么?在他身旁的罗杰询问之时,口气里还是透露出不满。

莫里艾伯爵沉着脸,根本不理会这个儿子,只沉声问:离坎安城还有多久?十里不到。

一旁有亲信将领,飞快回答。

莫里艾伯爵点了点头:熄了火把,小心前进。

罗杰满脸的不以为然。

还需要这么小心吗?这黑灯瞎火,没有火把赶路,又慢又辛苦,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莫里艾伯爵看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心里暗暗又叹了一口气。

这五千骑兵,是我们家族的根本倚仗。

要确保他们没有防备,我们一击而下,才能让家族的损失降到最小。

罗杰依然自信满满。

父亲的谨慎,在他看来实在是多余,甚至是如此的可笑。

他们莫里艾家族的精锐战士,不折不扣是用钱堆起来的。

无数的黑晶币砸下去,整整五千人的重装骑士,连人带马,全套的重甲,闭着眼,横冲直撞,挤也能挤死你。

这种奢华气派,精良装备,也只有国王亲领的禁卫骑军可以相比。

而这支军队的战斗经验,却远非那种只当仪仗队,排着走好看的禁卫军可比。

数百年来,莫里艾家族的重甲骑兵,代代都有无数和大批要钱不要命的各色匪土作战的经验,铁血战阵中,磨练出来的锋锐杀气,也就只比驻守边关的强军稍逊。

莫里艾重重哼一声:你懂什么,亚瑟这一路上,也不知都安排了多少杀手,多少强者,结果全没指望,就凭理查的这份实力,我们怎能轻视。

罗杰仍是不太服气:亚瑟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让他手里的大批军队,通关过卡地跑来狙杀理查,最多也就是派些强者刺杀。

我们占着地利的方便,可以直接带着五千无敌之师攻击,除非他们那里有个能使大型禁咒的大魔导士,否则,还有什么还手之力。

莫里艾伯爵只是冷冷一哼,没有回答,而四周的火把也已一一熄灭。

今夜月色甚明,但因为上千个火把尽灭,还是让人有一种忽然置身于无边黑暗之中的感觉。

莫里艾伯爵看着前方遥遥道路,徐徐催马,跟着队伍悄悄前进。

走向那仿佛没有希望,没有尽头的远方。

第二百一十章 不屈己心我知道有人要杀理查,于是我帮助他。

东方十分所以,你用我们掩护他。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桑迪和东方的关系算是较深一些的,此刻心绪也就更加沉重几分。

谁也不能指责什么。

理查是王子,而他们是平民。

孰轻孰重,再明白也没有了。

何况他们只是受了惊吓,一个人也没有死。

东方帮过他们那么多,现在让他们回报一些,又算得了什么……不是不知恩图报,不是没有义气担当。

然而他们肯拼去为东方对抗最有权势的贵族,却绝不会喜欢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地,被拖入这天下间最险恶的夺嫡之争。

只是,依然……会难过。

谈不上怒,只是有些难过。

一些其实经想到的事,得到证实,依然让人心里发疼。

对付理查的势力极大,而且无所不其极。

我就算和你们分开,你们这些和我有关的人,还是都会成为他们下手的目标。

东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三个黯然的人神色为之一振。

只看这一路上,对方对一路的村镇斩尽杀绝的手段,就知道,东方的推测无错。

么,东方让理查和他们在一起,竟是为了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他们?我并非没有让你们既牵扯进来。

也能保住你们不受伤害地办法。

东方却立刻又漠然地打破了这好不容易和缓地气氛。

只是我生性不喜欢依靠别人。

也不太相信别人。

我自己地人。

我情愿保护在自己地羽翼下。

这个。

他们是该为东方把他当自己人高兴呢。

还是该为东方这种完全不考虑他们地过分自傲而生气?三个人真是无比纠结。

我不告诉你们真相。

因为我不喜欢解释。

更不喜欢麻烦。

我不想看着你们几十个人惊慌争吵。

乱作一团……三人默然。

不能不承认。

如果当初他们知道事情地始末。

绝对会是出现像东方所说地那种内讧。

而东方来不是一个肯费心费力许诺应承。

把别人一个个说服地主。

他总是采取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地方法。

至于别人受不受得了。

他一向概不考虑。

我以为我可以保你们都没事……可是。

我却几乎护不住你们。

看到死灵大军。

不知我自己能否独力拦下时。

我很愤怒。

追击死灵法师时。

我也并不是完全不担心你们……三个人呆呆望着仍是神情淡淡,语气淡淡的东方。

过了好久桑迪才喃喃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会那么冷冰冰的,永远不会和我们说这种话。

喜乐怒忧,皆出我心,有什么不能说。

东方终于笑了一笑,我只是很少有这样的喜怒,所以也就无话可说罢了。

玛汀梦呓般说:你刚才说不喜欢解释。

我也以为,你是不会解释的。

那是因为我从来认为,没有必要向不相干的人做什么解释。

东方答得很简单,玛汀呆呆看着他,却忽然泪下。

她一边飞快地擦眼泪,一边说:我真高兴,我真高兴……东方静静看着这个努力想要微笑,却又忍不住一直落泪的美丽少女。

桑迪在一边傻笑:东方,这一年来一年来,我们其实,一直都等着,盼着,你能说这样的话。

真的,这一次的事情,我们不是没有埋怨的是埋怨过了也就过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们是真的……真的……我这种人其实很难真的交到朋友,别人也很难真的拿我当朋友……说这话的时候,东方心平气和。

高处从来不胜寒。

以他力量,身份情,容貌论是让他用平常心待人,还是让旁人用平常心待他太难太难了。

我不介意独自一人,也享受那种自由。

但偶尔也会眷恋红尘烟火。

我接近你们不过是为此。

但是……如果只是为享受那一点热闹,我不会停留这么长的时间。

东方看着眼前三个刚刚高兴起来,又让他打击得发呆的人,不由得笑了笑:跟你们一起唱歌弹琴,并不是让人厌恶的事。

三人眼里再次浮现喜色,而东方径自淡淡说来:我算不得好人,而且是非争斗,种种凶险,总不会离我太远。

这种险死还生,打打杀杀的事,就算这次不发生,以后也免不了。

所以掩护我进王都的事,你们不用在意。

进不进王都,进了之后,是不是还照样四处表演,都由得你们。

如果你们还是和我在一起,以后这样的事,也是一定还会发生的。

但我不会再瞒着你们。

三个人呆呆发了一会愣,玛汀低声问:再有这样的事,你还是会保护我们,对吗?是!我相信我很少会有保护不了自己人的时候,但我不能保证绝对没有。

那又怎么样,你都说了我们是自己人了,是朋友了,谁还记较这个。

桑迪大声说。

东方只是沉静地看了他一眼。

朋友吗,这个词,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能保护,愿教导,不欺瞒,算是自己人,对他来说,已经到极限了。

即使表白了他的些许温情,一点不舍,并肯做出一些承诺,他也始终没有提过朋友这个词。

老皮特望着他,脸上的皱乎更加深刻了。

东方站了起来:不必立刻回答我,你们也该和苏迪丝他们商量一下,聚散随意,无需勉强。

并不等他们回答,他已经推门离开,反手关上了房门。

房中寂寂,并无人呼唤说话。

空空寂寂的城主府,连个园子都是又小又破的。

园中花草不知多久没有用心修剪过了,月光下,零落错乱的花草阴影,显得阴暗和凄清。

东方随意步入,一路慢慢行去。

这城守府里虽然安排了他的房间,他却是一夜也不曾住过,此时更无心回府。

徐徐而行,不知不觉也走出了城主府。

在破败的府门前略一停,不由得想起,数日来,玛汀夜夜的守候。

人生聚散无常。

一载相处,随缘来去,今夜之后,他和这个小小歌舞团的缘分,可能也就走到了尽头。

一载相处,何谈无情。

很多话,他若不说们自然不问,他思挽留,不必虚言安抚他们,只要三缄其口便可了。

而,便是再重要的人,哪怕是重要到他不介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的人,也不值得他去摧折了他的骄傲去自屈了己心。

只因为不愿舍弃,便要回避推脱,那不是骗了旁人,而是委屈了自己。

东方微微一笑,看着前,黑沉沉月色下,拖着两个人,有气无力,慢腾腾往前挪的那个倒霉蛋忽然间手脚发痒,很想再踢这个无聊家伙两脚出气。

良言逆耳。

东方能当上魔教主,自然也不是一昧刚自用的。

不过他是良言照听,但如果太逆耳,打也是照打。

如果不是理查说的话,他和皮特等人交底的时候,绝对不会那么温和。

但是查如此擅自揣度他的心思,并且还揣度得如此之狭,在他看来也实在是十分找打。

理查辛辛苦苦,下山回城,没想到东方就站在城主府门口,一副等他来了继续算帐的样子得腿都软了。

远远看着东方似乎笑了笑,眼神里仿佛还有杀气就觉得浑身都在打哆嗦。

老天啊,他身上可再没什么治疗卷轴可以救命了。

他呆了一呆手扔下两个死灵法师,一屁股坐在大街上,哭丧着脸说:要打要杀随你吧。

这人,居然摆出无赖光棍相来了。

东方鄙视地看他一眼,回头往城主府大门里走。

理查见他居然这样就又轻轻放过自己了,倒又是一愣。

在山上时是下了大决心,又有保命卷轴在,才敢那样豁出去的。

现在东方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他是怕得心肝儿颤,可东方不理而去,他又有闲暇操心了。

忍不住还是叫了一声:你告诉他们了吗?东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理查懊恼得要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然后等他们走了,你又要难过,偏还要硬绷着装没事……东方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又回了身。

理查见他靠近,又是吓得双手抱头,想想也没啥用,赶紧又放下。

东方都给他气乐了:他们也未必一定会走。

就你种那说话的法子,你以为有谁受得了?理查虽是怕得厉害,嘴皮子倒还是很利索得反驳。

我说话的法子,是什么法子。

你的性子我还不明白?就算是好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也能把人气死。

更何况这次……这次……也不知是不是心头积怨,理查嘴里的成串埋怨说得很溜,见东方面色不善,才又赶紧打住,一拍脑门转了话题。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莫里艾家的军队终于要到了,刚才被你吓得,连这事都忘了。

他说得很是轻松。

身处一座根本没什么防守力的小城,眼看敌人重兵压境,他不急不忙进城,也没大呼大喊,叫得满城不安,招呼军队准备城防,而是慢吞吞拖着两个倒霉的死灵法师回城主府,还有闲心坐在街上,关心东方的闲事。

东方的反应,也并不比理查郑重多少。

他只略一点头,脚步不停,已经跨进了城主府的大门。

理查郁闷地叫:最少也有几千人马啊。

东方挥挥手,头也不回,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

理查摸摸鼻子站起来,追过去:东方东方,他们这回可是志在必得……啊哟……你怎么又打人……东方一脚踹得理查跌出老远。

这人真是,不挨打就不肯消停了。

都是见识过无数亡灵大军的人了,做得真难看。

才几千人马而已,真有危险,你进城后还能这么好整以暇,放着正事不做,先跟我聊天。

虽说这小子总是装得象个傻瓜,但没有人真会相信,一个能爬到离国王宝座那么近的人,真会是一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蠢才。

东方冷笑,真当我这几天在山上研究那个移动的神圣结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冷冷望着哎哎哟哟站起来的理查。

既然然是这小子皮痒,那他也不介意看看,这位有钱有势有本事的王子殿下,到底能拿出多少治疗卷轴来救命。

第二百一十二章 狭路相逢千精骑,小心地在狭窄的山路间穿行。

整支队伍在老长。

崎岖之处,身着重甲的士兵,甚至不得不笨拙地爬下马来,牵马前行。

路越来越难走,再不点火把,我们恐怕要在路上磨蹭到天亮了。

罗杰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了。

少爷,现在离坎安城已经不远了,难走的路,也不长。

过了这处,前面就平坦了。

旁边的家臣小心地劝慰着。

莫里艾伯爵却着淡淡月光,打量着两旁山壁,微微点头:其实这里倒是一处险地。

若有重兵埋伏,就算是上万人马,也未必冲得过去。

就坎安那小破城,哪里会人马会在这里警戒。

话音未落,四八方,忽然杀声四起,两边山头,燃起无数火把,竟是将暗沉沉的天空,都映得通红一片。

火光中,不知有多少旗帜高高飘,山间各处,无数重弩强弓,已是冷冷对准了这支军队。

事出突然,莫里艾家族的甲骑兵,也是一阵喧闹动荡,然后随后,在那四下杀声威吓中,他们却很快镇静了下来。

在斯国境之内没有哪支土匪能排出这么大地阵仗。

这只能是因为一些领地边境磨擦。

和别地贵族有些不愉快。

双方总不至于真地大打出手。

更不可能赶尽杀绝。

些不知内情地士兵们认出四周埋伏地军兵穿地都是军队地各色盔甲。

各色旗帜也都有若干贵族地家徽后。

心里就更加安稳了。

可惜。

他们地主帅。

却没有士兵们这么镇定了。

罗杰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这不可能!这里根本不会有军队。

我们地消息……莫里艾伯爵眸光惨淡。

对儿子不肯面对现实地叫嚣听而不闻只是铁青着脸。

打量着那些四下高扬地旗帜。

和那些衣甲华丽。

在火光下。

大多熟悉地面孔。

这一次。

竟最少有八家大小贵族这个出了名荒僻冷清地地方伏击他。

他深深吸了口气,才沉声问:各位是什么意思?这话,该我们问才对吧。

冷笑声中有人踏前一步,冷冷望着下方的莫里艾伯爵:伯爵大人,你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带着几千重骑入我的领地,到底想干什么?——————————————东方……忽然间跑来的桑迪,可算是救了理查的一条小命了。

他没注意到阴影里慢慢站起来的理查,只一径冲到东方面前,笑说:我们用不着慢慢商量。

苏迪丝他们也不用我们通知,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还不明白谁。

东方……东方只是神情不动地看着他,等他慢慢说怕桑迪有意放慢了语气,满脸都是你问我啊的表情的眼皮子也没多动一下。

桑迪很郁闷:东方,你不知道们其实对你挺有怨言的。

你看看你,明明都是让人宽心的好话,你也能说得转来转去,你脸上也没见有什么变化,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深厚的情份来……东方微微挑了挑眉毛。

嗯,深厚的情份?桑迪还是继续埋怨着:你就不能多给大家几个笑容,让我们稍微安心点吗?他飞快向后一跳,脸上的表情居然跟刚才的杰克差不多,一副怕他打过来的样子。

东方真是啼笑皆非。

果然是近之则不逊啊。

刚才他不过稍微温和了些,桑迪就好像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了。

换了平时,这家伙,敢这么跟他说话吗?还有,皮特让我和你说,你眼中的朋友,和我们眼中的,是不一样的。

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对朋友的要求不会有多高。

对我们来说,你肯帮我们,教我们,保护我们,并答应绝不欺骗我们,这已经是太过难得的朋友了。

桑迪笑笑,皮特说,你这样的人,为别人做了很多事还老觉得自己够狠心够无情更加从没想到其实别人也能主动为你做什么,就算人家愿意你也不接受你皮特说……记着啊,这是皮特说,皮特说你这是有本事的人的怪毛病。

反正你就接着坚持就算跟我们有情份,也不拿我们当朋友好了,没有问题。

我们该拿你当什么,就还当你是什么便好。

桑迪背后已经是冒出了一层冷汗,脸上倒还是呵呵笑着跟东方打趣:有人帮有人保有人助,这么好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被朋友们推来出这个头,还真是需要不小的勇气的。

还有,玛汀也让我跟你说,以后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也顺手多教教她吧,虽说你用不着别人帮忙,最起码,有一些能力本事的话,我们也可以少拖累你一点。

桑迪笑笑说,玛汀经常找冤大头要东要西,早要出经验来了。

连捞好处的话,都能说得这么好听。

东方笑一笑,慢条斯理地问:他们的话你都传了,你的呢?桑迪干笑一声,连连后退:我没事,我没事,我就一传话的,我什么意见也没有。

呵呵,这个……我的话也传完了……剩下的你看着办吧……他一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等桑迪走了,理查才傻乎乎地站起来:你到底跟他们怎么说的,他们居然没有生气?东方冷冷横了他一眼。

理查这人,久在权力场中,天天琢人斗心眼,揣摩旁人的心性行事,言谈做事,总想的策略,就算是混迹在底层众人当中,说笑言谈,亲切随和,也并不全出真心,更多的还是这么多年装亲民装好说话得习惯了而已。

真叫他看看这等寻常人的担当,勇气,真性情,反而会有些适应不良,理解不能。

理查被他这冷冷的眼神看得干笑了两声。

你是不是该去处理一下莫里艾的人马了?这种事,应该有人处理吧,反正什么都安排好了们要还应付不了,那就……理查的话头,被一阵煞风景的马蹄声打断。

十几匹快马,风电掣一般到了城主府门前,隔着大门,刚好看到了理查。

为首一人倒是识得理查身份的高呼一声:殿下。

理查很郁闷地瞪他一眼,夜三更,大叫大嚷地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吗?他不快地迎去:什么事?莫里艾的军队已经进了口袋来护送殿下去阵前。

我不是派了卢瑟全权代我吗?何必我去。

殿军前现身,说明原委,可以减少许多伤亡,甚至避免冲突殿下……那人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查听得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再回头看看,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东方早就不管不顾地走远了,只得郁郁不快地指使这名将领把那两个死灵法师送进城主府,然后一起快马出城去了。

理查有意促成罗杰跟亚瑟的人勾结,不过是为着替东方出一口气。

原本的打算是严重的刺杀事件之后大张旗鼓,审问追究牵扯出罗杰欺骗他,出卖他的事便给莫里艾家族,栽上一个严重的谋害王子的罪名。

谁知道罗杰蠢到根本耐不住性子等在岛上才呆了三天,就跑回城里到处找人,被父亲一逼就什么都招了。

莫里艾伯爵虽然气极败坏,也是无可奈何。

他一边带着军队赶路,一边让罗杰照着以前索玛留下的联络方式跟他们勾通消息。

若是索玛失败,他便准备撕破脸从暗到明,全力将理查擒杀。

可是,谁料得到,东方以雷霆手段,杀了第一批杀手,而索玛为求安全,带着人快速撤退,离开了最早的踞点,让罗杰的联络断了线。

而卡梅斯放手杀人,肃清乡镇,只要理查所过的地方,不留一个活口。

莫里艾伯爵一路撒下的那些探子,但凡是找准理查这条路的,也全都倒霉地成为池鱼,变成死灵了,没有一个有幸能向他回报消息的。

平原上恐怖的亡灵一战,所有的白骨,幽灵,在卡梅斯肉身死后,也都化成了黑烟,再无痕迹。

所以,莫里艾伯爵竟是浑然不知,有亡灵法师参予此事,更不知理查已是反客为主,制住了索玛等人。

他们这边睁目如盲,理查审出罗杰和索玛约定的联络方式后却是大喜。

派人去一联络,接到了罗杰老早发出的信息,理查是兴高采烈啊。

本来拖罗杰一个人下水,还未必能整死整个莫里艾家族,现在莫里艾伯爵也跟着出兵,这足以毁灭整个家族的严重罪名,就是铁板钉钉,绝无更改了。

理查乐颠颠地冒充索玛回信给莫里艾伯爵,高高兴兴地告知他们自己这一行人,此刻就住在又穷又破,完全没有象样城防的坎安,而且被拖住了,暂时走不掉,只要莫里艾伯爵能一击成功,亚瑟王子必有厚报。

当然同时,他也表露了身份,令城里的军兵飞马去联系离此最近的几家大贵族。

这些贵族被人弄得领民死绝,村镇毁灭,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的时候。

理查这边消息一送,亲笔写信用印,公开声明自己受到了威胁追杀,将会有大军来谋害他,而且来追杀他的人,曾经勾结死灵法师,造成惨绝人寰的灾难,所以要求各家出兵相助。

虽说贵族们不喜欢涉入储位之争,但本国的王子被人领着大军,在自己的领地边上公开追杀,却是太过严重的事情,更何况,各国和神殿都有公约,死灵法师是人类公敌,任何人发现死灵法师,都要全力击杀。

这件事不妥善处理,不但他们这些人可能会顶着死灵同党的罪名,身亡家败,就算是整个维斯王国,都可能成为神殿和各国打击的目标。

于是各家人马,无不带了精骑兼程赶来。

大队人马来了,理查却不肯出头了。

暗中陷害,挖好了大坑等人跳,已经足够了。

真要站到阵前,去把一个几百年的大家族打得永无翻身余地,这种事,他却要躲远一些。

手再脏,伸出来的时候,表面上看来,还是要干净一些才好的。

作为一个把王位当做目标的王子,他对于自己的名声,还是十分在意的。

所以,人家在前头,喝着西北风,啃着硬干粮地日夜埋伏,他却借口受伤受惊,赖在坎安休养,还有闲情,有时间,跑到山顶上去劝东方。

只可惜,爬到高位的人,谁也不是蠢才。

虽说不得不出兵保护王子,又哪肯让理查躲在后头自在。

不管是什么事,拖他们下水的理查,也得站在前面先顶着才成。

在这最后关头,他们到底是逼得理查,不能不出面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时移世易查匆匆而去,城主府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蛇女探出头来,有些不放心地问东方:东方,你真的不管他吗?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东方一笑,理查那故意逗乐的拙劣做态,也就只能哄哄这条实心眼的小蛇了。

你不想他死?他很好啊,小乖也很好。

对于经常送好吃的,好玩的,还老让小乖陪她玩的理查,蛇女印象极好。

如果有上万人在身边,占尽地利人和,身旁还有一个超级强者护卫,他还会窝囊没用到让人杀死,那他接着活下去也是浪费粮食。

可是他说莫里艾家族的很厉害,万一他有什么事,小乖会伤心的。

蛇女想了想,然后补充,我也是!确切地说,是了源源不断送来的吃的玩的,生活少了若干乐趣,没准以后小乖也不来跟玩了,是一件让人有些伤心的事。

放心,如果打不起来的,军队再强也无所谓。

东方肯定地说。

—————————————————————————第二一大早。

理查果然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身上油皮也没擦破一块。

他乐呵呵地。

自动自觉地跟在东方身边。

主动向根本没表示过一丝好奇心地东方。

噼里啪啦地报告。

情况基本上和东方预料地。

没什么区别。

那些。

真是一个比一个混蛋。

我去地时候。

两边地人马。

已经对峙了好半天。

还在那里闲嗑牙。

我远远瞧着叫一个热闹啊。

差点以为他们改成一伙了。

你们不知道。

那个老莫里有多么狡猾。

还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地跟我打招呼。

随口就编出七八个理由来解释他地非法行军付得泼水不漏。

早知道这样。

我就直接把他们放到坎安城等他们开始攻城。

再伏兵四起。

看他再怎么抵赖。

东方低笑一声。

坎安城无险可守。

不利设伏。

一旦开战伤必大。

那些一个比一个在意保存实力地贵族们。

会答应理查那种提议才奇了。

理查见他终于有反应了得眉开眼笑。

点头道:对对对。

还是你了解我。

我怎么可能忍心让坎安城地民众受惊吓呢?当然只好自己辛苦一些。

多跑几步腿。

多费些脑筋了。

东方一生阅人无数。

比理查能干地不知有多少但是比理查脸皮厚地。

还真是找不出几个来。

那个莫里艾老头里及得上我聪明。

他再狡猾,儿子不争气也没用。

他们抵赖就跟他们瞎聊,几句话就把罗杰哄得脱口说错话他们的底细目的全给掰扯明白了。

当时的情形真是太精彩了……理查活脱脱一副得意便猖狂的小人样,想想当时莫里艾伯爵惨灰的脸色,他心里就忍不住乐开了花。

唉,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得人心。

我顺便再提了提莫里艾家族勾结死灵法师的事,就连莫里艾老头的亲信,脸色都变了,更不要说他手下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东方终于忍耐不下去了:你们兵不血刃,解决了这件事。

一句话便可以说明白了。

理查干笑。

善后的好处,准备怎么分?还能怎么分。

莫里艾家族的领地,给这次出兵的贵族们瓜分。

但是海港要归国家。

还有莫里艾的私兵,都是真正能打仗的。

这些就算我没法占下来,也要拿来交给国家。

当然,这些分配要经由国王同意才算完成。

这也就是走走程序,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理查一笑,我已经派出使者,带着我的密信以及相关证据,去见我的父亲和几位重臣了。

在王命下来之前,为防生变,我已经同意各大贵族先一步接手莫里艾家族的领地,财富,部属,奴仆……奴仆?莫里艾家族的下属奴仆们,会怎么样。

那些地位高的亲信们,肯定会吃些苦头。

至于其他的普通奴仆们,大概也只是换个主人,继续当奴仆吧。

理查略有些惑,不知道东方是否希望将那些人也斩尽杀绝才觉得出气。

苏珊和其他照料过我的侍女,都是莫里艾家族的人。

东方却只淡淡说了一句。

理查当即会意:好,我立刻安排人去把她们保护下来,安排妥当。

东方点点头,再问一句:那么,莫里艾家的财富宝库,你也一样有分占便宜吧?理查脸不红心不跳:人也不能太特立独行,我一个人不拿,他们也不安心……东方直接打断他那多余的解释:如果有好的防护卷轴,给我弄来。

理查一怔。

他手上的防护卷轴都用光了,现在正还打着主意,要从莫里艾家族补充呢,谁知东方居然会开口要。

高等卷轴极之稀有珍贵,理查如果想独占防护卷轴,那就不能再分其他的财富了。

如果还再送给东方,那基本上,这一回,从莫里艾他就是什么好处也没捞着了。

如果东方要卷轴,还年那样,拿来打着玩,那就真是,浪费到天理不容了。

他吃吃地问:你要那个干什么?你又用不上?东方不耐烦:你给不给?不给他就打算自己去抢了。

理查忽得醒悟,大声说:你是为了他们!我给,我给,我一定想办法替你弄。

就算莫里艾家没有,我也会找其他有的贵族给你换来。

理查一迭声说,东方,我就知道,你对身边的人很好,只照顾你几天的小人物,你也肯惦着……东方东方目的已达,没空听他继续唠叨:小乖呢,醒了吗?小乖!理查先是怔,再往怀里一摸时蹦了起来小乖呢?小乖呢?他怎么没有回到我身上?我怎么知道。

它醉了,我把到你身边了。

怎么,你没把它放好吗?东方毫无自觉地反问。

理查脸色大。

当时他被打得半死,哪里知道这事,后来伤虽然好了,可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夜晚着两个晕倒的人下山,心里还一直惦着东方里注意得到黑暗里的一条动也不动的小毛毛虫。

这一夜,拖着疲惫之身又是奔波来去,又是阵前斗智,又是处理善后,哪里又分心思去注意经常在竹管里睡大觉来也很少有动静的小乖呢。

你,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查又急又怒东方又说不出什么恶言,它就这么醉倒在山上,那地方又是白骨,又是幽灵,没准还有野兽,还有大清早起来喜欢吃毛毛虫的鸟……他面红耳赤地跳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东方出一口气。

世界终于清静了。

理查急如焚地赶回山上去通乱找。

虽然已经天亮了,但要在山顶上一条小小的毛虫,还真不是件易事。

他弯腰躬身一堆堆白骨,翻开的土块,半歪的石头边,一寸寸小心地翻,好一通找,总算找到缩在一条石头缝里,一点事也没有的小乖了。

小乖这场酒醉得极沉极,晕乎乎睡了一整晚,还没醒过来。

理查把它抓起来,叫了若干声,它也没反应。

理查只好把它放回怀里,由着它香香甜甜地继续大睡。

---------------------------从坎安小城离开的时候,志得意满的理查,再无后顾之忧。

周围的贵族们都派了重兵,大张旗鼓地护送他。

一路上浩浩荡荡,他受袭击,险死还生,还有无数人无辜惨死的事在他的刻意推动下,短时间内,传播得无人不知,所过之处,当地贵族无不亲来慰问,重礼压惊,又派兵随从保护送行。

他的父王,也发了公开的王令,令沿途的王军保卫他,一天三拔的慰问使者,飞马来去。

这一路上,他只管走,只管逛,只管收礼享受,而王都那边,则是风起云涌,激荡不安。

谋害自己,勾结死灵法师的罪名,理查全栽到了莫里艾家族的头上。

关于亚瑟那帮人的事,他却没有明确公开。

从表面上看,他这是给王室留了面子,留了余地。

但是如果处理的结果不能让他满意,他这个受害人只要站出来指证,神殿和其他国家,就会迫不及待跳起来搅风搅雨了。

一个贵族,勾结异端,和一位王子,用国家的未来贿赂邪恶的魔鬼,这两件事的性质,可是天差地别。

维斯国中,所有的贵族,只要有脑子,有眼光,还想过安稳日子的,一定会敌忾同仇,绝不会允许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

所以,理查现在只需安安生生等着别人替他把所有对头打包绑牢,替他安生处置了,还不让他自己担半点恶名。

在这浩浩荡荡的人马中,小小的飞焰歌舞团,却是和周围格格不入了。

飞焰歌舞团,已经少了很多人。

很多人在收了理查的重赏之后离开,也有些精明人,想要借着理查的权势向上爬,这本是人之常情,理查也并不吝啬在他的能力之内,为他们做一些推荐和安排。

最后,只剩下歌舞团最初的十来个人,夹在拖得越来越长的护送队伍中,跟着理查一起走。

上百奴仆侍从,装着各色压惊礼的车辆,长得都看不到尽头。

贵族们送来给理查的美女,渐渐积累下好几十个,果真是千姿百媚,明艳动人,比得歌舞团的女人,全都失了颜色。

以前跟理查在一起,大家轻松自在,相处甚欢。

可现在,有一堆贵族冒出来,个个认定,此事之后,理查继位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那么多人恭恭敬敬奉迎着理查,如果他们再和以前一样,没大没小地跟理查相处,明显已经不合时宜了。

理查,再不是一个普通的王子。

他将会是未来的国王。

第二百一十四章 悔不当初些天,理查也多了许多约束。

每天要应付来拜会的要写无数的信,无数的命令,连跑来骚扰东方的空闲也不够了,自然更没时间应酬歌舞团的闲人们。

混在这高贵无比的队伍里,小小的歌舞团十分拘束别扭。

皮特这几个年长的人,还能勉强忍耐。

桑迪和玛汀这些年轻人,却已经是快要受不了了。

俩人现在同东方熟络了许多,于是经常跑到东方的马车上诉苦。

你一言,我一语,骨子里全是想刺探理查和东方到底展到哪一步了,进了王都之后,会不会公开关系,理查会不会正式带东方去见国王等等等。

如果不是为了成全理查和东方多在一起,他们早就提出和理查分路走了么……对于这二位的热心,东方是有些听之任之的。

懒洋洋靠坐在毛茸茸的皮上,有事没事喝两口酒,闲闲翻几页书,听听桑迪跺脚拍桌地指责理查对他关心不够,玛汀紧张兮兮地替他出种种千奇百怪,抓住男人的主意,是件很好玩的事。

东方,你倒是话啊?再过两天就要进王都了。

你跟理查到底怎么样,你给我们交个底,我们也好安心啊。

虽说理查喜欢你,但是毕竟是王子,身份之差摆在这里,也不知道国王和大臣们会怎么想,我们要有个准备。

别说都了,现在这队伍里的贵族们,将领们,就已经开始在说闲话了,那些女人也一样,居然经常找理由跑到我们那转悠着说风凉话,说什么理查马上就要当国王了,不三不四的人,别妄想成为王后。

玛汀恨恨地说也不看看她们自己是什么东西。

这群女人。

天就在理查身边晃。

理查要往你这多走一步。

她们就能想出一百个理由来阻挠。

人人都知道她们打地是什么不要脸地主意。

你怎么还是这么稳稳当当。

好象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东方。

就说一句吧……你要是看不上理查们立马一起走掉。

不在这里受这份闲气了。

你要是看他还顺眼不方便出面。

那我去。

桑迪自告奋勇我去天天守着理查。

不让那些女人有半点机会。

玛汀连连点头:是啊。

东方。

你一定要重视这件事告诉你。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桑迪瞪什么瞪。

你不算……桑迪在旁郁闷地摸鼻子。

不算什么?俺不算男人?男人都不能信。

没有不背叛。

不花心地男人。

只有还没有机会去背叛去花心地男人而已。

所以。

如果你喜欢理查们就要让他一点使坏地机会都没有。

只要你愿意。

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成为未来地王后。

东方终于抬头似若有所思:男人真地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当然。

玛汀断然答。

东方冲她勾勾手,示意她靠近神里居然带一丝笑意。

玛汀难得见东方这种故作神秘的手式和神色,很高兴地凑近过来。

旁边桑迪也不甘落后地把脑袋伸过来副仔细倾听的样子。

东方悠然说:我就是男人。

玛汀还是很热切地看着他,桑迪仍是很专心地盯着他,两人的脸上,这一瞬都呈现出一种白痴也似的怪异表情。

东方微笑着为那句简单的话,加了个其实不必要的注释和补充:我不是女人。

—————男人!男人?神啊!桑迪和玛汀晕头转向地从东方的马车上跳下来,抓起皮特和苏迪丝缩到另一辆歌舞团的马车上,关上门讲了几句话之后,这小小的车里,四个人一起狂晕了片刻之后,其中三个人,一起咬牙切齿地怒视桑迪。

你说,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桑迪缩着脖子,喃喃地说:我……我当时把他从水里救出来,看他的样子,他的样子,我……我真的就以为他是一个女人……虽然东方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话而已,大家震惊是震惊,但是却毫不怀疑。

东方的容颜虽美,但本来就接近中性,他的气概风华,言谈行事,却又有一种从没有女人能及得上的气度。

本来众人都是先入为主了,但是现在他随口说一声,他是男的,大家咂摸咂摸,竟是个个深信不疑。

可现在他说他不是。

玛汀恶狠狠地瞪他。

皮特也是一副要吃人的眼神:你说他是女人,他对你承认过吗?现在仔细想想,好象没有……桑迪畏畏缩缩地说,可是……可是他也没有否认过啊!苏迪丝叹了口气。

想来当时,他们的误解,对于东方来说,是件好玩的事,所以他也不捅破。

而现在……现在,他不再将他们当生命中的过客和路人,所以,便也不愿再骗他们。

只是现在,这可怎么办才好啊!都是你,都是你这蛋!大家本来就一直当他是个男人,也没什么不妥,跑来宣布个吓死人的事!现在好了,全团上下,人人当他是天下第一美女,这笑话闹的,以后谁还好意思在他面前晃,这事,你叫我怎么跟别的团员宣布?那,你不宣布也成。

桑迪畏畏缩缩地说。

不宣布,让大家继续当东方是个女人?你也不想想,真相败露后,会有多少人跑来追斩你。

皮特恨得是咬牙切齿。

玛汀又是失望,又是伤心:我一直指望东方能当王后的,我一直指望,东方能和理查谱一曲爱情传奇的,这下全完了,将来我都没法跟人去炫耀,我和维斯王后是好朋友了。

桑迪的头都快埋到两条腿中间去了:我们这不是去王都吗?东方这么漂亮,肯定会有一堆公主哭着喊着要嫁给东方的。

你看,这不还是亮的传奇故事,美好爱情么。

那也得那些公主知道东是男人才行!玛汀恨恨地说:现在全世界都当东方是女人啊!你看看,理查王子殿下苦恋歌舞团的吹箫美女,现在谁不知道啊?那些士兵有事没事就拿这个来当话题,还有理查身边的那些美女们,看东方的时候,眼睛里都在丢刀子。

以东方的性格,肯定是高高兴兴,看着事情越乱越好,他是什么也不怕的,可我们怎么办们怎么办?要不,我们公宣布一下……皮特迟疑着说。

千万不行。

苏迪丝急忙止以东方的性格,不会喜欢有人干涉他的事。

而且,咱们这么一说,估计会有一堆有事没事爱找事的家伙,跳起来追究东方欺骗王子殿下的感情最重要的是,理查他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你认为他听到真相,会有什么反应?大家看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理查虽对们好,但那明显是看在东方的份上而已,如果理查的感情落了空知道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恼羞成怒,会做出什么事。

理查十有**,可是未来的国王啊。

可是告诉他的话,好象也太好吧……皮特苦笑。

这种事:瞒一辈子么?最后总有暴怒的那一天,而真相揭穿得越迟,理查的怒火也就会越大,最后,还不是会追究到他们这帮最早宣布东方是女人的笨蛋身上。

现在告诉他,他也一样会生气。

早死晚死都是死,那还是晚死好一点。

几个人惨淡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本来充满光明和希望的王都生活,现在灰暗凄惨得紧。

几个人整天凑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就是商量不出个结果,人人两眼通红,脸色苍白,双目无光,神情恍惚。

别说是对理查,就是对其他的团员,都没想好怎么说明怎么安排。

已经快到王都了,理查越忙了起来,很多贵族从王都迎出老远来见他,就算是这样,理查还是每天都要抽时间跑去纠缠一会东方。

王子殿下对一个绝美平民女子的爱情,很快就传遍来欢迎的贵族队伍,理所当然地,他们的浩浩大队,还没有进王都,东方和理查的故事,已经被演绎成无数版本,在王都里传扬开来,人人都在说,理查回王都后,就要带东方正式去见国王……事情闹得越大,皮特等人就越是揪心揪得整晚整晚睡不着,头大把大把往下掉。

玛汀忍不住去问东方怎么收场,东方眼也不眨一下地反问:又不是我惹的事,为什么要我收场。

他没说过他是女人,他没对理查表示过亲热,他没到处宣扬那莫名其妙的爱情故事,只是无数人在那里一头热而已。

他就真的坦坦然事不关己地看热闹,由着旁人急得晕。

苏迪丝倒是也问过东方一回:东方,为什么你告诉我们,却不告诉理查呢?我们是朋友,你不愿欺瞒,但理查跟你好象也是很亲近了。

你要不关心他,也不会主动帮助他。

为什么你不告诉他真相呢?他们这些小人物不能得罪王子,但东方估计就算对着国王也无所谓,如果东方肯自己来说,自己去面对理查的愤怒,惊惶,迷乱,纠结,他们也就可以缩在后头减轻许多压力了。

奈何东方只是微笑不语,苏迪丝无可奈何,也只好作罢了。

他们至今仍不知,东方和理查本是旧识,始终认为,理查爱上东方,是因为他们先认定东方是女人,并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

这样把责任全背到自己身上,当然是整天心惊内跳,坐立不安。

以前天天盼着早点到王都,现在倒恨不得王都永远遥遥不可及才好。

然而,两天时间,一转眼就过了。

他们终于跟着理查回到了维斯的都城。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后院起火着王城还有十几里,维斯的宰相和大元帅都亲自迎了说是奉了王命前来慰问理查王子。

随行的仪仗,是国王专用的禁卫军,旌旗遍地,车马辉煌,气派地让人目瞪口呆。

一行人穿过高高的城门,进入雄伟的王城。

两旁无数行人民众,手捧鲜花,伸长脖子遥望王子的车驾。

理查穿一身华丽炫目的骑士银甲,配上雪白金纹绘有王族神狼图案的披风,骑一匹高高大大的白马。

他踏上长街那一刻,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刹那间传遍整个王都。

人们对理查高声呼喊着,庆祝着他安全归来,无数少女们疯狂地挥着手,把那手帕鲜花拼命往理查的方向扔过来。

这样的声势,吓一群自以为已经见过许多大阵仗的歌舞团员,好几个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

他居然这么受欢迎?桑迪口呆。

真是太帅了。

汀满眼亮晶晶闪着光。

殿下这几年推动过好对民众有益的仁政施行,大家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皮特点头。

苏:丝却微微摇头:再怎么样,过于风流的名声总是不好。

这些姑娘看起来,倒是谁也不介意。

马车里地蛇女也没瞧见过么大地场面。

更是乐不可支:好热闹。

大家都这么喜欢理查吗?他一定做过很多好事吧?东微微一笑。

大概干过几件吧。

不过。

主要还是他长得漂亮。

又懂得打扮势。

心里惦着最高地位置。

用些手段引发众人对自己地崇拜和迷恋。

也算不得什么。

东方也不是没干过同样地事。

当年那些围着他喊口号地苗家子弟。

魔教弟子可是更加疯狂地。

大队人马欢呼中一路前进。

不停地分出队伍。

四下而去。

理查一回王都。

肯定要跟着重要地大臣们。

直接进王宫国王当面交待一番事情原委。

这么浩浩荡荡地队伍自要慢慢分折开来。

不可能都挤在王宫门口。

歌舞团众人。

理查也下了命令。

把他们安顿到自己家里。

让管家妥善招待。

理查华丽地府邸门口。

一排站了好些有头有脸地管事人物自接待歌舞团一行人。

众星捧月一般把他们迎进去。

大家心里也有数种恭敬明显是给东方的,他们不过是跟着沾些光罢了。

既然已经来之不安之也不行了。

大家横了心,暂不去思考那些烦恼隐忧只由着众人簇拥而入了。

待得这一番喧哗热闹散去,大门外的几个守卫相视而笑。

看见没,那个混在众人当中的,肯定就是王子喜欢的人。

一直夹在一群人中间,我好不容易才瞄到那一两眼,神啊,世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人。

怪不得王子殿下什么也不顾了,这一回啊,可有好戏看了……英俊而高贵的王子殿下的风流韵事,本来就是普通民众重要的娱乐内容。

他们低笑着,谈论着,精神都十分振奋。

反正王子殿下进宫,肯定要耽误很长时间。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国家重臣,重要贵族们肯定都守在王宫那里,这时候,不会有人特意跑这来。

大家闲着也是闲着,聊聊有趣的事,打发时间也好。

然而,大家这才热火朝天地聊了没多久,就听到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

十几匹快马,从长街的尽头,疾风般卷过,转眼就到了面前。

到了大门前,竟是连一个下马的也没有。

最先的一匹马上,少女红衣红发,在烈阳下,火一般灿烂夺目。

很少会有人,无论耳环头饰,连衣扣都选浓艳亮丽的红宝石。

然而,这么多烈火一般的红,也掩不去她天然的美丽。

明艳夺目,亮丽辉煌。

少女连马鞭都是红的,一伸出来,坠了一串的铃铛,叮铃铃响成一片。

她拿马鞭指着守卫:那个歌舞团的人都住进这里了,是不是?守卫们的脸色都是青白的。

殿下,我们不太清楚,我们刚交班,那个……放屁……高贵的身份和女性的矜持,对这美丽少女都没有丝毫约束力。

她可以眼也不眨一下把粗野的话,骂得流利无比,一鞭子挥下,她看也不看,脸上迅速浮起肿痕溢出鲜血的守卫,一提马疆,竟是驱着马,直冲进大门。

在她身后,十几匹快马,呼啸着转眼就冲进去了。

几个小小守卫哪里敢拦,一个个面色惨白地从大门向里望。

理查的王子府邸,是一个极大的庄园,门户重重,这时,那十几骑早就不见影子了。

只能看见,大门内,这一片迎客的广大花园,大片大片的草地,全被踩得无比狼籍,珍贵的花草树木,一片破败。

几个人面面相觑。

人人都知道,理查这一回王都,王储的地位差不多就稳了。

敢这么在未来国王家里横冲直撞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位殿下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位殿下肯定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咱们殿下在王宫里,脱不开身。

赶紧去请人……请谁?有资格,有胆子劝她拦她的人,这会儿,全在王宫里呢!她就是算准了这个时候来的。

肯定不达目的不罢休。

几个人惊恐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完出大事了。

-------------------------------------歌舞团十来个人,被分到了一个极广大的院落,这时候大家都在忙忙乱乱地整理搬运东西。

虽说一般的行李,有下人操持团里的那一堆演出用具,和大小动物们,却非得他们亲自动手不可。

大家忙得热火朝天,到处又都极喧哗热闹外头传来的那一连串叱喝声痛呼声,跌倒声,他们都没有立刻注意。

直到身边地些帮忙的仆役管事,忽然间都停下了动作,僵直了身子家才察觉有异。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却是一个火一般的美丽少女着十几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那少女极美,身虽是一件骑装,极之华丽,红艳如火,绣着极为精美的花纹着银边,衣服上并不繁多的装饰是各色宝石。

骑装本就轻巧贴身,方便动发显出她身材纤美曼妙,动人心魄。

少女手里拎根红色的皮鞭鞭上坠着铃铛,每走一步,都叮铃铃响个不停。

声美人也美。

但这样的美人行来,却让四周一干人等,脸色全都变得惨白腊黄。

有个想来地位稍高,面子稍大的管事,连忙迎上去,才满脸堆笑叫了声:殿下……就被刷地一鞭打过来,或是狠一脚踹出去。

四个人,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不是掩脸退后,就是掩腹跌倒。

转眼间,那少女已是来到众人面前,目光冷冷一扫,在最漂亮的玛汀脸上略一停顿:那个叫什么东方的人,在哪?她目光极凌厉地盯着歌舞团年轻漂亮的几个人。

桑迪立时站出来,挡在众人之前:他不在,你有什么事?不在……少女冷笑,她再仔细看了看玛汀等人,又摇了摇头,这几个女人虽漂亮,但绝没本事把理查迷得晕头转向。

给我搜。

话音未落,身后十几个人已经冲过来,一间房一间房地找,但有什么人阻碍在前,挥拳就打,有什么东西妨碍了他们的行动,抬腿就踢。

四周理查家的仆役管事,只敢陪笑苦劝,一个出头硬拦的都没有。

只听得砰砰连声,咚咚不绝,歌舞团刚放好的许多东西,被踢倒,被掀翻,被毁坏,竟是不计其数。

几个年轻的姑娘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一般的行李也就罢了,许多演出道具,一旦毁坏,重新制作需要不少钱,也需要一段时间,这会严重影响他们的表演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桑迪愤怒地就想冲上去。

却被别的管事仆役死死拉住。

别乱来,别乱来,这位是嘉若丝公主殿下,史坦大公的独生女儿。

她是国王最宠爱的晚辈,就算是王子殿下,平时都是让着她的。

不管是谁,也不能这么不讲理!桑迪大力挣扎,没能立刻挣开,却让皮特用力按住了肩头:忍着。

一向精明圆滑的团长,如此沉着脸沉着声的一句吩咐,终是让桑迪一怔,便再没动弹。

这里是王都。

这里随便走出来的一个贵族,都有着天大的来头,都有着熏天的权势。

在贵族眼里,他们这些平民,只是任由践踏的蚂蚁罢了。

是理查长久以来的客气温和,让他们忘掉了贵族们是何等高高在上的存在。

一个能够在理查家里随便打人骂人的贵族,更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

他不闹了,嘉若丝反倒笑了起来,伸手指玩着自己的皮鞭,不屑地说:冲过来逞英雄啊,以平民冒犯贵族,我可以完全合法地杀了你。

事实上,以她的地位,就算是不合法地杀死平民,基本上,也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在这样冰冷的威胁下,皮特反而沉静下来,平静地问:请问殿下找东方有什么事?话犹未落,冲向各处搜查的人,已在大声回报。

没人。

找不到。

什么人也没看到。

他们纷纷回来,重新聚在嘉若丝身边。

嘉若丝把鞭子伸到皮特鼻子前面,微微地晃了晃。

旁边桑迪等几个年轻人,双手握得青筋都迸起来了。

你这种人没资格向我提问,你们要做的,只是回答。

她目光扫向其他管事仆役,我来得已经够快了,你们倒是伶俐,还是把人藏起来了。

我告诉你们,理查不到晚上,是回不来的,你们别指望拖得过去。

鞭子猛得在空中虚击一下,铃声清脆,却听得人心惊胆跳。

老实把人交出来,没你们的事,否则……铃声不绝,鞭影晃动,你们觉得自己骨头够硬,能一直坚持到理查回来,也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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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东方雅居人脸色惨白。

我不知道殿下找东方干什么,但他没躲。

他一进来,就打听东方居在哪里,然后和我们的两个朋友,从后门走了。

皮特的回答依然很镇静。

东方居?嘉若丝略一思忖,冷笑一声。

那里也不远,一个来回用不了多久,你要敢骗我,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她一回身,风一般迅快地离去,身旁的人,聚在她身后,呼拥护从,转眼就不见了。

玛汀这才惊呼声:皮特,她明显不怀好意,你干嘛告诉他?皮特摇头:难道东方还会她不怀好意。

这种麻烦事,与其我们在这顶着,不如交给东方自己处理。

四周的仆役事,也都是面无人色。

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嘉若丝殿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要真伤了那位,王子殿回来,能饶得了谁?一堆人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有几个人跳起来。

要冲去王传消息。

却被旁边人立刻拉住:这时候。

肯定在宫里密谈。

里三层外三层。

布满防卫。

谁能进得去。

那我们去拦嘉若丝殿下……你有那个本事和胆子拦住她吗?桑迪恨恨地问:到底怎么回事?理是王子吗。

怎么现在。

随便一个大公地女儿。

就能欺负他了?众人苦笑。

史坦大公是维斯最有权势的贵族,掌握着维斯最大的一处公国,嘉若丝又是从小在维斯的宫廷里长大,国王和王后都象女儿般宠爱她。

又漂亮,又有背景,又有点青梅竹马的感情。

维斯的几个王子,自然也挺喜欢她,时时让着她。

有权有势有地位有美貌,而且还有本事。

据说这位公主殿下,爱行猎,也爱歌舞,爱战斗,也爱音乐。

无论骑术,箭术,剑术不比男人差,王都大大小小的舞会中,又总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凭她的才貌,和注定要由她继承的维斯第一公国,她怎么可能不成为王都所有贵族子弟追逐的对象。

就连几个王子她也都是颇有些意思的。

然而,嘉若丝跟谁都能亲近谈笑,玩得尽情尽兴得亲密无间,但又对谁也没走出最后一步,做出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

这样的左右逢源,更使得她的裙下之臣无数。

年轻的贵族子弟都爱在她身边打转怕没什么机会迎娶王国未来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能和这么美丽的公主相处,也是很快乐很有面子的事情。

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形成了一张几乎无所不包的巨网。

凡嘉若丝玉手所指的之处,一堆人一拥而上,各尽其能。

虽然分开来些贵族子弟未必有多了不起,但是众人一起长补短,各人的影响力集中起来算是王国重臣,也要退避三舍。

这些年来嘉若丝手上吃过亏的大人物,已经有十多个,可就算是国王陛下,也只是斥责她几声,让她赔个礼,说几句小孩子胡闹,旁人也只好吃了闷亏了事。

就算是宰相之尊,大将军之权,也不能把一堆胡闹的贵族子弟给一勺烩了。

这涉及面太广,连国王都没法下手。

既然如此,也就只好不跟嘉若丝计较了。

就是几个王子,让嘉若丝整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她向来有分寸,就算打人,也只打仆役,不会真打王子们的重将臂膀,就算闹事,也是关起门来在各人家里闹,绝不会真跑到外头大厅广众面前,去给王子们没脸。

而事后,又总能拉下脸来赔罪,说到伤心时,立刻就能珠泪横流。

美丽高贵的女人,使点小性子,偶尔不讲理几回又算得什么?作为一个本来就该骑士风度的王子,对一起长大的美丽少女,还能太斤斤计较吗?只得一笑罢了。

天长日久,各家王子的属下都很清楚,让这位公主殿下,给打了骂了,那就是白打,别指望王子殿下能找回场子来。

反正她是大人物,你们刚进王都,不知道,以后呆久了,就清楚了。

嘉若丝殿下一发火,王子们全都是要绕着走的。

你看她身边那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是真的随从,个个都是有爵位的少爷,每人背后都有一个家族呢。

不管闹多大的事,国王陛下也只是小惩大戒而已,谁好跟他们认真。

别说了,快去神殿请神官,对了,去维克多大公那,找法修**师,弄些那些神奇的药。

希望殿下别弄出人命,我们还能救得过来。

谁也顾不上歌舞团了,大家纷纷乱乱地四下跑开。

歌舞团全体被晾在这里,发了一会呆,桑迪才冷笑一声:我也希望,他们准备的神官和药,还能有机会用上。

不管怎么样,让东方和一个看起来就背景非常强大的公主殿下斗起来,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苏迪丝摇头,皮特,刚才你为什么这么直接就把实话告诉了她?皮特微笑,眼中是多年沧桑后,洞彻人性的光芒。

苏迪丝,从东方默认我们是他的朋友,从我们决定依然和东方在一起开始,我们就该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一位连王子都敢得罪的公主,当然是天大的麻烦,可东方,是个怕麻烦的人吗?这种找上门来的家伙,就算是国王,东方也不会回避的。

既然我们决定了要做他的伙伴,就要习惯这一切。

我们只要放心相信他就好---------------------------------------东方居早就开遍全国各处大城市,而总店则座落在王都最繁华的街道。

完全照东方以前对希雅描述的中原高级酒楼的特色建筑,一色的木制结构,带着神秘东方气息的楼阁,还有最好最醇的美酒,让东方居永远客来如云。

这里没有普通酒店的杂乱肮脏,侍者们勤快地来去穿梭,整个一楼干净整洁。

人们四下散坐着,饮酒,谈笑,说着王城最流行的逸闻趣事。

中间有一方小台,放了桌椅,在每天固定的表演时间里,有人弹奏,有人吹箫有人唱歌,也有人吟游诗人讲述传奇故事。

二楼则相对更致精巧,设了美丽的屏风,摆设,间隔出一个个并不完全隔断的小小空间人有更舒适些的环境,却能毫无障碍地倾听观看楼下的表演。

而三楼一整圈,都是极大单独包间且有专门的大门和通道,另供出入,据说全是贵族们老早就整年整月包下的,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同通酒客自是看不到的。

本来这种街的酒店,大多都是普通人聚会娱乐的场所,真正的贵族是很少涉足的。

他们要玩乐,要宴客,都有自己的庄园,浩浩荡荡分排场。

对于酒店这种嘈杂混乱,龙蛇不分的地方是看也不会多看的。

但自从东方居开张以来,似乎一都变了。

也许是因为理查和维多的竭力捧场许是因为,经常会出现在东方居的绝世大美女希雅太吸引人许是因为,东方居最上等的美酒,确实让人一饮难忘,也许是因为东方居那奇特的异国风情,和花样百出的新奇节目,这东方居,还真是上到高官显贵,下到普通民众,都经常出入的地方。

东方是被杰克和蒂娜请到里来的。

他们只在二楼占了个小隔间,一看着王都街市上的繁华光景,一边听着楼下的热闹喧哗,倒也甚为悠闲。

东方居里有五分之一的客人,穿着不同颜色,款式有微小差异的东方袍,其中又有一部分人身上,带着和东方一样的酒壶,偶尔还能看见几个人身上系着箫。

偏偏东方自己,反而换了一身和杰克差不多的衣装,衬着楼下一堆的宽袍大袖,挥箫摆头,让杰克和蒂娜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说不出地好笑。

下头十分热闹,人人都在谈论着王都这几天最流行的话题。

听说,理查殿下终于找到了心坎上的那朵玫瑰花了。

谁能想到,最风流倜傥的王子殿下,最后爱的上,却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平民。

听说那人只是一个普通歌舞团员,为了真挚的爱情,一路不离不弃,在刺客重重追杀中,一直追随照料着王子。

也难怪王子殿下能越过一切身份的障碍,坚持带他回王都。

三个人耳目都很灵便,听得楼下的猜测,不觉莞尔。

普通的歌舞团员?不会吧,我怎么听说是怀着亡国之恨流浪的公主,殿下一眼就在普通人中看出她的高贵,而且已经答应帮她复国了。

谁说的,我可听说是受到迫害逃亡的贵族,身上背着整个家族的仇恨呢?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一个被继母欺负,让两个姐姐排斥,最后被瞒着有钱的富商父亲,赶出家门的可怜人……得了得了,谁说王子殿下爱的,一定要是公主,是贵族,是有钱人,我看就是个普通的贫家女,一步登天……楼下的种种猜测,听得杰克和蒂娜也哑然失笑,却又赶紧正了颜色,凝东方问:东方,我们一路一直跟着你,为的是什么,你应该也知道。

你和当年那个人,都叫东方,都有同样的本领,同样的爱好,穿同样地式样的衣服,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们的本领都是他教的,他对我们有恩。

这几年,我们一直都想再见到他,我们不是敌人,这东方居,也是因为他而建立起来的。

在这里,你能对我们说一句实话吗?东方微笑: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们身上那么多相同的地方,而去我们连名字都告诉你们了,为什么,你们还是想不明白呢?他看着二人,悠然笑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就看不出来吗?二人一怔,皆露出深思之色,心中千头万绪,努力回忆当年旧事的种种细节,一时都有些怔仲出神。

东方也不理会他们,手里把玩着精致的瓷杯,闲闲地望着窗外街景。

正好见到十几匹快马从前方街角转出,肆无忌惮呼啸奔驰,行人们纷纷躲避闪让。

虽说骑手们大多骑术出众,并没有踩伤什么人,但东方还是微微冷笑。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地方,有些东西,在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那马队风驰电掣一般来到东方居门前,马上那极美丽的女子抬起,扫视二楼的窗户,正正和东方打了个照面,目光一凝,就此顿住。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玲珑心机幽的箫声在飞动的指间传出,悠扬婉转地在庭院中~曾散去。

击掌声轻轻响起,孔拉德微笑着说:泉音,你吹得越来越好了。

我看,就算是当初的东方,也不过如此。

数年时光,在美丽的精灵脸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泉音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箫声虽美,但太容易有幽怨悲伤之音。

到现在,我也没法象东方一样,吹出那么自然高旷的感觉来。

她微微蹙了眉,很有些烦恼惭愧。

身为对音乐有着神奇天赋的精灵,她对箫音的把握,居然还是不如东方。

已经很不错了,虽是外行,也能感觉得到,你最近进步极快。

永远不知躲在哪里的影子,凭空冒了出来。

大家早就习惯了他的来~然,谁也不会大惊小怪。

能不进步吗?天被孔拉德关在这里不让出去,没事只好天天练吹箫。

早知道还不如跟着维克多,那可有意思多了。

闹,维克多在追求大美女呢,你一个更漂亮的精灵凑过去,那不是把他往死里害吗?影子笑说。

反怎么追都是白费,我帮他省省力气正好。

泉音毫不客气地鄙视维克多在某方面的能力。

身边两个同为维克多好友地家伙。

都志一同地露出讪笑地表情。

泉音。

别闹。

要:大事了。

维克多不在。

我们谁也不好冒头。

所以只有每天闭门躲起来。

万事不问就。

孔拉德悠然说。

影子也点头同意孔拉德地判断:理查也真有本事。

莫名其妙闹出那么惊天动地地一出戏。

事情这么仓促。

维克多再怎么拼命也来不及赶回来了们坐观其变就好。

理查地事。

也不管?我们现在不是敌人吗?孔拉德悠然一笑。

除非他开口找我们帮忙。

否则们按兵不动。

不生乱子。

就是对他最大地帮助了。

既然如此查家地人一叫。

你就让法修出去干嘛。

把他也和我们一起关起来啊?泉音还是不服气。

生意归生意。

有人来买药,还肯出天价,买法修亲自配的药,有钱为什么不赚?孔拉德笑说,就算是上回,法修的死对头神殿派人来买药回去研究修不也照收钱吗?泉音还不甚服气,影子也在旁劝:好了,泉音,这次的王都权力变动,应该不会有太多风波的。

只要不出意外,理查储君的地位应该可以稳稳到手了,两三天内,局面就能稳定下来我们也就不用再关着门躲风头了……咦,法修,怎么就回来了,不用带人去挑药吗?挑什么药啊,一帮急疯了眼的家伙。

都已经请了神官帮忙了何必找我买药。

法修笑着走过来,坐下。

这几年法修混得风生水起人人避之不迭的黑暗法师,变成各方宠儿着手里的医药之术,简直是开宗立派徒无数,外加富甲一方。

现在的法修,人也精神了,衣服也鲜亮了,言行举止也气派利索多了。

走到哪里都是一副事业有成,出身高贵的大富豪气势,哪里还看得出一点黑暗法师的阴冷孤僻。

心顺了,眼界开了,心胸也就自然广大起来,更没有人们心目中,黑暗法师珠必较的小气刻薄特性了。

他这句话带着笑意说来,哪怕提起他最看不眼的神官们,也没什么负气的意思,更无被抢了生意的不快。

本来他的医药,就不是为权贵之家服务的。

权贵们都请得起神官主教,一个高级治疗术下来,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

他的医药最大的用处,是可以提前大量配制,民众随时能购买,服用,且能大批量用在战场上,军队中,挽救无数因神官牧师不够,伤痛而死的战士生命。

这样的效果,才是能极大动摇神殿治疗系力量在一个国家,民政,军事领域的地位。

这也是维斯的国王,不顾法修黑暗法师的身份,与维克多密友的关系,仍然全力扶持法修医药事业的原因。

但真正的贵族们,反而是很少找法修买药的。

似这样,又请了神官,又来买药的事,那是从来没发生过。

理查的人怎么干这种蠢事?大概急疯了吧。

好象是嘉若丝要去找理查那个心上人的麻烦,没准要弄出什么死伤来,这帮人,能不乱了方寸吗?影子不屑地摇头:又是风流债惹来的事吧。

理查以前能时时全身而退,不过是那些女人拿他没办法,嘉若丝公主殿下,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这次,可有他好受的。

真有本事找理查的麻烦去,欺负无辜的女人干什么。

泉音站了起来。

坐下。

孔拉德平静地说,这事与我们无关。

孔拉德……理查要是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那是他活该。

更何况……孔拉德冷冷一笑,你真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吗?法修皱了眉:怎么说,还有古怪?虽说一直有人传说嘉若丝会做未来的王后,几个王子也都追求过她,但是,理查的风流韵事一大堆,嘉若丝虽然也有过几次恼羞成怒的表示,但从来不会太过份。

她裙下追求者无数,对男女之事一向很洒脱,虽然现在到处流言传得厉害,毕竟没有亲自确认,也不至于就会这么不顾一切地胡闹。

她一向仗着有权有势,胡闹得还少吗?孔拉德微微摇头。

泉音,你真以为,史坦公国未来的继承人,只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任性大小姐吗?由她为中心组成的这股纨绔子弟的势力,看似无足轻重,其实无所不包。

这么多年来,她得罪的那些大人物,真的只是凑巧的胡闹吗?仔细分析一下每一次事端前后国家和宫廷发生的大小变动,你就能看出,这些人,大部份都是国王陛下想敲打一下又不好下手的,要不就是跟史坦大公过不去的。

她出手扫了那些人面子,他们的威望些大人物,还不好意思跟一个不懂较……泉音一惊,和影子法修对看一眼。

不会吧……不会?维斯最大公国的主人,会让自己唯一的继承人,成为败家败国的草包吗?她从小离开父母,在王宫中长大,真的只是因为国王的宠爱?要让维斯王族对第一公国,不抱敌意和防备国的继承人就不能太精明能干,任性无知一点最好。

等她不知不觉,已联下一张大网后,再加上她的公国势力,就算是国王也不好拿她怎么样了。

而她积极地利用自己身边那群纨绔子弟为国王出力效劳,也能更好地弥合双方的关系。

孔拉德事不关己地评断着,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位所有人眼中任性胡闹,倚权仗势的公主殿下,可是个玩弄权谋的高手呢。

影子苦笑:照你么说,公主殿下妒火中烧,找情敌算帐是一个阴谋了。

情敌?孔拉德冷笑:王族也想借着联姻获取史坦公国的势力,可是嘉若丝会愿意嫁入王家史坦公国的王权,重归王室吗?这么多年来和每一个王子都保持亲密关系,近几年理查尤其亲近,还经常拈酸吃醋,但从来没有正式定情,也没有公开的婚约。

她始终是自由之身,始终可以公然地接受所有贵族子弟的追求,其间分寸,她一直把握的得奇准。

不太可能吧?才多大啊!你自己是老狐狸,不能当所有人都是老狐狸吧?泉音惊叹。

及到王国权力,哪会有天真单纯的人。

你真以为,人人都象维克多那个傻瓜。

孔拉德不客气地说。

法烦恼了:不是为了吃醋,那是为了什么?不知道。

但我猜这件事,背后恐怕有国的授意。

孔拉德淡淡说:嘉若丝公主很任性,但她的任性一向有分寸底限,理查虽然不在,但他手下,有不少可堪大用的人才,对这些人,嘉若丝也是一向很给面子的,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有几个理查家的管事出头忙乱,那些人都到哪去了?影子恍然大:都让国王找借口都召去王宫参予议事了吧。

现在整个王都,有资格有面子拦阻嘉若丝的人,估计都不会在家吧?孔拉德悠然道。

这下该怎么办啊?法修烦恼之色越浓。

孔拉德微一皱眉:怎么回事?这个,听来买药的人说,嘉若丝是赶去东方居找人的啊。

这回连孔拉德都是一呆。

东方居的大老板是他和希雅,东方居里出任何大事端,他们都脱不去干系啊。

泉音这下可得理了,一跃而起:还发什么呆,咱们快去啊。

不管这国王打什么主意,要想连着我们一起坑,那是没门。

精灵行动轻快迅捷,她也不等孔拉德决断,轻轻纵跃几下,就没影了。

影子哪敢让她一个人出去惹事,一跺脚,也飞一般跟了上去。

法修倒还老老实实望着孔拉德。

自从他的医药事业越做越大,越来越要仰仗孔拉德的管理之后,这位桀骜不驯的黑暗法师,就成了几个人中最听话的一个了。

孔拉德苦笑:走吧,一起去。

管他有什么陷阱阴谋,天大的事,大家也得一起担啊。

--------------------------------------------------------------东方居。

楼下对视的一眼,让嘉若丝省了派人搜查寻找的功夫。

她一进东方居,直接就往楼上走,同时挥了挥手:大家清场。

平时对她说的话如奉纶旨的一群年青贵族们,这时却都迟着没有动作。

嘉若丝没听到身后那意料中的混乱喝斥,讶然回头,瞪视那这群公子哥们。

最前方的两个人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地说:这里是东方居。

嘉若丝继续怒视。

这个,东方居的老板是希雅小姐!这群人多势众的二世祖,太子爷们,此刻的犹豫,不是因为东方居的后台硬,而是因为老板太漂亮了。

他们跟着嘉若丝到处惹事,无人能管,连王国重臣都不和他们计较,自觉可以无法无天,但对于美女,却是一个比一个讲究风度的。

希雅是王都最美丽的女人,论起容貌来,比嘉若丝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背景稍逊一些罢了。

这里有一大半人,同样也是希雅的死忠爱慕者。

年轻的贵族们,喜欢各种各样的风流韵事,同时追求爱慕好几个高贵的美女,也是很稀松平常之事。

能不能娶到手,其实不是很重要,但一定要相处甚欢,彼此亲密,这才显得脸上有光。

帮着嘉若丝得罪一下抢走无数王都美女芳心的理查,自然是人人踊跃,可要是得罪许多人爱慕的希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嘉若丝冷笑:怎么,你们得罪不起索斯特家的小姐,倒是得罪得起我?第二百一十八章 投鼠忌器丽的女人,纵是愤怒之色,也依然美得让人心动。

在这群王都纨绔眼中,嘉若丝一向这么任性蛮,大家也早都习惯要去依从她,迁就她,换她欢喜一笑了。

此刻见她生怒,还真有几个人站出来就打算赶人了。

嘉若丝却快走几步,站到了二楼,高高在上,大喊一声:我们有事要办,闲杂的人尽早离开,立刻走的,你们的酒费,全部由我结帐。

横行王都的嘉若丝公主殿下谁不认识,更不要说可以免了酒钱,这一声宣告,自是人人赶紧跳起来回避,楼下转眼就清了场。

嘉若丝指挥了人手去替他们结帐,又派了人守在门口,有新客人进来,就给他一份酒钱,请他暂时到别处喝去。

嘉若丝身边的众护花使者们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骚乱,东方居也损失不大,这点小事,希雅小姐应当是不会计较的。

你们帮了我那么多忙,为们退让一些,委屈一些,难道我就做不到,有什么话,以后大家直说。

嘉若丝这然一笑,说得众人一阵感动。

一向任性胡闹的嘉若丝肯因为他们而如此收敛素来嚣张的行为,真是对他们太好了。

嘉若微笑着向自己认定的那处不大不小的隔间走去,身后跟了一大排,挺起胸膛决定为美人赴汤蹈火,永不后退的年轻贵族们。

感之余的骑士们,看不到公主殿下唇边那幽深的笑意。

砰地一声。

隔间地门被踹开了。

两个替公主殿下开路地贵族少爷。

高了头。

摆足了上场架式。

奈何门后东方依旧执杯闲饮。

动作不顿。

神情未变。

却叫这二位照面之下。

眼睛都直了。

哪里还顾得上原定要摆足地威风。

嘉若丝在楼下一眼看清方地容颜。

已知最后地阵仗这群人帮不上忙。

双手一分。

把前面两块僵立地木头给推了开去。

自己大大方方走进来。

眼睛死死地在东方脸上盯着。

那一双漂亮地眸子里。

简直要甩出飞刀来了。

然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冷下了脸:果然是你。

东方放下酒杯。

淡淡问杰克:你们说东方居名满王都。

从没有人敢来捣乱地。

杰克和蒂娜相对苦笑,对嘉若丝这位王都最出风头的闯祸女,二人也是久闻大名了,就算没见过她,看这一身都早就成了王都传奇的火样装束,也该猜出是哪位了。

怎么才一回王都,就碰上这一位上门来找碴呢?鞭子横挥过来几乎就在东方的鼻子前面扫过。

东方纹丝不动,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只是漠然的目光,已有了些冷意。

倒是有点胆气,估计也有些本事吧。

嘉若丝冷笑,我安排人带你立刻离开王都,以后你也再不要靠近王都,靠近理查。

这样,你就可以安安稳稳活下去。

别指望能偷偷再回来,我的人会看住你的。

对于横行霸道的嘉若丝公主殿下来说情敌这样全身而退,已是难得的手下留情了。

他身后的那帮跟班几乎都要跟着称赞几句,公主殿下的仁慈宽容了。

东方却是哑然失笑:我不走又如何?嘉若丝一挥手,鞭子猛然击下,整张桌子被柔软的鞭子一击两半。

东方却是快捷无比地伸手一抄,桌上的酒壶杯,一个不落全在他手中,杰克蒂娜面前的两个杯子都没少杯里的酒水,甚至没溅出半点。

看到东方递过酒杯酒壶来人本能地伸手去接,晕乎乎就一人捧了酒壶,一人接了三个酒杯。

果然有本领,可你一个人,又能有多大能耐呢?嘉若丝不屑地说,你再美丽,也不过是个平民。

你再强,我伸伸手指,一样能收拾你。

我不忍理查伤心,才不打算杀你,真不识好歹的话,我还会怕动你吗?东方听得都乐了。

他倒真要看看这个了不起的女人,准备怎么收拾自己。

旁边的杰克看着局面如此之僵,只得硬着头皮说话:公主殿下有什么话,可以和理查殿下慢慢谈,何必非要牵扯上别人。

外头的那些流言,也未必全是真的……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插嘴?你以为我又是什么人,要哭哭啼啼去跟理查计较什么事!我是不忍心看国王陛下为了他整天唉声叹气,我是不忍心,他胡作非为,给维斯王室丢脸。

嘉若丝板了脸,狂风暴雨般一通训,气势惊人:流言真假不重要,就凭你的长相,我也不能容你这样待在理查身边。

国王陛下对我这么好,我不能看他愁到生病。

作为维斯的臣民,为陛下分忧,也是你的天职。

东方,你走不走?这样倚权仗势地欺压过来,偏她还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美丽的面容上一片坦然,仿佛她说的才是世间唯一的真理。

东方低低冷笑起来。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挑衅,对他来说,常新奇的感受呢。

蒂娜都吓出一身汗来了。

以东方的性子,哪里是肯吃亏受气的?而嘉若丝再无理,毕竟是史坦未来的女大公,是国王最宠爱的人之一,真闹起来,那麻烦可大了。

公主殿下,这里是东方居,请看在索斯特小姐的的面子上……如果不是看在希雅小姐的份上,我早就让他好看了。

嘉若丝冷冷道,再说,就算希雅小姐在,也不会保护他的。

谁不知道希雅小姐和理查关系亲密,这次因为理查和这个人的事,希雅小姐都伤心地远远躲出了城,我替她除了这个眼中钉,她该高兴才是。

这回东方愈发愕好笑起来。

什么时候,他居然变成希雅的情敌了?希雅的眼光不至于如此之差吧摇摇头,叹口气,一直安坐动的东方,终于站了起来。

嘉若丝不厉害,还不曾如何,杰克和蒂娜却是吓了一跳是很防备地望着他,做好了准备阻拦他大施杀手。

然而方只是若有所思地说:这里是希雅的地方,出了什么事业,以后生意不好做。

然,他轻轻推开窗,一跃而下。

别想跑。

嘉若丝大叫一声,追到窗边,却大街正中央,东方抬头,冲他悠然一笑:现在可以下来收拾我了。

这样毫不客气地挑衅之,几乎人人都以为这位以冲动任性出名的公主会跟着一跃而下,挥鞭子乱打人。

然而,嘉若丝却只是昂起头:就凭你这种贱民,值得我亲自动手吗?人们通常只会看到她的倨傲,大多会忽略她眼神深处的警惕。

这个人,似乎不仅仅是美丽啊。

传说中理查为他神魂颠倒,跟据情报,堂堂一个莫里艾家族是因他而毁灭,理查可以为了讨好他,眼也不眨一下,就把莫里艾家族拖到无底深渊中去……难道说,她还有别的倚仗?这些年来,她横行王都,凭仗的不只是她的权势与美貌,更多的是心机和智慧。

既然已隐约感觉到了危机,她自是不肯再造次,熟练地用狂妄骄傲掩饰了她的谨慎小心回头怒瞪众人:你们还不去把他抓起来?一群公子哥点头哈腰地下楼上街,把东方围了起来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还是没有人动手。

东方抬头,依然用那欣然期待的眼神望着她:看样子,恐怕真得要你来动手了。

嘉若丝一语不发手却紧紧地住了窗栏。

这里是东方居,是绝世美人希雅的地方。

再加上理查和维克多的支持怕是权贵如云的王都,也没有人会同时不给美女钱,和王权的面子。

没有人会在这里做过份的事括这个来历不明的东方。

刚才,东方身边的那个女箭士就在用东方居来保护他们,可是,现在……嘉若丝努力要忽略内心深处升起的冰冷寒意,指甲都不知觉深深扎进了窗栏。

现在,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东方居,似乎变成了她的保护。

咬咬牙,她冷厉地看着楼下神情悠然的东方。

不要胡思乱想,她是公主,她是未来维斯权势第一的女大公,她是个让人爱怜的美女,是个剑术高明的战士。

她有权力,有地位,有最大最好的关系网,国王,王子,国家重臣,各方大贵族,谁也没能奈何得了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再强,又算得了什么。

她抬起手,伸出窗外,挥了一挥。

长街前后方向,倏然出现十余名黑衣剑士,人人神情肃然,步伐整齐地慢慢逼近。

作为公国继承人,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少过史坦公国最杰出的战士护卫。

平时她喜欢抓着一堆纨绔子弟横行霸道,四处惹祸,是要大家一起替她分罪分祸,而事实上,属于她自己的,暗中的护卫,从未远离过她。

对于这些人的实力,她非常有信心。

此刻心间安定下来,她悠闲地从窗子里探身出来,对着东方,居高临下地笑笑: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最多只在你脸上划几剑就好。

他们的剑都经过魔力诅咒,被这剑伤了,就算是神圣治疗术,也无法消除伤口疤痕。

理查一向贪恋美色,你觉得他对你的爱情,能经得起丑陋的考验吗?对于这个恶毒的问题,东方的回答是仰脸一笑,眼睛幽幽深深,仿若无底深渊。

这是第二次,他和她,一楼上,一楼下,四目相对地彼此凝望。

然而,这一次,嘉若丝看见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世界,无数飞旋的星光和暗影,灿烂而阴沉,辉煌又冷漠,明亮却黑暗,激扬偏冰冷。

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手足无软,嘉若丝半个身子向下,竟是直冲着楼下栽落下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乱雨残红若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神志会忽然纷乱,为什么一向的手脚会忽得失去控制,只是心中一惊,还来不及有别的念头,就只感到一阵疼痛。

人,已是从二楼跌到了街上。

四周一片惊呼,她惊乱地抬起头,却见那张无以伦比的绝世容颜,已在眼前。

咽喉处一阵不适,因为,那人的手,就搁在她的喉咙上。

那个明明被一群贵族围住的人,不知为什么,瞬间就到了她面前,四周包围的贵族们还在发呆,而东方那悠然从容,甚至带些淡淡笑意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现在,你不在东方居里了。

平和悠然,不带半点杀意和仇怨的声音,却让嘉若丝心中一阵冰凉。

四周都是惊呼声,斥喝声,本来犹豫不决的贵族少年们,纷纷拔了剑指着东方,大声怒喝起来,长街两边不断逼近的史坦战士,也猛然加快速度疾冲而来。

然而,东方只是:微一笑。

冰冷的目光,让一向自负身手不弱的嘉若丝,一时竟只能呆呆坐在地上,连挣扎动弹的斗志都生不起来。

咽喉处一片冰凉,这个人手指,似乎比锋利的刀剑,还要森寒。

快快放开公下!不得无礼!你是在找死吗?有人已是一剑劈过来。

是伸手来抓来扯。

除了嘉若丝。

没有人想到有人能对她真地动了杀机。

然。

东方依然保持着本来地姿式目光冰冷却又带点隐隐森寒杀意地望着她。

他不回头抬手。

只是偶尔侧侧头。

沉沉肩。

稍稍斜斜身子。

所有地攻击。

就尽皆落空。

那剑乎是贴着他地手臂划过地。

却伤不着他分毫。

那来拉扯他地手。

隔着他地肩头只是极微小地距离。

就是抓了一个空。

四周地纷扰值得东方稍稍抬眼。

那帮子平时趾高气扬。

出了事却手心脚乱地贵族子弟。

更是乱轰轰。

一点也指望不上。

好在这时史坦公国地二十余名战士已冲到近前:放开!随着喝斥之声道刀光。

遥遥劈来刀身尚在远处。

恐怖地斗气就形同实质地逼了过来。

这些人当机立断,没有投鼠忌器,而是专攻东方的要害,凌厉狠毒,逼其自救不给东方丝毫思考应对的时间,然而东方只是一笑。

只有被他掐着喉咙的嘉若丝,才看清了这个笑容。

那绝世美丽又绝世恐怖的微笑。

嘉若丝没来由得想要惨呼求饶,然而一刻,东方松手立起,侧退开一步,只是一立一退,便是让所有的刀影斗气,失了目标。

史坦的战士,反应迅速,刀光不过一转一折,已是跟着东方的身影追击而去。

纵横刀光中,东方身影悠然从容,负手来去,倒似在自家花园中闲庭信步一般。

史坦的战士只分出一半人手围击东方,另外一半人,已是在嘉若丝身周围了一圈,把她牢牢护在当中。

殿下,没事吧?没事,我很好。

喉咙似乎都被东方指尖的寒意冻伤了,竟是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生涩,然而嘉若丝伸手摸了摸咽喉,心中一片茫然。

刚刚东方那一笑,分明是杀心已固,怎么又轻轻将她放开?抬头看看四周,护卫们已将她牢牢围住,微微吁了口气,全身终于放松了下来。

已经安全了。

他到底,还是不敢杀我!嘉若丝轻轻松口气,微微笑了起来,得意的笑容中却有深不见底的森寒。

这个东方比她预料中的可怕太多这种人即然已经得罪了就绝不能让他活下去下一步应该惊呼声轰然而起,她一惊抬头,只见面前那仿佛牢不可破的人墙,轰然崩塌,一道黑影夹着寒芒已到眼前。

然后,喉头一凉。

自觉安全的笑容还绽放在唇边,险恶的思绪计划,才刚刚开了个头,她甚至还没弄明白,在那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已结束。

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里,嘉若丝缓缓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世界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只是呆呆望着眼前诡异的情形,不能思考,不敢置信。

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东方被嘉若丝召来的武士围攻,东方一掌拍飞一个持刀武士。

那人重重跌出去,撞飞了守在嘉若丝身前的武士,而手里的刀,无巧不巧地割断了嘉若丝的喉咙。

那狂猛的反震之力,在交睫间,让四五个卫士被撞倒,让那震飞的人控制不住自己手里的刀,让一个战技颇为高明的公主,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可这些被震飞撞倒的人,却是一个受伤的也没有。

他们满脸茫然地站起来,甚至还不懂得要去愤怒,惊惶,只是迷茫地,怔仲地看着那美丽的公主的喉间,如泉水般不断涌出的鲜血。

有人扑过去,要用双手去捂,却是怎么也捂不住。

即使生命已然消失,鲜血却仍似无止境地流淌着。

转眼间,已将嘉若丝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恐怖的鲜红。

这场噩梦,太恐怖,太真实,太邪恶,为什么如此疯狂呐喊,却还是醒不过来。

再没有人挥刀攻击,再没有人疯狂呐喊,天地死一般地寂静。

不是巧合,不是错手,不是混战误杀,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嘉若丝是被东方故意借刀杀死。

那位公主出了名蛮横任性,肆意妄为,然而,她是那么美丽,就算是看不惯她行事的人,也会不自觉她处处留情。

就算被她得罪的人气怒难当,最多也只想教训教训她,很少有人真能狠下心,想要杀死她。

而东方,眼也不眨一下,就毁灭了这样的美丽和生机。

他对美人一向宽容温和,但该杀人的时候,他从不知风情美色为何物。

她是公主,她是未来的女大公,她用她的美丽背景和所谓的莽撞单纯结们彼此奥援的巨网,哪怕被国王忌惮着,被王子算计多大人物怨恨着照旧活得风光无比。

然而,所有的规则东方都毫无意义,贵族们争斗之外的默契,在东方看来,一文不值。

公主的地位,史坦的实力,种种的平衡考虑式的得失计算,王族贵族们牢牢挂在脸上的温情面纱。

一切一切与东方无关。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至于会不会因此把天捅个窟窿,东方哪里会在意。

史坦的一众护卫们目眦欲裂地狂吼着,扑向东方,刀剑横挥,斗气纵横。

招式之中全无收敛控制,恐怖的斗气肆意地破坏着一切。

路旁的大树倒,关紧的门窗破裂,有几个贵族闪避不及,惨叫声中,负伤倒下。

然而,受伤的忘了呼痛,伤的人不知自控。

他们都疯了。

美丽的嘉若公主,死了。

她是王都许多人的眼肉中刺,却也是更多人心中倾慕的女神。

她最辉煌的未来可以期待,她有无数慎密地计划正在安排,然而,一切一切,全成泡影。

护卫不知疲倦地追斩着东方,不知死活地不断进攻,哪怕明知敌人强得可悍动。

对他们来说,被这个强敌一掌打:,也许是更幸运些的事。

然而,东方再也没有出手。

他只是漫然在刀光剑影中出入,欣赏着这些人绝望的疯狂。

别打了,不要再打了!一连串的大叫声,从长街尽头传来。

没有人理会这一刻不知从何而来的无聊劝阻。

街角转出一帮人,正是理查家里的好几个管事,簇拥着三个神官,快马奔来,人还隔得老远,就在那大叫:公主殿下,手下留情,看在理查殿下的份上……高呼祈求声如被刀砍断一般,倏然而止。

那管事呆呆看着尘埃之间,那曾经无比美丽的公主,红色的鲜血,红色的衣裳,绝望的惨红里,绝美的脸上,那一抹来不及消近的笑容,显得无比诡异,无比恐怖。

那管事从马上跌下来,却不知道痛,还没站起来,已经疯狂地大叫起来:什么事,出了什么事?东方杀了公主,那个贱民他杀了公主不知是哪一个嚎叫着的贵族应了一声几个理查家的管事,魂飞魄散地回头望向神官,眼神尤如溺水者望着唯一的浮木。

三个品阶不低的神官慌乱地冲过去,并不抱多大希望地用力吟唱恢复的咒语。

咽喉要害的伤口,除非第一时间治疗,否则得救的机会不大,更何况……光明的法咒罩下去,竟被立刻反弹回来。

诅咒之刃……黑暗的诅咒,抗拒着光明的神力。

当三名神官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地上的嘉若丝,身体已经僵冷。

管事们失魂落魄地呆望着眼前的这一片混乱。

神啊,他们遭到魔鬼的诅咒了吗?让公主打伤了东方,王子肯定饶不过他们。

可是让东方杀了公主,这……这……饶不过他们的,岂止是王子一人。

长街另一边的尽头处,却又有几个人快马而来,隔着老远,有人惊异地大叫: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悠悠闲闲在刀光里转圈散步的东方听那声音极是熟悉,注目去看,又嫌眼前闪来闪去的人影碍事,挥手左右拂开。

砰砰连声,一个个人影远远飞出去,撞得树折墙塌。

这些悍不畏死的坚忍战士,重重撞击跌倒之后,竟是谁也没能立刻挣扎着站起来。

其他的贵族们只敢大声痛骂,真正跳起来,不顾生死为嘉若丝报仇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他们平时为着嘉若丝上刀山下火海,到处惹事得罪人,不过是仗着人家不敢拿他们怎样,就算是大人物,也是法不责众,无法对付他们所有人。

可面对一个能够抬抬手就杀了公主的怪物,心中的爱情再深,也激不起什么勇敢的复仇之心。

东方眼前自是再没了半个闲人,让他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长街尽头的那几个老熟人。

孔拉德他们一行人,看着眼前的情形,真个是瞠目结舌。

大家看看东方,再看看那三个脸色灰败的神官,看看全无生机的嘉若丝……刚刚还在说,这位公主多厉害多阴险,谁知一转眼,他们打算小心提防的人就变成尸体了。

惊异之下,竟是连东方那绝世的神容华彩,都顾不得多看了。

一动手就宰了一位公主,未来的女大公,这人的心志,比他的力量,更让人惊惧,也只有当年那位才堪一比吧。

原来是你们!东方淡淡说。

隔得虽远,这里的人却个个耳聪目明。

孔拉德心中一动:你认识我们?东方不答,泉音却忽得大叫一声:东方,是你!这一声唤,似有无数的欢欣喜悦,她竟从马上一跃而起,以精灵特有的轻盈迅捷,,轻轻纵跃着,比飞马还快地扑向东方。

孔拉德,法修,影子,同时呆住。

所有人都知道,理查王子最近迷恋的平民美女名叫东方,这年头,改名叫东方的人一抓一大把,没什么奇怪的。

但能让泉音,用这样欢喜的语气呼唤,用这样惊喜的目光凝望,这样迫不及待地扑过去的东方却只有一个。

那个只属于传奇的人。

那个在泉音看来,犹如亲人,可以无所顾忌地亲近,毫无猜忌地相信的东方。

然而……他们望着这个神容华彩让天地失色的人,回想着记忆中那神秘古怪的老人……就算是受过东方传艺之恩的影子,曾日夜跟着东方学习医药的法修,都有些接受不了。

就算是最精明的孔拉德,这时也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第二百二十章 鞭长莫及时此刻,孔拉德等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轰隆隆上呼的声音。

住手!不许当街打斗!隔着整条街,呼喝着大踏步奔走而来的声音,声势浩大。

王都的卫队人多势众,装备精良,但也和所有传奇故事中的卫兵们一样,永远姗姗来迟。

隔着老远就喊喊叫叫地提醒这边,打完闹完快散场,大家都好下台阶。

唉,王都的治安官,可真不是人干的活。

平时王都的治安总是很好,很少有人会闹事。

可一旦出事,闹事总是大人物啊。

公主殿下争风吃醋满街追人破相,别说治安官,连巡街卫兵都有意躲得老远,隔一阵子再冒出来,只要能把王子迷恋的人,给活着保下来,基本上就两边能交待了。

只可惜,这一次,明能干的王都治安官要为自己的失策,而悔断肠子了。

--------------------------------------维斯王宫之中。

苍白稀疏的头发,深刻的纹,青白的,缺乏血色和生机的面容。

很难人想象,维斯的国王,希兹,其实还未过半百的年纪。

低低咳嗽声。

安静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顺手放进一旁地金盆里。

希兹冲着用关切目光望着自己地儿子摆了摆手:继续说。

理查低下头平静地继叙述着他地经历。

杰克蒂娜地传信。

同方地旧识。

对莫里艾家族地暗用心机。

东方地种种手段。

小乖地神奇存在。

一切地一切……他都巧妙地避谈。

他口中说出来地小村里惊见妇孺皆为活尸地震惊。

一路所见幽冥鬼域般全无生机地恐怖。

语气沉重。

描述清晰。

让人听来尤如亲见。

理所当然地生出对亡灵邪法地憎恨。

和某些人跟如此人类公敌勾结地怒气。

希兹闭了眼。

半躺在宽大地椅子上。

听着儿子那漫长地讲述。

身体空洞洞没有一丝活力,虚弱得连愤怒和无奈都生不起来了。

即使贵为国王即使随时能召来最好的神官法师施予治疗术,这种从身体深处,一点点苍老,腐朽,毁灭的病痛,依然缠绵不去。

希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连五十岁也不到,自己怎么就苍老得仿佛已经虚掷了百岁的时光。

他的兄弟一天比一天意气风华,英雄盖世至还晋为剑圣,跑到别国去继续他的英雄事绩,他的儿子一个比一个精明灵活,整天活蹦乱跳地斗得欢。

只有他,一天天这样虚弱苍老下去,那么多鲜明生动的故事,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出色耀眼的人。

当王子时就相貌平凡,才能平庸,存在感极差。

然而,这样的他斗败了曾经光芒夺目,英雄盖世的维克多,登上王座。

十几年执掌王权给世人的印象,也始终不过是一个阴暗处毫不显眼的影子。

维斯国的种种大事,诸般政策面闪动着无数耀眼的人影,但始终乎都和他这个只在最后点头盖玺的国王,无甚大的相干。

不管在政务公事,还是在私人纷争上,他似乎从无坚定的立场。

总是由着别人去争去斗去抢,他只需要安心等待结局,然后赞同胜利之人就好。

十余年来,那些王宫朝堂的频繁纷争,险恶无比。

多少人崛起,多少人蛰伏,多少人一飞冲天,多少人沉沦不起,却从来波及不到他半片衣角。

他只是漠然地看着,就好了。

然而,这一次……希兹闭倦地叹息,心中空落落一片。

这一次,他的几个儿子,全都卷了进去。

除了主谋的亚瑟,被邻国萨尔瓦派来的大魔导士救走,其他几个参予合谋的人,已经全被悄悄捕拿,关进了王宫深处。

他的亲生儿子,骨肉至亲,只剩下一个,还能安然留在他的身边。

这唯一的孩子,现在正不骄不躁,不徐不缓地慢慢讲述着,可以把他的兄弟们送进深渊的故事。

而他,不能阻止理查的述说,不能堵上耳朵,不听不闻,相反,要主动询问,要郑重召集所有重臣和大贵族们,做出让所有人满意的交待。

身边的理查已经把整个经过讲完了,低了头,恭敬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希兹低声叹息:幸好,你没有出事,否则就是把所有参予此事的人全部处置,对我也没有意义。

他神情殷殷关切,表现得只是一个单纯为儿子心痛愤怒的父亲。

他不会过于追究莫里艾家族是怎么牵扯到这件事当中的。

理查为一个女人暗中施的手段不算什么,能让王国最富有的港口重归王族所有,谁还会在乎那个家族有没有冤屈。

他也不会过于追问,那个帮助理查对抗死灵法师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谁,理查身边暗藏一股势力,若干强者,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有人会去强求别人把自己的底牌全揭出来,即使是国王是父亲,也是一样。

不过,一个能将九级死灵法师打败的强者,无论如何,也应当有大魔导士的力量吧。

强大到可以打破平衡的顶级强者,他身为国王,总不能一无所知。

只是,这并不是必须立刻解决的事。

这次跟理查同行的人有几十个,不少人都已经分散离开。

他所派遣的秘使暗探,早就一路寻去,相信用不了多久,最后的真相,就会被送到他的眼前。

父亲他们的处置,能不能考虑一下,不要过于严厉了……理查为已经再不是威胁的兄弟们求情。

时此刻,适时表现一下风度和手足深情,无关大局,话语正也不费什么力气。

希兹心头一哂,却又一惨:他们的事,你不要管。

事情虽然不能全揭出来,但是那些说得上话的人,心里全都是有数的。

就是我,也得跟所有人交待得过去。

你只管好好的……话声忽得一顿,他掩着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理查默默看着自己这个忽然间老了数载,病情也似是急剧加重的父亲,急切地帮他拍背抚胸中却冰冷得找不出一丝感觉。

胜利已经握在他的手中了。

亚瑟成为叛国者,也许一生也没有机会再踏上维斯的土地,其他的兄弟,就算不死,也必将被剥夺封地,夺走一切权利财富,永远被软禁在某个高墙深院的地方。

就算是衣食无,甚至王子的待遇也不会削减过多,但他们将再也没机会到世人的面前。

然而,他竟然并不感到有么快活。

站在里,确认他最后的胜利,接收这巨大的成果,居然有一种索然无昧的感觉。

理查,你休一下,喝点水润润喉待会还得再说两遍恐怕还要应付一堆人的盘问。

希兹咳嗽完,缓过一口气,徐徐地吩咐。

理查点头应是。

事涉亡灵法师,人类公干系着维斯好几个王子,国王自然是要先私下见见他,先听他把事情详细讲述一遍后再召集重臣,心腹族要人,大势力的贵族们由理查讲一遍。

最后,才是正式召集有官员族,以及神殿的代表们,再说一遍。

前后三遍讲述内容,多少都会有些差异。

所谓真相,从来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

而最后公布出来的内容,永远只是对维斯最有利的。

理查对希兹巨细无遗地讲述了一遍,都已经口干舌燥了,想着还要连续应付下来的事,心中不觉兴奋,反有些微微的烦燥,借着这些许休息的时间,暗自估算着,不到半夜,怕是没法回家,也不知道东方他们都安顿得怎么样了。

一直紧闭的书房门轻轻地被推开,侍者小心地捧了茶进来,给王子殿下生津止渴。

精致的瓷杯,昂贵的茶叶,都是从遥远东方异国传来,不是富贵绝顶的大贵族,还真难得有这样的享受。

理查端起瓷杯,姿式优雅地徐徐饮茶,不动声色地把附在杯底的小小纸片给移到掌心。

平静地同他的父王一边喝茶,平静地一边休息,一边闲闲搭几句话,然后站起来,以方便为由,退出了书房。

今天王宫的气氛与往常不同,四下遍布侍卫,到处都是侍者。

王都里的大人物,这时都已集中在王宫内,各方势力的耳目都动了起来,做为风暴中心的理查,从书房一退出来,立时成为所有人注意的目标。

虽然人们照旧站岗,放哨,扫地,剪花,来回奔忙,但所有人都在极力用眼角悄悄注意他的行动,所有人的耳朵都竖得老高,不肯放过任何动静。

然而,再多的人手耳目,总不可能跟着王子殿下,一直去方便吧。

虽说有些奢侈的大贵族们,在那个时候,旁边也要有美丽侍女捧着金盆服侍,但理查从来没有这种爱好。

一堆人远远近近,明明暗暗,眼巴巴盯着便间,因为各方势力都在注意理查,反而没有谁敢上前贴着门偷听偷窥了。

但小小一处便间的门窗都被无数双眼睛盯得死死,就算是有一只苍蝇进出,也逃不过众人的耳目。

没有人进去和理查碰头,也没见这位王子试图和谁接触。

理查刚进去,才一会便间的大门就被砰得一声推开。

所有人印象中脾气极好的王子殿下,铁青着脸,飞快向外冲去。

看他神情行动大异平常,一路上,不知多少侍者,侍卫,甚至王宫的里大小官员们,上前试图行礼阻拦说话询问。

然而,理查一概大喝:闪开!就冲了过去。

平时的好脾气,好性子,是半点也不见了。

身份低的人,若是让得稍慢,被他一脚踢开,一掌推跌,身份稍高,他也只是略一侧身,从对方身旁冲过去就是,竟是半点也不肯耽误。

众人措手不及,让他连冲出好几个门户,引发一阵喧闹,那些被叫进王宫,正在各处歇息等候的大人物们,听了动静,也都纷纷出来张望。

眼看着大功告成,只需等着摘取胜利果实的王子,居然如此气急败坏摆明要往王宫外冲,众人大觉惊愕。

好几个人还大声高呼理查的名字,理查竟是连应也没空应一声。

再看他眉眼间的焦虑,倒不象是眼看要手掌大权,就得意忘形,不把别人放在眼中了,这分明是急虑攻心,什么也不顾得了啊。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敲定整件事的处理,确定他今后的权力地位更重要的吧?虽说他现在胜券在握,但表现得过于嚣张无礼,贵族们,大臣们也不会同意把他的那几个兄弟一棍子打死的吧。

理查才没空管别人的心情,只管红着眼睛往外冲,一堆侍卫仆从慌慌乱乱跟在他身后叫,一路经过之处,王宫的官员们,被请进宫的大人物们,居然也都一个个站出来,看着这一团乱,便也忍不住跟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理查在快冲到王宫大门时,终于被拦住了,几十个士兵排成一排,挡在他面前。

殿下,没有国王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热锅蚂蚁殿下,没有国王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

这次的特殊命令,倒也不是特别针对理查而设。

这么多重要人物,要在一起商议决定极严重的大事,而王宫里这些重臣,大贵族们,不乏其他王子阵营的人物,为防通风报讯,意外生变,在众人商讨出最后的结果,由国王和重臣们签署的命令正式发布之前,任何进宫的大人物,当然都不能擅自离开。

结果,这命令没为难上别的人,却挡住了理查。

理查急得眼都红了:给我闪开!殿下有什么急,只管告诉陛下,难道国王陛下还会拦着殿下不成?殿下不要为难我们了。

侍卫们也是无比头痛,国王的话不能不听,可未来的国王,那也是得罪不起的啊我没时间了,快闪开!理查地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剑。

住手!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一声愤怒的斥喝之后,跟在理查后头那一大堆人立刻向两旁让开。

希兹在一位心腹近侍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你在干什么?有什么天大的事,让你连跟我说一声的空都没有?让你把这么多正等着你说明情况的人,都置之不理?国王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厉,周围的大人物们,听着也都纷纷皱眉。

地。

不管理查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样看轻他们样不尊重包括国王在内地所有人。

确实让人不舒服。

就算是大获全胜。

其他地王子都没了出头地机会。

但一个这样嚣张地国王。

绝不会受贵族地欢迎。

是国王就已经这等做派。

等他当了国王。

那还了得。

理查急道:父王若丝要惹事了。

我得去阻止……这话一出口。

不但不能减轻一干人等地不满。

反而更加让人不快。

嘉若丝哪天不惹事。

值得为她把这么多要人干晾着?嘉若丝又能做什么?最多也就是公主吃醋了。

要去找那个你最新迷恋地美女地麻烦。

为了这样鸡毛蒜皮地纠纷误眼前地大事。

这也太荒唐了!理查以前地风流。

在大家看来只是无伤大雅地小事如果连轻重缓急。

公私之分都没有。

那这么一个人。

是绝对不适合成为国王地。

只有希兹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的儿子他清楚查表面风流,但是绝不会为了男女之事犯糊涂。

嘉若丝存心闹事,现在赶去,恐怕也已经迟了,他更没必要为了一件可能挽回不了的事,得罪这么多人毫无掩饰地暴露出,他在王宫中有准确可靠的情报内线。

胡说什么若丝一向和你亲近,这次你安全回来不知道有多高兴,肯定在等着我们这边办完正事来看你……国王陛下如一个普通病糊涂且新受打击的老人那样,絮絮叨叨,完全搞不清状况。

贵族们都有些不耐烦,有人摇头,有人叹气。

嘉若丝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不明白啊,国王陛下,却非要偏爱到底,维护到底。

理查毫无礼貌地大声打断了希兹的话:父王你真的不知道,嘉若丝想去收拾东方吗?虚弱而带病的国王并没有计较理查的无礼,只是皱着眉吩咐侍者:去看看公主殿下还在不在?不必了,父王,我没空再这么夹缠下去,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我得立刻赶去阻止。

理查简直是嘶声大吼了。

希兹不满地皱紧眉头:镇定些,你是维斯的王子,一点小事,何至于就急成这样。

就算嘉若丝闹点事,也不会太过份的。

你不用为那个什么东方太担心,对了,东方是谁?理查哪里有心思继续应付自己装糊涂的父亲,气极败坏地说:父王,我没替东方担心,我是在替嘉若丝担心,你要再不让我走,就要来不及了……他语声忽然一顿,然后,因为愤怒和急切而绷紧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

他深深叹息,摇摇头,望向王宫大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王宫门外,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拼命抽打着马儿,快到大门时,侍卫尽职地准备阻拦,那人倒没有纵马闯门,而是直接从马上滚跌了下来,嘶声力竭地喊:公主殿下被杀了!嘉若丝公主殿下被杀了!王宫内外,一片寂然。

门外倒地的信使还在嘶声大喊着:公主死了,公主被杀了……他的喊声太过凄厉刺耳,越发衬得王宫里诡异寂静得出奇。

理查无力地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

他这才刚回王都啊,就不能让他消消停停,过几天好日子吗!希兹慢慢移动有些僵硬的双腿,穿过鸦雀无声的众人,遥遥望着宫门外的信使,声音有些沙哑:到底怎么回事?班森大人发现公主殿下死在东方居门外,凶手是在场一个叫做东方的人,大人命我来报信……希兹怒喝一声:为什么让你报信,班森人呢?怎么不把凶手捉来见我,他这个王都治安官,不想当了吗?法修大师和泉音小姐,孔拉德会长都正好在场,而且全力维护那个人,和王都卫队对峙起来了,班森大人在那边镇着局面,派我来报信的时候,也已经派人去请求军队增援了。

-------------------------------------------封锁街道,封锁消息。

东方居所在的街道上的住民,都被命令关紧房门躲在里头连窗子也不许开一丝缝隙。

班森很痛苦。

王都治安官这个位子,简直就是天天坐在火山口上。

今天,这火山算是彻底喷发了。

四周的贵族少爷们冲着他张牙舞爪的,眼光凶恶得几乎要吃了他,唾沫星子都溅到他脸上了。

你在干什么?还不立刻把杀人凶手抓起来?你还要干等到什么时候?你对得起国王陛下的重托吗?你对得起你的职责吗?班森心中暗恨。

们平时不是都围着公主殿下,随时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吗?现在凶手就在眼前,你们倒是自己冲上去报仇啊?二十名史坦公国的顶尖卫倒是谁也不说话只是人人阴沉着脸,用那杀人一般的眼光死盯着他,好象他才是害死公主的凶手一般。

班森很想反<回去。

你们都保不住自家的主子,就我手下现在这一百多号普通巡兵,你觉得能派上啥用场?就算是能派上用场他也不会派,修大师和泉音小姐拉德会长,可都拦在那人身前呢,一副你敢动手们就立刻翻脸的表情,你们都看不见吗?这三个人,哪一个是他一个小小的治安官能得罪得起的?更不要说那个东方,又是子的心上人是恐怖绝伦的强者,就算你们用唾沫星子把我淹死,我也不能出头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捉拿工作啊。

能: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赶紧派人去王宫报信,还有下令去调兵而已。

持之间,东方早等得不耐烦轻轻一跃,直接从街中间跃回东方居的楼上,接着喝酒去了。

孔拉德他们几个然也笑笑冲他们挥挥手,一副你们忙们忙,我们不打扰的姿态,然后,精灵跳上楼,法师飞上楼,大奸商慢慢悠悠晃进自家的东方居,很平静地走上楼去了。

二楼那一桌人,就这么悠悠闲闲地靠着窗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楼下兵来兵往,慌慌张张的好不热闹,闲闲地还指点几下,连那时不时响起的几声轻笑,楼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的这种态度无刺激得贵族少爷们愈发冒火,越发跳着脚得催班森动手抓人,开口闭口就说班森心里没有国王,没有法律,尸位素餐,不敢任事。

班森心中冷笑。

要说眼里没有国王,心里没有法律,胡作非为,还真没什么人能胜过眼前这帮纨绔吧。

反正无论是少爷们的瞎催,还是史坦战士的阴冷眼神,他都尽力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只一口咬死了,人手不足,不能冒险。

班森指望的其实不并是军队援助,而是用这个借口拖时间,拖到王宫那边作出反应,派出人来,他这里就可以矛盾上交了。

虽说受罚是一定的,但就算是丢了官,起码也保住了性命,保住了家族。

楼下的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楼上的人,可是悠闲得很。

泉音兴奋地坐在东方身旁,一直在同他说分别之后的事,整张脸都闪闪生光。

她是精灵,天生就对万物的有着神奇敏锐的感应力。

草木的清新,野兽的活力,不同的人身上不同的气息,她全都可以轻易分辨。

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和蛇女是一样的。

她们记在心中的,不是面貌皮相,而是人身上无法掩饰的生命气息。

也因此,东方容貌的变化,对她的影响最低,她在东方身边一直兴致勃勃,说个不停,和当年相处之时,竟是完全一样。

孔拉德,法修,还有杰克,蒂娜,虽然都吓得不轻,但对于泉音精灵本能的判断不能不信,更何况,东方的反应,对泉音的态度,也都证实了这个判断。

大家只好努力适应,努力着要把当年那个孤僻怪老头,和眼前这位绝美的辣手人物给重合到一起来想象了。

杰克和蒂娜虽然有些怨东方这么久都不对他们吐露真相,但是又有什么法子,平白郁闷了一会儿,也只得做罢了。

至于影子,从班森带队接近的时候,就开始隐身了。

他一直悄悄在长街前后,封锁圈内外,各个房子的高处来来去去,观察着王都各处的动静。

虽然一群人坐在一起,但只有泉音一个人笑吟吟说个不停,声音都是轻快欢悦的,而东方只是微笑着,一边饮酒,一边听,偶尔看看楼下的情形。

其他人基本只是干巴巴看着,偶尔才能找到机会插那么一两句话。

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东方,心里想着他当年的样子,和现在的容貌。

估计现在这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回忆着他当年的传奇和现在的故事,果然是只要一冒出头,就要惊天动地,吓死人的恐怖人物啊,只是……看着东方这一身不带半点女性气息的男子装扮,想着关于理查王子美妙爱情的传说故事,除泉音不在意外,其他人几乎都生出了同一个疑问。

怎么回事?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每个人,心里都痒痒得跟猫抓似的,被好奇心折磨得十分痛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巧舌以辩居里,空荡荡的。

孔拉德这个大老板一进来,就吩咐了里头的侍者,拿上最好的酒菜来,然后敢紧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出什么事也不要再冒头。

所以偌大东方居,现在就剩他们几个了。

泉音兴奋地一直跟东方说个不停,大家插不上什么话,只好看着楼下的人奔来跑去的打发时间。

班森当治安官以来,对孔拉德手下在王都的所有公开生意,都很客气,从不找麻烦,万一有什么纠纷闹出来,也时时维护,孔拉德对他印象不差,所以看他在楼下被一群少爷们逼得狼狈不堪,也有那么点小小的同情。

一位公主就这么死在王都大街上,无论班森怎么处置,最后的大棒子都得打到他头上。

谁叫他是治安官呢。

杰克在旁边喃说:我知道东方不会吃亏,这位公主肯定会倒霉。

可怎么也想不到,东方会杀了她。

她要杀我,我便杀她,有何可。

杀就杀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泉音大声赞同,也只有身为精灵,且对除维克多之外,所有人类权贵抱持着敌意的泉音,才会这样毫不在意地讨论一位公主的死亡,难道她不该死吗?为了要装她的任性霸道,天天哄着一群纨绔人人以横行霸道为荣。

得罪大人物的时候,她倒是从不过份,可是那些小人物呢?这些年,这帮子人横冲直撞的,被他们在街上撞死的普通人有多少,还有那些被鞭子打伤,被马蹄踩残的人……我杀她只是因为她得罪了我,和是不是好人,做不做恶,一概无关。

虽然知道泉音这番话是刻意想维护自己东方却实在不以为然。

算是民众眼里的圣女,拯救国家的女英雄,得罪了他,他照样说杀就杀,心中连一个细微的波澜都不会泛起来。

孔拉德叹口气:东方杀了她。

有没有想过。

理查地处境会很艰难。

如果理要靠我委曲求全才能成功。

那我不如连他也一起杀了了事。

东方轻飘飘地说。

孔拉德苦笑。

什么委曲求全啊?你把史坦地战士全杀了。

再把嘉若丝狠狠教训一顿道就不能出气。

非要杀了她才行?而且那样善后起来。

也灵活方便许多啊。

他倒不是替理查着急。

纯粹是为自己这帮人烦恼呢。

无论如何。

他们必然要站在东方这一边地他们这一站出来。

维克多也就被卷进来了。

这回。

整个维斯地贵族们。

可算是要抓着维克多地把柄了。

包庇谋杀犯,而且还是个谋杀公主的谋杀犯。

而且还是个谋杀维斯第一大公国的唯一继承者的谋杀犯……这明晃晃的罪状亮出来,大家终于可以有借口光明正大,齐心合力地对付维克多了。

东方是可以不受拘束意恩仇的,可他们所有的事业还都是千丝万偻地和这个俗世牵系着,真是想想都让人头疼的。

可惜,东方对理查或是维克多的立场是绝不会有闲心去体谅的,他只关心同他亲近的人:希雅跟理查关系是不是很好?是啊们这边公开和理查闹僵了,希雅还是坚持和理查做好朋友。

泉音笑答。

那她为什么要在理查死里逃生劫归来的时候,躲到城外去?东方淡淡问。

总不可能真是爱上理查了流言后伤心欲绝吧?因为受不了骚扰。

孔拉德作为合伙人,对希雅的事清楚一些:希雅是现在王都的第一美女,追求她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都排不完。

她刻意和理查亲近,也是为了拿理查当挡箭牌用。

现在满世界都传理查另有所爱……孔拉德语气一顿,看了东方一眼,见东方全无反应,只得继续说,其他人当然就觉得有了希望了,一窝蜂跑来骚扰希雅,希雅不胜其烦,所以拉着伊芙先躲出城去了。

泉音笑吟吟在旁说:她不知道你来了,否则就是全王都的男人都来向她求爱,她也不会走的。

等会我们就派人去传信给她们……孔拉德叹口气:那也得等这里的事先处理完啊……来了!忽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孔拉德的话,大家都循声望向全无人迹的走道上。

一直在外面四下察看局面的影子慢慢现身出来:王宫那边,大队人马,已经过来了。

孔拉德一步抢到窗前观看,王都的街道,俱是青石铺成。

就算是大队人马来去,远处也看不到烟尘。

然而,他凝神细听,已能听到轰然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孔拉德轻叹:果然来了,只不知道,派来处理这件大事的人是谁。

当带着足足两千多王宫禁卫军的雷蒙伯爵和理查出现在东方居楼下时,班森是彻底放心了。

有国王最信任亲密的雷蒙伯爵和未来国王亲至,终于没他这小人物什么事了。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分散,加重对东方居的封锁,前后街道,各个路口,都有重兵防守。

禁卫军中的几名魔法师也站好合适的位置,或是升上高空,随时准备动手帮忙。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王都闹市里,杀掉一个公主,还悠然留在原地不逃走的人,谁敢小看。

但这两千禁卫,没有人踏进东方居一步,密密麻麻的弓箭架好了,也并不曾射出一支。

王国最精锐的士兵安静地等待着命令,而雷蒙伯爵则代替班森,被一群贵族少爷们围住了。

伯爵大人,害死公主的凶手就在楼上在!快把他抓下来,为公主殿下报仇!雷蒙伯爵沉着脸听着,眼睛看看嘉若丝的尸体,又望望同样沉着脸的理查。

对这位任性妄为,到处给人找不痛快的公主,王都那些老成的大臣贵族们都不喜欢,但再不喜欢,也不会愿意有人眼也不眨一下就把她给杀了。

人家是一位有钱有势的公主痛快,反击她,教训她,甚至拉了理查来帮忙,讲理面前都是规则内的做法。

可直接就下杀手,不留丝毫转还余地,哪怕在嘉若丝的敌人看来,都太过了。

唇亡齿寒,今天你可以一不痛快,就宰了一位公主天我们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你,又是什么下场。

如此轻描淡写地杀戮一个顶级贵族,如此肆无忌惮地践踏法律,无视贵族们高高在上的身份和尊严有哪个贵族,会愿意容忍这样的人的存在?如果照雷蒙伯爵的意见,东方这种人是一定要杀的,可是他这个被国王派来处理这一紧急事件的全权负责人旁边,还死乞白赖硬是什么也不顾地凑过来了一位未来的国王呢。

理查一到这里,又急又快地问了班森几句话,弄清楚了情况后抬头看了东方居二楼那几个人,然后低头走到嘉若丝的尸体旁边,默然凝望,脸上悲容渐深。

几个贵族少爷存心在这挤兑理查亲自出面,你一句我一句地旁边说话。

王子殿下一定要为公主报仇。

王子殿下,公主跟你是一起长大的把你当成亲兄长那样尊敬爱戴……理查猛地抬头,眼眶红红的上满是恨色:嘉若丝是我的妹妹,我爱护她胜过我的生命。

诸神在上件事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严惩凶手。

那就请殿下下令,立刻把楼上的手抓下来。

一直沉默着的护卫首领,终于沉声发话。

查理也没理他,只向雷蒙伯爵说:伯爵大人,既然国王陛下授你全权,就请您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羁押问询,还有事发时,街上的行人,住户,通通都要派人查问。

对了,让验尸官过来,也查验一下……还有什么可查?凶手就在楼上!几个年轻贵族暴燥地叫了起来。

理查冷斥道:事关堂堂公主,事关史坦公国,怎么能随便就听一面之词。

我们一定要把事情前前后后,查得一清二楚,才可以对全国上下,对史坦大公交待……难道,殿下是指我们会撒谎吗?几位少爷,昂起了他们高傲的头。

你们不会撒谎吗?理查微微冷笑,眼神冰冷一个个扫过这群颠狂混乱的少爷们。

有嘉若丝巧妙地控制局面,才能把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联成一张网。

没有了嘉若丝,这帮平时互相还要争风吃醋,闹腾几下的纨绔们,就是一盘散沙,根本形成不了庞大的势力压迫。

马克汉,三年前,你喝醉了酒,一把火烧着东郊民村,还不许村民救火,整夜拍手称赞火势壮大,事后对王国派去调查的官员说,是天雷引燃的大火,当然不是撒谎。

万斯,你今年和去年一样,已经撞死撞伤十个以上的平民。

每次你都告诉巡官,是那些平民自己冲到你马前的,当然,也肯定不是撒谎。

莫朗,上个月你家里有几个美丽的贴身女仆病死。

虽然她们好象身体都非常好,从未有什么大病,但同一时间忽然全病死,自然也全是巧合,绝对不是你撒谎……理查语声平缓,神情漠然,一个个看下来,一个个历数过来,一众如颠似狂的贵族少爷们,也渐渐沉静下来,人人脸色开始变得铁青。

四周一片寂静,士兵们冷漠中,透出一股愤恨来。

贵族们的无法无天,大家都知道,但被理查这么有意把一堆事放在一起加重强调,人们对他们的横行霸道,更是感触深刻。

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啊,无非就是这帮人又来无端欺负人,只不过,这次碰上了个硬荏而已。

凭什么你们害人欺人就没事,如今让人强烈反击一下,就要动用军队,让我们来替你们抓凶手?那人那么强悍,真要硬抓,战死在最前方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小卒。

不知不觉,人心就已经一面倒了。

至于你们……理查冷冷望向那帮护卫,嘉若丝的死,你们有最大的责任。

为了自保,为了推卸责任,你们说谎就更没什么稀奇了。

对你们的话,我们怎能全盘尽信,自是要多方审问,仔细求证的。

那护卫首领倒是比这帮贵族子弟更硬朗,让未来的国王如此逼视,竟还能冷冷一笑:殿下的意思是,我们的话都不能信,只有楼上那人的话才能信了。

任何人的证词,都不能完全相信,我们必须寻找各种佐证来对照,以辩真伪。

派人仔细勘察这里的所有痕迹,检查所有武器,检验尸体,仔细审问每一个在场的人,最后找出真相来,我的说法,有错吗?最后这句话,问的是雷蒙伯爵。

雷蒙伯爵虽是主事官员,但他绝不介意被理查抢走这个烫手的活计。

理查愿意跳出来指手划脚,他还巴不得呢。

只要理查没有明显过于偏袒的行为,只要理查的安排还都说得过去,他是绝不会出头反对的。

殿下说得对,只是,既然大家都指控楼上的人是凶手,不羁押起来,好象也不合适。

指控……理查哼了一声,走到东方居正楼下,对着上头喊一声:这里有人指控你们之中有凶手,你们有话说吗?谁说的,明明是他们杀死了公主,还想冤枉我们,王子殿下,你要主持公道。

杰克一嗓子喊得满街都听得一清二楚。

理查微微一怔,却立刻神情自如地回头看看雷蒙伯爵:楼上的人也在指控他们,既然都指控,那自然是都要羁押的,然后我们再慢慢查证谁的话有理,对吗?雷蒙伯爵还真没法说不对,只是抬头看了看东方居上数人,然后才问理查:王子殿下,你能有把握,让他们接受羁押吗?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快人心对雷蒙伯爵的疑虑,理查只是淡淡说:既然上面我自然有责任上去劝他下来。

我相信伯爵大人的公正。

他也不等别人回话,大步就进了东方居。

一旁那史坦的护卫首领,却忽然大叫了一声:不行!理查置若罔闻,已经直接上楼了。

那护卫首领一咬牙,忽得一跃而起,飞快向东方居冲去。

雷蒙伯爵厉喝一声:干什么?他虽来不及拦阻,但早就占据各个位置的魔法师可是毫不客气,几个警告的火球当即就扔了过来。

那首领冲前脚一滞,冷然说:王子殿下既然要公正,就不能和被指控为杀人凶手的人单独相处。

殿下要参予查案,就算上楼劝人,也该有人在旁边作伴,而且作伴的,还不能是他的人。

你是指责殿下会授意串作假吗?一直惶恐混乱的几个理查家的管事,这时候终于找到事可以做了。

那首领冷笑声:殿下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既然他主导查案,做的每件事就都要光明正大,不能给人指摘的余地。

这么大的案子,所有人可都在看着呢。

就算是这样,也不到你跟上去。

你们身上,也是有罪责的。

那首领迟疑一下,转头向雷蒙伯爵。

雷蒙伯爵无可奈何。

只得翻身下马。

亲自向东方居走去。

在场地人中。

绝对中立。

身份位又够高地。

也只有他了。

楼下地喧闹和争执。

理查听得一清二楚乘着这一阻一拦一纷争地时间。

他又疾又快地说:没时间了整个过程先告诉我。

东方笑说:其实你让他们上来捉我。

也挺有趣地。

理查苦笑。

这里是王都。

别看来了只两千人。

王都各处地军队已经受命。

随时待机而动国王那边也有了准备。

万一真打起来。

立刻可以紧急请来三位剑圣。

两位大魔导士。

东方再强哪道能扛得住数位剑圣和魔导士地联手。

还有大军地围杀?在东方不急不慌地继续喝酒的时候,杰克已经在第一时间,把整个过程飞快地用几句话向理查讲完。

理查终于呼出一口气:这就好了。

我本来想揪住自保防卫……楼梯上脚步声起理查语声一顿,语声诚挚地说:东方,请你相信维斯国法律的公正,配合雷蒙伯爵的查问,好吗?他一边说,一边背对着楼梯疯狂地对东方挤眉弄眼出各种各样的祈求表情,脸上神情变化之复杂简直比歌舞团里的变脸表演更精彩。

旁边几个人,费了老大的劲才能忍住不笑出来。

雷蒙伯爵走上二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一桌子人跟着理查一起,正随意地站起身来。

东方居然还真就答应了理查。

自然,他这么好说话,绝不是因为理查鼻子眼睛都快挤到一起去的哀求鬼脸做得多有趣,或是多可怜。

他只不过是动了一分好奇,很想看看这个全新世界里的官府,都是怎么审案子,而这桩通天的杀人案,最后又能给审出个什么结果来。

于是,东方相当配合地被羁押了。

而在理查绝对公平,绝对光明正大的要求下一众贵族子弟,史坦的护卫,即然同样受到了杀人的指控,自然也要被羁押起来。

但是贵族们就算是犯法,到了治安官署,素来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走个程序就回家的,这里十几个贵族大少爷,雷蒙伯爵还能把他们锁锁铐铐的,扔监狱了去吗?而热情的,一丝不苟地坚持全程参予案件处理的理查,自然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要求官方对这件事,不能有成见,必须以绝对公平地方式来处理。

那自然,东方也得享受同等待遇了。

说是羁押,可是上千士兵在身后众星捧月地簇拥着,最起码表面上,人人都是恭敬的。

甚至不少底层士兵看他的眼神,崇拜敬佩外,还带了点微微的狂热。

枷锁这种东西,绝对是不敢用的,牢房那也是跟他无缘的。

被客客气气,让进官署的大房间,好吃好喝地供着,名贵的茶叶,上等的好酒之外,还没忘过段时间,送些小菜小点心。

窗子外头的院子收拾得干净清爽,居然还有花有草,闷了闲了,出来走几步,绝对没有人干涉。

门口的士兵不象是看守,倒象是给他使唤的卫兵,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是。

雷蒙伯爵还特意从自己家里调了几个精明灵活的男女仆人,放在这里供他差用。

泉音也一直笑吟吟地跟在他旁边,几年离别,自有说完的话。

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待遇,就算是东方这种喜怒无常的魔头,却也没有故意为难查案的人。

雷蒙伯爵似模似样地跑过来问几句话,后面跟着时不时冲他挤眉弄眼,指手划脚,做各种暗示的理查,东方也很给面子,问三句他总会简单地答上一句话。

东方身边的杰克和蒂娜,又都努力帮着把东方简短的答话,给补充描述得详细周密。

至于孔拉德和法修泉音,则自称是后来赶到,路见不平,纯粹为了一个普通维斯国民的义务,所以要站在正义的这一边,为东方做证。

当然对于这样正义凛然的话,雷蒙伯爵抱着十二分之怀疑。

而那些贵族少爷们,虽然有同等待遇,但却人人上蹿下跳,心浮气燥,绝无此等悠闲心境。

雷蒙伯爵问一句,他们能抢白十句。

什么意思?你把我们当犯人吗?伯爵大人,你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讨好未来的国王了?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要处理好,否则我们跟你没完!史坦大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雷蒙伯爵自己也渐渐心浮气燥。

这么大的事,你们家的老爷子都要小心谨慎处才敢说话们倒是一个叫嚣得比一个大声。

还敢拿史坦大公来压我?理查都要当国王了,对我还是客客气气的呢。

史坦大公再有权有势,毕竟也只是一个地方公国之主,我可是维斯中权力中柩的重臣……伯爵一生气,脸往下一拉借口不能让他们串供,要把十几人全分开关押,送小单间去。

少爷们倒是知道要抗议不公平对待什么东方身边有美女精灵陪着没事,他们却要被分开。

理查闲闲答一句:杰克蒂娜和你们一样,在第一次讯问后已经被分开了,法修和孔拉德为示公正主动跟东方分开了。

泉音与东方是朋友,为免证词有私,已经主动放弃证人资格,无需串供,自然可以在一起,你们要叫亲友来陪也没问题。

他微笑着问众人要不要我请你们的父亲兄长赶紧过来陪你们。

到处闯祸的纨绔子弟不怕自家老爹的还真不多理查这么一堵,还真说不出话来。

理查得理不饶人地吩咐把众人强行分押虽然他们还是一个个中气十足地连声抗议,也没人再理会了。

雷蒙伯爵还闲闲交待一句他们叫,大家只当没听见也不给送一口,他们叫干了嗓子,自然也安生了。

而对护卫们的讯问,也同样不顺利。

这些护卫对于雷蒙伯爵的问题绝不肯正面回答,总是绕来绕去地转圈子。

问了老半天,除了一口咬定是东方杀了公主,其他的,什么也没透露。

雷蒙伯爵心笑。

不愿承认是他们先追着东方喊打喊杀,所有人围着砍一个人,步步紧逼吗?可是这闹得全城皆知的大事。

整条街上没来得及跑开的人,街道两边屋子里的住户,东方居的侍者管事们,还有事发之前,在东方居被赶走的人,一路上见到嘉若丝他们一行快马横冲直撞的路人,理查家里挨过打的仆人们,加加起来,几百号人的口供可都摆在那里呢。

岂是你们嘴紧就能掩得住。

三方的主要人物都问完一遍,雷伯爵自己也有些口干舌燥,然而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下头人就送上了上百份的旁观者口供。

虽然叙述者身份不同,旁观的角度也不同,基本上口供内容却也差不多。

嘉若丝公主殿下无端找东方的麻烦,还公开在窗子里大喊,要毁东方的容,并且特意用了含诅咒之力的刀。

这话可是大街两边,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公主殿下从窗子跌下来,东方抓住了她,可一没杀她,二没利用她做人质,轻易就放了她,情愿独力面对二十个凶悍的卫士,这是多么有骑士风度,有英雄气概的行为。

只是在混战中,嘉若丝公主的侍卫自己跌出来,错手之下,不小心一刀割破了公主殿下的要害。

本来神官都已经赶来了,可谁叫公主自己要往刀上下诅咒呢?神官救治不及,这才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

而验尸官也验过,公主咽喉的伤口确实是护卫的刀锋造成的。

刀上和伤口上的诅咒,也由神官们确认过了。

自然,贵族少爷们和史坦护卫们,都是一口咬定,是东方故意把那护卫打飞出去,伤了公主殿下。

但这种完全想当然的话,没有证据,怎么坐实?就算是雷蒙伯爵,根据诸多口供,让手下们复演当时的战况,都很难相信,在那么多护卫的围护下,东方连嘉若丝的动作位置都看不清,又怎么可能在电光火石间,把力量方位掌握得如此准确地借刀杀人。

而其他旁观的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玄奥来,只是认定,确确实实,公主殿下是死在自己护卫手里的。

法修和孔拉德虽然其实没来得及看到嘉若丝是怎么死的,但却言之凿凿,硬说他们看到了,还拍胸脯保证,这件事和东方没关系。

孔拉德也就罢了,法修一个堂堂大法师,怎么说,他的眼光和判断,也比一群半桶水的贵族,和已经急疯了的护卫们更可信吧?总而言之,随随便便一查,那就是铁证如山。

嘉若丝公主殿下,纯属自作自受,东方就是一个倒霉的受害者,哪怕公主死了,还要被她连累,被人安上凶手的帽子。

以理查对东方的维护,哪怕真是东方杀了嘉若丝,理查也会一口咬定,自卫杀人,无可奈何,来为东方辩护的,更何况现在,一堆人都能证明,嘉若丝只是混战中被误杀的,而误杀她的,也只是她自己的护卫,关东方什么事啊。

没道理要东方在被十个人乱刀追斩的时候,手脚还不能乱动,以防某个倒霉蛋被打飞后,伤着公主吧?到了晚上的时候,虽说只有雷蒙伯爵,理查,和书记官们有资格看口供,但几百人的讯问,自然有无数士兵,杂役,小吏们听得清清楚楚,悄悄在私下一传,里里外外,几千个士兵,都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人人都觉得,嘉若丝是活该,人人都对东方的本领和风度,佩服得一塌糊涂。

大家几乎是带着兴奋,欢喜,和敬仰,在私下传递着这个所谓的东方力破群刀,公主做法自毙的故事。

当天晚上,这大快人心的故事,就悄悄传遍全城,许多普通老百姓,关了门在家里偷偷庆祝。

大半夜的,就有民众,隔着老远,往治安官署这边遥望,或是在这附近徘徊,都迫切地想知道,事情最终的结果。

那位美丽的,勇敢的,充满传奇的东方,可千千万万,不要被权贵陷进这场冤案里啊。

不过,伟大的理查王子,一定会保护他到底的吧?人们这样猜测着,向往着。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利益使然在底层民心激荡的时候,贵族们也开始流水价地到治安官署这边来亲自拜访,或者派使者来查问情况。

雷蒙伯爵和理查一个个地应付下,累得头晕脑涨,唇干舌燥。

影子隐了身,悄悄到处乱转,贵族少爷们慌乱的丑态,史坦护卫们渐渐绝望无奈的心境,各色贵族们的诸般面貌,士兵和国民们的兴奋快意,贵族少爷背后家族的荒落和动作,史坦大公驻京势力们的奔走运动,它军警经旁观,再悄悄潜到关押东方的地方,把大致情况通报一下。

泉音大是欢喜:这样铁证如山,又有理查在那边看着,谁也别想把罪名栽给你。

影子也欣然点头:你当时故意借护卫的手杀了嘉若丝,这一招后手留得真是太妙了。

其实照我的性子,本来是想,在她最得意的时候,直接把她的脑袋摘下来的。

东方那语气,像是在说要摘一朵花。

泉音和法修都打了个寒战。

那为什么最后又没有做?影子苦涩地问。

总不可能是忽然间考虑到理查的立场,所以心软了吧?她当时很得意地向我炫耀她的刀全家了诅咒,我就想让她尝尝自己的诅咒,顺便看看你们传得神乎其神的魔法,能不能救回来。

东方摇摇头,很有些遗憾地说,看起来,神官们的本事也有限得很啊。

这个,如果是大主教的话,肯定可以压得住诅咒之力。

不过,维斯现在没有大主教,就算有,在预定不知道有诅咒存在的情况下,施用的法术也不会够强。

影子喃喃地解释着。

泉音笑笑:不管为了什么,反正她死了,你也没事,真是大快人心。

没事……东方冷冷一笑,未必吧!这么多证人,这么多证据,又有理查在,还有谁能不顾是非曲直,把黑的说成白的吗?泉音不能置信地问。

一个公主死了,一个背后有着强大地方势力的公主死了,不管真相如何,中枢必须对地方的强势人物做出安抚。

权力场上的是,东方已经看得太多了。

如果没有理查的话,自然如此,可现在谁能忽略理查的意见?理查也没做什么回授人以柄的事,他要求的,也只是一个公平的裁决而已。

况且再怎么说,我们背后的势力,国王也需要考虑一下吧。

还有,那么多民众,那么多民意……东方漠然打断他的话:民意?民意很重要吗。

上位者眼中,从来没有是非,只有利害。

不管在什么世界,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对于东方的判断,泉音和影子,都有些难以想象。

难道理查和维克多的势力加在一起,还不足以压住天平的平衡。

然而,在天将明未明的时候,理查和雷蒙伯爵被召进了王宫。

一夜没睡的国王,安静地听他们讲完了整个审问查证的过程。

苍老的希兹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平静地说:东方必须受到处罚。

理查立即站了起来:父王……理查。

我知道你很在乎他,我知道维克多的人也站在他这一边,我也知道他很强。

有你和维克多的力量维护,他可以免予被处死。

但是剩下的,苦刑,囚禁,流放,哪怕是任选一样,都行,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就算这样,我们作为王族,作为嘉若丝在王都的保护者,还必须给予史坦公国许多好处,才能平息史坦大公和史坦民众的愤怒。

国王抬手,阻止理查开口,语气平缓地说:不要跟我说谁是谁非。

我只知道,嘉若丝是公主,而东方是一个平民。

嘉若丝死了,而东方还活着。

平民和公主,不能放在同样的天平两边来衡量,这是王国秩序的基石。

嘉若丝是史坦的公主,是史坦唯一的继承人而这个国家,需要安定。

让东方一个人承担,对他是不公平,可是,让无数人为了东方在混乱杀伐中死去,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理查徐徐摇了摇头:父王,我不同意……希兹凝视自己的儿子:理查,所有人都知道,你必将成为国王。

而身为君主,孰重孰轻,我不相信你看不明白。

如果连这样的选择,你都会做错,那么,即使我身边现在只剩你这一个儿子,我也不敢把王座交给你,就算我愿意,维斯王国的贵族们,也不会同意。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按理说,无论理查跟东方有多么深厚的关系,此时也只能退让。

然而,理查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甚至还微微笑了一笑:父王,无论如何,要这样处置东方,是不可能办到了。

希兹一怔。

他这个儿子从来就不是一冲动热血之人,自己连王座之事,都毫不隐讳的表明了态度,他竟然还会这样坚持己见?难道自己居然也生了个跟维克多一样,把情意看得比王位还要重要的贵族异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雷蒙伯爵也皱起了眉头:理查,你怎么就这样护着那个东方。

这个国家的安定,难道还比不上一理查摇摇头,平静地打断他的话:伯爵,恐怕你弄错了。

我护着的不是东方,而这个是这个国家。

如果父王坚持要把东方抓起来重处,这个国家才真的会失去安定,陷入混乱。

他看看不以为然的雷蒙伯爵和若有所思的国王,轻轻叹息一声:你们知道东方很强,可是,你们一定从来没有想到过,东方的强大,不逊于任何一个大魔导士雷蒙伯爵弟弟惊呼一声,而希兹微微一颤,差一点就站了起来。

父王,东方就是那个你一直在猜测的,打败了亡灵法师的神秘人。

因为他,我才能活着回来。

我相信,父王派出去查证的密使,过不了几天,就会把同样的消息,报上来了。

在治安官署之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东方终于对这样的无聊坐等有些厌烦了。

所谓的审案子,一点也不精彩热闹有趣,人家不过是花上冗长的时间,一个一个人的问话,然后再整理供词罢了。

没有大堂上精彩的唇枪舌剑,针锋相对,没有一点起伏乐趣可言。

哪怕泉音有三天三夜说不完的话,那怕治安官署对他的招待其实还是十分周到妥当,但即使是这种形式上的羁押,东方也不可能一直忍受下去。

一大清早,他就推开房门,和泉音四下闲走。

四周静静悄悄一片。

忙了一天一夜之后,该查的事情,该问的话都做完了。

连那些大喊大叫被关小调那间的贵族们,也都累得消停了。

没有热闹看,没有冲突瞧,这世界已经安静得有些无聊了。

然而,东方出入行走过的地方,士兵们看守们,都微笑着望着他,有的人居然还主动对他行礼致敬。

东方皱眉。

看着治安官署那明明敞开的大门,他竟然难得地犹豫了一下。

依着他的性子,此刻是很想直接扬长而去,如果有人过来阻拦围捕,那就更热闹,更有趣了。

但是,这些底层士兵发自内心表达出来的这种善意和敬佩,是如此真诚,而他若是要走,这些人职责所在,就必须硬挡。

他要闯出去是吹口气般简单,这些人却必要承担失职之责了。

正好,一脸疲惫的理查和神情似有怔愕,似有欢喜的雷蒙伯爵,双骑快马,到了大门口,隔着大门,正好看到东方,都是一愣。

理查一看东方神情,再看看四下情况,立刻猜到东方想干什么,心下暗呼侥幸。

自己要再来晚一点,东方把事情闹大,各方可就没这么好下台了。

他连忙笑着跳下马:东方,我们可以回去了。

没事了?泉音很是欣喜。

东方倒是有些诧异。

难道他居然料错了,杀掉一个公主,就这么轻飘飘啥事也没有了?只是初期调查,认为事情和东方应该没有太大关系。

不过因为事关重大,最终定案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国王,重臣,甚至史坦大公都可能要会商决定。

所以在这之前,东方不用受羁押,只要不离开王都就好。

理查眨眨眼,小小声说:其实禁令归禁令,东方出城转转玩玩,也不会有谁不识相,真跑来计较的。

跟他并肩进来的雷蒙伯爵还真是一脸严肃,对于王子殿下如此目无法纪的话,居然好像没听见。

泉音听得微微笑。

理查倒还真是了解东方。

以他的性情,没准还真会为了挑战禁令,故意出城找机会闹事,理查这最后一句补充,怕是反而让东方短期内没了出城的兴致。

我们先回去吧,皮特他们可一直在担心你呢。

理查笑着说,雷蒙伯爵也点点头,表示同意放心。

旁边居然还真有那热心的士兵,自动自发牵了两匹马过来。

给东方和泉音代步。

泉音笑问:那其他人呢?都会分批放出来的。

我们先走,不用等他们。

理查笑说。

他是看着东方的耐心快耗尽了,为防有什么没必要的冲突发生,赶紧先把东方哄回去再说。

对他这点小心眼,东方虽有察觉,却也不计较。

三人并肩出了官署大门,刚刚上了马,还没走出多远,却见大街两边尽头,呼啦啦,冒出许多人。

倒似挡住了去路一般。

泉音有些惊讶,是谁这么不识趣,这么点人,难道还能留难得了东方。

东方有些不解的略一挑眉。

他目光敏锐,虽是借着天明的微光,看着长街尽头,也是清晰明了,堵在街口的,看那打扮,全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啊。

这个时候,普通人应该大部分都在睡觉,哪有闲功夫来堵治安官署的大路?治安官署门前的士兵也惊讶地握紧了武器,准备应变。

连雷蒙伯爵刚在里面吩咐下属去把那些关着的一干人等都陆续放出来,忽然发觉外头气氛不对,也忙走了出来。

鼓掌声忽然响起。

初时是人群中的什么人自发鼓掌,尚是零零落落,转眼间,就响成一片,竟如雷鸣怒涛一般,久久不绝。

街头巷尾,无数人大力鼓掌,大声欢呼。

没事了,没事了,终于没事了!国王英明,殿下万岁……人们满面笑容,满脸兴奋地大声呼喊着。

如此声势,连东方都吓了一跳。

除了苗家子弟,神教下属,他还从来没被别的人这么崇拜佩服过呢?相比这种崇敬,他反倒对世人的仇恨,怨毒,更加适应一些。

莫名其妙,被人如此热爱尊崇,这简直有辱他万恶之首,一代魔王的尊严阿。

第二百二十五章 求爱生涯理查笑着说:你是随手出气,可是你看,王都的民众有多么爱戴你。

泉音也笑了:谁让嘉若丝殿下这么不得人心。

理查微笑不语。

其实嘉若丝虽然刻意要任性霸道,但过于让民众生怨的事,她一向注意尽量少做。

麻烦的是,以她为中心凑在一起的那群纨绔们,虽说大奸大恶的事没本事干,但每人每月都少不了欺压几回良民。

嘉若丝本来就是要利用他们去闯祸,去得罪人的,在这些事上,自然不敢拘束得他们太过。

天长日久下来,民众的积怨,自是越来越深。

他们三匹马徐徐向前,民众们,纷纷让路,沿途用力鼓掌欢呼,不断地高呼国王英明,王子万岁,还不断大叫着东方的名字。

沿途的住户商家,纷纷开门开窗,竟也一起跟着鼓掌。

一路上,不断有人急急忙忙冒出来,欢欣鼓舞地跟着高声呐喊。

天色还未全明,王都倒是想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光一样沸沸扬扬了。

刚刚被放出来的大小贵族子弟和史坦护卫们,听说东方啥事也没有就被放走了,本来是个个暴跳如雷的,可是听到外头如惊雷轰然,怒涛不绝的掌声,看见长街尽头,无数人欢呼鼓掌,无数人高喊大叫,那样兴高采烈,仿佛过节一般,无不脸色惨白。

被人如此夹道欢呼,让东方感到十分不适应。

他不过就是随手宰了个任性嚣张的女人而已,至于是闹出这么大动静吗?是你安排的吧?东方不悦地盯着理查。

就算他做的事再怎么大快人心,他也并不相信,会有小半城的百姓如此自发自觉,不惧权贵地放弃温暖的被窝,起个大早为他造势。

大家对你的感激之意是真的,也都一直在为你担心,为你祈祷。

我……我只是派人多多推动了几下,小小煽动了几回,在混在人群主动鼓掌欢呼罢了。

理查笑嘻嘻地,也有些得意:这种事情,只要有个领头的人点火,民众的热情自然就高涨起来了。

就算有人要报复,要计较,这小半城的人都站在你这一边,法不责众,他们也没有办法。

以民意挟制君王,在哪里都是大忌。

你暗中动的手脚,你的父王会不知道?理查努力庄重摆手:当民意和君意相违背时,我的行动才是大忌。

而现在,我的父王正需要民意给他足够的理由,不追究这件事。

所以我这是体贴上意。

嗯?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东方可绝不相信,国王会因为他是受害者,就公正地要保护他。

我告诉父王,是你打败了亡灵发师,是你救了我。

泉音点点头:这么大的功劳,是可以抵消得了一个公主的死亡了东方冷哼一声,而理查低低冷笑。

单纯的精灵,恐怕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人类的无情。

再热乎的功劳,对君王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可是东方,明显有不逊于任何大魔导士的力量,而这种顶级强者,可遇而不可求。

虽然一伟大魔导士不可能代替千军万马,但这种恐怖的强者,如果肆无忌惮地到处杀人破坏,却是防不胜防,多一个大魔导士,就等于国家的威慑力又增长了一步,而和一个大魔导士接下死仇,就等于该自己国家找了一个最大的麻烦。

就算是爆发国战,莫安队千军万马,大魔导士或是剑圣,只要他们自己不愿死战到底,也都可以全身而退。

就算是国王现在能调动十万大军,能请动三名剑圣,两名大魔导士又怎么样?只要东方不打硬仗,只求脱身,他们还是很难困死他。

而如果东方翻了脸,想要报仇算账世界者理查和东方的关系,让这个有着大魔导士力量的人为维斯所用,还是让一个大魔导士满世界跟自己找麻烦,这个 实在是海无悬念啊。

父王暂时是不会得罪东方的,但也不能立刻就把东方从这案子里摘请了。

他为人谨慎,首先要等他的人马汇报消息,确认了东方的本事。

另外,史坦大公那边,也得想法子交代过去。

所以这案子目前就先不置可否,慢慢拖着了。

泉音问。

算是吧。

理查淡淡应着。

这么大的案子,就算要摘清东方,至少在脸面上,国王的该自己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

后面的麻烦,还多着呢,但那都是他的麻烦了,已经和东方无关。

泉音大致也能猜出一些,笑说:没关系,国王的暗示,你的维护,足够大部分贵族和官员们做出选择了吧,再说维克多应该也快到了,虽然他人缘差,可是谁也不敢忽视他的意见。

他往这边一站,分量也够重了。

理查面露关切之色询问:维克多正在回来吗?怎么样,这次的事由指望吗?泉音小吟吟说:这一次啊,他和美丽的女王陛下,一起比剑,游猎,还一块跟蛮族打了好几仗,关系好得出奇。

理查眼前一亮:那就是有希望!有什么希望啊?维克多信上一直说,他们并肩作战的次数一多,都拿对方当好战友,好朋友,那种事,多想一想,都不自在了。

泉音摇头失笑。

理查皱了眉,摇摇头: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泉音不以为然看他一眼:得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高兴着呢。

孔拉德说过,你也未必愿意维克多和萨京女王或任何有雄厚背景的女人联姻。

理查一阵乱咳。

泉音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至少你从没做过什么手脚,相比别人算好的了。

作为未来的国王,你能这样已经不错了,维克多不会跟你计较这种事,我们就更不会多事了。

东方居然也略有些好奇了:维克多在做什么?他啊,在满世界追求美女啊。

泉音笑吟吟地解释。

维克多虽然和理查暗中合作,期盼着理查成为国王后,自己的领民能得到足够的保障和安全,但谁也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维克多对于自己的妻子也并非没有期待,如果能借婚姻给领地更多的保障,自然更好。

但要完全只以利害关系来考虑娶妻事宜,他又不能接受。

辗转反侧,思之再三,最后他还是决定去见见孔拉德给他介绍的美女。

维克多早已不再年轻,对于婚姻,对于爱情的看法也较豁达,并不觉得,这种感情,必须无比纯洁,必须一尘不染,任何婚姻也不能完全不考虑现实。

只是若只虑得失,把婚姻当成买卖一般,斤斤两两计较清楚,他绝对做不到而已。

所以他想,如果彼此看得对眼,确实能产生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奇爱情,那谈谈婚姻,也无妨。

若实在并无情爱,他也不打算勉强。

因为是追求美女,不是冒险游历,身旁这些密友自然是不好带的,只有艾伦跟他同行而已。

本来他虽不年轻,但也成熟稳重,虽没理查这么英俊漂亮,倒也英伟不群,身为一国大公,坐拥敌国之富,还是大陆上最年轻的剑圣,走到哪里好不该是明晃晃,亮堂堂,金光闪闪,耀人眼目,吸引一对美女的?然而,倒霉的维克多,求爱之路却总是不顺啊不顺。

安伽的伊丝丽公主才十六岁,在她看来,三十来岁的剑圣,那就是个老头子了。

被父亲逼着出来见客,吓得眼泪汪汪,直打哆嗦,害维克多以为自己变成了残害少女的怪叔叔。

维克多只在安伽王宫吃了一顿饭,就落荒而逃了。

回国后听说,还是个小女孩的公主,嫁给了一位重病缠身的老公爵,他居然还郁郁不安,没来由地内疚了一阵子。

不过,一年之后,成为寡妇的公主在王族势力支持下,打败了公爵所有的远亲,继承了公爵的一切。

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地一转身就嫁给了一个年轻英俊的低等贵族,让那个漂亮的小贵族一跃成为安伽实力最大的领主之一,把国王气得大病了一场。

而这时,维克多正在奥撒兰的华沙大公妃家做客。

这位孀居的大公妃美丽无比,风情万种,又有洞彻人生的智慧,对不会武技,却不谁都懂得欣赏勇士。

同她相处,总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维克多虽是身经百战,在情场上,却还是个傻乎乎的处哥。

在当地盘桓了两个多月,自觉对这位美丽智慧大度从容的大公妃十分钟情,于是很热情地开口求婚。

美丽的大公妃微笑说着:如果你是来做客的第一天就向我求婚,我真的会立刻答应的。

可是这两个多月来,我知道了你是个好人,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朋友,所以现在,我不忍心嫁给你了。

维克多被打击得晕头转向,后头大公妃的解释都没听得有多清楚。

向他们这种身份的顶级贵族,谈到联姻,一定有太多的利益牵扯,又碍着两个国家,将来没准还会有气多厉害谋划,利益交换。

就算是成为夫妻,也是绝对不合适走得太近的。

而若是嫁给了维克多,大公妃觉得将来若是有事,会不好意思对维克多下手。

大公妃心中完美的生活,是找一个身份相当,互不干涉的丈夫,彼此各取所需,再找几个漂亮情人,以弥补情感需求。

而维克多这人太好了,大公妃嫁了他,找情人对不起他,不找情人,又对不起自己。

而维克多肯定不会找情人,这种丈夫太认真了,哪怕权高位重,也不符合大公妃所认可的夫妻游戏规则。

于是倒霉的维克多,这次自以为十拿九稳的求婚居然也失败了。

他灰头土脸地回了国,捧着深受打击的纯爱之心,打算用一生的悲苦来回味这段初恋。

不过,事实证明,初恋是美好的,而初次失恋的痛苦就像麦秸的火,嘭地一下热热烈烈窜得好高,然后过不了多久,就烧尽了。

不过过了几个月,维克多就已经恢复过来了。

再过了大半年,萨京女王送来了邀请信,他就兴兴头头地去了。

一个战乱之地的效果女王,和一位经常冲锋陷阵大公凑到一块,就像磁石一样互相吸引着。

维克多居然在萨京呆了大半年。

寄回来的信,不是称赞女王的英武果决,战力惊人,就是说,一块冲锋陷阵,和蛮族作战有多么爽利痛快。

字里行间,一片雀跃欢喜,倒是比在维斯国内那沉闷的生活,开心多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回维克多的大事,可算是有着落了。

结果,前不久又收到来信,维克多早绝了求婚的念头,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怎么跟战场上的好兄弟求婚,而且女王陛下那边,好像也有同感,已经开始寻找新的丈夫人选了。

听了维克多这几年倒霉的求爱生涯,东方也为之失笑。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有美来归东方自己素来不愁没有美人倾心,所以推己及人,他一直觉得,有本事的人,美人情爱,自然是唾手可得。

维克多在这方面居然会如此没用,在他看来简直是令人惊奇。

所以倒是只觉好笑。

理查在一旁得意地笑:我亲爱的维克多叔叔要是肯早早向我请教,多学几招的话,现在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泉音不以为然地瞄他一眼,再笑吟吟看看东方,眼中嘲讽之意尽露,理查厚比城墙的脸皮也是微红,连声咳嗽。

满城欢呼声中,他们慢悠悠且说且行,不一时便回了理查家里。

皮特听说东方杀了公主,惹了大祸,后悔自责了不知多少回,要不是理查派人安抚劝阻,桑迪等年轻人冲动起来,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事。

这时听说东方没事人一般回来了,众人都是狂喜着迎出去。

玛汀大急大忧之后又是大喜大惊,一头撞到东方怀里去,痛哭失声。

东方居然没能立刻让开,只能黑着脸,让这位大美女无比亲密地趴在自己身上大哭。

泉音大是惊讶,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看东方,再看看玛汀,脸上露出颇有深意的奇异笑容。

理查则在一旁眼红得厉害。

这种事,永远也无法习惯啊,无论再看多少回,他对这些漂亮姑娘可以无所顾忌和东方亲近的事实,他都照样妒忌得不行。

他实在是也很想有样学样,和大家一样赖在东方旁边,可是他却做不到。

东方这桩悬在半空中的案子,可不是国王随便说一声无罪,就能解决的,还需要他去到处运动安排。

于是他只能怏怏离去。

而这碍事的家伙一走,东方就随口给泉音和歌舞团众人做了介绍。

泉音对人类权贵很有怨气,但对这些底层民众却并无仇恨之心,就算为着东方,爱屋及乌,对歌舞团,也十分友善。

而泉音那超尘脱俗的美丽和精灵的身份,也令的歌舞团的人们惊叹无比。

大家看她,就如看着诸神创造的艺术品一样,充满了喜爱,倾慕,珍惜之意,绝无一丝一毫的鄙夷和防备。

转眼间,他们就相处甚欢,纵然东方还是冷淡如常,他们倒是有了说不完的话,特别是在一起交流起各自和东方的零星趣事,更是兴味盎然。

转眼间,就这么过了两三天。

希兹国王倒是很乐意替维斯国在招揽一个大魔导士,但整件事,如何运作,怎样平息,其间有多少困难,他只是通通不理,全权交给理查出头去顶。

理查天天在外头跑,一个一个重臣,一个一个贵族去单独拜访,尤其牵涉到这件案子的那些贵族少爷们,理查得一一去拜访他们背后的父兄。

人人都是老狐狸,没有一个是省事好说话的主。

舍面子,付代价,做交易,这一场场谈判交锋下来,真个叫人筋疲力尽,神昏智竭。

希兹这么十多年来就是如此,再大的风波,再大的争议,他总是悄然控制着大局,却又从容置身于事外。

出头露面的是理查,某些人有怨有恨有不满,也是只会冲着一力维护东方的理查去。

然而,这么多麻烦,理查只一个人闷头去奔走,却没有对东方提过一个字。

再怎么忙碌疲惫,他每天也要抽时间来看东方一会儿,哪怕只是极短的时间,哪怕在那个时候,东方也许根本没心情没空闲理会他,他也会谈笑风生地说一会话,在微笑着离开。

而他隐藏在笑容下的艰难,歌舞团的人不懂,泉音不敏感,东方,却是不在意。

孔拉德倒是很清楚地看明白,这几天东奔西走的理查过得有多么辛苦,但是他和法修却一次也没上门看过东方。

这有什么办法,表面上,维克多和理查还是敌对关系,双方总是要保持距离的。

好在泉音是精灵,一向不理会人类世界的种种规则,又是纯以跟东方的私人交情,硬要留在一块,倒也没有大碍。

而私下里,影子偷偷潜进潜出,帮忙传消息,递消息,也不受人注意。

所以两边的消息还是通畅的。

孔拉德也派了人去寻找希雅和伊芙。

而这两天,东方的日子倒是很简单,吃吃喝喝,逛逛园子,和大家聊聊,也就过去了。

他也曾经想过要出门走走看看,好好逛逛这王都。

结果一出门就让老百姓包围着欢呼,把他又给郁闷回去了。

东方心里对理查极之不满。

用得着这么怂恿造势吗?这都两三天了,这群人的热情怎么还没散啊?两天之后,希雅这个王都第一美女,俏生生到了他面前,哄着眼睛奔向他,保住就再也不撒手。

这一次,东方态度比上回玛汀冲过来时,好了太多,神情间竟带些温柔之意,轻轻抚着美人香肩,居然还低声安慰。

伊芙来晚了一步,她先回了东方居。

亲手挖开了店堂后方的小园子,取出分手之后,希雅亲手为东方酿的酒。

酿好了的酒,就深埋在东方居,她与伊芙相约,他年重会之时,尽起美酒,让那人能纵情一饮。

等伊芙带了酒赶到的时候,希雅已经同东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笑吟吟,得意洋洋扳着指头计算他们已经多么多么有钱,眨着眼睛,有点炫耀,有些好玩地讲述被全王都的贵族子弟们追求的趣事,挑出几个最好玩的故事,和数个还算出色的人,详细解说一番,说起这数年来,生意扩张,经历挑战,各种风波,多少苦楚都变成了趣事逸闻,她讲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而伊芙从来不出色,不显眼。

她一个人,扛着担着十几坛酒,静悄悄地来。

看到希雅靠在东方身上说话,她也不抢过去。

这么多年分别,哪怕曾思念千万遍,而这一刻相会,她只是微笑着,替东方倒好酒,递过去。

看到东方闻着酒香时,微微的动容,看着东方一口饮尽时的惬意舒畅,然后,接过空碗,再次倒满。

她讷于言词,从来都和精明灵动无缘。

所以,她只是安静地听希雅述说她们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喜乐。

偶尔,她也为自己和希雅倒上一杯,她们浅浅地呷一口,算是陪东方饮酒。

虽然希雅是酿酒第一人,虽然伊芙这几年也跟着一起做的都是酒生意,但她们都不是酒徒。

只有看着东方饮酒时的豪逸之兴,才会有这样的满足和快意,才会有相要共饮一杯的默契和行动。

她们还是习惯性地,从不主动问起东方在这数年分别中的故事,虽然她们自己,哪怕是最隐秘的情怀变化,也从来不曾瞒过东方。

然而,这一次,东方并不是像面对泉音那样,只安静地听。

偶尔,他也说。

去说那千万里无边无际的森林,去说那飞扬九天,乘风行云地三头枭,去说那狡猾聪明,却比人类更有情义的地狼,还有千年岁月,独自一池的冰鲡。

那蒙昧而传奇的世界,那忙黄而单纯的天地,听得两女满心向往。

他重新踏入人世,他和歌舞团的有趣际遇,他们天南海北,演节目,享大名,游山玩水的悠哉游哉。

大半年的时光匆匆过,他与一个小小歌舞团的相处时光,竟远比当年,他们三人同行的时间还多了许多许多。

然而,她们只是听,只是笑,只是微那一个个趣事而欢喜,为那一次次异峰突起而惊呼,却浑然不记得要去计较,这大半年时光,东方不但不赶来相见,甚至没有试图给她们传过一次信。

而她们,依然时时思念他,依然以为他在森林深处,依然亲笔写下一封封书信,抄写程序多份,每个月派人随着酒送到森林边。

在这相逢的喜悦之前,一切一切,都不重要了。

然后,东方把怀里睡大觉的蛇女抓出来,逗醒。

小小的蛇身,小小的面容,让人浑忘当年御使万兽的巨大半神威仪,希雅和伊芙连声叫着好可爱,伸手你抢我夺,倒把蛇女吓得跳起来,三下两下,飞闪如电,跳到一整坛酒里打滚游泳,喝酒,酣睡去了。

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连泉音都微笑着退了开来,有意地不去介入打扰。

而歌舞团一干人等,早就晕了头了。

王都第一美女,甚至也可以说是维斯第一美女的出现,并不至于让这群天天看着东方的家伙过于惊艳。

问题在于,人家希雅小姐可是高叫着东方,眼睛红红无比激动地扑过去的啊。

跟泉音有朋友关系,可以说是巧合,可是,跟希雅小姐,伊芙小姐也同样是关系无比亲近,名字还又叫东方,这……这就……当年万兽齐迎的盛事之后,关于东方这个传奇人物的一切,早就传得人尽皆知。

据说他和维斯第一美女关系亲密,据说,他身上有精灵血统。

同样叫东方,还同样出奇地有本事,又同样让泉音,和希雅这么在意,估计没什么人还会相信,这纯属巧合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不可能再瞒住,更何况,东方也没有打算去瞒。

他早已对泉音示意,不必对歌舞团众人隐瞒。

所以,在一堆人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合不上的时候,泉音便笑吟吟点头,微笑着说:没错,就是他!第二百二十七章 烈火烹油泉音一语惊人,屋里哗啦啦,掉了一地的下巴。

惊呼,激动,那都是难免的。

晕乎乎一时不知道北在哪儿,那也是有那么片刻的。

然而,很快,大家就都镇静下来了。

实在是这大半年内,跟东方混在一起,震惊的事情一样接一样,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已经锻炼得十分皮实了。

事实上,就算是听说东方其实贵为国王,或是听说他是神仙下凡,他们也都一样会惊诧之,激动之,然后点点头,自自然然地接受下来了。

那一桩桩,一件件,早就让他们习惯性地认定了,任何神奇的事,发生在东方身上,都没什么稀奇的。

甚至就连曾经那么那么崇拜传说中的东方的桑迪,也没有太多失态。

那个被传成神一样,遥远的,叫做东方的老人,只是一个梦中的偶像。

而这个教他剑舞,授他绝艺,创出无数奇迹,改变他们生命的东方,确实眼前鲜活的人。

这大半年经历下来,桑迪见识大增,遥远的偶像已经渐渐褪色,而成为勇士英雄的梦想,却分明因着东方正在实现。

东方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对大家来说,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东方,是他们的伙伴和朋友,尽管他嘴上总是并不承认。

整个歌舞团在最初的惊叹之后,对东方的态度竟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倒让东方略略有些意外,还有些隐隐的欣然。

希雅和伊芙听东方略略讲述这大半年的事,对歌舞团自是印象极好,相处得不错。

绝美精灵和王都第一美人,就这样,都赖在理查家里不走了。

然后,新的美女,又来了一群。

卢瑟办完善后事宜,回王都来了。

他替理查在莫里艾家族的宝库中搜罗了几个高等守护卷轴,理查一接过来,转手全给了东方。

他也把苏珊那群照料过东方的美女全保下来了,却并没有安排她们其他的生活,而是直接带回了王都。

一群美女,高高兴兴就留在东方身边了。

她们和希雅或泉音都不同,她们是权贵之家专门训练出来的风月美姬。

个个风情万种,善于打扮,善于调情,善于服侍男人。

天天穿着半透明的纱衣转来转去,美丽的胴体,若隐若现,拿着羽毛扇扇风,用金杯银盘送酒送食,连服侍你照顾你的时候,半个身子都是腻在你身上的。

连东方洗澡,她们都亲密地在旁边亲手服侍,最后还拿昂贵的香油给东方全身按摩。

这等亲昵相处,就是伊芙以前亲手操持东方的衣食,也没到这个地步,而东方居然还就泰然自若,十分享受。

歌舞团里的男人们,现在平时绝对不敢主动到东方的住处来串门。

美人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搞不好就鼻血横流,丑态百出,晚上睡不着觉了。

就连希雅,天天看着这一言一行,都满是风情,每个动作都充满诱惑的女子,有时候都会脸红心跳。

当东方闲逸地在美人堆里享受温柔滋味的时候,以他为中心,四下里风起云涌,波涛隐隐。

此东方就是彼东方,两个传奇原来都是一个,自从希雅出来之后,这件事就很难再遮得住了,东方和理查也都并不想真的去遮,所以消息很快四下传遍。

固然有热爱东方的人,更加狂热起来,也有崇拜东方的人,大受打击。

一个被人想象成半神的老人和一个在人们心中谱下绝美爱情传奇和正义传说的美人,要在人们心中重合成一个人,还真需要一段时间。

可是,一个绝美的东方杀了公主,只是维斯国的问题。

而这个杀公主的东方,和可御万千魔兽,拥有神奇武学,神秘消失于遗迹森林深处的东方是同一个人,这却是可以震动整个大陆的事情。

国王震动,权贵惊心,连神殿都跳了起来。

理查整天被一堆人缠着问问题,应付得只想吐血。

各方人物,无不大力动用在理查家步下的眼线,或拼命收买理查的手下,想要得到关于东方的确切资料。

就连歌舞团都转眼炙手可热,每天都能收到各方权贵们一叠的邀请信,请他们去各个贵族家表演节目。

在东方身上,有无数疑团是人们感兴趣的。

他是哪里人,他的力量从何而来?到底哪一个容颜才是真的,他是否有什么极为传奇神秘的背景。

然而,最让人操心惦记的,无疑还是——他到底是男还是女啊?当年那个传奇的半神,是个男人。

可是,这个据说跟理查王子有传奇爱情关系的东方,应该……应该……是个女的吧!但东方却从来不穿女装,虽然长得比所有美女都漂亮,言行举止也素来自然从容,再怎么不眨眼地细细找寻,也找不出什么女人的痕迹来。

而他接受身边这些风月美姬的照料服侍时,那种淡淡的旖情,也绝不像女人和女人相处时正常的样子。

可是……这么说 难道理查王子殿下,爱上的是一个男人?这怎么可以?那是亵神的行为,对于王子来说,公开爱慕一个男人,这是绝不可能的。

人们混乱着,迷茫着。

国外权贵们,跳着脚逼迫着理查,而且神殿也是沉住气,等着时机到了就上门找麻烦。

理查终于扛不住,灰头土脸地来找东方。

东方被一群美女环绕着,跟希雅品着酒,低声讨论着新酿美酒的得失,身边美姬娇娥弹琴起舞唱歌,简直过的是神仙岁月。

理查的话,他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随意地应两声便算。

父王的密探回来了,他已经确认了你的本领,又知道,你就是那个东方,就为着这几年故意替你造势的力气别白费,他也一定会坚持站在我们这边的。

嗯……史坦大公已经启程来王都了,听说暗中在动些什么手脚,你小心些……哦……维克多好像再过几天就能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聚聚。

啊……理查叹着气,咬着牙,终于说出最重要的话:父王和贵族们都想知道,你到底……恩……那个是男是女。

你不表意见的话,我就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们实话。

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自然是实话实说。

东方终于正常回答了一句。

理查精神一振,心中说不出地欣喜:真的!然后他就听到,东方仿佛极随意,极漫不经心地说:我本来就是男人,没什么不好说的。

维斯的王都,本来就是四通八达,百工云集的繁华富庶之地,城里城外,天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同乡王都四门的大路上,人流车马,排起长长的队伍,而水路上,大小船只,更是来往频繁。

近日里,王都更是加倍的热闹起来了。

街上摩肩擦踵,密密麻麻,其间夹杂着大车小车,运送着各式美酒,鲜花,各种各样的商品,来往如梭。

奔忙的行人们,大多满脸笑容,满眼憧憬,人们不管识与不识,相互打着招呼,寒暄说笑,都极是兴奋。

在这一片喧嚣声中,有两个骑士,牵着马,徒步慢慢行走在入城的人流之中。

他们牵着的一黑一白两匹马,都极为神骏,二人一身轻甲的装束,对不甚华丽,但也绝对是普通人置办不起的。

看样子,两人最少也是个下等贵族,堂堂骑士。

漫长的奔波跋涉,无论人马,都有了风尘倦色。

眼看到了王都,却还要被迫混在人流中徐步缓行,这二人竟都没有什么烦躁不满之色。

他们不但没有不管不顾地上马驱赶民众让路,反而微笑着和身旁的人们搭话。

今天好热闹啊,王都有什么庆典吗?你们是从外地来吧?最近王都天天都这么热闹。

东方出现了,东方,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东方啊。

你能相信吗,他其实很年轻,而且好看得出奇啊……四下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你见过他?英朗的骑士微笑着问。

没见过,可我的村长上回进城时见过,据说只有神明才会有那样美丽的容颜,只有神明才会有那样了不起的力量,不管他是不是神,我们哪怕只看一眼,也得去守着瞧着啊。

憨厚的农人笑着说。

跟在他身边走的清秀农家少女,纤细的身子后,居然背了一筐的沉沉的水果。

这是村子里新采摘的,最好最新鲜的果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递过去,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喜欢呢?想起半月前,大清早进城卖菜,在一片欢呼鼓掌声中,惊鸿一瞥的身影容颜,少女心中就扑通通地跳。

在她们身前,有四五个背刀带剑的壮实少年,一路走,一路激烈地讨论着,怎么寻找东方,怎么恳求他收自己为弟子。

将来如何如何拼搏努力,创出自己的传奇。

听着年轻人梦幻般的向往,维克多和艾伦相视而笑。

这一路疾行回王都,路上各地都有情报网,可以接受孔拉德传来的消息。

王都这边的情况,他们基本也都清楚。

先是理查闹出一件惊天大事,还迷恋上一个据说也叫做东方的美女。

接着又是嘉若丝公主的忽然身死,一转眼,此东方变成了彼东方,美女变成了半神般的英雄人物。

诸般变化,让维克多也震惊莫名。

然而,接下来的事,更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东方受到了狂热的欢迎和爱戴。

本来民众只是对东方感激,为东方不平,替东方担心,再在理查的怂恿下,表现出对东方的热爱而已。

可是东方本来身份的揭穿,却让这一切如烈火烹油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第二百二十八章 来去无踪这几年来,王室暗中拼命宣扬东方的神迹,借着他的存在,有意打压神殿的权威。

随着美酒东方美人渐渐风行,随着那火红的东方袍日渐流行,还有以前从未听闻过的美丽萧声,常常在各处响起,东方的存在,早渐渐融入人们的生活中。

人们对这个传说人物的敬仰,爱戴,向往之情,也是越来越深。

忽然有一天,这个传说就到了眼前,不再遥不可及,不再高不可攀,他还一出手,就为王都所有民众除了一个大害,大大警慑了那群到处为祸的纨绔们。

他的力量,他的美好和人们自己的祸福平安,也就自然地联系到了一起。

而且,他还这样美!他的风仪姿容,令人一见难忘。

在这片大陆上,人们没有受过礼法的拘束压迫,感情大多自由奔放,对美丽的追求向往和热爱,完全发自真心。

神明也好,偶像也罢,英雄也行,年轻漂亮,容颜出众的,自然比那年老平凡的人,更容易被人们所热爱。

再加上东方和理查关系亲密,东方可能会成为属于维斯王国的,新的巅峰强者。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国家,增加一个最顶级的强者,意味着什么,这更是让人们喜上加喜,对东方是爱上加爱,狂热地拥护起他来了。

王都里,人们自发地庆祝着国家巅峰武力更进一步。

各处商铺都贴出喜庆打折的字眼,所以的酒铺饭馆,都是人满为患,高谈阔论之声,举街尽闻。

像盛节大典时才有的民众欢庆表演,已经一连演了四五天,满街都是狂欢尽舞的男男女女,就是孩子们也纷纷涌上街头,玩闹欢庆。

到了晚上,到处都是明灯亮火,依旧人来人往。

从全国各地涌进王都,只求见偶像一面的青年男女,更是挤得所有的旅馆都爆满。

着一番热闹下来,商人们获利极丰,连带着城内的各个大小作坊,负责城内外运输的车马,城外的农人,水路陆路,各行各业都跟着小小发财一番。

对东方的爱戴之心自是更浓。

全城人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理查王子家的几个大门处。

虽然大部分人日等夜等,也未必等得到人,但谁也没有就此生出什么不满之意来。

据说半个月里,东方出门也就三次。

第一回是跟一群美女出门,他身边美人环绕,又典雅从容的王都第一美女,又清新脱俗的美丽精灵,还有一群风姿各异,但无不出色的美人。

然而,东方在这些美人中间,反而显得光彩更是耀人眼目。

哪怕美女如云,人们第一眼,却只能看到他。

结果当然就是,这一行人,只走到街头,就再也不能前进了。

人们疯狂地叫东方的名字,疯狂地涌向他。

鲜花从四面八方洒过来,转眼就把整条大街的地面铺了一层。

东方郁闷得当场就回去了。

第二次出门,东方跟理查,杰克,卢瑟等人骑了马,想出去散散心,原说有一堆男人护在周围,肯定不像美女簇拥时那么引人注目。

可这回扔过来的就不止是鲜花了,还有各种各样的鲜果,各式各样的好酒,许多姑娘挤得香汗淋淋冲上去,送上据说是她们亲手做好的美食。

还有很多人是临时撞上,没有准备,却或被这狂热的气氛所感,或是真的见东方风采而动,随手就抓了身上最好的东西扔过去。

理查等人死死簇拥着东方,在东方愤怒得要杀人之前,赶紧把这个杀神给劝回去了。

把大门关上,整整衣装马匹,最好整理出上百颗明珠,宝石,各种精致漂亮的金饰,还有绣工极佳的手帕一大堆。

那天收到的各种美酒美食,据说整个王子府吃了七八天才吃完。

第三回,是据说。

据说是他半夜一个人出门,也就出门十几步,就脸黑黑地回去了,随手还带回了几十份情书,其中居然还有几份是男人写过来的。

这些趣事,在维克多收到的情报中,都以极形象有趣的文字记述着,维克多现在再看看四周那么多往王都而去的普通民众,忍不住低笑。

我已经是很受欢迎的英雄人物了,可是跟他,简直没法比啊。

卢瑟白他一眼。

维克多是拼命压着自己的那些故事少传扬,东方这边却是国王和理查用尽所有手段在刻意宣扬,制造这种狂热情绪,两人岂能相提并论。

现在普通民众们,根本没有人去想东方其实还背着杀公主的嫌疑呢。

所有人都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不会有任何罪状会压到东方身上去了。

而保护东方,且努力把东方留在维斯的国王是多么英明,多么了不起,多么值得爱戴拥护啊!史坦大公就算亲自赶到,面对如此疯狂的民意,也很难坚持对东方的追究。

神殿那坚不可摧的神圣,也被东方的存在,摧折得七零八落了。

高高在上,从来没见过的神明,和那仿佛注定代表着力与美之神谪落凡尘的东方,谁更能点燃人们的狂热激情,还用比较么。

每个人都有梦想,每个人都有激情,只是大多被现实生活压抑着罢了。

让人们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把冲动狂热具体地表现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可以籍此得到自己情感上的满足。

狂欢,还可以得到爱国的好名声,受得国家的支持,顺便还能多赚钱多得利,这种事,谁不喜欢啊。

就算本来对东方没感觉的人,在这种大环境下处久了,也会被感染,受影响。

维克多微微笑笑,唉,理查现在做事的手段,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们顺着人流直至走进王都。

一进城门,就有人对他们这边大力招手。

那人居然是卢瑟。

维克多拉着马走进去:怎么是你?来接他的,不是孔拉德或法修,而换成理查的人,倒真是有些稀奇。

法修大师和孔拉德会长,都在到处找东方呢。

卢瑟愁眉苦脸,我和殿下来接大公,殿下这段日子也不敢随便冒头,怕被人抓着追问东方什么时候出来,只能躲在马车里。

维克多点点头,把马缰地给以旁等候的仆人,一边问:东方怎么了?一边快步登上马车,忽得一愣。

理查,出什么事了,你这是怎么了?理查安静地坐在马车的一角。

这个英俊漂亮,走到哪里,都阳光般耀人眼目,招人喜欢的年轻人,在这么明亮的阳光下,这么热闹的城门处,却非人一种暗沉冷寂的感觉。

那些光明,那些活力,那些笑语,那些欢乐,仿佛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间隔在他的身外,就连那鲜明辉煌的王子服饰,也变得沉沉寂寂,幽幽暗暗。

理查略略仰起头,从车窗外射进来的一抹阳光,照在他半个侧脸上,却连阳光也失意清寒了起来。

他微笑:我能有什么事呢?他的笑容依然完美,然而,没有生气。

维克多微微皱眉。

理查看起来,和以前并没有太多差异,没有特别苍白消瘦,没有十分憔悴不堪,只是他的笑容,没有了以前哪怕在最困难处境下,也依然拥有的活力,只是他的眼睛,哪怕在阳光下,也映不出多少光彩。

不肯用心的人,哪怕面对面和他交谈说话,也许依然发现不了什么大的差异,最多只是觉得略略有些不同,要说是哪里不同,怕又讲不出来了。

理查……他只是沉下脸唤了一声。

眼神里,长辈的责备和关心,都同样明显。

理查低笑:维克多,其实你不我也大不了几岁,用不着老给我摆叔叔的架子,我真没什么……维克多挑眉,微微有些怒气地瞪视他。

理查的笑声一止,他抬手,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了两下,再放下手时,那完美的笑容终于被一种深深的疲惫所替代:大概是最近太忙了,你知道,那帮老狐狸,没有一个好说话的,再说东方也不是那么容易听人安排的,我两边救火,哪里能不累。

维克多默然,理查可是在各式各样狐狸堆里长大的,安抚东方虽然累,但理查一向也是乐在其中的。

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理查若仍然不愿说,他也不会再问。

他默默坐下,感觉到马车已经动了,然后淡淡问:那么,东方怎么了?他不见了,大家都在发疯一样地四下找他。

理查叹息,其实东方能忍到现在才失踪,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你知道现在全城的人有多么狂热,东方好几回都给骚扰得想杀人,我们费了不知多大的力,才能暂时劝住了他。

大家轮流,天天缠着他,想出击败种花样来,让他不觉得日子无聊无趣,可他最后还是失踪了。

维克多不以为然,他也未必需要几百种花样来打发时间。

我觉得他这种人可以关了门,自己一个人呆上三四年,而不对门外所有的精彩热闹,稍稍在意。

但如果是被迫要关了门躲在家里,恐怕半天他都受不了。

他厌恶的不是无聊无趣,而只是被限制和约束,即使这些限制是因为别人对他的热爱和崇拜。

当然,你们暗中动的手脚,用的心肌,他恐怕也不是很喜欢的。

理查看着维克多,眼中异色一闪而过:我们不知道他跑哪去了,他的性子又是这样阴暗不定,又从不把杀人当回事,现在有满城都在谈他说他,只要他心情稍有不好,可能就会杀掉很多人,我……是啊,我看了情报里说的那些事,也很奇怪,那坏脾气的东方,怎么就这么好说话了?被人那么骚扰,吵闹,害得连出个门都不方便,他居然也没有杀人。

维克多微微一笑:可是,既然他当时没有杀人,现在,自然也不会杀。

理查,你们不用操心,更不必发疯也似地到处找他。

他转几圈,心情舒畅了,自然就回来了。

以后,他要来要去,你们也少劝少管,仅由着他,也许反而比你们在旁劝着管着,更不容易出乱子。

理查也皱起了眉头:我们要不管,只有神才知道最后会出什么事,你没见过他的表情脸色,好几回,他是真的险险要杀人的。

如果他真的想杀人,你以为,你们可以劝得住拦得下?理查张了嘴要答,神情却是一阵恍惚,竟没能出声。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尺素之书我和他相处时间虽不长,却也知道,他这种人,心意要是定了,天翻地覆,所有人死光死绝,怕也是不会改的。

维克多的神情这一刻,竟不知是羡还是叹:他骨子里其实不想杀人,所以你们才劝得了他。

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愤怒,但其实并不是,所以,他才能顺势就着你们的劝解,放弃杀意。

理查默然,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他其实不喜欢别人爱他,信他,崇敬他。

他似乎一直很喜欢打击,考验,伤害那些信任他,亲近他的人,从最初遇上伊芙,到后来跟歌舞团的人在一起,他一直这样。

我总觉得,全城的人,那么热爱他,崇敬他,这么大的声势又造成了他的困扰……可是,他改变了啊。

维克多的声音轻得仿佛叹息。

理查,人都是会变的。

即使是他那样骄傲,那样任性的人也一样。

我不太清楚,他这几年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但我知道,如果是以前的他,嘉若丝身边的护卫,和那帮纨绔,一个也活不了。

如果是以前的他,那些欢呼着挡住他道路的人,恐怕会在第一时间被他打得满天飞。

理查,他已经变了,你不知道吗?理查微微颤了一颤,他曾拼了命对他说出最逆耳的话,只是希望能够稍稍改变他,可是原来他早已悄悄在变,他却不知道……又或者,他其实知道,只是不敢相信。

他极满极慢地摇着他,喃喃地说:我一直,一直,没有发现,我……我和他分别太久,再看他如今作为,自然可以察觉其中的差异,你却有很长时间跟她在一起,那一点点极细微的变化,日日相见,自然就反而不觉得了。

这有什么奇怪……理查只是默默不言,是啊,东方真的已经改变了很多。

原来,他们这些人,真的有力量,可以改变东方。

东方其实一直在改变,那些不经意间的温柔,那些偶尔才会出现的心软,那慢慢在他身上出现的烟火人间气息,他其实一直在变。

因为伊芙,因为希雅,因为歌舞团众人,因为小乖和蛇女,因为泉音,因为法修,因为……因为他……东方其实一直在变,一点一点,悄然无声,慢慢的从高高的云端,踏入凡人的世界。

远啦即使是对东方来说,蝼蚁般的普通人,依然能够影响他,依然可以改变他……只是……只是这个以前,可以让他无限狂喜的消息,现在却只能换来心间一声无声的惨笑。

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法修他们都找东方去了?是。

我们猜东方可能是变回以前的样子出门去了,所以亲眼见过他以前老人模样的,都要去找他。

他以前的样子,你也很熟啊?理查干涩地笑:这件事差不多是我一手弄成这样的,我估计他看了我就火大,我就算找到了他,也劝不动他。

那你来找我,合适吗?他们公开的关系,可是政敌啊。

无所谓了。

反正我已经没有了足以威胁我的敌人。

一个快要登上王位的王子,改变以前的立场,开始尝试拉拢王族最有实力的人物,不算稀奇。

理查干巴巴的答话,维克多平静的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看起来,事情比他想像中还严重啊。

以前那个有事没事就找机会往东方旁边凑的理查,现在会想方设法回避东方。

那个精明的理查,现在甚至没有力气去考虑,此时同他走得太近,会引起其他贵族们的顾忌。

这到底怎么回事?孔拉德创给他的情报里,关于理查的私人问题,麻烦隐情,可是一句也没提的啊。

马车里沉寂下来,车外,卢瑟和艾伦带了一群卫士,护拥着华丽的车架,穿街而过。

王都的大街满是人流,看到由王室印记的车辆,人们还是尽力向两边让开。

车马来去匆匆,一行人,谁也没有注意,街角处,一个冷冷清清的小书店里,有个黑袍老者,正漫然望着华车来去。

这遍及全城的热闹欢庆,已经有十多天了,大多数店铺都生意极好,也有少数生意,反而因此冷清了不少。

书店正是其中之一。

全城的人都热火朝天地讨论东方,欢庆国家又增加一个最强者,谁还静得下心来,跑着看书呢。

整整一上午,书店里就来了这老人一个客人。

他慢悠悠随便翻翻逛逛,随手挑了两本很低俗浅显,但打发时间刚刚好的流行故事,还梅来得及出书店门口,就看到那马车和车旁几个熟悉的人,在人群中徐徐驰过。

他懒洋洋,袖了书出来,漫不经心在街上走,旁边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你……那个……老人家……那个……这样迟迟疑疑,粘粘糊糊的叫唤法,让他未有些不快地侧眼望去。

街边上站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长相勉强算得上清秀,脸上还有几处雀斑,神情有些犹豫,正略带怯意的看着他。

东方见这小丫头怯怯缩缩不说话,一挑眉,复又自在向前走。

小姑娘这回却跳了起来,急跑几步,拦在他面前:请问,那个,你识字的,是不是?她说话的时候,脸都是通红通红的。

东方斜睨她一眼,你都在书店门口盯了半天,也瞧见我在里头翻翻看看了,我识不识字,你会不清楚。

少女脸红脖子粗地说:你,你,能不能帮我写封信,我,我……她结结巴巴,好半天才能续下去,我有钱……她手忙脚乱地掏出个小包,打开来,里头十来个可怜兮兮的铜币,看着都让人寒碜。

写信的人太忙了,写信的钱也涨得厉害,我,我没办法,只好……其实根本不必解释,王城最近找人写字写信,都很困难。

因为东方长得太好看,随便出来晃了几次,就让一对人倾慕,再加上,他的传奇,他的身份,和官方无所不用其极的宣传挑动,不知有多少少女,自觉已经深深爱上了他。

女人们想着写情书,男人们想着为他写诗传唱。

转眼弄得王都纸贵。

贵族们倒还好办,平民们能有几个识字的,想要写情书情信,那就得拜托会写字的人代写,识字者少,求信者多,结果就是经常有人满街寻找识字者帮忙了。

这种事居然也会球到自己头上来,东方真是啼笑皆非。

你要写给谁?当然,当然是,是他……少女从脸上一直红到头发根。

东方郁闷地问:怎么送给他?我会经常去那边守着看着的,万一一直守不到,还可以隔墙扔进去,也许可以请那边看门的帮忙……你以为王子府是你家后院,包块石头扔过去,人家就能收到,一个看门的,就能随便见到贵客?东方忍着气提醒:你写得再多,他也许收不到,就算收到了,他也不会看,纵然去看,也不会记得。

我,我知道。

我只是……我就是……想写,我,我……少女急得都快哭了。

东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想起自己收到的一对无聊情书,就有些无奈。

从贵族到农家女,而且还男女都有,这里的人,不是很怕亵神之罪的吗?他以为他会拂袖而去,或是一掌把这无聊的人打死了事。

然而,他居然问:你想些什么?我,我……少女有些茫然。

我想说,我很喜欢他,我很感激他。

我知道他是好人,他给我们除掉了一个大坏蛋。

还有那些少爷们,也有大半个月没出来四下作威作福了。

我们一家都很感激他。

我父亲,就是被那些坏人取乐打伤的,我……我想感谢他,可是我什么也不会。

城东左街口的饭馆就是我家开的,我的手艺很好,做的菜所有客人都喜欢,我想给他做些好吃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送给他。

我们都希望他能留在维斯,所有人都会爱戴他的,可就算是他要离开,我们也还是会尊敬他,记得他的,我……她说得语无伦次。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写信,该写些什么有条有理的话。

我会永远永远记得他,喜欢他,思念他的……东方静静地听着,一个笨拙单纯没见识的女人,仿佛在说梦呓,再说史上最荒唐最可笑的误会。

然而,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即使是脸上那些小小的雀斑,仿佛都在放光。

他知道,她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就像他收到的许多情书一样,只是单纯的热情,根本不会留回信的地址和方式,有的人,甚至连署名都忘了。

大部分人的想法都很简单,只是需要这样无所求地去表达这样的真情,只是想为自己的人生留一些美好的梦幻,可以一生回味,可以在许多年后,告诉自己的儿孙,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爱过一个传奇中的人,他们甚至曾经给那个人写过情书呢。

他沉默着听这个蝼蚁般微不足道的姑娘讲述她卑微的感情,然后,他听到自己,平静地回答:我帮你写。

第二百三十章 变生肘腋东方的字,写得并不怎么好。

笔划之间,甚是生硬,还时不时会有几个词,一时写不出来。

这几年时间,他闲闲散散地,对这全新的文字,语言,只要不过多影响他说话阅读,也没下多大心思学习。

看书的时候,诸多文字,他大多认识,但是会读和会写,并不完全是一回事。

于是,这会儿只不过执笔写一封再简单不过的信,居然还颇为艰难,折腾了老半天,好几个词一时记不清,只好又另寻别的同义词语替代,有些句式语法,也写得并不严谨,可算是错漏百出。

东方拿着细长的鹅毛笔,怎么也不顺手,一边写着,一边好笑,一边也有些淡淡懊恼。

少女浑然不知不觉,只是满脸感激和赞佩地站在旁边,感谢的话,一迭声说个不停。

你真了不起。

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你真有学问!这些话完完全全发自真心,不带一丝虚伪敷衍,却叫东方有些脸皮发红。

其实这片大陆并不崇尚教导民众学问,识字者比之以前的中原汉家世界,好要少上许多。

只是大多掌握在神殿和学院手中,甚至就连贵族们,也并不是个个都识字。

普通民间所谓代写书信者,大多也都是半通不通的水平,字也未必就比东方写得好看到哪儿去。

在普通人眼中看来,能写字识字的人,都是很了不起的,那一行行文字写出来,无论如何,那是肯定非常好看的。

简单的一封信,口述的少女说得结结巴巴,词不达意,执笔的东方写得磕磕绊绊,心竭词穷,身边的少女一句赶一句地夸着赞着感谢着,东方郁闷得真想一掌,连桌子带纸笔全给拍成粉末了事。

好不容易写完了信,他重重把那笔一扔,可惜轻飘飘的羽毛笔,再怎么扔掷,也没有毛笔的分量和响动。

少女完全没察觉他有多么不快活,高高兴兴把信收起来,高高兴兴把小小的布包送过去,有些羞惭地说:我,我知道不够,我会努力多赚钱的,你以后去我家的饭馆,我给你做好吃的菜,再把钱补上……那区区十几个铜币,严格来说,还不够付已经昂贵好几倍的纸钱。

然而东方静静看了她两眼,也就伸手接过来了,他甚至平和地说:放心,他一定会看到你的信,也许他也会去你家的饭馆吃你做的菜。

少女眼睛亮晶晶地用力点头,欢欢喜喜地转身小跑着走了。

那平平无奇的背影,仿佛都绽放着无限的活力和生机。

东方默默在书店站了一会,很有些郁闷地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袖了手慢慢再走了出来。

大街热闹喧哗,人人面带笑容,东方一袭黑袍,默然行走在一片欢声笑语里。

心中有的,竟然不仅仅只是厌恶和烦躁。

人们高兴地互相打着招呼,哪怕其实并不认识,吟游诗人就站在街角,弹唱着他的故事,人们团团围住,轰然一片地叫好。

酒馆,饭店里坐满了人,他们吃着喝着,高谈阔论着,争议着东方会不会留下来,争议着,以后有东方在,是不是那些横行霸道的人,是不是会退避收敛,争议着,拥有了东方的维斯国,在大陆强国的排名,会不会更进一位……人们说着笑着,眼中都是对未来的期望。

东方眼力惊人,目光敏锐,哪怕闲走街市上,那些闲言杂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热爱崇拜都不是无条件的,然而,再平凡的人,至少也是在知恩图报。

哪怕那恩义是因误会而来,他们得到了好处,便百倍千倍的回报以热爱尊崇。

而他,发现自己对于普通人这种似乎无聊之极的感情,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讨厌。

默然行走在这洒满阳光,溢满笑语的街道上,哪怕是那浓郁深沉的黑袍,被如许阳光笼罩,到底也鲜亮清晰了许多。

东方抬头,看高头骄阳,不觉其烈,唯感那暖洋洋的光芒下,四肢百骸的舒畅适意。

第一次发现,这些蝼蚁凡人的喜乐,对他来说,原来也并不遥在天外,而分分明明,就在身旁咫尺之间。

仿佛,只需一抬手,便可触及,只需一举步,就可进入,又或是,他其实早已触及,早入其间了吧……东方正神游物外,忽有所感,刚行到某处商铺门前,那一直站在门口的老人笑着把手里一包东西递到他手中。

东方一怔,低头一看,那一小包里,全是糖果花生瓜子饼干糕点。

大家同庆,大家同庆。

老人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了。

这些天,满城喜气,商家们赚了不少,也自发地常有人那东西出来,赠送路人,众人同喜同乐。

各处街道,都有商家,隔日轮流做这赠送的东道,都是大家自发自主地办事,送多少东西,也就看各家财力。

有那大商人逢人就送一份,也有这小店铺的老人,拿了自家店里的货物分包,只赠给年高老者,和稚龄孩子。

大商人并不以此为骄奢显摆,小店铺也并不拘谨羞惭。

大家各尽其力,各表心肠。

施者不觉施恩,受者坦然领受。

谁也没有过多的客气。

老人高高兴兴递了零食小包给东方,对他笑一笑,就有高高兴兴冲着东方身后一个孩子走过去。

东方愣愣看着手里小包。

慢慢地拈了一块糖,送到嘴里。

只是很粗劣的糖,对于整天在王子府里吃香喝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他来说,真是不值一提。

然而,他不知不觉笑了一笑。

回头看看那个乐呵呵,拎着一串小包满街送人的老人,也没搭话,只信步悠然向前,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点糖果,磕着瓜子,十分悠闲。

越往前走,越是热闹非凡。

前头鼓乐喧天,歌声不绝。

遥遥地,已经可以看到彩车华丽,舞姿动人。

每到年节庆典之时,才会有的彩车华舞,现在也三天两天在街上出现。

城里各个街区,经常参与庆典节目的人,大多都自发地跑出来狂欢。

而官方给予鼓励,处处给他们方便,巡兵不但不干涉他们的狂欢,反而帮着维持秩序,这更让民众们的情绪无比激昂兴奋。

这一次迎面而来的,有三辆彩车。

第一辆华车上,有四五个男女,高歌起舞,民间的歌手舞者,虽不如贵族之家的美丽动人,技艺娴熟,但胜在与民亲热,毫无规矩束缚,歌舞之间,还抽出空来冲四下挥手微笑招呼,引得行人们也跟着欢呼大喊。

第二辆车上,却是监事英武,法师庄严,或执剑左右相搏,或持杖吟唱,肃然施法。

十分热闹醒目。

第三辆车上,却是一个又一个带着粗劣头套皮装的假魔兽,或狮或虎,或吟或啸,最中间一个架子上,站着人首蛇身的美女,摆头摆尾,对着身旁一个黑袍法师,高声唱歌。

那黑袍法师头戴一个老人面具,高歌应答,忽的一伸手,摘下面具,却是一张极美丽漂亮的少年容颜。

四下里欢声震耳,掌声连天,东方失笑摇头。

这帮人可真有本事,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他的故事给弄成彩车节目了。

他闲闲止步,静待那彩车通过。

四周不少行人,努力向彩车涌去。

很多人还大力向那中间摘了面具的美丽少年扔鲜花彩饰,一阵混乱中,也有几个人不小心被挤跌挤倒。

恰好一个女子被挤得跌在东方的脚边。

那女子伸手一撑地,竟没立刻起身,而是低低痛叫了一声,倒像是哪处受伤了一样。

好几个向彩车冲过去的人,略一迟疑,都要过来相扶。

离得她最近的东方,居然万年难得一次地好心,弯腰伸手一扶。

女人搭着他的手要站起来,就着半蹲半站的姿势冲他一笑,右手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落在掌中,快捷无论地刺向东方的小腹。

她所有的动作都被她自己弯腰站起的身子掩住,竟是看也看不到。

就算东方能察觉有异,也已经来不及。

因为她搭着东方手掌的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里,迸出一根蓝汪汪的针,已经直刺入东方的手心。

她向东方施辣手之时,东方正低头看着她,甚至还很好心地冲她笑了一笑。

彩车堪堪行到街心,正好到离东方最近的时候。

剑光陡起……第二辆花车上的五名剑士,竟全都是七级以上的强者,人人手里拿的,也只是涂了一层药水,掩去锋芒的真正宝剑。

五把利剑同时冲着东方挥下来,斗气纵横,剑气呼啸,但所有的声音,都被满街的欢呼掌声给掩去了。

人们甚至没发现大变陡起,只以为这忽然间凌空拔剑遥遥挥落,也只是剑舞的一部分。

魔法师们法杖高举,早就吟唱好了的各种诅咒法术,转眼瞬发,全部冲着东方扔过来。

因为满街都是行人,火球冰箭石柱水刀等更耗魔力的直接攻击法术,很容易被人群阻碍分散,让无数人跟着倒霉受伤,却不容易直接对东方造成打击。

所以,他们都没有用。

但这闹市街头,无情狙杀,无论成败,只要下一刻,民众们察觉这恐怖之事,必然惊呼奔走,逃窜不迭。

以现在的热闹拥挤程度来看,只怕自相践踏而死者,亦是成百。

然而,这一切,对杀人者来说,都无足轻重。

寒锋出鞘,见血方回。

毒针已扎入东方的掌中,匕首已刺破东方的衣袍。

剑芒斗气,已令得他的后背颈项,寒意森森。

而他身前身后,都是行人。

前进后退,左右闪避,都根本没有余地,任何反击和杀戮,也不可能不累及无辜。

但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只要剑挥下,血溅出,最后的惊惶混乱,死伤遍地,也绝对无法避免。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举重若轻东方微微一笑,兀得一声长啸。

啸声清亮明晰,声闻数里,竟是让整个长街都为之一震一静,那些欢呼,那些欣喜,那些急急向前冲的步伐,都不由自主,为之一顿。

但也仅仅只是一顿,这一顿之后,一切依旧,只除不少人抬头张望,想要寻找那长啸的人。

但那几个倏出杀手之人,感觉却是绝然不同。

那啸声分明就是惊雷闪电,直劈进心田,震的人神思昏昏,直轰入体内,打得人气血散乱。

东方眼前的女子,只觉全身一软,竟是半点力气都发不出来,被东方信手一牵一引,便将她连人带刀拉到怀中来了。

高高跃起的数名剑士,心中如受重击,胸口空荡荡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本来气势如虹的斗气立时散乱崩溃,身不由主,竟又落回了彩车之上。

而那几个魔法师扔出去的魔法,东方根本理都不理,对于拥有魔免体质的东方来说,那些根本就是浪费,一啸之后,魔法师们个个心神散乱,想要再宁心静神,冥想吟唱,却也已经是不能。

啸声未止,东方已是带着怀中女子!凌空飞起,宽大飘然黑袍在灿然的阳光下,旋出一个巨大而神秘的暗影,眨眼之间,他已经登上中间那座彩车,信手一推,那四肢白骸都被他恐怖力道催逼得全然无力的女子,就这样软绵绵以一个极诱惑极温驯的姿态,伏在了他的脚边。

四周无数行人,这有来得及发出震愕不解诧异莫名的惊呼声,人们甚至没来得看清东方的动作,只觉一件光穆灿然,却是一支玉箫,神奇地出现在东方掌中。

四周那几个高高跳起又落下的剑士们表演节目极之严谨精彩,同时向中间那忽然跳上去的老人飞扑,动作快捷整齐,然后,一串清亮的箫音忽得飞扬而起,五个持剑男子,又是无比整齐快捷地向后一翻一转,竞是持剑翻滚旋身,不断以各种高难度动作,狂舞起来,引得四周,叫好喝彩声不绝。

东方漫然抚箫,素来幽怨呜咽的箫声,在他指间流淌出的,却是清逸华彩,悠远高旷,虽孤寂而不凄凉,虽清寒而不萦瑟,箫音并不响亮,却轻松地响彻整条长街,甚至悠悠然然,漫漫遥遥地传出去,便是远处的王宫深处,竟也能听得大际箫声,隐隐约约。

原来的轰然掌声,喧天笑声,不知不觉,渐渐寂然。

满街肃然,无论是深谙音律之人,还是什么也不懂的粗人,竟都有些茫然出神,如此美好的箫声,就算是传说中,诗歌里,甚至梦魂间,也不曾见过,不曾听说。

人们默默地聆听着,彩车也安静地停顿了下来。

神思渺渺,心思恍恍,静静地在这箫声中,回忆着一生的喜乐哀痛,或哭或笑,或乐或悲,都是如此鲜活而生动。

前后彩车上,跳舞的男女们怔怔停下,跳动的怪兽们,安静聆听。

只有中间那辆车上,几个魔法师,不断得瑟瑟发抖,脸上神情,时青时白,嘴唇微微动着,仿佛在颂念着什么,却又散乱地无法串连在一起。

五名剑士,不断在彩车上拼力狂舞,手里的剑已经扔到了一旁,他们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努力地伸出手,动作似乎是要掩住耳朵,然而,那箫声委实太美,这些人再怎么凝聚起意志,把手抬起来,竟是几次三番都掩不下去。

满街行人,心思皆为箫声所动,竟也开不如何注意其他人,迷惘中,只觉那几名剑士,应该是在配合箫声跳舞吧。

其实那么美的箫韵,哪里还需要配舞呢?其他扮演魔法师的人是想干什么?配和着唱歌吗?千万不要破坏这么美妙的箫户啊!人们迷迷乱乱地想着,而东方的箫声,便如水一般,无所不在地轻轻流淌开来。

虽然他的箫艺极高,但让人迷醉到如此地步,自然是用上的了玄法魔功,至于那箫声遥遥传出,几乎满城皆闻,却是在报信了。

理查那帮人,听了这么明显的动静,该干什么!总不用他来提醒吧?东方其实觉得挺无聊的,就这种水准的暗示伏击,还好意思拿到他面前来显摆。

想想多年前,中原武林正道人士,为了杀他,无所不用其极的种种手段,次次埋伏,那才叫精彩呢。

今天这帮人的表现,连当年那些大侠们的零头都不如。

隔着老远,他就感觉到杀气,就发觉最少有十个人的目光,一直在凝注在他的身上,至于那个女刺客,忽然间心跳的那么快,脉膊加剧,血液加速,这么经不起大场面,还好意思跑他面前来表现,他伸手扶她一下,都是看她太可怜,给她多制造点机会,结果,也就是这么可笑的手段。

有点郁闷的就是,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刚,无所顾及地大施辣手,却是不动声色地,把这场低级刺杀,压制得半点端倪不露,倒是给这满街的老百姓,义务演奏了一回箫乐,还有就是那包零食没来得及吃完,异变突生时他居然没信手扔开,却是很自然地飞速包好顺手揣到怀里去,结果,一直躲在他怀里看热闹的蛇女高高兴兴,在他胸膛处,翻翻滚滚拱拱地开始大吃大嚼,大占便宜了。

他这全力施为的魔箫奇音,几乎可以压制整条大衙上所有人的心志,可是,就在最近处的这条小蛇,一边清醒自然地欣赏看着美妙音韵,一边却毫不受魔韵影响地照旧偷吃,真是让人很挫败。

他也不过是略略懊恼了一下,便又释然,乘着箫韵的间隙之时,沉声说:还不前进,这一句交待也并不响亮,却清晰沉定地响在几个驱赶彩车的人耳中。

本来都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表演,谁来谁不来都无妨,反正多多益善,这些人也并没发觉,他们的彩车队伍里混进了一堆可怕人物,只是被东方这一喝,便是很自然地听命行动,继续赶着彩车向前进。

街上的行人,也自然而然地向两旁闪开,默默地给彩车让路,原本的拥挤混乱,竞莫名其妙变得安静而有秩序了。

东方沉声说话的这一瞬间,剑士们缓过一口气!又想一跃而起,这次却不扑向东方,而是想跳下彩车逃命。

然而,下一刻箫声复起,这帮人还是身不由主地翻滚狂舞了起来。

有人猛然死咬牙关,嘴上鲜血溢出,也不知是咬破了嘴唇还是咬伤了舌头,到底是借着这一痛之力,略略清醒,猛得撕破衣服,想要用布条塞着耳朵!可是刚刚抖抖索索举起布条,手指就不受控制地松开来,看那布条飘飘然地飞下彩车。

有人在翻滚中努力尝试向彩车边上滚去,奈何东方看似站着不动在吹箫,但只要有人险险要翻下车去,他的袖子就会微微一拂一摆,一股无形的内气,生生又把人给推回到彩车中心。

其实要震晕震傻他们,让他们没力气来跟自己找麻烦,对乐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偏不,他就这让这些剑士们,如此煎熬着,在旋舞中榨尽身上最后一分力气,一步步忍受着心中渐渐弥漫的绝望和悲苦。

至于那几个魔法师,无论是精神力,还定意志力,又或定体力都被他的箫声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彩车悠悠前行,现在就看某些人怎么想办法,不惊动平民地收场了。

当然,如果那暗中指使行刺的人,不甘心失败,派出史多人来找麻烦,那对东方来说,就更有趣了。

东方已经估算过眼前这帮人的水准,剑士应该都不过七级,法师也在六七级之间,那个女刺客应该也差不多,这种杀手,真是无趣的很。

如果暗中的人气急败坏,派出什么九级战士或法师来,那该多好。

东方倒也不指望剑圣,大魔导士一流的人物会沦为刺客,但确实很想知道,象这样,他全力发挥之下,以举世无匹的内力和音律造诣,施展出来的天魔奇音,最高能压制这个世界中多历害的强者。

不过很可惜,东方的愿望终究成了空。

彩车慢悠悠地一路前进,年迈的店铺老板,还拿着一串送人的小包食物,怔怔站在街边,望着彩车上的东方,眼神温柔,不知是否在箫声中,想起什么美妙的往事。

小小书店前,依然冷清,没生意的老板站在小口,遥望看花车,唇边带笑,或许也忆起无数快乐欢喜。

彩车转过长街,慢慢向远方前进,路边那脸上有雀斑的少女,脸上还带着梦幻般的笑,小心地把一封信,护在心口,是否在遥遥传来的箫声中,她仿佛看到这带着她心间温暖的一封信,在那个人手中展开。

彩车一直徐徐前进,箫声一直悠悠无尽。

阳光下,东方可以看清每一个人,他们的笑容,欢喜,快乐,欣悦。

那些鲜活的生命,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多么凶险的事,他们不知道他们逃过了一场大难,却聆听了一曲值得一生回味的仙韵。

然而,东方淡淡一笑,原来他不是一时想不开,选择了最麻烦的处理暗算方式,他只是想救这些人,仅此而已。

他从来都是魔头,因为他从来直面本心,杀人活人,皆出此念,既是本心,无需回避,阳光灿然洒落他的一身,玉箫映出千万道眩目光芒,沉邪的黑袍也似是镀上了华丽的金边。

前方遥遥,笑笑闹闹来了二十几个华衣彩饰的歌者舞者,东方便止了箫声。

已然力竭的剑士们顾然倒下,面无人色的魔法师们终于扛过了仿佛无止境的折魔,精神已濒临崩溃。

歌者舞者们既然不受箫声所制,自然能笑看到了近处,纷纷跳上彩车,替换众人。

象这样彩车巡游,歌舞表演,很少有人能一直支持走完全城,中间换人是极平常之事,几个剑士和魔法师,还有那依在东方脚下的女人,都被当做疲惫脱力,在看似混乱,实则整齐的替换中,被人扶下彩车,几乎每人身边都有两个人,小心扶持的动作,其实已经限制了所有反抗的可能。

东方这时才一跃下了彩车,在这一片混乱中,却被人不知不觉开出一小小道路中,信步前行,前方一身轻甲,风尘未扫的维克多正在对他微笑:好久不见。

身后,忽然雷鸣波生,惊涛拍岸般,响起惊大掌声,直到现在,被箫声所慑的民众才完全清醒过来,人们不约而同地用尽全力大声鼓掌,全力叫好。

喝彩之声,转眼间,响彻全城,高扬于九天之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引火烧身就在东方带着那行刺的女子飞掠向彩车时,几条衙外,维克多,都正迅快而流畅地对手下人下达着一条条紧急的指令,此时此刻,已经来不及顾忌隐藏实力,也来不及顾忌被人发现他们能这样轻易就合作了。

就在刚有理查手下的暗探采用了最紧急时方会使用的联络方法之一全不顾暴露身份,直接拦住了他们的马车,递给卢瑟一根铜管。

铜管中,窄窄的细绢之上,只有潦草匆忙的一行自:史坦大公暗中派人,欲行刺东方。

字迹下,小小一个暗记,表示此消息,是将到国王情报网的帮助才探得并已经由双方人马确认过其准确可靠度了。

东方整天都在理查家里,理查这几年经常被刺杀,防范日广,家里所有出入人员,都是根底清楚,皆在掌握的,要想在他家行刺,一来不可能,二来很容易涉嫌谋害王储。

要杀东方,只能乘东方出门的时候,也必须能够认得出东方来。

理查家里必有内奸!可以及时通报东方失踪,而史坦大公,也一定知道东方另一个容貌。

他必然早已暗中买通大量当年见过东方的士兵们,然后把他们撒到城里到处找,一旦发现东方在哪里,早已准备好的暗杀行动,就可以立刻开始。

也就是说,此次暗杀,就在今天。

理查眼中满是狠色。

虽说这段日子,他有些消沉惨淡!但真让人逼到头上来,凛然斗志!却是从来不让人的。

他和维克多,谁也没担心刺杀发生,东方会有什么危险,只是真打起来,东方肯定是不会顾忌别人死活的,而以王都如今的热闹,这一次刺杀,无辜者必然死伤无数。

就算理查素来机心甚重,也绝不会坐视王都发生如此惨案。

二人的吩咐都还没有说完,远处箫声就悠然传入耳际。

二人都是一怔,除了东方,谁能吹出这么美的箫韵来。

理查和维克多互望一眼,理查脱口说:我们过去?维克多却摇了摇头:这箫声有些不对劲,你们暂时不宜靠近,他是处于大陆最顶层的剑圣级人物,对危险,对强大力量的感知力,自是无以伦比,而且……,他一指四周。

到处都是人,这么大一辆马车,要想谁也不惊动地快速过去,怎么可能,而以理查的身份,还有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难道还能靠两条腿跑。

理查也是当机立断:那你先去,我在这等你,半刻之内,你不回来,我再做别的安排,维克多只一点头,就闪进人流中去了,再一眨眼,便没了踪迹。

哪怕已是九级的实力,和真正的剑圣相较,力量依旧有着质的区别,换了艾伦和卢瑟,在这样的晴天白日,满街满眼都是行人的时候,他们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飞速赶到那箫声传来的地方,却不惊动影响到任何人。

但是,维克多却可以轻易做到。

维克多仿佛只是在空旷冷清的大路上飞奔到数条街外去,然后打了个转,居然立刻就回来了,来回之间,速度奇快。

他的眼神了带些惊异,带些欣喜,带些亮彩,连笑声都明朗了许多:你们一定想不到,东方居然在彩车上吹箫,也不知用的是什么音乐魔法,将全街的人都迷醉了,车上有几个人象是刺客,但也完全被箫声控制着,不过那箫声力量很强,越离得近,受影响越严重,我也不敢靠太近,他语气极是欢欣轻松,一点也不介意表现出一个堂堂剑圣的胆怯畏缩。

虽然他的力量几乎达到了顶峰,但在好战方面,他和东方正好相反,东方满世界想找人打架,维克多却是对于任何非必要的战斗都避之则吉。

冲到东方箫声控制最强区域里面去,和东方的力量对撼暗斗,互较一下高低?他对这种强者们一向乐此不瑕的事,从来没有兴趣。

他隔着老远,看清了局势,就立刻退走了。

因为相隔较远,他又素来持平常之心,没有敌意,没有战志,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强和不服,即使以东方的能力,在全力吹奏魔音时,也无法借着气机感应,察觉在远方一望即去的他。

理查目瞪口呆:东方居然没有坏脾气地直接把刺客全杀光?他还这么好声好气地吹箫表演?大概是想保全无辜,别让他们受惊害吧。

维克多放下心头巨石,虽然知道东方变化很大,但在此之前,他也不敢想象,东方居然肯出力掩饰针对他的暗杀,只为了不伤及旁人。

理查愣愣发呆,他努力地想象着,那个骄傲的东方,站在彩车上,给所有蝼蚁般的凡人奏乐吹箫的样子,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只有眼巴巴望着远处箫声传来的地方。

若是以前,无论是有多挤,无论那神奇的景声有多大的迷乱心智之力,他怕是也要拼命过去看一看吧,然而现在,他只是怔怔地呆了一会,方才苦笑出声:完了,以他的性子,逼不得己,这么干了一回,肯定又郁闷又烦躁,等他回头要出气的时候,我这个祸首肯定又逃不了。

东方那个性子,从来不受拘束,他既然肯救人,自然就是他自己愿意,哪里有那么多的逼不得己,维克多失笑:你啊,被他欺负得习惯了吧,他是很强,而且性子古怪,但你也不用把他当妖魔一样,万事都要往那最糟糕的地方设想,难道他本事大,性子坏,就一定不会心甘情愿救人,凭什么他给普通人吹箫就是委屈,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乐在其中。

维克多笑着摇头:你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能以平常心待他呢?理查微觉惭愧,却也略有不服,除了同样是异类的剑圣大爷你,谁对着东方能那么容易拿得出平常心啊?他也不多说什么,继续下各种指令,只是内容跟刚才已经不同了。

以他们的势力手段,调动些人手来圆场,不着痕迹地把这件事抹平了,自是很容易的事,同时他也暗中通知了王都的各个官厅,各方人手,外松内紧,加紧戒备,防着史坦大公那边气急败坏,做出更激烈,更不顾一切的事。

好在一切很顺利,并没发生什么变故,负责圆场接应的人,在维克多的指点下,隔着老远,就说笑喧闹,吸引东方的注意,东方果然察觉了他们的来意,停了箫声,配合他们行动。

理查始终缩在马车里,不肯出来对着东方,嘴里只说,最近城里认识他的人太多,怕走出来,被人注意。

维克多看他一眼,也不多说,自顾点点头,便自己迎了上去。

数年不见,再看到这个性情怪异,曾颇让他头疼过一阵的砷秘人物,想起当年的旧事,心中居然生出淡淡温情。

好久不见,东方只看他一眼:你现在是剑圣丁?维克多心中莫名地一凛,唇边的笑都没了:是吧!什么叫是吧?东方把他从头看到脚,看得维克多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们打一架吧,维克多简直要惨叫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又是这样!东方瞧他的目光居然很热烈!看着维克多那痛苦的表情,东方的心情愈发地舒畅了,他甚至有点玩心忽起,很似模似样地对着维克多开始挽起了袖子。

看东方已经要做打架准备了,维克多干咳一声:这个不急,我先把眼前的事安顿好了再说,东方冷眼望着他。

维克多苦笑:我才刚回来,一路跑了很多天,很累了,这又闹刺客,暗中的人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后手,总要喘口气,安顿一下吧?东方终于点了点头,径自离开,从他身边走过时,居然说了一句:希雅亲手酿了好几种新酒,味道不错。

维克多愣了一下,以前的东方可很少会有这种主动的表示。

好!我忙完了去找你们喝酒,喝得尽兴打架才快活,东方淡淡一句话,把好不容易高兴起来的维克多再次打击成了苦瓜脸,然后就悠悠然地走了。

漫天掌声中,挤满了人流的街道上,民众目发地让出一条不算小的道路,给他们心中的天才乐者行走,刚有理查这辆有王族标记的马车,还没这么好的待遇呢。

东方理所当然地漫步行去,直走过马车十几步,一直沉默的理查才在车里喊了一声:你去哪儿?回去。

东方掏出怀里,早就被拱开的零食小小包一看,果然糖果和糕饼全没了,他大大方方拍了拍衣楼,拍落蛇女吃光,落了他一身的饼屑和碎糖纸,慢悠悠,抓起一小把包子磕着走了。

至于怀里蛇女意犹未尽,拱来拱去的抗议他就不管了,出来逛了大半天,给人写了封信,白拿一包零食,难得的全力发挥,吹了很长一段时间地箫,觉得身子也活动开了,心里也舒畅了,又从天上掉下一个剑圣,证明未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太无聊,这个时候,当然是回去,享受醉卧美人膝的生活了,还能十什么。

理查心里虽担心他还意犹未尽,到处乱走,却也不敢派人跟着,只得傻傻由着他离开。

维克多转身到了车前,恶狠狠地问:他怎么还惦着跟我打架?王都里又不是没有剑圣?第二百三十三章 欲加之罪我哪儿敢让他有机会跟王都的剑全和太魔导士大家啊,他只要痛快,杀人是从来不眨眼的,你以为,他会在乎我们维斯的大局,打起来还会手下留情吗?理查哭丧着脸,满腹的委屈。

国王对东方的力量很好奇,一直希望理查能安排东方和别的剑圣或大魔导士们比试一下,而王都那几位无比尊贵的顶尖强者,也对东方的神秘武功十分有兴趣,暗中也向理查做出过多少回表示了。

至于东方,那更是三天两头提一次,想要跟顶尖强者打架,可是理查哪里敢真的去安排啊!别人比试,都是点到为止,以温和的比试分胜负就可,胜者还要尽量给负者留面子,胜负差异不可太明显,大冢都轻轻松松,点点头,一笑释之,那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东方会理会这种不成文规定吗?为了这件事,理查四面补漏,八方转圆,用尽所有借口阻延所谓的顶尖强者之战,可他这一片好心哪里有人会感激,反而早把这一干人都给得罪透了,这份苦楚,真是连哭都没处哭去,理查满肚子的委屈没处诉说,维克多可是又气又急又无奈:他找不着对手,就来找我了!理查小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你跟他毕竟有交情,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对你下手太狠吧。

而且,你也了解他,也不会记他再仇,不会闹出什么大不了的事,这话里的意思,明明就是,哈,相比起让别人挨打,还是叔叔你出面去挨打最合适啊!维克多到也不恼,只是无奈:早知我赶回来就是为上挨揍,我就一路慢悠悠游山玩水去了,何必这么辛苦,听说他出现了,还一路高高兴兴,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理查心中暗笑。

刚才是谁分析评论起东方的事,那么一副高屋建瓴,从容气度的?是谁张口闭口平常心的?感情不过是因为你置身事外,所以说话轻松。

就在他们低声说话的这短短时间里,有人挤到卢瑟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卢瑟神情微变,转身过来,到了车边,低声说:所有刺客都死了,似乎他们在出手之前,身上就已经被下了一个没有发作的诅咒,一旦事败,暗中会有别的魔法师立刻引发诅咒,所有人立刻死亡。

理查只是皱了皱眉,却也没感到意外。

在王都大街上这么明目张胆地刺杀,全不顾会酿成惊天血案,事后如果追究起来,必然是天大的罪责,敢做这件事的人,怎么可能不安排下足够的后手自保,办事失手的过河卒子,什么也来不及说,就死得不明不白,这才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维克多也轻轻叹息了一声,一跃坐上马车,懒懒地背靠在车壁上,向外挥了挥手:该去哪里去哪里吧。

然后,他回头,目光平和地看着理查: 理查,你老实告诉我,这次刺杀背后的那个人,真的是史坦大公吗?理查默然良久,慢慢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看窗外依然热闹喧哗的街道,和那些满面笑容,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个笑语欢声无尽的光明世界,谁又知道,就在刚才,一场恐怖的大难,才刚刚被一个自诩恶魔的人,轻轻消弥。

你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再来问我。

史坦大公虽然老了,可是还没有人听说,他有老糊徐的迹象,这个时候,只要东方遇刺,所有人都会将他定为怀疑目标,他的安排再周密,灭口再迅速,也不可能洗掉自身的嫌疑。

现在,史坦大公已经没有了直系的继承人,而他的封地,王室也已经垂涎许久。

在一国之都的闹市中,选这最繁华欢庆之时动手,造成大面积平民的死伤,令全城内外所有人惶恐愤怒。

将口实罪状送给国王,让自己由一个其实还算值得同情的受害者,变成怎么看怎么没道理的施害者?给国王以打击他处置他的借口和理由?只有政治白痴,才会在此刻放弃以低姿态博取同情,以物伤其类博取同盟,而选择如此彪悍鲁莽的做法。

就算是丧女之痛太深,让史坦大公这只老狐狸发了疯,他也不可能只派出几个七级水准的刺客,去暗杀一个所有人都相信,实力已不亚于大魔导士的传奇人物,这不是嫌手下人命长吗?维斯的第一大公国,总还不至于如此国中无人。

这其中的玄虚,理查和维克多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维克多看看理查,只是轻轻一叹。

真正的主使者?能在理查家里安下耳目,可以轻易把当年曾见过东方的所有士兵都查出来,并大多调动到王都,四下查探,可以及时影响理查暗布的情报网,在刺杀将发生前的那出刻,送上这样的情报。

理查如果废物到这个地步,能让远在地方的史坦大公,都轻易渗透到他的身边,这几年他早就死过八百遍了。

能够轻易完成这一切的,只有国王,而这件所谓行刺事件,最终的得利者,也只能是国王。

行刺之事一闹大,史坦大公便是千夫所指,恶名满身,国王可以轻轻松松地把本来很棘手的嘉若丝公主之死一笔抹煞,还能反过来向他追究责任。

本来比较为难的局面,一举打破,又能大大打压地方势力,提高王族权威,此事何乐而不为。

至于那些无辜死伤的普通民众,不过只是君王博弈,得失权衡中,微不足道的淡淡数字而已,作为一个国王,他这么做,也不能说是错。

理查的声音低沉。

我能明白他的权衡取舍,但我绝不会认同。

维克多淡淡说,民为国本,为了一些眼前的利害便肆意牺牲民众,这是在挖毁国家的基石。

理查哑了嗓子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民啊……民是可以愚的……民众的愤怒,更是可资利用的……这个世界上,蠢人永远比聪明人要多,而聪明人,是可以被教会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身为高高在上的国王,只要让聪明人都懂得如何说话,像这次这种伤民的小事,他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担忧。

积沙虽然能成塔,但眼前的利害迫在眉睫,未来的危机却只是可能,轻重不言而自明。

所以维克多这种较真的人,水远是不合时宜。

抛开未来国王的身份,你只是你自己,我不信你依然会说,这没有错理查是维岁多选中的人。

维克多从没有想过理查会和自己一样,但至少维克多一直深信,理查和那些人,不一样。

理查怔了一会,终于叹息:但是,我确实是未来的国王,没有哪个君主的手能永远干净,王座的光辉后,从来有数不清的罪恶。

我还不至于卑劣到,不敢面对自己将来也会承担的罪恶。

理查,君主总要面对抉择,面对取舍,但就算是舍弃,最终的目的,也还是为了守护,黑暗和罪恶作为手段,或许必不可少,但是一个国王,如果只能靠权术来治理自己的国家,那就太可悲了,大道直行。

君主的大道,更多的,应该是光明坦荡,就算视设谋,也该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才是。

维克多皱了眉。

你是我所选择的人,你见多那些黑暗和冷酷,但我不希望你水远认定,王座必须浮在血海和黑暗里。

他挑挑眉,语气甚是自信地说,我也许不会是一个特别好的国王,但我从来不相信,我这种不合时宜的人登上王座,就一定会搞得国不成国,或者就一定坐不稳那个王位。

所以你也用不着现在就把自己当成某种魔鬼来看。

理查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看这意思,维克多已经是把自己当国王的那个兄长,当成某种东西来看了。

不过,说起来,一个理当守护国民的君主,打算让自己的无辜子民去死,一个杀人不眨眼,总说自己是坏人的人,却在被冒犯,被刺杀时,还费力分心,救了那些对他毫无用处的人,这样的事实对比,的确是太讽刺了一些。

维克多也皱了眉:这件事虽然没有闹出来,但最后还是会将罪责指向史坦大公吧?当然,那些刺客的尸体,情报调查的那些文书,已经可以算是铁证了,如果证据依然不足,我想国王也会造出更多的证据来穷追猛打,不断要他解释申辩。

私底下,理查更喜欢用国王来称呼自己的父亲,父王这个词,竞是极少出口。

维克多缓缓摇头。

作为王族,他深深了解王权和贵族们争夺角力的苦衷,但作为同样最让国王忌惮的实权贵族,对史坦大公遭受的打击,他更加感同深受。

既然这件事,我已介入其中,那么,事后的调查,我也一定会跟进。

虽然我没有证据指责什么人,但我会站出来,声明我认为的疑点,以维克多的身份,力量,财势,只要他一开口,即使是国王,也不敢漠视他的意见,哪怕只是他一个人,也足以让本来应该针对史坦一面倒的指责局面,为之一变。

理查哀叹:国王这样做,毕竟是为了搁出东方来……因为要讨好一个顶尖强者,又不愿付出代价安抚地方权贵,所以就只能陷害载赃?我也不希望东方被麻烦官司缠上,但我一定要反对这种事,更何况我相信,东方对这种手段的保全维护,一足会觉得十分无聊恶心。

维克多的语气极为笃定。

你不会希望东方一怒之下!过去找你的父王泄火吧?第二百三十四章 冷暖自知理查苦苦一笑,史坦以后很到能会是东方的敌人。

东方是我的朋友,不管史坦将来用任何手段对付东方,我都愿意同东方并肩对敌,但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先一步用这种手段来陷害史坦,我知道,东方也不会喜欢维克多断然说:他喜欢的是堂堂正正,放手应敌,我总觉得,就算是史坦的力量真的强到能杀死他,他也依然会这样。

我尊敬这个朋友,所以,如果我赞同认可这样替东方除去敌人的办法,那就是在侮辱他。

理查定定看着维克多,脸色出奇地苍白。

维克多从来没什么顶尖强者的气势风范。

他素来沉稳,素来言语平和,就算此刻心中多是怒气与不平,言语间,也并没什么慷慨激昂的锋芒气势。

然而,他就是这么平平静静地说着,是就是,非便非,他日并肩而战是一回事,今朝仗义执言是另一回事,俱都坦然之极。

天大的事,他说来不过淡淡言语,理查听来却忽然觉出,这等行事,如斯做法,果然应当更适合东方本来的心意。

也只得他这样的人,哪怕是面对东方,才可以一样担坦荡荡地自信说出并肩二字吧。

莫名地,理查一阵心灰意冷,只觉得自己这些时日来的奔波操持,艰辛忙碌,同各方不断地交易,妥协,谈判,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

维克多定定看着理查一点点惨淡的神容,一丝丝黯然的眼神,自重逢以来,理查就是这样,沉沉寂寂,了无生气,只是在刚得到刺杀消息时,振作了极短的一个时间,而现在,危局一定,他便又复这样,一点点冷寂黯淡下来了。

他的眉头渐渐深蹙,然后猛得舒展开来,他大声问:理查,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维克多一掌拍下,整个车身都震了一震,硬是把理查刚要出口的话又给吓了回去。

车外人马为之一顿,艾伦小心问了一声:什么事?维克多没理会外面,只对着理查大喝怒问:别再对我说什么没事,别把王族之间,那一套保持距离的规矩再拉出来!我是你的叔叔,是你的亲人,也是你现在的伙伴,出了什么事,理查,告诉我!这声音极大,车外环绕的一众护卫都听到了,大家互相看看,谁也没再提问,只是慢慢地散开队伍,努力把四周闲杂行人,尽量地间隔得稍远一些,不虑被人无意中再听到什么。

车厢里,理查在维克多一直沉默着,一直逼视他的目光中,呆呆坐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所有人都知道,理查王子迷恋上歌舞团一个吹箫美人,那个美女,叫东方,然后,那个美女变成了一个传奇。

狂热的世人,不会再记得,故事的开头,其实是一个笨蛋王子的爱情。

维克多,这爱情不是误会,不是误传,它是真的。

他的脸色惨白,语气虚渺。

维克多,现在听来,这个故事真的很象一个笑话。

但是,听笑话的人笑得越高兴,笑话里的人,就越可悲,我爱他,维克多,他就是我偷偷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理查低低笑出了声来:然而,我直到十天前才知道,他是个男人。

维克多,你相信吗,所有人都知道,希雅,伊芙,法修,泉音,哪怕是歌舞团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哪怕是最卑微,最寻常的贴身侍女,他们都知道。

然而,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告诉了所有人,却一直冷眼看着我,傻乎乎去爱,去努力,去做所有那些可笑的……小小的车厢里,他的笑声,渐渐不可自抑:瞧,维克多,我真的没出什么大事。

我只不过是突然发现,这几年来,我的生命,有一半是笑话,而且身边还有一群朋友,很高兴地一起欣赏了这个笑话。

理查笑,他一直在笑,笑得前仰后合,不可自抑。

维克多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看着他,许久许久。

——————————————————————————————————————————————————————当理查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当晚后半夜了。

维克多也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跟着他,回了他的王子府。

大半日里,强打精神处理这场刺杀的善后,跟国王会面,同各方沟通,一路折腾到现在,理查已经是倦得要睁不开眼。

进了府门,挥挥手,由维克多自便,自己连脸都懒得洗了,便赶紧着迷迷糊糊往卧房走去。

下头自然有人,引领维克多去往东方的住处,消息传出来,离东方的院子还隔了三四重门户,泉音就笑吟吟地迎出来了。

维克多微笑:这么晚,你还没睡?知道你回来了,我猜你今晚一定会过来,所以一直在这等你。

差不多有小半年没见了,深夜重逢,他们倒是谁也没问候谁,语气随便得仿佛是天天见面的人,随口聊天。

带路的仆从,识趣地悄悄退走,由着泉音领着维克多前进。

怎么样,刺杀的事有眉目了么?是史坦大公的人做的吗?不一定是他,这件事暂时不能定论,还要慢慢查泉音看他一眼,也就没再追问,在他们的团体里,过于复杂麻烦的事,象泉音法修影子这种懒得多费神的人,都很少深入过问,反正最后确定下来,需要他们做事时,只要说一声就好了。

理查呢,他居然不陪你过来?他太累了,先去休息,维克多迟疑一下,方问,泉音,你有没有觉出,理查这几天,情诸有没有什么不对?他?每天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啊。

嗯,他一直显得很累,可能是因为东方的事确实麻烦。

但是这也很正常吧。

维克多微一皱眉:我是说 …在他知道了东方是男人之后…… 你有没有觉出,他的情绪有不对?那天东方告诉他自己是男人,他一个人发了一阵子呆,跟东方又说了几句话,后来也就没事了。

泉音有些疑惑,伤心难过害臊不好意思,这种反应当然会有一阵子,不过这种情场上的事,怎么可能难住理查呢?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啊。

每天照样为东方的那件事忙来忙去,东方要他陪着出门,他也没有躲,平时也隔着一两天,就来看看我们,喝喝酒,聊即天,有说有笑的。

泉音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不解地反问:有什么不对吗?维克多默然。

该说是理查掩饰得好,还是该说,其实,大家都并不怎么真的关心他。

在泉音,法修等人眼中,这人不过是合作伙伴,在希雅伊芙看来,他不过是普通朋友,如果理查不是未来的国王,也许大家待他会更亲近些,如果理查,没有那么多风流往事,大家看这场情爱,也许不会只当是儿戏,如果,理查不是如此擅于掩饰和伪装,大家对他的苦痛,也许不会这样无知无觉。

然而……反正这位王子久经情场,久历风波,说起情爱之事,再深也是有限。

便是伤痛,过一阵子,也就好了,不是吗……没有人会去深思,因为没有人会觉得有必要去多为他想一点点,现在,除了理查身边的卢瑟,也许没有人能了解,在这件事上,他用情用心,何许之深。

维克多心中一阵黯然。

这些天,理查是怎么过的。

作为未来的国王,被所有人环绕着,关注着,所有人都知道他苦恋东方的故事,然而,没有一个人当回事。

所有人都会玩笑般说起,他和东方的这场有趣的误会,没有人知道,他在痛,也没有人会相信,他这样的人,其实会痛。

泉音半点不知维克多心间的恻然之意,见他不答话,便自顾自地转了话题:东方今天的表演一定非常精彩吧?可惜我隔得太远,没赶得及过去。

泉音十分遗憾。

大概是很精彩吧,不过我当时根本就没敢靠近,维克多随口答。

真是不懂得欣赏音乐的人啊 …泉音很不屑地看他一眼,不过随即也就又高兴起来了。

那个笨蛋桑迪,生怕东方被迫出手当众表演会觉得郁闷,还结结巴巴地想劝他,东方听得一直笑。

桌音说着说着,唇角都笑得弯弯了起来:谁让东方每次做点好事,就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吓人,歌舞团的人都被他吓怕了,最后还是东方自己解释说,他在歌舞团总是幕后吹萧,并不是耻于站出来,而是嫌麻烦。

其实他以前曾经在流莺的营地给最低贱的妓女和浪人唱歌。

也曾经扮成戏子,给一堆普通人演出过整场的戏文,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唱得痛快,演得尽兴,自己快活开怀,这是很惬意的事情。

泉音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跟东方说过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带上我,我好想和他一起吹萧维克多勉力把心思从理查那里心回来,对着泉音笑笑。

冷漠孤僻做慢古怪杀人如麻的是东方,但那个会在月下忧伤,会保护一个平凡村女,会出手营救长街上所有陌生人的,也是东方,他身边的人,不是不知道,不是不记得,只是,太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太担心他的强大力量了。

当周围人都如此小心翼翼地想劝解他时,有泉音这样一个只是单纯为他的箫音而欢喜的人在身边,那个人,应该是会喜欢的吧。

而理查身边,只有卢瑟而已。

维克多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又淡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强弩之末维克多的心思,又转回东方身上,包括理查在内,有意无意之间,所有人对待东方,总还是太谨慎,太在意,太过小心。

纵是一切出于真心关切,只是,并非朋友相处的长久之道啊。

眼看已经又过了两道门户,维克多抬头四望:大家都还在吗?泉音瞪了他一眼:都已经大半夜了,除了我在等你,谁还熬得住?歌舞团的人明天还要出去演出呢,希雅和伊芙,现在要管理全国的东方居,也不能整天都耗在这里。

维克多点点头:孔拉德让我在出门的时候,在各国替他拓展生意,我可是没忘。

我已经帮她们搭了好几条线,再过几个月,东方居就可以一路开到好几个国家去,她们就更要忙了。

忙得高兴,有什么不好。

她们的日子过得这么精彩,东方也会高兴的,对了……东方今天忽然问起你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我帮你说了很多好话,好话?维克多觉得自己额头上又开始冒冷汗了,是啊,你是大陆上最年轻的剑圣,你是各国大贵族中,唯一的剑圣,你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敢于正面同大魔导士挑战的剑圣啊,你的英雅事迹,我可是都说了。

泉音在旁笑得灿烂开怀,维克多可是暗自叫苦不迭。

剑圣和大魔导士虽然都被认为是顶尖强者,但一般来说,武者的战力会逊于同级的法师,剑圣们对于和大魔导士硬撼的战斗,从来都是选择回避的。

维克多却曾在奥三都撒兰华沙大公妃家做客时,跟一位大魔导士正面比试周旋过,虽说没有获胜,但也没有落败。

为此,在全大陆的剑圣排名,他进了前三。

人们还在私下轰传着,这还是因为维克多实在太年轻,晋级剑圣也才几年而已,排到第一名别的剑圣面子上过不去,才不得不打压他的名次。

可是维克多自己一直觉得,当时那场仗完全是迫不得己,没办法硬着头皮上的,被传成这样,已经让人很郁闷了,现在再让泉音高高兴兴对着东方一宣扬,那后果真是……泉音拉着他一指前方大门:到了,东方就在里面,他整日整夜地喝酒听乐,跟美女嘶混,日子过得象神仙,她神秘地向他眨眨眼:你还没见过东方的真面目吧?进去时小心一些,可别看傻……寂静的夜晚,劲风骤起,打断她的笑语月色下,一道眩目的晶光,自前方大门处,如疾电般射来。

维克多轻轻伸手,稳稳接住一只精致漂亮的水晶杯,以如此疾速挟风雷之势而来的酒杯,被他稳稳托在掌中,杯中满满的美酒,竞是一滴也不曾泼出。

泉音绽颜而笑:美酒迎客,东方可从没给过别人这么大的面子。

维克多举杯就唇,一饮而尽,将杯子递给了泉音,自己大步向前:希雅的酒,真是越来越醇厚甘美了,泉音想了想,居然没有跟进去,只在外面叫了一声:你们慢慢聊吧,男子汉的对话,我就不参予了。

只是你俩要打架之前,先跟我说一声啊,精彩的巅峰之战,我可不想错过。

维克多苦笑。

果然,这精灵在东方面前的那一通好话,是一开始就不存好心的。

罢了罢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左右东方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大步走进厅堂,在一片奢糜华彩,玉雪美人之间,一眼看到了东方。

四下金杯再壶,光华耀目,美人轻纱,眉眼生光。

有佳人丝竹作乐,有美女漫然起舞。

一步踏进,就是目迷五彩,神驰意动。

然而,他看到他,七彩的世界,便褪了颜色,失了生动,琴声歌声,便都无了声息,没了影踪。

他着了白袍,闲闲而坐,却是这个世界,唯一鲜明夺目的颜色。

维克多慢慢走过来,坐在东方面前,自己伸手,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来,对着东方略略一敬,说了一句,白天曾说过的话:好久不见。

当东方的院落里,夜风送爽,灯火透明,歌舞不绝的时候,理查在卢瑟的陪伴下,默默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这个主人的住处,黑沉沉,清寂寂,幽幽冷冷,竞似无半点活气人声。

自从那天他得知东方是个男人之后,在外言行举止,一如往常,只是自己的宿处院落,却是悄悄地把以前贴身服侍他的仆人,都找借口赶了出去,除了卢瑟,平日竞是不再让旁人出入这里。

他是维斯未来的国王。

但这偌大王国,偌大王都,偌大的一个家,他却也只有在这片黑暗中,才可以不再掩饰地流露出心中的惨痛。

黑暗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后阴影中,一个身彼长袍的人,对他微微躬身行礼,理查一直走进去,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他却准确地坐到了房中的大椅子上,倦然轻声说:来吧。

已经十天了,你还要继续吗?一直保持沉默的卢瑟终于开口,语气中,有着隐约的愤懑。

卢瑟,我已经很累了,今天我没有力气和你争吵。

理查的声音疲惫而软弱。

卢瑟默然。

静静站在黑暗中的长袍人慢慢上前,走到理查身边,开始低低地吟唱起来,一团淡淡的光芒在他手中凝聚成形,然后慢慢形成一个透明的光柱,悄无声息地把理查整个人都笼进光影里。

本该是纯正的金色光晕中,已经开始透出不正常的暗紫,淡淡的光晕里,理查的脸色,惨白得犹如死人一般,在人前强撑的所有活力,仿佛都被抽空了。

卢瑟静静地站在门前,看着一片黑暗沉静中的施法。

黑暗里的微光,什么都照不亮,就算是光柱中的理查,看起来,也是隐约的。

十天了,那一天理查听了东方的话,只是微微怔了怔,然后,平静地继续交谈,平静地弄明白所有的误会。

他依日谈笑风生,笑着聊天,笑着离开,笑着走了一路,回到住处,然后,赶走了所有贴身仆人,从此,他再也没能入睡,他的王储地位大抵已定,国王已经顺理成章,把各种各样的国务琐事,都扔给他处理了,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便有无数人可以指手划脚,置疑他的能力。

东方那件仍悬在半空中的案子,还要他去多方周旋,这件案子,至少也要定得表面上,各方面前说得过去,国王不顾一切,讨好强者的面目不要表现得太难看,其他的贵族们说不了闲话才好。

世界依然照常运转,每天都有无数的琐事冒出来,日升月落,天地流转,谁也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失意伤痛而改变。

王宫,官厅,各家大臣,各方贵族,军队,将领,民政,百姓,他永远是四处奔波忙碌,并无一刻闲暇。

以往再难再忙,他也还是做得振奋开怀,而现在,哪怕各种权力一点点集中到手上,所有为难之事,都一一化解,他在人前谈笑从容,人后却殊无欢颜。

再简单的事做来,也觉疲惫辛劳,回到家里,却根本无法休息。

漫漫长夜,他一刻也无法入睡,只能那样睁着眼,望着窗外的月亮,一点点计算着时间,等着一夜过去,新一天的忙碌到来。

卢瑟尝试劝他想开一些,然而,他只是笑,那笑容,却也是无力的。

卢瑟,我根本已经没有力量去想了,其实,又何需劝慰我,所有的道理,我都十分明白。

他也很努力地要让自己快活起来,振作起来,他也不愿意这样容易就被击倒,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明白,就能奈何得了。

不是你努力,就能做得到。

整整十天,无论白天黑夜,无论繁忙寂静,他是真的,不去想,不去怨,不去恨,不去痛,然而,再忙碌辛劳。

心中都是空落落的。

夜晚,不回忆,不思量,不伤痛,不纠结,可就是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念头也没有,却还是照日睡不着,还是照样睁着眼,呆呆地等着天亮。

夜,从未如此漫长过。

每一个夜晚,都似百年时光。

每一天早上,看自己镜里容颜,恍惚间总觉得至少又老了一年。

他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连续三夜无眠,第四天的晚上,他终于召来了一位牧师,这些年,他暗中也收罗了许多有能力的强者,只为他一人效劳,暗中替他去做各种隐秘的事。

但这一次,他需要的,却只是秘密魔法补充精神。

十天了,情况一点也没有好转,甚至还有渐趋恶化的迹象,他在外依日反应敏锐,应对自如,回了家,却是必须接受一个又一个魔法的治疗和补充,象这样强行以外力支撑身体,看起来再精神也不可能持久。

时日一长,就是在以未来的生命,填充眼前的精力,那光晕中淡淡的暗紫颜色,已是身体极度伤损的警告。

负责治疗他的牧师,已然日渐不安,卢瑟也忍不住劝阻过多次,只是理查,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总是笑着说,卢瑟,我要是天天面无人色,有气无力,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样子,哪怕父亲身边只剩下我这一个儿子,也不敢把王位交给我吧。

怎么说,我也要先撑过这一眸子再说吧。

然而,卢瑟却觉得,他这样地逞强,这样地坚持,或许只是不愿意东方看出,他受到了多么惨重的打击。

然而……卢瑟默然遥望东方住处的方向。

东方,你真的不知道吗!在魔法的光柱中,理查也和卢瑟一样,目光遥遥地望着那个夜风送爽,灯火透明,欢声笑语,歌舞不绝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解风情理查静静地想,这个时候,维克多应该在跟东方喝酒吧。

甚至会很有兴致地谈起,在哪儿打架,怎么打架吧?只有维克多那样顶尖的强者,才能够和东方这种人,平待相待,从容相处吧。

对东方来说,强大的维克多,比他这个只会搞点小权谋,个人战力一塌糊徐的王子,要有意思得多吧……若是以前,他本该陪维克多一起去见东方,他本该厚着脸皮硬挤在两个强者中间,听他们谈论那些他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而现在,他永远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自然而然地一个人走开,对东方的回避,他从来不会做得太明显。

隔着两天见一回,东方有事找他,他一样全部应承,绝不推托,但也仅仅如此,然而在任何时候,能和东方少对面,他就尽量少碰面,只是他从不做得过分刻意,从不肯令人生疑。

一次又一次,他一直奇怪,为什么他居然仍然能在东方面前,很正常地谈话,很平常地微笑,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每一回,他都觉得,下一次面对东方时,一定会崩溃,然而,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而他似乎依然演得很好,很成功。

他其实也明白,就算有人发觉他有些不对劲,也不会有人真的愿意站出来,不管不顾地来问他这个未来的国王。

只除了维克多,可以毫无犹疑地出口质问,所有的规则,礼仪,距离,对他都没有用。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理查微笑,遥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真想和他们在一起啊,看着他们,坦坦然喝酒交谈的样子,真想在旁边看他们打架呢,哪怕他也许无能地根本看不懂这样顶级强者的交锋,不过,欣赏一下战无不胜的维克多鼻青脸肿的样子,也是很满足,很幸福的啊。

牧师一连给理查加了七八个高级的提神术,微微地喘息了几声,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他需要长时间地冥想,休息,凝聚力量。

明天晚上,王子殿下也许会更加疲惫,也许会需要更强大的法力支持。

现在,他一晚比一晚消耗得厉害,这样的恶性循环,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惊心。

他被严令,对这件事,不得泄露半个字,可是,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怀疑,不需要再过多久,哪怕他耗尽所有的法力,也依然无法让这个已经把所有的精神和力量都透支一空的虚弱躯体再次站起来。

然而,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

卢瑟慢慢走进来,借着窗外隐约的月光,看着理查那黑暗中的容颜:也许今晚大公殿下,会和东方说明白。

说什么呢?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吗?卢瑟,维克多很好,但是,我的事,他帮不上忙,我其实,也并不想让他帮忙。

理查疲倦地瘫在椅子里,闭了眼,缓缓摇头:他该干什么呢,替我去责问东方吗?东方本来就不是好人,对他不在乎的人,他一向看作蝼蚁,这些事,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理查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东方一直是东方。

他从来没骗过我,只是我自己蠢罢了理查!卢瑟,你是希望,东方痛悔莫名地跑来告诉我,他对不起我,他其实也很在乎我,还是愿意东方面无表情地跑来对我说,他就是存心拿我取乐,看我能怎么样?卢瑟沉默着。

理查说的没错。

事到如今,不管东方最后有什么反应,对理查来说,都是更大的打击而已。

身为男子的东方,如果对理查说情说爱,无论理查是接受还是不接受这样亵渎神灵的情爱,他都会被彻底毁掉。

可如果东方直接对理查绝情冷语,那对理查此刻苍凉疲惫的心,又何尝不是雪上加霜?这几日,卢瑟对东方那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漠然,一直心存不满,但此时无奈深想,才真切地意识到,或许,东方那种既不怜悯心软,也不冷然回避,只依日淡然相处的态度,才是一种慈悲。

卢瑟,别为我担心,我就是现在难受些,慢慢地总会好的,时间会治好一切的。

理查微笑着说。

他总是在笑,十天来,他总是在笑,象我这种人,哪会有什么一生不灭的情伤呢,再苦再痛的事,熬过去了,也就渐渐好了。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我还要当国王呢,我还有很多很多的野心,我有很多事想要做,我有很多抱负,想要实现,卢瑟,我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他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飘散,渐渐渺渺无可寻觅。

卢瑟,我一定是会好起来的。

————————————————————————————————————————————————已经是后半夜了,理查的府邸里,一片宁静,就是许多经常在东方身边的人,也都已经睡去了,只有苏珊等美姬,犹自不知夜深,歌舞未绝。

她们本来就是专门服侍贵族们花天酒地肆意享乐的女子,早就习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

越是夜深,倒是越发精神,越是歌正酣,舞正欢,越是回眸百态,媚姿天成,然而,这深夜踏月而来的客人,却是不解风情之人,如许风流阵仗,那人却是不受其扰。

维克多虽素来不喜好这些事,但他毕竟是顶级贵族,这等阵仗却是见多见惯的,他自在闲坐,杯酒谈笑,既不似有的人,两眼发直,望着这诸般妙态,不忍转目,也不似某些人,凛然正坐,眼睛却也不敢向这群穿得过于风凉,又总是载歌载舞的美女们看一眼。

他眼神平和,从容与东方交谈,目光淡淡地从众人身上扫过,一直平静无波。

以前,也只有理查能以如此平常的态度面对她们。

不同只在于,理查看她们的曼妙歌舞,听她们的精心奏乐之时,神情中会有一种淡淡欣赏之意,而维克多纯粹就是一个武夫,在他面前表演,众女颇有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的无奈,最后难免越来越觉索然无味,渐渐也就快怏地息了歌舞,停了丝竹,彼此低低说笑着离开了,维克多这才向东方笑问:这段日子,她们整治了不少人吧?东方随意一笑:那又如何?这群美丽的女子,总是腻在他身边,风姿楚楚,贴身服侍,一言一行,风情万种,固然是多年来训练所致,积习难改,却也是有些小小的坏心眼,故意戏弄那群老实人,用那诸般媚态,眉眼风情来叫旁人出丑露怪不自在。

这些邪恶的心思,其实东方看着,倒是很对胃口的。

身边美女如云,总是尽可能地把最美丽最有风情的一面展示出来,看着眼睛也很舒服,至于旁人吃的一点小亏,无伤大雅,东方也颇为愿意跟着一乐,维克多微笑。

象这样专门供贵族们交往取乐的美女,他见得多了。

她们远不是其中最美的,但她们眼中的那种光彩,脸上那种明媚灿烂的笑容,却是极少见。

东方自己大概从来不觉得,他其实一直待身边的人极好。

他享受着她们的照料,却又纵容着她们随心所欲地生活,哪怕是在王子的家里,哪怕是面对许多大人物,她们都敢如此大胆而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

她们所会的一切技能,不再是旁人取乐的工具,却能为自己尽情地寻找着欢乐。

只需看她们这般自来自去,自聚自散,随意从容地言行,就可以知道东方给予她们的,不只是羽翼庇护,更有一种心灵上的支持和认可。

东方看维克多笑容居然有些悠长深远,淡淡说:泉音同我讲了许多你的英雄事迹,维克多一怔,苦笑,东方对于别人心意变化的感觉,总是这么敏锐,他总是不喜欢旁人把他想得太好,哪怕是生出这样的念头,都忍不住要打断一下,而且用的,还是最能打击他的方法。

他笑笑,摇头:东方,其实我并不害怕同你作战,我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害我,东方一挑眉,他怎么竞不知自己是这等点到为止的老好人。

维克多干咳一声,他所说的真的伤害,其实就是指杀人。

至于挨打重伤,那个,只能不算数了。

还有,我的所谓英雅事迹,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东齐略有诧异地看着他。

我是靠我自己的实力,晋为剑圣的,但晋级之后,几年之内,实力居然能够直突飞猛进,甚至正面和大魔导士作战,却是仰仗了你的指点。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互相教导吗,你教我武功,我援你斗气,你在我面前展开了一个全新的天地,才让我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维克多望着东方,心中竞莫名地生起一种复杂奇异的感觉,说起来,他们这些人里,他和东方的关系,应该算是最淡的,他和东方相处的时间本来就短,也不象别的人,受东方大恩,对东方有极深厚的感情,他对东方一直也就是淡淡的,更很少主动凑到东方身边去,就算是得了东方关于武功上的指导,他也同样回报了他所有斗气和剑术的的知识。

可是在另一方面,他们却又是最亲近的,那段相互学习教导的日子,为了学习,感受,可领对方体内的斗气或内息,他们几乎触碰了彼此身体的每一寸,这种最亲密的接触,甚至深入到身体之内。

直到现在,他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当东方那神秘的内息,在他自己体内一点点流转时,四肢百骸,每一分每一寸,渐渐温暖炽热的感觉,他也依然记得,当他的斗气毫无阻碍地进入东方的体内,自然地感应着每一点血脉地流动,每一丝肌肉的力量时,那种神奇感觉。

如此从容坦然地展开自己,任凭另一种力量全然进入,最深处的隐密都毫无遮掩地打开,供人研究,学习,领悟,这需要的,不止是施者精微至极的力量控制,更是要有受者绝不动摇的信任,东方或许是天性如此,万事任性而为,浑无顾忌,但对维克多来说,这样的信任,纵是父子师徒,骨肉至亲,也难以做到,是的,他与东方,从来不亲近,也似没有深交,但是,当东方提议这样互学互援时,他却是立刻答应了,事后甚至不为自己如此草率的行为而感到惊奇。

哪怕他跟法修影子等人之间,都没有做过这种事,但他理所当然地,相信了东方,他平静地对东方说:没有你,就不会有今日的我第二百三十七章 烈火灼人没有你,就不会有今日的我。

东方点点头。

他自己在当初的那一场交流中,也得到了一些好处,只不过进益远远没有维克多这么大而已,毕竞他现在的境界已经太高,再要更进一步,却是比维克多难得多,我们要不要现在就打一架?东方的兴致倒是很高。

维克多笑着摇摇头:如果真的打,我们应该不只打一架,而是以各种方式,打上个几百架,而且每次都把自己的感受,想法,得失领悟,彼此互通,这样,即可尽兴,又可受益,两全其美,但真要这样做,就需要一个好的所在,一段足够的时间,还有,我也得把安东尼叫来。

跟你打架的时候,没有一个九级牧师防身,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他看着东方那不以为然的神情,笑道:你自然是不理那些琐碎之事,只求任情适兴的。

我却不可能象你这样,想打就打,全不在意时间地点是否合适。

我要是放不开心怀,自然就无法有最好的发挥,虽说都是输,你若不能尽兴,那也总是遗憾的吧。

东方冷眼盯着他,维克多只是微笑,这根本就是摆明了的缓兵之计,但维克多所描述的这种极之痛快的战斗和交流方式,又确实十分诱人。

东方就算明知是中计,居然也无法拒绝。

我会尽量把那些琐事早些处理完,只要在这期间,你不让新的麻烦事冒出来,那估计很快我们就能有一段清闲的日子了。

东方一扬眉:你这算是挖好了坑,来等我跳吗?只是请求,维克多诚恳地说,我是世俗中的人,自然会受世俗诸多牵挂。

而那些无聊的事情,不值得你一顾,所以你本来也就没有必要,为那些事上心。

自从知道王都的状况后,维克多就一直担心东方的情绪,虽然东方不会随意杀戮那些狂热的国民,但当权者利用东方玩的这些手段,给东方造成的麻烦,东方怎么可能一直隐忍下去,他既身涉要案,又负举世之能。

国王最终肯定是要召见东方的,最高层的贵族官员们,怕也会到东方跟前来露个面,套个交情。

理查虽然一直在努力拖延,但总不可能一直拖得下去。

而以东方的性子,当场掀桌子闹事,把国王,大臣们一勺子全给烩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后果,自然是混乱连连,理查也必然会给弄得左右不是人,处境艰难。

要如何劝阻东方,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就是维克多自己想想,也替东方觉得抱屈,凭什么东方这样一个骄傲自由的强者,要被那些无聊可笑的权谋之术给牵扯进来?他苦笑一声:我只求你不要动手就好,别的事,都好说,哪怕你对国王不理不睬,给他脸色看,那也是他活该。

这一次,他的语声中,多是无奈恳求之意。

然而,他也是这么多天里,唯一一个,在东方面前,敢手直接正面向他提出这个恳求的人。

对于东方来说,维克多的话,倒是比其他人的旁敲侧击,百般开解,让他觉得更简单爽利些,只要他们不过份,我也不会让你又多出一堆的麻烦。

东方答得倒也随意。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倒是旁的人想得太多,虑得太重了,维克多大喜,却并不吃惊。

人们都知道东方性子怪,不好说话,常给身边的人出难题,却很少注意真正在很严重的大事上,只要不过多冒犯他,他其实从来没有让身边亲近的人过份为难。

维克多欣然放下酒杯:再喝我就醉了,也太晚了,法修他们应该还一直在等我,我该回去了东方看看四下空空的几个酒壶。

在这里也就坐了一个时辰,两个人也就喝光了三四壶的酒,这位就撑不住了。

在东方心目中,一直觉得,美酒佳人最能为英雅增色。

而除了打架外,英雄们该有的本事技能,维克多好象全都没有。

不懂音律,不能豪饮,人家是美人爱英雅,他这个英雄专被美人蹬,维克多在东方那鄙视的眼神中站起来,他早就被身边的人鄙视得习惯了,但这时被东方一看,居然还是脸上有些发热。

他干咳一声,笑说:以后真闷了,就到我那玩玩坐坐吧。

我家里没理查这收拾得这么精美,上上下下的人也很随便,但也还算自在。

想出门的话,让孔拉德陪着,王都那些犄角旮旯,街角巷尾的,很多新奇有趣,旁人却不知道的地方,他都了如执掌。

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化妆成别的样子?如果不能,我和理杳手下都有专门的这类人才,你想扮成什么样都成。

想在王都怎么逛都好  不是说你和理查是政敌吗?我在你们两家出入太多,你就不怕别人多想。

维克多失笑:当时互为敌手,是为了隐藏实力,彼此暗援。

现在大局已定,也不是一定要瞒到底的,泉音天天泡在你这里,法修和影子也总想往这里凑,与其让大家全都忍着,按着,偷偷摸模躲躲闪闪,给自己找不自在,倒不如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聚到一起算了东方自然知道,他不过是嘴上说得轻巧。

维克多在贵族之间的人缘之差,谁不知道,真要跟未来国王关系过密,别的贵族们不甘心之下,怕是不免有些大大小小的麻烦的,只是他既然不说,东方自也不提。

如果他觉得让身边的好朋友们行动自由快意,比那些麻烦更重要,东方当然也不打算去替他操心。

维克多站起来要离开,走出几步,到了大门前,却又止了步,轻叹问:你会去看看理查吗?终于开口说到理查了,终于有人对他说到理查了。

东方漫然为自己到满酒,徐徐饮尽。

维克多看着门外,漫天月色,回首,看眼前,金玉辉煌。

然而,有他坐在这里,明月不能增其清,金玉不能显其辉,你真好看,东方。

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其实在想,如果当时,我也在月下河边,看着你破水而出,我也一定会喜欢你。

月下,维克多的声音带些淡淡的暖意:你是最早保护过伊芙的人,你是唯一看重希雅才能的人,你是泉音眼中的同族,你是法修影子还有杰克蒂娜的恩人和老师,你帮助了整个歌舞团,你救了那群舞姬,还有王都的那些民众。

他们感激你,佩服你,对你有很多向往和期待。

所有聚集在你身边的人,似乎都有各自的理由,但是,如果是别的人,做了这此事,他们就算仍然会这么感激,但也未必会这样依恋你。

维克多叹了口气:东方,你总是在发光,而旁人就象飞娥一样,不知不觉,聚集到你的身边。

很难有人会不爱慕你,但是,更难得有人,能够真的一直爱下去。

东方沉默着听他慢慢地说着。

他知道,维克多说的,并没有错,现在的他,太耀眼,太强大,太任性,他是最锋利的神剑,散发着照耀世界的光芒,天地间,却没有一把鞘,能容得了他。

他心中没有正邪是非,只知任情适意,国家,族群之分,对他全无意义,身份地位之别,在他只是笑话,道德规则之设,于他不值一提,他那让人们最向往的力量和自由,其实也正是人们内心深处所最害怕的东西。

黑暗之中,人人都愿意聚在篝火之旁,但是人人也都会自然地保持一点距离,因为那美丽的火焰是危险的,是会将人灼伤的。

一个占尽天地风华的乖舛而强大的怪物,遥遥看到他的光芒,爱上他,真的太容易。

可是真正看明白这个人,还敢于爱下去,太难。

很多人愿与他富贵贫贱皆不相忘,肯为他冒生死之险而无怨,肯明知前路艰险,依然选择相伴,然而,没有人会象理查那样,一次次被远远扔出去,一次次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走回来,一回回做那似乎永远不讨好的冤大头,依然乐颠颠喜滋滋,一厢情愿地努力着,喜欢他的人,很多很多,爱他的人,很少很少,就算是这段日子以来,收到的成堆情书,背后的,也不过是狂热崇拜与激情罢了。

维克多语气平和的声音,一直在不疾不徐地说着:从当年弄始,他为你干的很多事,就象一场笑话。

但是,刚才,我坐在这里,看着你真正的容颜,和你说笑,我才在忽然之间,非常敬佩理查。

他竞然有勇气一直爱这样的你。

东方指间轻飘飘空荡荡,整壶酒,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

他忽然间思念起,许多年前,还在身旁巧笑嫣然的爱妾,那样执着激烈,纵身心燃为灰烬,也不悔不灭的情意。

他的锋芒,可以毁天灭地,但也能毁掉自己和自己身边一切的美好。

爱一个人,是需要勇气的。

撤去所有防护地把自己交出去,是需要勇气的,爱他这样的人,更需要无以伦比的勇气,和……愚蠢吧!然而,这样愚蠢的勇敢,自己在当年,也曾有过。

结果,似乎,也并不甚好。

东方微微一笑。

所有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

爱他的人,被他毁灭,而他,其实也曾被别人毁灭。

一切下场,都是活该,理查,也不例外。

东方,我知道,你待他很好。

东方终于笑出声:我待他,很好?第二百三十八章你告诉了他实话。

东方。

你本来可以继续让他傻乎乎的误会下去,给你更多的笑料,但是当你觉得他不再是无关紧要之人的时候,你便告诉了他真相。

这居然就算得待他好了。

东方冷笑。

每个人的死话都该自己来管,你不欠他的。

你选择了直接当面告诉他,而不是故意设计什么局面,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让他自己发现,这就是你的担当。

看着东方忽然间微蹙的眉峰,维克多竟然笑了起来:东方,偶尔承认自己也会对人关心,又怎么样呢。

我们都是人,即使你强得象个神,但你毕竞还不是神。

东方慢慢站了起来: 你说这么多话,究竟是想要什么。

你总不会期望我去对理查说,我也爱他吧。

维克多朗声一笑:我只是想说,这件事,在我看来,不是闹剧,不是笑话。

他眼前在情场上.的确表现得是个混蛋,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我尊敬他。

我尊敬他的勇气和感情。

至于你,东方,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而强者,从不回避本心。

他摊摊手,笑容温暖而轻松:好了,该说的我全说完了,我走了。

居然也不等东方的回应,维克多大大方方就一步踏进了月罚请晖之中。

东方默默站了一会,也慢慢驶了出来。

室外一片请寂,早不见了维克多的人影,远处,却遥遥传来他一声大笑: 东方,等我忙完了,回来栽你打架。

笑声,呼声,如此磊落响亮,竟是让东方都不觉一怔,沉寂的黑暗中,也似有了些轻微的骚动,怕是不少人的清梦都被这一嗓子叫破吧。

东方哑然夫笑,伸手在腰间,轻轻拎了拎从不离身的酒壶,壶里也是空的,他抬头看看月亮,轻轻拂袖,飘然掠起。

————————————————————————————————————————————东方,等我忙完了,回来找你打架!夜风中传来的爽朗大笑,让沉静的理查也呆了一呆: 我竟然不知道,维克多对跟东方打架,居然还这样期待。

一个了解东方的人,居然会对跟东方打架这么恐怖的事,抱以如此轻松开怀的态度?然而.理查心灰意懒,便是这等仿佛太阳从西迫出来一般的怪事,也只让他懒详详说了一句话.就没了兴致。

卢瑟倒是努力想引他振起精神谈话:不知道今天晚上大公殿下和他都说了些什幺,让他居然这么高兴。

也就是说了一堆,关于情啊爱啊的事。

答话的人,不是理查。

随着那冷冰冰忽如其来的产音响起,东方的身影就如此突兀的出现在黑暗中。

理查目光望着猛然间一颤,双手不自觉握紧长椅扶手。

他说的大部份话,都是关于你的。

理查努力正视东方,尽力让白己神情自若,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笑起来。

他懂什么情爱?连着被美女蹬了几回,装模做样的失意了一下,在情场上,其实还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笨蛋,他还好意思议论别人……理查干笑的声音,单调的响在空洞而黑暗的房间里。

卢瑟冷冷的瞪了自家固执愚蠢的主君一眼,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东方,然后无声无息的退走了。

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误以为我是女人,而且很喜欢我。

东方那淡漠的语气中,无毒无怒,仿佛当年的爱恨激狂,都只是另一个陌生之人的事而已。

理查一呆,本来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要低头回避东方的目光,此刻却又很自然的抬头,呆呆的望着东方。

后来他知道了,我是男人,我还是天下第一魔头,他拿着剑跟我做生死之搏。

东方伸手,慢慢按在自己左胸心口处一剑从这里穿过……他终于有了表情,那一个极美丽却也极平静的笑容。

是擦着心脏过去的,我觉得,心扣当时几于都能感觉到剑锋的冰冷。

理查只觉得全身的血都直住头上涌过去,哑了嗓子问:你容让他!而他竟然下这样的杀手?东方看着他,目光中终于有了些许的惊异:你如何知道我容让他?我不信,有人可以凭本领,正面杀伤你。

东方没有回应,只顿了顿,才继续说:他误会了我三天,知道真相后,刺了我一剑,然后带着他的红颜知己隐居去了。

你误会了我三年,知道真相后,继续去为我跟那一堆的贵族谈判交易,顶着那些国王和强者们的不悦,一次次替我硬挡下那些召见和约战……理查呆呆的看着他,喃喃的自语:你知道。

我知道。

依然是那冷漠平前的语气。

他什么都知道。

理查与小乖是心血之盟,而小乖又是东方用心头血喂出来的。

只要彼北距离不算太遥运,理查心绪上激烈的起伏变化,根本瞒不过东方。

至于理查这些天到底在忙些什幺,东方其实也大致清楚。

像他这种人,哪里会有那么好的睥乞,足足半个月时间,形同禁足一般,忍受着人们对他狂热爱戴给他造成的麻烦。

事实上,这段日子以来,王都大部分地方,他都悄悄逛过玩过了。

苏珊等美女越是夜深人静,越是精神抖擞,媚态百出,有一大半却是出自他的授意。

清了场之后,东方经常出去散心。

这十来天晚上,皇宫他去逛了三四回,王都的几个法师塔他也转了转,城里基础好地方都去瞄瞄,兴致高的时候,他还专门城内城外,往最精锐的各个军队的驻扎之处,不惊片尘的去走了走。

越是戒备森严,越是险恶重重地地方,东方越兴趣跑去闲庭信步一番。

他的本领奇高,又是魔免体质,那些强大的魔法封印,结界,还有魔法感知防护阵,对他来说统统无用。

所以在这个以魔法为主要保护的地方,他到了哪里都是自顾自的横行直过,来去自如。

他看到王都内外,诸多军队的森然警戒,他也看到王都那些顶尖贵族们,在防卫重重地密室中,悄悄议论。

他看到神殿忙忙碌碌,如临大敌,他也看到了法师塔,魔法工会,佣兵工会等强者荟萃的地方,有多少人正在浮躁的,愤怒的,不满的,谈论着他。

无论是魔法师,还是练习斗气的高级剑士骑士,对于这种叫做武功的全新力量的迅速崛起,对于他这个直接威胁魔法和斗气坚不可摧地位的巅峰强者,都并不抱有太大的善意。

王宫里,那位阴沉沉,病怏怏的威斯国王,神情阴郁莫测,黑暗中,领受了种种不能见光的命令的人,悄然的来去。

他并没有创意曲多关注理查。

但是,既然他总是走走逛逛到机密之地,自然免不了经常会碰上他。

偶尔从理查德房顶上过,也会看到沉沉黑暗里,魔法的光辉。

他耳目又灵,夜风把几句卢瑟和理查之间的低语送到耳边,也总是十分清晰。

各种各样的情报,连绵不绝的汇聚到理查手中来。

各种异动,经常逼得他不得不一夜三惊的四下补漏救火。

八面来风,他一力周旋,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问题,他全力应付。

东方越是冷漠骄傲,半个月的时间里,对各方势力所有的试探,所有表达的善意,拉拢,都漠然以对,不加回应,人们对他的不满,防备,猜忌,就越重,暗中针对他的行动,也越多。

而理查,只是悄悄地一个人应付各方压力,一个人化解,将各方面的种种行动,将那些冲突,灾难,危险,一一悄悄扼杀。

再如何左支右拙,他也没有去劝东方一个字,这些麻烦,他从来没有尝试去要求东方来应付敷衍。

国王在冰冷的王宫中暴跳如雷,质问着身边的亲信,为什么一向精明的理查,会在东方的事上如此愚蠢,如此固执,他不想要眼看就要到手的王位了吗?贵族们聚在一起庆祝得到的利益,笑话未来的国王为一个东方如此不惜代价的做这么多赔本买卖。

魔法师们拿着理查德亲笔书信叹息,未来的国王如此屈尊恳请,谁也不好不给面子。

骑士剑士们诧异讨论,理查跟那个东方到底有多大的交情,为了替他挡下这些风波,居然暴露了那么多暗中的力量。

半个月来,王都的风云,几乎都是以他为中心在不断动荡,而理查没日没夜都在四处周旋。

不管东方到哪里,要想不撞上别人谈论商议这些事,反而很难。

东方一直冷眼看着,理查的行动,是个笑话吧,是很无聊很无趣的事吧。

就算不理不睬,让那些风波爆发出来又如何呢?就让国王自讨苦吃的尝试一次次利用他吧,就让那些贵族们不知死活的站出来指责他吧,就让那帮法师骑士们活的不耐烦的跳起来给他找麻烦吧。

他正嫌日子太清闲,有这么热闹这么有趣的事,一定会给所有人,终生难忘的精彩回报的。

人们都在问,为什么理查要这样维护东方。

可是,明明理查维护的是这帮混蛋吧!然而,东方只是这么看着,从没有出手捣过乱,从没有故意破坏过理查的行动,从没有可以挑起过事端。

尽管,东方本来确实很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在。

东方唯一一次故意跟踪理查,是因为,理查要去拜见维斯王国,目前的最强者,一个国家战力最高代表,一位高高在上的大魔导士。

(2010.7.7 22:46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三十九章 春长秋收东方跟踪理查的时候,本来是想找顶尖强者打架的。

最后,他却却为防备那位著名的大魔导士发现,而隔着很远就停了下来。

对于站在世界最巅峰的人物.东方不会过于托大,哪怕拥有魔免体质,他也不肯靠得太近。

他功聚双耳.隔得虽远,却也隐约可以听见,对方已经对理查说了很重的话。

这种顶尖的强者,并不需要给未来的国王多少的面子。

当理查出来时,一身的衣服,全部湿透,脸色苍白如纸,走路都摇摇摆摆,像是随时都会跌倒。

东寺完奎了解.一一个理查选样的低手,在一个顶尖强者极端不悦的强大气场压力下,会有多么恐怖的感受。

熬而,理查区区一个三级骑士,一直顶到了晕后。

在理查离开之后.东方并没有立刻离去。

他听得到远方高搭中,那位维斯国地位最超然的强者,在对学生说话。

这已往是他第几次拒绝?理查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见见面.切磋一下。

看在他的面子上,窝也不会下多重的手.他竟然不给我面子,就这样死死护着那个人!东方听得好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自信满满的打算对他手下留情呢。

若依他本来的性子,这时候就该飘然观身,无礼挑战,并且以一种绝对不屑的态度对他说:你故心,着在理查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你下多重的手。

然而,他居然只是笑笑,一个人在月下站了一会儿,喝光了身上的酒,便回去。

人们一直都在惊异着,理查同东方到底有多深厚的关系,却没有人知道,就在理查为东方奔走最忙肆,交涉最艰难,付出代价最多的那段时间.理查其实被东方打击的夜夜难眠,心灰若死。

然而,理查原来却从来不知道,东方是一直看着自己相关的那些所有阴暗处的鬼祟,所有见不得人的阴谋,所有可笑的算计,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出手。

我知道,你一直在做的事情,我全知道。

理查觉得自己的脑子太热了,所以眼睛鼻子居然一起发酸,胸中忽然间激涌回荡的热流,几乎要冲破胸口。

他早已不奢求他知道,他了解。

但是,他竟然真的一直把一切看在眼里,甚至……肯对他说出来。

也许他做的这些事,对东方来说,真的并无多大意义,但是,至少,他不曾不屑一顾。

理查努力想要笑一笑,可是,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面部的表情。

我知道,我也许不是帮你的忙,反而坏你的事。

你不怕麻烦,那些人,也伤害不了你,我忙来忙去,其实是在保护他们,不是你。

他们是威胁不了我的。

但是只要一闹起来,以我的性情,必然会惹出大事端。

没有哪个国家,能容忍下一个不受丝毫羁绊,没有任何顾忌的强者。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越是强大,就越是举世皆敌。

以一人之力敌天下,我固然不怕,但却再也不会有这样自在悠闲的生活。

这种事,我可以不在意,你却不能容忍。

理查呆呆的望着他。

我不介意拿一个闲人的感情来开心,但无意戏弄一个朋友。

理查一震,望着东方时,脸上神情,竟然无法可以形容。

虽然是一个我其实不太愿意承认的朋友。

东方预期仍旧淡漠。

别人也不是故意看你的笑话,只是这种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

不是人人愿意跟未来国王无话不谈,而且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该怎样对一个其实并不太亲近的一国储君表示关怀。

东方皱了皱眉,话说的干巴巴的。

这种替别人解释说明的事,他几乎从来没做过。

而理查,如果不是外面夜色正深,他一定会抬头往外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理查怔了半日,才呆呆的说:是我自己弄错,这和你和他们都无关。

我……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呐呐的我了两三回,才蹦出了一句:东方,不是每个人都和那个人一样,胡乱把误会的后果归罪于你,我,我……从来在别人面前伶俐口快的他,此时舌笨口拙,词不达意。

此时此刻,他所想的,念的,不平的,居然完全与自己无关,竟是多年以前,那个不知好歹的人,刺出的那一剑。

你不会故意诱导欺骗别人,他一定也和我一样,因着初见时的情景,先入为主,看定了你是女子,便一直两眼如盲的这么认定下去。

明明是自己误会,最后却恼羞成怒的药怪你……东方淡淡一笑。

便是他无端杀人放火,怕理查也要坚定的说,他不是故意要害人的。

理查意识到,自己语气里,渐渐有火气不受控制。

他明明是想努力安慰东方的,为什么,最后却只是刺激的自己越来越愤怒?他愤怒的是谁?是当年那个人,还是……还是,他自己。

像东方那样骄傲的人,像东方那样骄傲的人……不是他过多的怨恨,过分的隐忍,过深的压抑,不是他这半个月来,只满足自己私心,其实并不太受东方欢迎的所谓保护,不会逼得东方自述旧事。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肯对他解释,竟然肯把这本该永远埋葬的隐痛再次挖出来,赤裸裸摊开给人看。

而他,其实一直在记恨着,东方的冷漠,戏弄和不屑一顾。

是他先入为主,连男女都弄错,是他一厢情愿,狂热固执,也是他,明明心下怨恨,偏还要做出大方的样子。

就算是普通人,曾有过那样的经历,再面对同样的事,怕也早是冰雪心肠,漠然心境了。

更何况是东方。

理查紧紧抿了嘴唇,半晌,那一句憋在心口的话,还是脱口而出。

我不是他。

这样的剖白,不是表白,不是争取。

素来风流的理查,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

从不讳言野心的理查,也绝不会选择会毁灭他志向和抱负的所谓爱情。

即使是这段日子心痛心伤,他也依然清楚,就算东方肯为他所动,只怕他也会茫然失措,不敢再进一步。

即使是不信奉神殿,没有亵神之罪的野蛮部落,也不是所有人发现心爱之人是同性,就可以立刻拐个弯,重新爱的坦然彻底。

然而这一刻,主宰他言行的,是心灵,而不是头脑。

东方,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那个人一样,硬把自己误会弄错的责任强加到你身上。

不是误会!理查一怔。

不是误会,他同我有误会,你没有。

东方平静的说:与男女无关。

他只当我是个看透世情,却不失洒脱的知音人,忽然间发现,原来我只是个强大的魔鬼,自是被吓得不轻。

而你所见,从来都是真正的我。

你从来没有误会过。

理查傻傻望着东方,莫名的心绪激动,却又混乱莫名,一时竟是说不出的欢喜激切,一时又是莫名的沮丧无力。

你知我识我明我,你我之间,没有误会。

东方还真没觉得,男女之别,算是什么了不起的误会。

有明一代,中原男风奇盛,魔教更是特立独行,任情纵性,东方当年神功初成,也确有一段时间,偏执混乱的沉溺于女子的阴柔之美。

直至如今,他以洒然破障,却终是不会以那女之身介怀的。

理查震惊之余,纵明知彼此之间,已有大渊相隔,却依然为那一句知我识我明我而激动不已,为那一声你我之间,没有误会。

而觉得心头热血在那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薄情冷心,是我的天性。

这与男女无关,与误会无关。

东方看着理查德眼神,终于带了些戏谑的笑意,你纵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我待你,也和现在,不会有什么区别。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理查终于脸色微红,却又立刻想起要强调的事,你并不是薄情冷心……我是!东方笑了一笑。

理查,我很老了。

不仅仅是心,我整个人,都已经很老很老了。

这美丽的皮相,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象而已。

我经历了很多,十分沧桑疲惫。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感觉似乎可能会久得没有尽头。

我只想着尽欢尽兴就好,本不欲和旁人再有什么纠葛。

与你们每一个人,都只是因缘际会,到现在居然牵扯的这么深,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没想过要朋友,但是既然有了,我也不会退避,我也并不一定会拒绝,只要是美丽的人,只要彼此看得顺眼,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又能怎样。

但是,这其中,不包括你。

这与男女无干。

理查的脸腾地红如火烧,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有,我……那个……然而,一阵的仓惶之后,他终于安静下来,轻轻说:东方,谢谢你,我从不知道,你对我,这样好。

东方居然没有冷漠的反驳,反倒点点头,很同意的说:我也没想到,我对你们确实越来越好了,好的都不像我了。

这话里,也并没有悻悻然不甘心的意思,语气自然的,仿佛是在说,日升日落,春长秋收一般寻常。

(2010.7.8 16:56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章 春水殷殷今夜的东方,待理查的确极好。

他肯这样费唇舌同他解释,他肯如此断然的说,你我之间,没有误会。

他肯这样,大违寻常的本性的,同他徐徐述说,承认自己已经苍老的心境,他肯对他说,我不拒男女欢爱,但这其中,不包括你。

并非因为两人同为男人,只是因为,你已经真的用了心,用了情,所以,我才要漠然坚拒,冷然相待。

是他那疲惫的心灵,已不堪情爱。

还是只是不愿看着理查,在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恋里,沉溺的更深。

不能去分辨,也不想去分辨。

既温暖感动,又心酸凄凉。

千百滋味,齐在心头。

理查望着东方,一时真个百感莫名,竟然说不得一句话。

房内一片黑暗,窗外月光隐约,然而,他这样定定看着东方,竟觉得无比清晰,仿佛连他每一根黑色的发丝,他都能看得见,分得清。

东方静静地等了一会,见他还在呆立,便干净利落的转身要走。

这一晚,他说了许多,原以为永远不会对人述说的话,但说了,也便不说了。

并不期待什么,寄望什么。

他只是一个我行我素,从不理会旁人心境的恶魔而已。

他从来只凭本心行事,至于旁人怎么想,如何反应,那是旁人的事,与他何干。

理查木呆呆看他转身飘然欲行,嘴巴张开,想要呼唤他,可依然混乱莫名的心境,却不知在这个时候,可以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就在这一刻,早已退出去的卢瑟忽然推门而入,竟是浑然不理一室黑暗中略显奇异的气氛,只扬声说:殿下,国王急召,请你立刻进宫。

理查一震,心思一清:这么晚,有什么事?史坦大公来了。

他的人马明明还在路上。

理查只是一惊,随之便立刻醒悟,那只是迷惑我们的假象,他真人早就秘密赶来了?不止是他,新人的大主教也到了。

卢瑟神情凝重。

什么!理查终于变色,我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维斯的大主教出缺,已经有好几年了。

大主教的地位与国王相当,仅次于教皇。

为了争夺维斯这个空缺的名额,教廷内部斗争十分激烈,致使维斯这边,神殿方面长年力量不足,无法掣肘弹压王族。

而现在,新的大主教闪电般出现,理查作为王储,既有自己私下的情报网,也能动用国家的情报网,事先却毫无察觉。

可见,这次教廷的神速反应,绝对和东方有关,而且对维斯王室这边瞒的如此之紧,教廷的防备之心和敌意,也是可见一斑了。

新任大主教扮成普通教士,悄悄进城,先去过神殿,然后再到皇宫的。

但重要的是……卢瑟沉重的说:史坦是和他同行进城的,陪着他一起去过神殿,然后两个人一起半夜直接进了王宫。

理查脸色煞白,转头看着东方:我要立刻进宫。

这些事情,我们回头再说。

今夜的王都,注定不得平静。

寂寂长街,每隔数十步,长柱之上,挂着一盏黯淡摇曳的路灯。

昏黄的灯光,反而映衬的黑暗更浓。

一只毛色杂乱的野猫,正仰头冲着精巧的小栋楼墅顶上,大睁着眼的长毛白猫嗷呜,突然听得马蹄嘈杂,惊得一跳,转眼没了踪迹。

四五飞骑,护卫簇拥着王子专用的轻便马车,在空无一人的王都大道上飞驰。

离着王宫还有两条街,就有一骑飞马,迎面而来,在队伍前方一掠而过,几乎没有停顿。

然而,卢瑟却勒马回身,在车前低声对里面的人说:已经离开了。

国王亲自送到宫门的。

理查在车里冷冷一笑。

无论是史坦大公,还是神殿伊索尔特大主教,以他们的身份入王都,都应该提前派出信使,再派连续几波使者做前站,让国王这边好做好迎接的准备。

特别是新任的一国大主教,初次与国王的见面,应该十分神圣庄严,理查作为储君,更应该在场陪同,国家重要的官员和贵族,也不应缺席。

而这二位,居然半夜三更直接把国王从床上叫起来,亮个身份说个话,还不等储君紧急赶来见个面,就又立刻出门,只怕连见面时客套话,都没多说超过三句。

这不是地方贵族和已过君主的相处之道,也不是神殿和王族们彼此保持客气尊敬的老规矩。

半夜三更忽然来拜访,才说了几句话就走。

这是干什么?如此不合规矩的拜访,倒更像是一种示威。

继续前进吧,没准路上就能撞着他们。

理查淡淡吩咐。

伊索尔特大主教所谓的拜访,就是干脆打声招呼,神殿已经完全不打算理会维斯国王的态度了。

而史坦大公的怒气,也是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

难怪,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别说是天黑,就算是下雪下刀子,国王也会立刻把他召进宫的。

虽说国王和储君之间,也未必就鱼水和谐,但当王权面对巨大威胁之时,彼此却必然是同仇敌忾,最可信任的盟友。

车马继续飞速向前,才行过两条街,就是倏然而止。

对面街角处,正有两人,徐徐行来。

靠近王宫的几处大道是常年处于宵禁状态的。

夜深人静两个人,如此悠然的行走在空落落的大道上,异乎寻常的扎眼。

他们没有随从,没有车马,也没有任何华丽显眼的装束。

一个只是普通的骑士打扮,大剑轻甲,却并不骑马。

另一个,只着一身普通的牧师袍,在月光下,那雪白的衣袍,竟泛起极柔和温润的光泽来。

二人一边行走,一边低声说话,神情都是十分平静闲适。

忽见长街尽头,转出轻骑快马,奔雷掣电一般迎面而来,两人竟是谁也没有闪让。

不用车中理查吩咐,拉车的两匹快马,同声长嘶,就定定顿在街心,前后四骑也是骤然一停,彼此之间,分毫不差,整齐的向两旁分开。

马车门轻轻推开,理查一跃而下,隔着老远,已是先行向这边点头行礼:我还以为大公殿下仍在路上。

史坦大公今年刚满五十岁,身材高大,颇具威势,风霜已侵眉发,染鬓角,却依然可觑见几分,年轻时的英武俊朗来。

虽然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骑士服,却丝毫无损他神情之威严。

一个可怜的父亲,想要早一点看到自己惨死的女儿,所以扔下队伍,一个人快马加鞭的赶过来,不算什么太神奇的事吧?理查低垂了眉眼,保持着对一位长辈,一位高等实权贵族的尊敬,至于史坦大公话音里冰冷的敌意,便如清风过耳一般,浑然无觉。

他微笑着,对史坦大公身边的白袍牧师深深弯下腰施礼:这一位,一定是陛下渴盼了数年的大主教阁下了。

大主教阁下再次把神的悲悯慈爱带到维斯,国王一定欢喜无尽。

新任的维斯大主教伊索尔特居然出奇的年轻,也出奇的俊秀。

月色下,他的白袍衬得他的面容,都仿佛是在发光。

作为神职者,他没有史坦大公的英武之气,但那种斯文俊秀,却像水一样温润人心。

他微微一笑,竟自有一种神圣气质,让人心中莫名的安宁喜乐,不知不觉,肃然起敬。

陛下与殿下的虔诚之心,诸神必然体察入微,也必会有所回报。

他微笑着,语音柔和。

理查心中凛然。

哪怕他满心防备之意,哪怕对方的这句看似客套的话,分明有着威胁之意,但听起来,竟依旧如春风拂面,令人心下欢畅。

这个人不但形容俊秀可亲,而且简直就像是天生为神殿而存在的怪物一般,一言一行,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有一种神圣之感,却又并不高高在上。

那一种威严肃穆,直如春水殷殷,直入心田,令人无可抗拒。

而且,他也年轻的太过分了,看起来,竟似和维克多差不多。

维克多已经是大路上,最年轻的剑圣了,甚至被人称作奇迹。

那这人,可以被算作是第二个奇迹吗?毕竟像维斯这种大国的大主教,通常都有着不逊于大魔导士的法力。

难道说,这片大陆上,现在,又出了一位最年轻的大魔导士?维克多一直是维斯民众,最爱戴最向往最羡慕的英雄。

高贵的出身,英伟的容颜,巅峰的力量,传奇的故事,无不深深吸引着人们。

直到东方出现,维克多才风光不再,然而,这位伊索尔特大主教,简直就像是专门用来对付甚至克制东方的。

俊美漂亮的容颜,神圣高贵的身份,令人不自觉,亲敬,信任,尊重的神奇天赋,再加上神殿在人类信仰上,数千年的积累。

数年来,一直渴盼着维斯信任大主教出现的民众,会掀起怎样的狂热浪潮,可想而知。

这些普通民众们,可很难感同身受,国王和神殿之间貌合神离,勾心斗角的权力之争。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没有算清楚过,神殿以神为名,从他们这里得到的那些不能不给的供奉,比交给国王的贵族们的税赋还要高。

君王,贵族,官员是世俗权力的代表,而神殿那超然的力量,则是所有人精神灵魂的依归。

为了生时的安宁,为了死后的幸福,对神明的尊敬和虔诚,必不可少。

虽说,随着法修制造的药物大量普及,和东方,魔兽所代表,隐指的远古神明故事的传颂,神殿的在许多方面,不再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但普通民众,对神殿依然抱着从警信仰依靠之心。

维斯多年没有大主教,国王们,重臣们,大贵族们,日子过得越来越顺心,但国民们其实一直十分不安,在其他大国子民面前,说话的声音都要小几分。

如今,一个这么俊美神圣的伊索尔特大主教从天而降,民众的惊喜之情可想而知。

到时候,狂欢的局面,恐怕还要远远胜过,为东方而其的诸般庆祝了。

如此汹汹大事,就算是国王,也必然无法阻拦。

(2010.7.8 22:45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一章 指圣为魔伊索尔特大主教阁下就任维斯,是天大的喜事,应该早早传个消息,让我们举行盛大的仪式,神圣的典礼,让举世瞩目,世人传颂,才配的上神明的威仪,也能表达我们的心意。

无论心中有多少警惕,理查脸上的微笑依然完美无缺。

我不过是诸神谦卑的仆人,陪不起这样的荣耀,也不想过于打扰国人,所以没有事先传递消息,就直接拜访了国王。

希望殿下不要怪责我失礼。

伊索尔特大主教也一样彬彬有礼。

史坦大公冷冷接口:我碰巧在路上遇到伊索尔特大主教阁下,估量着这时候国王陛下和王子殿下大概都很忙,也不会有多少空闲来迎接保护大主教阁下,所以就索性一路同行,护卫大主教进入王都。

没想到,倒是吓到了许多人。

不过是这么点小事而已,有什么值得一惊一乍的。

理查心中冷冷一笑。

这位大公殿下,说的好生轻巧。

他能瞒过众人耳目,在这个时候进京,也并不稀奇。

但教廷离此十万八千里,东方重新出现的消息传出,才不过半个来月,教廷那边就能紧急结束争端,立刻选出新的维斯大主教,然后人随即便到了维斯,还和维斯掌握最强地方势力的人搭上了线。

哪怕是珍贵的飞行骑兽,也不可能这么快。

他们必是动用了最麻烦,最复杂,消耗最大的空间魔法。

可见强大的教廷已经准备认真对付维斯了。

表面上,理查依然只当听不懂史坦大公话里的讥讽和挑衅,依旧恭敬温和的说:其实最近也不算有多忙,便是真的千忙万忙,也绝不敢疏忽了对神明的尊敬。

史坦大公神情漠然:殿下不忙吗?我人还没有到,所有的贵族都一一表态,认定嘉若丝是自寻死路,就连她的那些伙伴,也在父兄们的示意下,改变供词,不再一口咬定是东方杀了她,反而坚决证明是嘉若丝要杀东方。

我在王都的全部人手,都受到最严格的控制监视,跟我交情号的贵族,一天被王子殿下请去喝三遍茶。

王都到处都在传扬东方的英雄事迹,无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四下煽动蛊惑人心。

我一直以为,王子殿下,忙得很呢。

理查垂眉敛目,心平气和的听着。

殿下是要进宫吗?伊索尔特大主教微笑如春风的插口,因史坦大公而生起的满街肃杀,立时为之一消。

父王急召,应该是想让我能及时拜见伊索尔特大主教阁下。

也许还有什么别的事,殿下不宜让国王陛下久等,我们就不过多打扰殿下了。

他微微一笑,看了史坦大公一眼。

史坦大公点点头,也不再同理查纠缠口舌之争,就跟着伊索尔特大主教一起离开。

虽然道路十分宽广,但理查还是挥挥手,车马一起向路边让去,他恭敬地站在一旁,弯了腰,沉默的相送。

伊索尔特大主教和史坦大公并没有特意加快或者放慢脚步,他们二人联袂,依然如理查等人没出现时一样,悠然如信步闲游似的向前走。

理查一直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态,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才慢慢直起身来。

卢瑟在他身边低声说:现在怕是麻烦要大了。

理查苦笑。

岂止是大,这是天一般大的麻烦啊。

两个强大势力的代表人物,声息不动,点尘不惊的忽然出现,全无顾忌的联袂半夜进王宫打了国王一个突然袭击,这样的表态和示威,已经足够让所有已经倾向国王和理查德那些贵族们再三考虑自己的站位。

理查皱着眉头,回到马车上,低低说一声:继续前进。

这才顺手关上车门。

马车门窗皆闭,但车内四壁镶满了闪烁着灿亮光辉的魔晶,在深夜中,把密闭的马车内,照的纤毫皆现。

这马车虽然轻便小巧,但因内部设计十分精巧,让人不感狭窄,只觉舒适。

你们这位新任的伊索尔特大主教,比当年那一位,可是有趣多了。

好整以暇的坐在车内,悠然说出这话的人,自然是东方。

他是位天生的神眷者,自然与众不同。

理查叹气,国民们要知道,新任的主教,居然是神眷者,还不得高兴疯了。

天生的神眷者?就是这种自自然然,一言一行就能让人觉得圣洁神往,对他心生亲近之人。

据说这种人天生为诸神所爱。

史上有载的神眷者,至今也不过二十之数,而且人人都曾创出过神迹……什么神眷者,不过是邪术而已。

东方不屑一笑。

邪术?理查愕然。

我见过有的教派暗中把天资相貌十分出众的女孩自幼收养,让她们从小就修炼某种特殊的心法,越练越是美丽出众。

十多年后艺成,这样的女子,正道出身的,言行举止,都清雅脱俗,超然出众,这门派中任何一人出来行走,都人人尊为仙子,那邪道出身的,则是媚骨天成,一言一行,都倾倒天下,不管正邪,这两方人物,只要是出来行走的,无不是国色天香,绝代风华。

说穿了,其实或正或邪,不过是外在表象,心法虽异,道理相同,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其实这种门派都极之残酷,为了寻找有根底之人,并让她们断情绝欲的修炼心法,经常用斩俗缘的手段,杀尽幼儿全家。

而且在修炼过程中,也是十不存一,往往要走火入魔,死掉上百个天资极好的幼儿,才能造就一个仙子或魔女。

东方徐徐解说。

东方这个魔教教主,对这一类诡异手段,可算是知之极详。

他的眼力又何其之毒,阅历何其之广,只一眼看到这位伊索尔特大主教,就知道,这人的神圣之气,怕也不是天生的。

虽说这异世的魔法,是一种全新的力量,但他相信,诸法同源的道理。

就像那正道和邪派。

教授弟子的心法虽然不同,但骨子里,都是以外力虚饰,蒙骗世人的一种邪术。

而这所谓神殿,恐怕也不能例外。

以此再推断下去,只怕关于神殿的诸多传说神迹背后,怕也免不了,这样那样,看似神圣的邪术了。

东方说的轻描淡写,理查则听的目瞪口呆。

王族同神殿之间,权力之争再厉害,但真要称神为魔,指圣作邪,大家却是绝对不敢的。

他愣了半晌,看看东方,神情渐渐有些奇异,却又飞快的转开了目光。

东方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却似是把他的反应,尽皆看在眼里:你是不是想问,我的容貌长成这样,言行又有这样的气派,到底是天生的,还是练邪功练的。

理查还想干巴巴分辨几句,东方已经眼也不眨一下的作出了回答:我和他一样,都是练出来的长相气质。

我以前长的也就是普通的英俊罢了……他伸手,慢慢抚过自己的脸,姿态像是轻飘飘拿下一张人皮面具:现在这一张,只是练了邪功之后的假面具罢了。

所谓的绝世风华,不过是一个虚伪的假象,从来就不是我的真面目。

————————————————————————————————————————————静夜之中,伊索尔特大主教同史坦大公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

幸亏大公殿下顾全大局,若是直接翻脸,以后很多事就不好做了。

伊索尔特大主教语气温和。

虽然都是我的仇人,但前后主次,我心中清楚得很。

既然理查与他并不完全是一条心,东方和国王也有嫌隙,乘隙而进,分而击之,总比硬把他们逼成铁板一块要好。

史坦大公神情木然。

伊索尔特大主教欣然一笑:殿下心明意定,早知如此,刚才我也不必把东方的事瞒下来了。

史坦大公脸色一冷:东方?是,东方就在那辆车里。

史坦大公脸色铁青,一字字问:你能确定!伊索尔特大主教仿佛没有看到他那恐怖的神情,徐徐说道:我肯定。

刚才那辆车虽只是静悄悄的停在街中心,我却觉得,仿佛被远古洪荒最强大残忍的魔兽死死盯住一般,满身都是寒意。

我独有的天赋让我可以感受到神明的示警,除了东方这个传说中的巅峰强者,还有谁如此可怕,且对神明全无敬意……话犹未落,史坦大公已是猛然转身飞奔而去,身形兔起鹘落,转眼就没入黑暗之中。

大主教神情宁静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笑容竟似也带些悲悯之色,庄严宛如圣徒。

——————————————————————————————————————————理查听东方淡淡一句话,岂止是目瞪口呆,竟是莫名的头皮发麻,心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忽然间车外传来几匹马儿受惊的长嘶,以及一声肃杀的怒喝:理查,出来!这一声明显来意不善的断喝,理查此时听来,竟有一种如逢大赦的感觉,他忙不迭应声跳下马车去。

东方看理查逃命般下车,不觉哑然失笑。

怎么每回他把最隐秘的真话告诉他,结果总是把这位王子殿下,吓得不轻。

车外史坦大公那冷厉肃然的声音清晰入耳:理查,我问你,东方在不在车上?东方淡淡一笑。

看起来,那位临时出炉的大主教,绝不仅仅只是靠着长相和邪功讨人喜欢的家伙,比起当年那老头,可能还更有些本事。

顶尖的强者对身边的一切异状,都会生出气机感应,对达到这一境界的强者来说,根本就不必担心被偷袭或觑看。

即使东方只是在马车里,平静的观察,那位大主教也能自生感应,虽说无法探测出车里人的深浅,但根据感觉推测,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日子终于要开始热闹起来了,他的无聊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吧?车里的东方很欣慰的想着。

(2010.7.9 14:15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二章 远近亲疏车外的理查硬着头皮,在史坦大公杀人的目光下,坚持拦在车前。

史坦大公年轻时就是名闻大陆的勇士,性情更是雷霆烈火一般。

这些年长踞一方,老而弥坚,骨子里的强硬狠绝,半点也没改。

碰上了杀女仇人,要他按捺怒气,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史坦大公森冷肃杀的目光只盯了马车一会儿,便向理查淡淡说:你跟我来。

转身,便向长街尽头的一处角落走去。

理查也并无迟疑,应声举步跟随。

卢瑟皱着眉望着二人的身影。

早在三十年前,如果这位性如烈火的大贵族忽施辣手,自家这位身手低之又低的主君,有多大机会闪的开去?隔了这么远,就算自己也没多大把握,除非马车里那位出手,才有机会护住他。

史坦大公转过身来,看了看马车那边的距离,淡淡说:你倒是有胆色。

理查微笑:大公殿下是我的长辈,有什么隐秘的话要私下说,我自然是要安心静听的。

史坦大公懒得敷衍理查德这些虚套话,只遥遥望了望马车,才漠然说:你放心,我不会动手的。

大公殿下一向公正仁恕,识大体,顾大局……史坦大公双眉一轩,沉声怒喝:够了,理查。

大家都已经斗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场面话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不动手,只不过是不想和嘉若丝一样,白白死在一个巅峰强者的手里,然后凶手成了英雄,自己却死了活该。

我不会忘记东方杀了嘉若丝,但报仇自有先后主次,我首先要对付的,是害死我女儿的真正凶手。

理查沉默着聆听。

史坦却冷森森问:你没话要问我吗?理查苦笑。

因为你也很清楚,我的女儿是被谁害死的,只是,你不深究,不深问罢了。

史坦大公怒目望着他,她跟你一起长大,哪怕给你造成过许多麻烦,也不过是为了自污自保。

现在她死得冤枉,难道就换不来你多问一句吗?理查长叹一声:问与不问,大公殿下也一定会告诉我。

深不深究,大公殿下也容不得我不知道。

不错。

我的女儿要去找东方的麻烦,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而是因为你的父亲,伟大的国王陛下的意愿。

史坦大公冷冷说,你回王都之前,国王陛下吃不香,睡不着,明明是担心再没有人能遏制你的势力,对人却只说,是担心你过于迷恋那个害整个莫里艾家族毁灭的平民美女。

如果不是这样,嘉若丝不会号称不忍心看国王过于忧心,所以去找东方的麻烦。

只是,大多数人却坚信,这位公主殿下,不过是借此旗号争风吃醋,想要光明正大的拔掉眼中钉罢了。

嘉若丝死后,国王陛下曾抚尸痛哭,一口一个的念叨着傻孩子,把他这个老头的话太当真了。

也屡次当众表示自己的心痛之意,口口声声,都只怪自己一个老糊涂的人,太多心,也多次责备理查,一直隐瞒东方的真相,而任凭流言四散。

人们都觉得,老国王的忧虑理所应当,一个老人,只是担心一下儿子和国家的未来,并没有发布任何一句冷酷的命令,做下任何一件残忍的事,实在没有理由,为一个任性无知的少女承担罪责。

但是至少,史坦大公和理查,都不会相信这个故事。

看,这就是我们的国王大人。

所有的风波都在他周围发生,却伤不了他半分。

这些年来,多少才智之辈,你争我夺,可这个从来不聪明,不能干,仿佛影子一样的国王大人,却永远是最终的胜利者。

这件事也是一样,我失去了继承人,而你,和我成了死敌。

我们的国王陛下,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史坦大公毫不掩饰语气中对国王的鄙视和憎恨。

理查默默不语。

他的父王从少年期开始,就从来不是特别杰出的人物。

他能成功登上王位,并十余年来,稳居王座毫无动摇,是因为,他柔软,温和,从不争夺光彩,似乎也不在意那些表面的权柄。

他没有锋芒,他让人放心,而且,他善于操纵战斗。

当所有光彩赫赫的英雄豪杰枭雄政客们因为种种原因,斗做一团时,他永远只是安心的在旁边看着,不偏不倚,不对任何人造成妨碍,不让任何人生出敌意。

他是国王。

国家所有的施政,成功了,总少不了他的功劳,失败了,自然也是那些逞强出头的大臣贵族们的不对,这个温和的,好说话的老好人国王,又有什么错呢?他不是最强大的人,但他的位置超然,各方势力,有限度,在控制范围内的争斗,是王座稳如磐石的关键。

理查心里清楚,他们这几个兄弟,十几年来的种种明争暗斗,就是因为父亲的纵容和推动下,才变得越来越激烈。

对国王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强大的地方势力,和千里之外的其他国家,而是自己生具继位法统,又十分杰出的儿子们。

他需要儿子们锋芒毕露的彼此战斗,当儿子们所有的才智,力量,都用在彼此伤害时,他才是安全的。

然而,这一次,争斗失去了控制。

亚瑟一步走错,连带着好几个兄弟万劫不复。

即使不愿意,国王也只能把理查当成储君来对待。

一个年轻,能干,充满着欲望和野心,又已经没有对手的王子,对于已经苍老疲惫,且体弱多病的国王,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啊!国王可以想象,理查回到王都之后,各方势力趋之若鹜的景象。

而他,不能阻止这一切,也不能对儿子用什么恶毒的手段。

那毕竟是他仅剩的一个高贵王子。

为了生时的荣耀和权力,他不能不防备猜忌这个儿子,但为了死后的尊荣和国家的未来,他也不能不保护这个儿子。

他只是尝试再给理查找一个对手,一个仇敌。

一个有着足够分量,可以让所有势力都三思而行的仇敌。

理查深深叹息:我和维克多互相看不顺眼,这还不够吗?史坦大公冷冷摇头:就凭你是维克多的敌人,全国至少有八成以上的贵族愿意亲近你,这一点,就足够让国王陛下不放心。

你和维克多也并非死敌,这几年来,你们小冲突不断,大的交锋一次也没有。

维克多的性情虽然古怪,却也不会拒绝同未来的国王处好关系。

你身边有东方在,他和你重新成为朋友并不难。

不能指望维克多,而神殿没有大主教,实力减弱,放眼全国,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个分量对你产生威胁。

他怂恿嘉若丝去杀东方,只是为了让你和嘉若丝反目成仇。

我那愚蠢的女儿不是没有察觉真相,但她也想借着这场挑衅,跟你正式翻脸,她就能彻底摆脱掉被迫嫁给王室,让王族吞并史坦的命运。

至于互为敌对,有什么关系呢,她确信事后你们沟通一下,你会理解她,你会愿意从此在表面上跟她势不两立,跟我的史坦公国形同水火。

国王总要让下头的人斗起来,才能放心,下头的人,为了让国王放心,自己好过些,斗那么几回,也没什么了不起。

史坦大公冷森森的说:可是,我的女儿死了,而他,却一边装模作样流眼泪,一边费尽心机,要让所有人都说,是我女儿自己找死,东方一点责任也没有。

他一句句的说着,一只手不知不觉已搭到腰间的剑柄上,剑犹未出鞘,森然剑气,已弥漫在夜空之中。

卢瑟远远望着,双眉深深地纠结在一起。

而在史坦大公身边的理查只是脸色略略有些苍白,一直沉默着聆听,对于近在咫尺的危机,却似茫然未知。

然后,在杀气最盛时,他淡淡说:如果东方只是一个普通人呢?史坦大公强大的威压剑气一凝。

理查平静的继续说:大公殿下,您觉得嘉若丝很冤枉。

可如果东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歌舞团员呢?国王设谋以他的生命为棋,公主将计就计,用他的生命脱身,他会被高高在上的公主,理所当然的当众杀死或毁容,事后,大大方方说,这是为国王效力。

国王无奈的摇摇头说,是公主太热心,会错意。

于是,这件事就悄悄放下,再不会有人关心,一个无辜者的鲜血,轻的不如一粒沙。

那么,东方冤枉吗?史坦大公怒瞪着双眼,仿佛择人而噬的魔兽般,死死盯着他。

但理查只是平静的回视着他:既然国王和嘉若丝都不会觉得被杀的平民有多冤枉,那么嘉若丝被杀,也就同样谈不上冤枉了。

史坦大公沉沉的笑起来:你觉得,贵族和平民的生命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吗?贵族之所以觉得自己比平民更高贵,更配活下去,不过是因为他们有着强大的权势,而东方却有可以超越权势的,更强大的力量。

所以,即使是以贵族们的观念来衡量,也不存在谁无辜,谁冤死。

强者生,弱者亡,不过如此。

理查温和的回应。

可是,我的女儿死了,你的父亲却依然逍遥快乐的活着。

这世上有完全逍遥快乐的国王吗?那个苦苦算计着所有人的老头,很逍遥快乐吗?那个费了那么多心血,要拉拢一个超级强者,实际上,却早就把人家得罪的无比彻底的人很逍遥快乐吗?理查语气平淡的反问,不知情者根本不可能听得出来,他和他话里的那个人,其实应该是父子。

史坦大公冷冷的望着他。

理查只是坦然以对。

良久,史坦大公放声大笑:果然都是好消息,听着就让人舒服,但是……他笑容微敛,从来不曾有过一丝笑意的眸光,冰冷的望着理查,但是,这不是我放弃的理由。

你说得对,嘉若丝并不无辜,更谈不上什么 冤枉,但是,她是我的女儿!理查默然,退后一步,向史坦大公行了一礼:是的,他是你的女儿。

这是对一位父亲的尊敬。

他从不觉得,谁天生就该大义灭亲,顾全大局。

一个父亲,为了女儿报仇,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他抬头,一笑,坦然说:东方,是我的朋友。

(2010.7.9 16:04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三章 得寸进尺史坦大公毫无意外的看着他,甚至淡淡的笑了笑,相比刚才的放声大笑,这几乎微不可察的笑容,却似是若有若无的融进了眼中。

你没有说,那个老头,是你的父亲。

我想国王陛下,一向比任何人都懂得应变,倒不用我太过操心。

理查目注史坦大公,一直比较平静温和的神情,竟然忽的凛然肃穆:但是,维斯是我的国家,也是你的。

你放心。

如果心中没有维斯,刚才我就是不顾死活冲向马车,让那个凶手把我也杀了,让亲眼目睹一切的大主教冷眼旁观,不但事情掩不住,甚至真相也很可能被扭曲,那只能是后患无穷。

如果不是顾忌这个,理查刚才不会紧张至极的拦在车前。

我跟维克多一向没有交情,跟你也注定了是死仇,但你们今天在国王和那帮官员面前为我说的公道话,我心里是有数的。

理查心中叹息。

这是两回事,怨仇归怨仇,公道归公道,不是你做的,自然不能算到你头上。

史坦沉沉冷笑:连你们都识得大体,懂得大局,难道我会连你们都不如。

我跟神殿站在一起,只是因为,在这时候,只有神殿能都对我形成有力的支持。

我只是要报仇,不是要毁掉维斯,毁掉我自己立身的根基。

你们大可以放心。

理查轻声问:我想知道,如果白天的刺杀,不是被东方消弥于无形,而是大打出手,死伤惨重,大公殿下会怎么做?事情真闹出来了,必然群情汹涌,就算维克多和他站出来在事后做持平之论,怕也没有人能听进去了。

我的人也在那一带,只是顾忌着东方太过强大,所以只是远远跟着,不敢靠近而已。

我本来盼的也是,事情闹到最大,然后我们出手把那些刺客捉住,不管他们事先用了什么诅咒来灭口,被新任的大主教无意中撞上,几个圣光术一下,谁也死不了。

维斯大主教适逢其会,亲自参与案件,借用神殿法术帮助审问案情,在民众的狂热拥护和愤怒支持下,审出来的结果,一定是会非常有趣的。

史坦大公目光冰冷的再次向马车扫了一眼:你告诉那个东方,就算是巅峰强者又如何,他再高傲,也依然是国王利用的一把刀。

不管他愿不愿意,还不是被国王用来扫清障碍。

我要让那个安安稳稳的把我女儿推向死路的人受报应,暂时没空理他。

一个一个来,我有的是耐性,总有一天,会轮到他的。

他冷冰冰的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理查木然在街角呆呆站了一会,这才慢吞吞的转身走回马车。

东方在车中淡淡说:这样装模作样的拖你到一边说话,其实还是不过是想要说给我听罢了。

理查木然坐下,却并没有看他:那个距离是瞒不过你的耳目的,他心里有数。

他煞费苦心,不就是要告诉我,我是被人利用了,我的骄傲是一场笑话。

东方微微冷笑,明明恨得我两眼冒火,还能安下心来离间激将,这人倒也不差。

这些话他不对你说,倒是对我发作了这么一把。

理查依然没有正视东方。

他敢吗?东方冷冷一哂。

对理查的面发这通脾气可以,同样的话当着东方的面说来试试,那就和找死没什么两样了。

这位看似性烈如火的贵族,精明着呢。

马车轻快地奔驰起来,一直神情木然的理查却是霍然抬头:回头,不去王宫了。

我们回家去。

马车外,卢瑟沉声问:出什么事了?没事,我就是不想进宫。

国王召见你。

卢瑟提醒道。

召令说明了是叫我去见这两位不速之客,你们派个人去王宫传话,就说人我已经见到了,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国王恐怕也有很多事需要立刻和你商议。

卢瑟按捺着性子,劝导着忽然间别扭起来的主君。

那是另外一回事,父王既然没有专门的召令,我现在自然是要回去歇着。

理查没好气的喝了一声。

马车外卢瑟再没了言语,东方却是低笑了一声。

理查似是发问,又似是自语的喃喃说:是不是觉得我太幼稚了,居然在这种事情上,耍起小孩子脾气?人有些真性情没什么不好,对着王权宝座,仍然敢幼稚一回,也算是一种勇气。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一直不敢看我,挺有趣的。

理查苦笑,东方总是可以如此大方的把一些对彼此来说,有些难堪的事,说的无比自然随意。

他终于抬头,正视东方:东方,你和伊索尔特是不同的。

东方斜睨他一眼。

除了同是靠某种功法而强改变容貌气质,他还有哪一点和那个神棍相同?这个能改变你容貌气质的神功,你学来是为了骗人的吗?谁有兴趣做那种事。

我练神功自然是为了称霸天下,争权夺利。

理查愣了愣:称霸天下,争权夺利?他打量着东方,无论如何无法把这个人和那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现在回头,看当年雄心勃勃的自己,不过是一场笑话。

但在当年,若有人告诉我,多年后,我会变成这个样子,怕也会被我当成一个笑话来听吧。

东方终于微微喟叹了一声。

理查却是一笑:心境,愿望,志向,容貌,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

我觉得你容貌气质的改变,和心胸欲望志向的改变,是同一回事,不过是随着生命的际遇而自然发生的事情而已。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如此讥诮的说起关于你容貌的往事,并且期待我的惊恐或厌恶?他看着东方,淡淡说:我已经不再期望你能改一改那种喜欢让别人怕你,厌恶你,恐惧你,非把你当恶棍魔头骗子的习惯了。

但这种习惯可不可以不要用在我身上。

就在今晚,你还对我说,我知你明你,你说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我不想配不起这样的话,我也不想说出这些话的呢,还当我是一个可以被推远,被吓到的人。

理查眼神明定,语气平静:刚开始,我确实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东方,我不敢看你,不是因为畏惧,愤怒,厌恶,或任何别的事,我只是觉得……羞愧。

因为我对国王,对我亲生父亲诸般行事的愤怒,让我自己感到羞愧。

性比他,我也不过是个伪善者。

为了那个王位,这一类的权谋手段,我做过无数,以后也必然会一直做下去。

我对他越是愤怒,越是觉得自己可笑,在你的骄傲和自由面前,在你从不掩饰的肆意飞扬面前,这样营营役役,贪恋着权势,却还要抓着正义面纱不放的我,无法不羞愧。

马车不疾不徐的在暗夜中奔行。

卢瑟领着四名骑士,沉默着围护在四周。

黑暗中,只有马蹄声,清晰响亮的踏破无限寂寞。

在良久的沉默后,马车里,才想起极清单极随意的声音。

有野心有壮志,贪名逐利,这又有什么了不起。

能高高在上把道德是非正义挂在口里的,未必是不受诱惑,也许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受诱惑。

……当年的我,也曾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也曾快意恩仇,一世基业挥手付诸一笑。

过去今朝,都是我自己那些岁月,也不是不精彩,不快活,不值得我骄傲的。

……理查,你很好!…………东方…………谢谢你,今晚,我真的很高兴。

……只是,你安慰我的时候,能不能别一直喝酒,还有,能不能先正眼看看我。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一改性情,对我说了这么多好话,还这样体贴的劝慰我,却一直没望着我。

我刚才是心中羞愧,不好意思,那你呢,又是因为你那别扭的不善对别人表达善意的习惯吗?……今晚你已经对我说了太多太多的话了,现在坚持沉默有什么意思,再多解释一样,也不会……啊……一声惨叫,马车门被砰然撞破,一个偌大人影,如石头般又沉又重的远远飞出去,砰的一声落下来。

四名骑士同时一凛,或伸手拔剑,或猛提缰绳,无不是全身紧绷。

卢瑟及时一挥手:没事,没事,常有的事。

这种事,数年前看得多了,现在再看看,还真有亲切感啊!王子殿下那蹬鼻子就上脸,稍稍得志就猖狂的性子,还真是一点也没改。

就算东方偶尔心软,给他几次好脸色,也不代表,以后的生活,这一类颇有乐趣的奇景,不会一再发生。

卢瑟微微的笑起来,不知不觉间,自得知伊索尔特大主教和史坦大公联袂入宫以来,就一直沉重的心境,已然轻松了下来。

(2010.7.9 21:52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四章 神光普照温和如春水的年轻牧师,已然站在原处,位置没有丝毫改变,仿佛他一直在这里,一步也没有偏离的等待着伙伴的归来。

史坦大公走到他的对面:什么叫欲盖弥彰。

这么久了,你连姿态位置都没有一丝变化,有什么必要?就算直说你一直悄悄跟在后头,旁观一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我依然是你的盟友,只是,我不打算把自己也给豁出去而已。

伊索尔特大主教微笑摇头:大公殿下能安然回来,我十分高兴。

我确实没有跟过去,因为,我并不需要站出来,抓住一场因冲突而生的死亡而不放手。

我不过是想要看看殿下的器量而已。

这不需要亲见,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

殿下回来了,才是我真正认定的盟友家,殿下不回来,我也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性情过于冲动,只能帮倒忙的盟友,这也绝对不是损失。

你什么意思?殿下觉得,我是要怂恿殿下过去报仇,把事情闹大,好让教廷插手维斯的内政,剥夺国王的权力吗?他的笑容如春风,在这个沉寂的夜晚,居然看的人心生暖意:如果运作得当,神殿的确有可能达成这样的目的。

可是大公殿下知道,这样做,最终受损害的是哪一方吗?史坦大公一挑眉。

是神殿。

伊索尔特大主教说的十分平静。

史坦大公大笑起来:你开什么玩笑?伊索尔特大主教微笑着问:如果殿下在和东方的冲突中死了,受损害最大的,是史坦家族吗?史坦大公沉默了一会,终于轻轻一叹:不,是国王。

如果史坦莫名其妙的身死,有领地有实权的贵族必然人人自危。

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势地位,他们必然会拧成一团,竭尽全力对抗王权,甚至有可能推翻这个和贵族们对立的国王,选一个让所有人放心的王族登基。

同样的道理,确实也可以放在神殿身上。

如果神殿把维斯的王权打压的一文不值,其他的国王们,看在眼里,又会是什么想法呢?贵族拥有世俗的特权,而国王是最大的贵族。

神殿代表神的威严和权力,拥有相对超然的身份地位,却并不过多染指世俗之权,这是神明定下的铁律,也是一切秩序的基础。

贵族与国王,王权与神权,便是支撑一切的平衡三角。

三个支角,缺一不可,但也绝不能一家独大,否则这最稳定的三角必然崩毁无疑。

伊索尔特大主教神情安然庄严:三方之间,小冲突其实从来没有断过,这本是平衡的真意。

但任何过分的越界的行为,都必然是自取灭亡。

看看维斯的亚瑟王子,虽然维斯王室把这次的风波隐瞒的极严,但我至少能大概知道,如果不是他越过了界限,不会毁掉他自己,更不会把理查王子送上储君的位置。

而现在,维斯的国王陛下,无论对神殿,还是对贵族们,都已经越过了界限。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将已经造成的混乱,重新导上正途,将正在崩毁的平衡,重又维系起来。

伊索尔特大主教温和的说,为此,我必须打击已经过于疯狂自大的君主,却要小心不要动摇了这个国家的根基。

大公殿下不放心我,我又何尝放心你。

刚才的试探就是为了确定,我们的目标,是否并无冲突。

史坦大公眉头深皱,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你要不是一个最善伪装,最能操控人心的恶魔,就是真正永远以大局为重,永远不计较个人,甚至教派恩怨的圣徒,不过……他冷冷一笑:对于我来说,无论你是天使还是恶魔,只要我们的目标确实相同,我们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第二天,神殿正式对外宣布,维斯王国终于迎来了新的大主教!民众无不欢喜。

国王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表示欢迎。

王室举行了极盛大庄严的庆典。

贵族们无不趋之若鹜,各方为大主教举办的欢迎宴会,排了一个月都排不完。

对于这等热闹,伊索尔特大主教并不怎么在意,只有几个程序上必须出席的盛大典礼,人们看到过他身穿华丽庄重的大主教袍的身影。

平时,他更喜欢穿着雪白的牧师袍在神殿举行的大小仪式上,亲自为民众布道。

年轻的大主教是天生神眷者,听他诵神布道,如置身春风之中。

年轻的大主教全无架子,十天里,最少有三天亲自布道,哪怕是最卑微贫穷的民众,也不会被拒在神殿的大门外。

年轻的大主教悲悯温柔,数次大规模,大范围为民众施展圣术,甚至亲自不行进入最肮脏混乱的贫民区,遍洒神灵的恩泽。

他年轻俊秀,他温和可亲,即使没有雪白的牧师袍,他的身上也似乎永远笼罩着神赐的光芒。

人们总会不知不觉被他的微笑吸引,人们总是会被他沉静悲悯的神情所折服,人们总是渴盼倾听他的声音,凝视他的容颜,并为这其中的庄严而虔诚赞叹。

这是神眷者特有的力量,神灵的宠儿来到了威斯,并慷慨的把他的慈爱给予所有人。

人们彻底疯狂了。

无论富有或者贫穷,人们纷纷拿出自己手头珍贵的财物,敬献给神殿,各种各样自发的颂圣敬神行动,数之不清。

神殿外,日夜有人聚集,点着蜡烛,吟唱着赞美神灵的歌。

远远近近,无数人奔向王都。

各地重要的神职者,都要拜见新任的大主教。

各处虔诚的信徒们,听说关于年轻大主教的种种神迹传说,也纷纷赶来朝拜,盼望着能从这位天生神眷者身上,感受到神的温暖。

各地都在举行各种各样的欢庆仪式,各地的神殿,教堂,也都门户大开,所有的神职者,都在尽一切力量,让民众们感受到新任大主教出现之后,一切就已经不同了。

维斯依然是受诸神眷爱的国度。

民众的欢喜和疯狂,比之东方那会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方的存在,确实意味着国家力量会随之强大,但这种好处,并不能让老百姓立刻感同身受。

东方虽然为民众除了一害,但自那以后,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作为了。

可是一个大主教的存在,却让无数人彷徨的心灵都有了依归,一个没有架子,可以亲自为所有人布道的大主教,一个经常用圣光术,洗涤一切灾难病痛的大主教,给民众带来的好处,确实长长远远的。

在东方的事上,官方只是暗中推动国民的狂热,一切的欢喜热闹活动,都是民间自发的。

可现在,久悬未决的大主教终于出现了,无论如何,官方不能不表态。

国王,众臣,大小贵族们,无不倾力支持,王都和各地,都不断举行各种欢庆的活动。

这等的气势和阵仗,又岂是那性子古怪,既不肯媚权,却也不肯媚民的东方,恩能够比得上的。

在这让所有民众欣喜若狂的欢乐中,其他的事,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

例如,史坦大公和维克多大公静悄悄出现在王都,便都无声无息,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嘉若丝之死,被官厅迅速结案,在史坦大公和伊索尔特大主教正式对外宣布到达王都之时,案子就定了下来。

最后的结论,依然只是在混乱中,被误伤身亡,只是所谓嘉若丝公主无故要杀东方的事实,则被改成,想要同东方开个玩笑,结果一不小心酿成了悲剧。

虽然史坦大公提出了异议,并强烈要求重新查证,但因为他是在定案之后才参与进来,所以当然有许多手续要办,很多程序要走,而且说起来,好像每一条都是理由满满,必不可少的。

虽说贵族们要办事时,不合理的事,也可以特事特办,转眼就成,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哪怕是安全合理的事,也会一拖无极限。

这种官样文章总有人耍的无比纯熟,但既然这些本就和普通老百姓的利害无关,自然也就没有人在意。

而有关针对东方的刺杀的追查,则是不了了之。

不需要维克多再来多事的挺身而出,许多已经准备好,就此事而对史坦大公进行的攻击,就像从来不曾有过。

而百姓对这件几乎能震动王都的大事,根本一无所知。

他们只是兴高采烈的欢庆着,热闹着。

理查舒服的坐在王家马车上,车门打开,让他能方便的看着街上熙熙攘攘,前方不远处,又是热闹的花车游行。

这一次的花车可比上回刺杀东方的,要盛大气派多了。

不再是简陋的车台表演,而是由许多机关,仿制出的山川河流,荒漠大海。

精美漂亮的云雾在机关控制下,展开又合上,时而又威严辉煌的神明,现身出来,重演种种神话传说中的动人故事。

理查蛋蛋看着这样的热闹欢庆,想着前不久,也是这些人,在为着东方而快乐开怀的样子。

不觉轻轻摇了摇头。

民众的热情不易阻拦,但民众的热情,却很容易被改变。

父王一心想借东方那种全新的力量,而改变神殿魔法一统天下的局面,他也拭目以待,想看着,神殿怎么打压下因东方而渐渐崛起的,对原始神灵,自然之力,异族魔兽的崇拜和亲近风气。

结果,神殿只是派出了一个年轻,俊秀,有神眷之力在身的大主教,一个对人亲切温柔,愿意亲自为最卑微的人布道开解,为最贫穷的人施法救治的大主教,一切就足够了。

崇拜自然之力,崇拜原始神灵,崇拜东方,哪里有崇拜大主教来的实惠。

理查揉着额头,微微叹息。

堵不如疏,民众的热情崇拜之心一起,生硬的打压就算是有用,也会得不偿失。

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到最好,自然而然的分散引导开对手所聚集的力量,伊索尔特大主教这用的,也可以算作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

如果东方有点野心,肯接招,肯应对,肯变着法子跟这位漂亮的大主教阁下比一比争取民心人气,倒也不是不能斗。

奈何在东方眼里看,大主教阁下一连串让国王晚晚睡不着觉的行动,估计就和猴子演戏差不多,无非就是搏民众一声喝彩罢了。

要让东方跟着他一块挡猴子,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

(2010.7.10 15:09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五章 惊天动地对于这位让全维斯大人物们都不得安宁的新任主教,理查心知肚明,东方是不会在意的。

于是他试图去找另一位超级强者去商量。

可惜,维克多居然和东方的反应差不多。

不就是在尽力争取民心吗?这是他的职责,他的本分,没什么不对的。

什么……以后肯定是大患……可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他并没有做任何可以被指责的事……他全是在演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能一直咽下去,得好处的,也是普通民众,我倒是欢迎的很。

当然,当然,神权过盛,王权就不张,可我既不是现在的国王,也不是未来的国王。

不管他又多大可能会作恶,只要他现在还没有做,我就不能靠揣测去对付他。

对了,东方说,这叫诛心,是王者们最爱玩的。

说起来,国王陛下以前大概也没少对我玩诛心,恐怕也跟你说过无数次,我将来肯定是大患吧……于是,理查无可奈何的败退了。

虽说维克多是他的盟友,但在太多事上,维克多都自有他的原则,别说理查只是合作伙伴,就算是登基当了国王,自己不愿意做不想做的事,维克多估计还是照样一概不干。

不过,理查很确信,这一次,对这些事,维克多的懒散无为,和东方的视而不见,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俩都太忙着别的闲事了!唉,王都这边,那一片沸腾热闹下,暗中都快闹翻天了。

国王愁得整把掉头发,贵族重臣们天天晚上坐着马车,到各家集会串门。

神殿和王室各种小规模的交锋此起彼伏,国王和史坦大公,在案件上的拉锯争斗,也从没停止。

多少人都在发愁怎么站队,怎么自保,怎么捞取最大的好处,可那二位呢?理查郁闷的狠狠一锤马车壁,冒火喊了一声:卢瑟,快些,我天黑前还要赶回王都呢!到处都是人,快的了吗?卢瑟不客气的在车外反驳他,放心,他们离着王都也就几十里,来回足够了。

打个架而已,一打就打了大半个月,还打得惊天动地,拆山填海的,王都这边都要翻天了,他们还在打。

这不胡闹吗?理查咬牙切齿的说。

胡闹的让你羡慕吧。

卢瑟呵呵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和你不同,无所欲也就无所求,你看着惊心动魄的这些争斗,对他们来说,只要不直接犯到头上来,理会一下,人家都嫌浪费了时间。

理查被噎得无语了。

在这个时候,却还只顾着自己去打架,这是何等的任性,却又是何等的自在。

有这种本事的人,没有这样的心境,有这种心境的人,又没有这等本事。

整个维斯,又有这心境又有这本事的,怕也就只有他们这二人了吧。

从某个方面来说,任性乖戾的东方,和看上去敦厚稳重的维克多,还真是同一种人啊。

理查的目的地,离着维斯王都,不过四十余里。

相比王都的繁华热闹,这座山谷里却是一片清冷。

此处地质不适宜耕种,连林木都很稀少,飞鸟野兽都跟着极之少见。

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算是贫瘠到底了。

这里正是维克多所获得的无数零碎的小封地之一。

既不能种地,又无法伐木,山谷里连像样点的水源都没有,位置又实在太偏,就是孔拉德这个商业奇才,也想不出起死回生的办法,只能把这片小封地内仅有的十几个,穷得饭也吃不上的领民迁去别处,这处山谷就此空置了下来。

然而近半个月来,这个几年难得见人迹的地方,动静却是大得吓死人。

动不动就是天摇地动,轰然巨响。

隔得很远的村庄里,人们遥遥望去,只见着山谷上方,滚滚烟尘,仿佛有无形的恐怖旋风,把整个山谷的风沙烟雾,全给卷到了半空中,偶尔还会看到无比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似要撕开天幕一般。

人们震惊的连声赞叹,必是最伟大的魔法师在那边施放法术,才有这样灿烂的光芒。

村长派了人去山谷查探,越是靠近山谷,越是觉得地动山摇,连站稳都很难做到,山谷中传来的轰然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几乎失聪。

一整队四五条壮汉,谁也不敢再前进,只敢远远张望。

倒是谷口似乎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迹,微笑过来,告诉他们不用害怕,只是山谷的领主回来了,正在里头做些小练习。

村民们对于贵族大人们的练习时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温驯的点头回村去,只是队伍中,多了一个那位领主的下属。

他一点也没有大贵族家仆的骄傲之气,回付后,一直温和的询问大家,生活是否受到了困扰,需不需要些赔偿。

大家只是觉得震动稍大些,响动略大些,有些吃惊,有些担心,谁也不知道,这种事,也能算得上是困扰?但来客还是给村里各家各户,按人头留了一笔钱,这才离开。

其后,情况层层上报,村子居然接待了好几波从王都那边过来的调查队。

村民们自然分不清官方队伍,和大人物的私人队伍又多大区别,只知道来的全是了不得的人物,都要好好招待。

各个队伍都是岔开了时间来村里,都问了关于那山谷的一切问题,都遥遥站在那里,不错眼的盯着山谷,一直等到那震动来临,那光柱耀日,方才失声惊叹。

有一个队伍中的剑士,对村人曾经提起过,那灿烂辉煌的巨大金色光柱,不是某种强大的魔法,而是以斗气形成的。

村人们目瞪口呆,那么巨大的光柱,得有多强的斗气才能形成啊!村人们震惊的遥望山谷的方向。

即使是他们,也知道,只有剑圣的斗气,才有可能是金色的。

那仿佛由整个山谷发出,辉煌壮大,接天连地的强大斗气啊……这就是剑圣的力量吗。

这就是传说中,巅峰强者的力量吗?忽然间,他们终于记起来了,那片荒凉寂寞,数载无人闻问的山谷的主人到底是谁。

而在今天,理查华丽的马车,施施然穿过了村子。

这段日子下来,村里人经常接待王都来的贵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马车在村人们的目光中,穿行而过,速度越来越快,直往那出处山谷而去。

远远看到了谷口,谷口出并没有重兵把守,只有一群闲得无聊的人,坐在那里聚餐。

地上铺了白布,摆满了各式食品和美酒。

大家说笑吃喝,倒是极之享受。

理查遥遥望着,好家伙,法修,泉音,影子,艾伦,还有希雅都在呢。

真是不公平啊!他在王都层层漩涡里脱身不得整天为着各种问题悬心,这帮人却在这里吃着喝着,闲闲看好戏呢。

天天地动山摇,日子还过不过了。

艾伦笑着大声说,现在他们越打越慢,好半天才出点动静。

本来安东尼天天守在这里,一天十几回的给维克多加治疗术,恢复术,现在七八天,也不见维克多蹭破点皮。

孔拉德乘机把老好人安东尼拉去帮忙了,这里就剩下我们这些不听话的还守着。

理查惊异:这才几天,难道维克多居然已经突飞猛进到可以和东方势均力敌了?不是不是,只是他们似乎换了一种打法。

影子笑说:最开始他们交手的很简单,然后没两下维克多就鼻青脸肿骨头断,后来慢慢激烈起来,一打就打的山崩地裂的,那可是真正的山崩地裂,哈哈。

再后来他们就尽量收敛了对战时的威势了,都是直接比试招式,我就看得到他们两条人影飞来飞去的,转眼间就不知在山谷内外转了多少圈。

很多时候我们是刚看到他们飞过去,还来不及追,就又见他们从别处一路打过来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他们肯定很威风,很厉害,这些你不说我也清楚,我是问,他们的招术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精妙?你们一直跟着看,是不是也获益良多。

虽说自己没什么学武的天分,但理查对这群家伙的眼福,不是不妒忌的。

他那储君的身份,使他根本无法在王都风急浪涌的时候,赶过来,跟东方和维克多这样玩任性,但是想想,这样的巅峰决战,却一直没法看到,谁能不遗憾,不郁闷呢?招术?艾伦苦笑着摇头,他们的招术自然是极精妙的,有的时候仿佛一丝最轻微气息的变法,就能让两把剑,做出上百种连绵不绝的回应。

我们也就是开始还看得懂,越到后面,越看的糊涂,越是想看清他们的招术,弄清楚哪些力量运用的奥妙,就越觉得力不从心。

到最后居然胸闷气窒,几乎险险看比剑,看死一条命去。

幸好还有一点灵智未失,乘着还能自控之力,急急忙忙逃出谷来,眼不见为净。

理查一愣,目光扫向其他人。

别看了,我算是坚持的最久的了。

不至于吧?你们在武技上谁也不弱啊?那又如何呢?艾伦叹息了一声,一个九级剑士和剑圣的区别,其实并不比一个一级剑士和剑圣的差距小多少。

某些我们连想都想不到的力量和技巧,他运用起来,应该就像自己的手臂那么自然又简单吧。

他的声音很是有些感慨。

一个护卫,发现自己要护卫的人,强过自己十万八千里,要还没点想法,那才叫奇怪呢。

(2010.7.10 18:55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六章 只可远观影子扔了块蓝莓奶酥在嘴里:后来维克多和东方就越打越慢了,维克多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整天的把斗气催发到极点了。

现在他的剑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轻飘飘的都好像不怎么着力,偶尔才发一回光。

甚至那两位都不怎么打,就各做各的事。

维克多在这边拿根树枝自己切着玩,东方在那边抓抓沙子,扔扔石头,然后忽然间俩人撞一块,打两下,再闪开,接着你看看太阳,我瞧瞧云彩。

我们看不明白不说,实在是也没耐性了,所以干脆都死了心,就这么守在外头吃吃喝喝,等着看他们最后打出个什么结果出来。

理查听得一个头八个大:这叫打架?他们什么意思?卢瑟微笑:谁知道呢,反正我们看不懂。

理查好奇:神殿,国王,还有一堆多事的家伙派出来的人,没想法进去看吗?不用想法,他们想进,我们就让进,从来不拦的。

法修笑道,维克多有些烂好人,可是和东方打起来,剑气哪里控制得住?他们两个交手的时候,总是弄的沙尘弥漫的,离着远了什么也看不见,离着近的就是自己找死。

不管那些人是走正路进山谷,还是偷偷翻山,最后跑得快的,全都是狼狈的从这里逃出去,跑得慢的,都是死无全尸。

泉音笑眯眯的接口:剩下的人,只好全灰溜溜的躲起来了。

是躲起来了,不是走了。

估计这时候就躲在附近某个地方,正偷听着我们说话呢。

理查干笑了一声,刚想开口说什么,脚下突然一震复一软,身不由主向后就倒。

幸好他身手也勉强算得上敏捷,乘势一翻身一支地,谁料地下又是一晃一摇,终究是跌在地上。

四下里突然烟尘滚滚,大地震动,山谷轰鸣,山壁间不知有多少乱石碎土落下。

众人见怪不怪,纷纷跃起飞起掠起,影子身形犹如鬼魅,希雅姿态优雅轻灵,泉音轻巧敏捷,艾伦索性抽出剑在半空中散发斗气,把自己护住,法修则更轻松,施了个轻飘飘的飞行术之后,又给自己套了个结界,还好整以暇的往地上那一堆美食佳肴上扔了个小型结界。

比起人家的潇洒随意,理查就狼狈多了。

他一阵子东摇西摆,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在这样的震动中站稳。

虽说有卢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到底还是灰头土脸,被一堆不知从哪里迸出来的大小石头,灰尘泥土,洒了满身。

剧烈的震动只是一瞬,转眼间,风清日朗,一片平静。

大叫微笑着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人人能都是轻松随意,连头发丝也没乱。

地上雪白的餐布,精美的食物在结界的保护中,一点灰尘也没沾上。

大家各自坐下,照喝照吃,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只有理查一身灰尘,气急败坏的在那里喊:搞什么,我怎么回去?刚才马儿受惊,转了身,一溜烟,连带着马车,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这几十里路遥光靠两条腿,还要赶在当天回王都,还真是件很有难度的事。

希雅笑说:这些天总是这样,安静了好长时间,忽然间就这么闹腾一下,我们都习惯了。

你有事找东方的话,多等一会儿,差不多他也就该出来了。

有卢瑟带着你,要快些赶回王都,应该不难的。

急事自然是没有的,只是理查好不容易才给自己挤出半天的空,来了这里,要是没见到东方,没瞧着热闹,就又要赶回去,那可实在是让人很郁闷了。

理查眼巴巴看看谷里,摸摸鼻子,耸耸肩,和大家坐在一处,大大方方的伸手拿吃拿喝。

就算是那两位半天才发一招,他也不打算拿自己的小命胡乱进去冒险。

还以为他们打起来有多精彩,我忙的看不着很可惜,原来就连你们这些守在边上的,也还看不明白,不过就是瞧个热闹。

热闹就算看不明白,有的瞧总比没得瞧要好。

理查呵呵笑笑,大力拍着身上的灰尘,好不爱惜眼前餐布上法修以法力保护下来的美食佳肴。

眼见四周众人露出愤怒之色,他受伤的心灵才找回平衡,笑着似没事人一样问希雅:伊芙怎么没来?前些天也在这里,只是东方居总要有人管着,看看东方这边,也没什么大动静,就先回去了。

生意算什么,有孔拉德在,哪还用得着担心。

说什么回去忙生意,我看是有人想念的厉害吧!希雅咦了一声:这事也没公开说,对东方也只露了个意头,你就知道了?我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一向是很关心你们的。

理查拖长了声音说。

这几年来,他的责任之一,不就是驱赶二女身边围绕的苍蝇吗?虽然几乎所有苍蝇的目标都是希雅,但谁知最后真正有动静的,却居然是平凡木讷,仿佛永远只是希雅陪衬品的伊芙。

安德鲁是我们的好帮手,在东方居也有三年了,相貌端正,诚恳可信,又很能干。

他对伊芙有好感已经很久了。

伊芙一直说,要问过东方的意见才可以,他也没有怨言,只是这么沉静的一致陪伴着,直到前些天,伊芙对东方稍稍提过一次,东方似乎并不介意,伊芙才算是点头,愿意接受安德鲁的追求,只是,成与不成,且看将来吧。

希雅悠然说,伊芙可不是几年前的小村姑了,想要她心甘情愿嫁过去,不容易啊。

理查饶有兴趣:他既然一直是你们身边的帮手,为什么却是爱上伊芙,而不是爱上你?被说到伤心事,希雅郁闷的长叹一声:好男人谁敢心仪我,肯追求我的,又大多不是什么好人。

理查一怔:为什么?希雅很悲哀的说:因为我太好了啊。

又聪明又美丽,又有高贵的爵位可以继承,还有一手,代表无限财富源的酿酒术,和已经积累起来的无数财富这足以让那些贵族浮华子弟们如蝇见血的追过来了。

但真正的好男人,稳重踏实有担当,可以让人放心考虑婚姻和未来的人,看到这种女人,有几个敢出手的?希雅比伊芙高贵,比伊芙聪明,比伊芙有学问,比伊芙美丽无数倍,而且整个东方居,有一大半,是靠希雅的手艺撑起来的,她才是东方居真正的主人。

亲手打拼出一个偌大事业,是最能磨练人的。

经历无数挫折之时,她也见到过不少出色的男子。

但这些人大多都是平民子弟,对美丽无比的未来女侯爵,也就是倾慕一下下,向往一阵子,转了头,照样踏踏实实的去爱慕温柔平和,良善体贴的伊芙小姐。

事实上,几年下来,伊芙的追求者不乏其人,而希雅身边,一个像样的都没有!当然,那些冲着美色财富爵位来的贵族子弟完全不被计算在内。

当年总想着一生抱负未展,技艺未施,对于家族安排的婚姻抱以对抗态度,现在,事业已成,再不会有人敢以儿戏的态度,看待她的技能。

像她这么年青美丽的女子,怎么会不去思虑点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事呢?每念及此事,希雅都十分有些伤春悲秋,明媚的忧伤啊。

理查看她的神情,有些好笑,干咳一声:其实杰克对你一向倾慕,这么些年也没变过。

希雅愈发恼怒:他也就是远远的看着倾慕,哪天他要有胆子走过来跟我告白,我也许就答应先跟他交往看看了。

可是你看,这都多少年了,他见了我还是连多说一句话的胆子也没有。

其他人也不觉好笑,泉音笑问:这么容易你就答应?没办法啊?希雅悲惨的说:根本没得让我选。

唉,人长得太美又太好,果然是一种错误。

众人捧腹大笑,理查笑的几声,忽的问:希雅,你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嫁给东方吗?希雅一怔:你说什么?东方身边那么多人,就属你和伊芙同他结缘最早,他对你们,也比别人不同……停,停停……希雅一迭声止住理查德话头,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那是东方,东方啊!理查傻愣愣的问:有什么问题?你知道东方的性子,你也看过东方对我们的态度。

他可以是好朋友,好老师,好兄长,也能是最好的依靠,但是,嫁给他……天啊……希雅想象了一下,如果东方成为自己的丈夫,再套上以前相处时的模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然后干笑两声:我从来都只想嫁一个对我温柔呵宠百依百顺的丈夫,绝没有什么别的过高要求。

东方是我很重要的人,就算我以后有了情人,有了丈夫,也绝不会比东方更重要……嗯,最多一样重要吧。

希雅歪头仔细想想,还是忍不住笑:嫁给东方?这事太可怕了,你以后别再提了。

泉音也在旁笑:希雅,我支持你。

你看看东方被苏珊她们贴身服侍的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在旁边看着也很有趣。

可他要是我的伴侣,我肯定得拿剑去追着砍他。

你看不上他也是应该的。

大家一通大笑。

唯有理查默然。

他们都是东方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都可以为东方去冒险,去战斗,甚至去死。

然而,不管同东方缘分最深的希雅,还是把东方当做唯一同族的泉音,谁也没想过要嫁给东方。

因为人们可以长久仰视一个兄长,却不能永远仰视自己的丈夫。

哪怕他再好,再完美。

因为,哪怕是对自己很喜欢,很在意,很感激的人,有许多条件,依然介意,依然耿耿。

可是,这些事,他也全知道,全明白,全看在眼里,为什么当初爱下去的时候,却都完全不是阻力?真是奇怪的现象啊!(2010.7.10 21:17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七章 云破月出看理查郁郁不快的样子,希雅微笑说:理查,不是人人都有你的勇气的。

勇气?理查只觉得尴尬。

希雅嗯了一声:长久的仰视一个人,并不舒服的。

可永远被身边最亲近的人仰视,也未必快活。

他未必不想要一个能以平常心,平等而待的人,可是,我们做不到。

理查不管你和他之间,有过的是怎样的一个误会,但是,我们真的很佩服你,这么多年来,只有你敢一直对他说,你爱他!理查喃喃的说了句什么,声音却轻的听不见。

泉音也在一旁笑:看,看,我说吧,大家明明都很佩服他,他却偏要当所有人都在笑话他。

要不是维克多回来后,把我们都教训了一通,我们还谁也不知道你这家伙脑袋里在想什么。

伤心不让人知道在伤心,生气不让人知道在生气,就那么阴着闷着装着撑着,是不是当国王的人,都这么阴险。

泉音抚胸做恐惧状:被你这么一位让人看不透的准国王惦在心头上记恨着,可真是很恐怖的事情啊。

影子他们跟着大点其头,理查有些讪讪的笑笑。

这帮人啊,就算是解释,态度也绝对和温柔安慰没什么关系。

理查心烦意乱,千万种心思起起伏伏。

旁观的人怎能明白,这几年来,这份情怀投入,对他来说代表着什么。

没有被针扎到的人,对痛的感受,从来都是不真切的。

他的爱再值得敬佩,再有勇气,再与众不同又如何呢?当着这么些个人,被拿出来剖析解读,不能证明任何事,只是让他更觉难过和难堪。

行了,这件事都过去了,什么爱不爱,佩服不佩服的,东方他是个男人。

就算你们没有笑话我,这也是个笑话。

就算你们敬佩我,也没什么意义。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谁也别再提了。

话音刚落,却听到那极熟悉也极淡漠的声音响起来。

什么已经结束不用提了?理查一震,面色惨白的转头望去:东方!不是在谷里吗?怎么从那一头冒出来了?我们打着顺便绕着谷外转了一大圈,就这么绕回来了。

东方的回答很轻松。

就在刚才,他们还被山谷里的那一台巨震给折腾了一回呢。

就这么短短对话的时间,这二位居然就跑谷外绕圈圈去了?谷口有他们这一帮强者守着,附近还有最起码七八队各方权贵派来的监视人马。

这二位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绕了多远多大的一个圈子,才能让那么多双眼睛,愣是连一个影子也没瞄着啊?理查郁闷极了:就你们打架那动静,就算是隔着老远,我们也应该发觉了啊?我们就只在谷里面正面对撼了一招,后来虽然在打,却谁也没碰着谁。

 维克多笑着解释。

他们两个奔跑追逐交战,各自交换了无数种变化,双剑却无一次交击,甚至彼此都没有太过靠近。

动作只是稍一展开,对方就能立刻推导出他必然会出的全套招术,提前一步反制,而另一方也应势做出更新的变化,于是虽然在过招,但是那招式却一直没有真正碰撞上。

于是,这种应该很激烈很惊险也很精彩的所谓战斗,实际上就是两个人隔着三四尺在一块奔行,只是抬抬肩,动动腿,手指手腕略有变化,手里的剑,幅度其实很小,但却很微妙也很迅速的摆动着。

眼光差点的,根本就看不出这二位其实是在打架。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打的惊天动地是打架,像这样无声无息,来去千里,是交手,便是一个发呆,一个闲逛,一个削木头,一个玩石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交战呢。

理查看着神清气爽,衣不沾尘,额不见汗,微笑着的维克多,暗自捶胸顿足,大恨自己来得晚了。

为什么前期维克多一天被打断鼻梁七八次的精彩时光,他就没赶上呢!他心中遗憾,脸上却还带着笑:亲爱的维克多叔叔,你果然越来越强大了,跟东方打一架,看起来还这么轻松……维克多失笑:我已经尽了全力,而且这大半个月来,我的力量和技巧每天都在突破我自己原来的极限。

不过东方一直是在配合我,帮助我激发自身的力量,而他自己还是有许多保留。

他一直同我比剑,但我清楚,他最强大的,从来不是剑术,我们的这种战斗,对东方来说恐怕只是游戏罢了。

他答得十分坦然,语气中犹带笑意,倒是让故意如此一说的理查有些讪讪然。

东方却淡淡说:与你之战,我确实没有尽全力,但也并不是不痛快。

有了这大半个月的交战,我对于如何应对最高层次的斗气和剑技,都有了新的领悟,现在就算是大陆诸国的剑圣都跑来联手与我为敌,我也有应付的犯法。

而且……他深深看了维克多一眼,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的人有你这样的境界,还肯全心全意配合我尝试。

我今日与你交手,也是为他日可以有人与我痛快放手一战。

维克多微微一笑:你也看出来了吗?果然,我的感觉应该是没错的。

二人神情都是淡淡的,旁边听的人,一时也有些迷糊,但卢瑟和艾伦都是一怔,然后几乎同时急切的问了出来。

什么意思?我想……维克多冲众人一笑,语气沉定,我也许还有晋级的可能。

众人无不大震,目瞪口呆望着他。

剑圣已是世人所知的武技职业巅峰了,如何还能晋级?你,你是说……艾伦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传说中的剑神,真的存在。

传说中,剑圣确实有可能晋级为剑神,但也只是传说。

虽然在传奇中,有几个英雄达到过这种境界,但这种传奇是从未被史实证明过的,这一类传奇,在人们心中,通常和神话差不多。

所谓剑神,就算还不是神,也该是半神了吧?神的力量,不是人的奋力便可以企及的。

剑圣已是巅峰,纵然有高低之分,也仍是同一阶之内的强者。

就像大魔导士虽有上下之别,但哪怕超然强大如兰蒂丝大魔导士,也依然不可能成为法神。

众人呆呆的看着他,虽然都是关系极亲近之人,平时熟的可以拍肩打背开玩笑,但此刻竟是人人瞠目,除了希雅,虽然实力很强,但从来没有强者心理之外,其他人脸上都渐渐因兴奋而慢慢发热火红了起来。

维克多只是微笑,其实最早他发现这个可能时,比所有人都更加激动。

剑圣很强大,很超然,但是,也很可怜。

因为,成为剑圣之后,就再没有了前进的道路。

人类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一直在努力发掘自己的极限,也找到了种种途径,从一无所有,一无所知,到成为剑士,然后一步步向上,每一步都是踏实的,稳定的。

只要有天分,只要肯努力,哪怕道路再漫长,总有到达的那一刻。

一级级向上,一层层提高,只要付出,总有收获的那一刻。

他可好,忽然间就到了巅峰所在,就好像至高之处,一步跨出,却是空虚万丈,天高不可及,空落落迷茫茫,还剩下有大把时间,大把精力,却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人们一直在传说,剑圣也好,大魔导士也罢,都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都还是可以晋级的。

但却从来没有人知道方法。

甚至有大魔导士,借助魔法活了几百年,耗尽生机,依然没找到前进的道路。

剑圣倒是不需要如此悲惨。

但是维克多太年轻了。

按照大陆各国对剑圣和大魔导士的保护规则来看,除非爆发国战,否则他可以安安稳稳,长长久久,活了一百多岁,那就是说他最少还有七八十年时光,要迷茫徘徊,不得寸进。

这种岁月,光想一想,就让人无比沮丧,无限灰心了。

然而,在和东方如此激烈的碰撞对敌中,在同另一种,即陌生又熟悉的全新力量不断地战斗,互补当中,他却分明看到了一扇门,在本来黑暗混沌的世界里,对他徐徐打开。

虽然要到达那扇门的道路,可能无比漫长,无比艰难,但是,他终究,找到了方向,看到了光明。

他看看闲闲站在一旁的东方,微微一笑。

真是奇怪啊,这么激动人心的事,这么让人快乐兴奋地想要纵声大啸,放声大吼,用尽全力舞剑的事,他竟然还来不及疯狂肆意的把这兴奋表达出来,就慢慢的平和了,淡然了。

因为,当他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正在和东方打的昏天黑地,在东方那狂风暴雨的恐怖攻击中,他连高兴的时间都没有。

再然后,就是全心全意应对东方的攻击,甚至还极尽全力去反击,全心投入,全情一战,生死胜负,甚至,剑神的未来,都浑然尽忘。

这大半个月的战斗,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短促的如天边飞逝的流星,然而,他心如明镜,却清晰的记得,每一次交击,没一点明悟,每一丝变化,每一份感受。

他知道,他必将成为,第一个为史实所确认的剑神,问题只在时间长短,他依然欢喜,依然欣然,却又如水果石上,越映江心,心境出奇的沉静安宁。

东方,我会尽力让目标达成的时间短一点,我会尽力,不要让你等太久。

(2010.7.11 8:45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八章 狼烟四起回王都的路很长,长到足够大家一起在疯狂的聊天体温当中发泄所有的震惊和狂热。

因为东方和维克多居然就这么结束了理查以为会永无止境的打架生活,愿意和大家一起回去了。

我对于剑圣的力量和技巧已经完全了解了,而维克多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再继续陪他练功,那就真成游戏了,而且是玩腻了的游戏。

东方是从来不懂得给人留面子的。

而维克多也很平静:我能学到的也已经够多了,也许东方那种全新的力量还能够给我更多的启示,但现在,我最需要的是静思回想,好好抓住因此而生的感悟,而不是继续在这里贪多嚼不烂的打下去。

这几十里的道路,除了理查之外,谁也不会觉得天黑之前赶回去会是个负担。

于是大家一边走,一边说话。

除了希雅实在对于练功,晋级这种事没兴趣,其他人,全都围绕着东方和维克多问个不停。

维克多,你到底领悟了什么?你确定你不是被东方揍得太疼太重,产生幻觉了?天啊,维克多,你要成为史上第一强者了。

当然,东方不算在内,他根本就是个怪物,哈……你一言,我一语,无比热闹。

其实大家也并不是真的需要维克多什么说明,他们只是兴奋地说个不停。

东方,你居然把维克多打聪明了,要不,下次你受受累,也打我一回?维克多,你觉得剑神真的会有半神的实力吗?你们说,东方的力量算不算半神?连卢瑟这时候都扔下理查不管,跑去跟着东方和维克多狂热的问东问西了。

理查只好闷闷地跟希雅并肩走在后头,有气无力的看着那一群人围着那两个人边走边废话,听着维克多温和的声音响起,间次爱理不理的东方也会淡淡简短的答一两句。

他这个没用的未来国王,就这么彻底被忽视掉了。

虽说,如果维斯能出一个剑神,对于维斯国家地位的提升有无限的好处,但是这一刻,理查还是高兴不起来。

一路走,一路行,一路就这么看着东方的背影,看着其他人围着东方打转。

前方的热闹笑话,倏然消失,理查一时竟然也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他身旁的希雅,首先飞速向前飘掠而去:出了什么……希雅的话哽在喉咙里。

和大家一样,她也震惊的望着天边。

在那天幕和山脉交接的地方,有一道浓黑的烟柱,长长的冲向天空。

因为离得太远,那烟柱甚至显得有些渺小,有些纤细,有些模糊,然而,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理查几步赶了上来,脸色微沉:那是雾隐关的方向。

希雅低低惊呼了一声。

王都四周,由四道十分坚固的关卡屏护着,不管是敌国军队,还是国内地方军队,都必须通过这些关卡,才能威胁到王都的安全。

在这个王都风云渐变,教权王权地方权力都在激烈动荡的时候,护卫王都的关卡,却突然受到了攻击!这一声惊呼未止,远方天际,又腾起第二道烟柱。

希雅低呼:众神啊,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回答她。

在其他的方向,第三,第四道烟柱,正在次第升起。

护卫王都四方的四道关卡,同时有变!——————————————————————————————————————————————凯尔文喘着重重的粗气,架开迎面砍来的一刀。

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两步,酸麻的手臂再次拼命地扬起来,堪堪抵住带着强劲风声,再次袭来的钢刀。

老朋友,想不到,你现在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他低声惨笑。

面前的人漠无表情的抽刀,举刀,砍下。

简单的动作,准确而冷酷的杀戮。

四周兵刃交击响个不停。

没有喊杀声,只有无数惊惶而疲惫的粗重喘息声,只有无数悲痛惊怒的大喊和惨叫。

杰伦,是我啊!求求你,哥哥,别这样!诸神在上,诸神在上……队长,你一定认得我的,是不是,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拼了命救我……这些或惊恐,或愤怒,或悲伤,或痛楚的呼喊声,总是倏然而止。

因为呼喊的人,或因为情绪激动,或因为心慈手软,已经死在了被自己用生命呼唤的战友手下。

凯尔文咬牙,右手横刀架住敌人的长刀,手腕一沉一转,一推一卸,从对方刀下滑了出来,快捷如电的一翻一转,横劈入对方整个胸膛。

他犹自不停,猛的抽刀,奋力再一抢,那熟悉的头颅就腾空飞了起来。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在战场撒谎能够彼此救过对方不止一次,他们是自信可以随时为对方付出生命的朋友。

然而,他在砍下他的头颅之后,仍要提刀去杀戮更多的手足,更多的同袍。

身旁战事正急,关下攻掠正险。

雾隐关是王都的南方屏障,但驻守的军队并不多。

毕竟这里不是边关重镇,这种王都四周的关卡,主要防的,其实是国内的地方军队。

关上有常驻的三千军队,就已经很不错了。

国家对于地方军队的观察监视一向做得很周全,真有什么变故,敌军未至,各路的情报早来了。

他们的作用,不过是在万一军报未至,突遭袭击的时候,仗着险关拒守,阻碍拖延,而后方的精锐大军,当天就能陆续汇聚而来。

这种安排,只是表现王都防御力足够强的一种姿态,并没有多少人认为,这样的关卡真的会用到在作战当中。

维斯的内部,已经安定了许多年了。

就算是这次嘉若丝公主的事闹得惊天动地,他们这几个关卡都接到相应的公文,要他们加倍小心,但也只是照程序关照一声罢了,谁也不觉得真会打起来,连警戒也没有提升多撒后。

然而,就在今天,一队循例出关巡哨的士兵快马奔回,背后竟有上千白森森的骷髅在追击。

一路追到关下,开始了攻击。

那些会活动的尸骨,仿佛都有着生前的智慧,以弓箭对关上疾射,托着大树撞关,除了攻城器械简陋,其他的和活人军队并没有多少不同,甚至更强。

因为,它们不怕死亡,它们不会畏缩,它们永远只会勇往直前。

虽然它们的攻击显得十分粗野笨拙,但是关卡上守军的反击,就更加不成样子。

惊惶丧胆的,手足发软的,疯狂大叫的,到处乱撞得,竟是数不胜数。

有人吓得当时就回身逃跑,有人勉力拿了刀剑弓箭反击,也是手脚发软,根本没有多大杀伤力。

王都附近的守军,真的是已经承平太久了,这些士兵中的大部分,仍是从没见过血的军人,平时训练再严苛,真上了战场,还是算不上真正的军人。

甚至,驻军当中,有很多人,本就是来混军功混资历镀层金的京都弟子。

而这一次,忽然间面对的敌军,竟然是死灵。

亡灵只是传说中的邪恶化身,所谓的亡灵战争,遥远的只属于传奇和历史。

从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军队,第一战,碰上的就是几百年来从没有公开出现在人世间的亡灵军队,看着累累的白骨,哪里还会有斗志,还能有战意?本来有雄关为依,还勉强可保不失,可怕的是,一大早逃进关来的那一队巡兵,却忽然发难,开始砍杀自己人!而被砍杀而死的人,很快就会站起来,冷漠僵硬而又力大无比,不惧生死,不怕痛楚的去杀戮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同袍。

猝不及防之下,这支守军,转眼间就损失了几百人。

关卡下白骨军队攻伐正急,关卡上,他们还要应付自己人中杀出来的这支越来越庞大的敌军,军心早已混乱,面对这一个个狠心攻击,杀手频出的同伴,军队的斗志,更是几乎于无。

雾隐关的守将是位看起来很年轻英武的伯爵。

一看到白骨攻守,就应该把军队中,仅有的三个魔法师,一名神官,招到身边守护。

整个战斗过程里,他挥着剑,大声呼喊,大家给我冲,却一刻也不肯让能出力的法师神官,离开他半步。

眼看着自家军队濒于崩溃,高喊着我要去给国王报信!他头也不转的,让法师神官护着他逃了,和他一起逃走的,还有那些来混资历的世家弟子。

这支本来就已经在临界边缘的军队,当场就崩溃了。

然而,凯尔文挥着刀,红了眼,连着砍翻了四五个正在逃跑的士兵,发狂般向众人大吼:你们的背后,是不是你们的家?后面有没有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儿?你们是不是要让他们一样,也变成这样的亡灵?这个从边境军调来的低级军官,恶狠狠又砍翻了三四个阶位在他之上的军官,生生止住了军队的崩溃,然后凶神恶煞的指挥早就晕了头的士兵们,点燃信烟求援示警,呼唤着每一个血性未泯的男人,冲上去,把他们曾经的好兄弟好同袍的人头,砍下来。

因为,只有这样,死去的人,才能在倒下之后,不再站起。

然而,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立刻对着兄弟,好友,知交的脸,狠心狠意的挥刀如电……有多少人只是手上一软,就此永远倒下,有多少人被伙伴一刀穿胸,还在悲声痛呼,一声声喊:是我啊,是我……然而,他们的朋友,再也不认得他们了。

凯尔文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死灵们虽不能完美的发挥生前的战斗技巧,但力大无比,不知痛楚,不畏生死,却比活人难缠的多。

刚才他已经连杀了六个死灵,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甚至明明听到身后劲气疾起,心里明白,手脚却还是不听使唤,根本无法灵活的闪避。

有个柔软的身体狠狠撞了过来:队长……他刚刚转过的身子被撞了开去,只看到鲜血溅在空中,而他的身后,一个少年稚嫩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一团。

(2010.7.11 12:22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四十九章 齑粉亡灵少年的脖颈上,绽开一道喷血的伤口。

三个月前才刚入伍的亚历克,还只是个大男孩。

他却在许多老兵都惊恐逃窜的时候,苍白着脸,坚持跟着凯尔文冲杀向恐怖的亡灵。

而现在,被这小小少年救了一命的凯尔文毫不犹豫的冲上前,一刀,狠狠的把少年的头砍了下来,尽管刀落时,少年甚至没有完全断气。

少年的鲜血溅落在凯尔文的脸上,他发出疯狂的呐喊,持着刀猛冲向前,与对面那一刀杀死了亚历克的亡灵厮杀在一起。

佐伊,你现在的身体里,可还有一丝灵智?你是军中最温厚良善的小队长,所有新兵眼中的大哥哥,你可知道,你刚刚杀死了那个因为训练太苦,而悄悄在你身边,哭着喊着,想家想母亲的大孩子……然而,他的力已将竭,他的刀已经卷口,不再锋利。

四周的战场,一片混乱。

三千人守护的雾隐关,被只有一千左右的白骨,和五十来个亡灵巡兵,惊得大乱,最后能留下来苦战的,不到一千人,而他们的人数还在不断减少,站起来的亡灵,却是一个个增多。

在这样的时刻,凯尔文依然在机械的,本能的判断着雾隐关的攻防。

已经没有活人还有余力去守关了。

如果不是因为关内的亡灵死板的不懂得去开城门的话,关外那一千白骨,早就杀进来了。

如果不是关外那一千白骨仍然只是机械的在撞着大门,而不是在这样无人防守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开始搭起骨梯爬墙的话,它们早就已经破关了。

这些亡灵的指挥者,还要多久,才会意识到雾隐关已经如此不堪一击?身边的伙伴一个个倒下,身边的伙伴又一个个站起,变成行走的亡灵。

凯尔文只是呼喊着,奋力向前。

烟柱直上云霄,但是他知道,他等不来援兵了。

王都那边的精锐大军再快,至少也得天黑才能赶到。

那时,整个雾隐关,将只剩下亡灵。

可是,哪怕能多挡一刻,也是有用的吧?哪怕能再多拖延一瞬,也能有些意气吧。

手腕剧痛,虎口裂开,鲜血涌出,已经卷刃的长刀,被亡灵的巨力劈得震飞了出去。

对面刀光雪亮,凯尔文终于连闪避的力气也没有了。

所有的故事都是如此,所有亡灵战争的结局,永远是正义和神灵得到胜利,但在最开始的时候,被亡灵攻击的城池,军队,又有哪一个可以幸免。

他冷漠的望着长刀落下。

从军多年,早已习惯面对死亡,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战死在亡灵的沙场上,居然会成为这一场新的亡灵战争中,最早战死的军人。

这样死去的军人,从来都只是故事中的一个数字。

这次的战争,就算会成为传说,大概,也已经和他无关了。

凯尔文居然还能这样自嘲的想着。

然而,刀没有砍下来。

千万道金色的光芒,仿佛同时从佐伊亡灵的身体上亮起,那灿烂辉煌,光明浩大的气息,仿佛压抑了一切的死亡与邪恶,气势如虹扑过来的佐伊只是晃了一晃,便长刀落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尽管,它的头仍在,但那已属于亡灵的身体,那明明应该不惧任何损伤的身体,却再也不曾动弹。

凯尔文一怔,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这一切,是不是自己死前的幻象。

然后,他听到一个温和沉定的声音响起来:没事了,坐下歇歇。

果然是幻象啊,怎么可能没事呢?凯尔文的大脑仍然在机械的不停计算。

已经有百余架白骨爬上了关,四周还在奋战的同袍不足三百人,而亡灵军士,却有两百多……一念未已,金光再起。

那金色的光辉,壮丽而浩瀚,接天连地。

其实应该并不大吧,只是一道剑神般粗细的光华,但在转瞬间,千百万次的来回飞掠,每一次掠起,就留下一道光芒,光华尚未散去,其他千百道光芒,又旋即掠起,便似一张金色的光网,明明纤细如缕,却又浩大的覆盖一切,容纳一切。

关上关下,整个战场,都在这片浩荡金色的辉映之下。

初时,凯尔文很自然的认为,如此灿烂的光柱,必然是隶属于神殿的高级法师在施法,然而,很快他就跳了起来。

这样纯正辉煌的金色,分明是只属于剑圣的斗气光华!他怔怔的站在那里,愣愣的望着那漫天漫地的金色光华,不管他怎样睁大眼睛,也只看得见金光煌煌,却根本找不着那剑的痕迹。

亡灵魔法只有光明魔法可以克制,但绝对的力量,却可以无视神明所定的各系相克法则。

挡雄狮愤怒踏下时,再强壮的蚂蚁,也是绝对顶不住。

无以伦比的强大斗气,摧枯拉朽般扫过整个战场,一个个骷髅亡灵,如弱不禁风德骨头架子一般,哗啦啦散落成无数骨头,然后化成碎片。

看起来很像是神圣的光系法术,净化了这些骷髅,但实际上,它们只是被这种恐怖的强力,硬生生给折断,拆散,磨压为灰。

所有的亡灵士兵都倒下去了,看起来,人人身体完好,甚至连伤口都看不到,但强大无比的斗气,已经摧毁了每一块肌肉,每一分筋脉,每一寸骨络,即使有再强大的亡灵法术,也无法让已经变成稀泥般的身体再次站立起来。

一千左右的笨拙白骨,和两百左右,只有蛮力,只知向前,但已没有智慧和技巧的亡灵士兵,战斗力其实连一支五百人的精良军队都不如。

它们能让整个雾隐关险险覆灭,是因为,人们自己对于亡灵的恐惧,是因为,人们面对伙伴的杀戮,不免惊慌又束手束脚,也是因为,亡灵魔法的特性,可以让它们的军队越打越多。

然而,在一个剑圣面前,这种优势是毫无意义的。

这样的一支死灵军队,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当金光散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卓立关前的男子,容颜不过是普通的英俊,衣饰也随意平常,只手中长剑,金辉流转,召示着他高贵的身份。

不知是谁第一个行下礼去:大公殿下!茫然呆立的士兵们纷纷醒悟,各自行礼。

维克多虽曾是军中的英雄,但早已刻意淡出军队多年,这些底层士兵并不认得他。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年轻的剑圣,全维斯,不,全大陆,只有一个人。

险死还生的士兵们望着他,眼中满是敬意感激与尊荣。

他是在军中留下过无数传奇的英雄,他是维斯最杰出最动人的传奇。

然而,他只是肃然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问:这里谁管事?一阵奇异的静寂之后,凯尔文艰难的上前一步:韦弗尔伯爵亲自回王都报信了,各级将领大多死伤,现在,这里,大概应该是我在管事,我是……队正凯尔文。

确切的说,应该是主将逃了,其他好多那些跟着逃的上司,也都让他在震慑军心的时候给杀了,所以现在这里他这个小队正最大。

纵然是军前急断,这种行为只怕还是祸福难料。

其他士兵虽然对维克多十分尊崇感激,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可是,就算是沉默,这样大的事情,又如何可以瞒得过去呢。

什么回王都报信,临阵逃脱罢了。

冰冷的语声让凯尔文一怔。

维克多淡淡道:艾伦。

所有幸存的士兵,这才看到那个站在维克多身边的剑士上前了一步。

这个剑士一直就在那里,就在维克多身前,可是维克多唤他之前,竟是谁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当维克多如绝世宝剑,无对无匹的展露出罕世锋芒时,他的光华盖住了一切,盖住了身边所有的人。

艾伦走上前,慢慢抬起手里一个圆包裹,解开。

血色关头,一片肃穆,无限愕然。

高贵的韦弗尔伯爵的人头,被抓着头发,高高提起,那年轻的,英俊的,保养适宜的面容,还带着惊愕和不信。

找根杆子挂起来,为主将临阵脱逃者戒。

关上关下,一片血泊中,静的落针可闻。

凯尔文直着眼望着那空中的头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虽说他也杀了几个逃跑的上司,但那些人最高,也不过是低级骑士的身份。

而这一位是谁?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堂堂贵族,据说还是实权大贵族世家子弟,进军队来,也就是为了镀层金,以便将来步步高升更有资格。

这种人,就是国王也不能说杀就杀的。

可大公殿下,就这么随手宰了,还要将他的人头,挂起来示众。

千百年来,贵族和平民的区别,已经让所有人都将这些不公,看作了平常。

哪怕心中对逃跑的主将再愤恨,看到伯爵的头颅,震惊,不解,慌乱,还是比出气,泄愤的感觉要多得多。

然而维克多没心情理会这些士兵们的震惊不解,他只是冷着眼,看着这死伤惨重的战场。

这就是护卫王都屏障的军队!他愤怒的再无法保持素来的温和平静。

当年打了多少仗,打得足以威胁维斯的邻国全都缩起手脚,再无战意,这才肯放心退下来。

只念着今后就算是战事,大概也只是小摩擦,不会有大动作,只念着,以后让那多心的国王哥哥,少费点心思瞎想,所以才刻意淡出军队,从此再不问军务。

这才多少年,这才多少年……维斯的军队,就已经成了这样?(2010.7.11 15:12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五十章 意兴阑珊维克多的脸色几乎是铁青的。

敌人不过是看起来恐怖,其实十分笨拙的亡灵和白骨而已,而守关的军队损失竟然如此惨重。

这一仗,与其说是打输的,还不如说是给吓输的。

艾伦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维克多。

多少年了,难得见到维克多这样动怒,倒是让人想起,少年时在军伍之中,那些雷霆烈火的岁月。

这么多年了,大家眼中的维克多,都是个老好人,温和淡定,万事好商量,可其实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强大又骄傲,任性也固执的年轻大公,还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年纪,就在军伍中绽放异彩,哪怕是国王的猜忌打压,贵族的联手封锁也无法掩其光彩的少年王子。

那个锐不可当,锋芒毕露,可以为了部属受人一句之辱,一口气决斗十几次,杀人只为逞意气的决斗王。

真要说起来,他的脾性倒还真和东方有点像。

只是他比东方多了许多羁绊,他肯忍让,愿沉寂,可是他的底限,他的逆鳞,从来就没有变过。

无论宝剑尘封多少年,一朝出鞘,依旧锋芒绝世,无对无匹。

无论是东方,还是维克多,这样强大,而又这样任性的存在,永远都是国王,贵族们又恨又爱的存在。

他们能杀人,敢杀人,即使是像嘉若丝,韦弗尔这样的身份的人。

结果也一样。

  而那些人,如此渴望着这样的力量,却又如此还怕着这样的力量。

站在雾隐关的血泊中,艾伦清楚的知道,不管这一场亡灵之劫因何而来,又将往何而去,被激怒的维克多,会让也许包括国王在内的很多很多人,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感受头疼的滋味。

而这时,维克多正默然站在雾隐关的死者与生者之间,遥望着远方。

其他几组人到了没有?至少,东方赶到另一处的速度不会比他慢吧。

那几处,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情况?理查在战场上呕吐。

身边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到处是兵刃交击声,到处是负痛惨嚎声,然而,他只能顾得上低头呕吐。

这位有名的花花公子,并不是因为胆子太小,让这关前杀戮给吓得吐了,他只是眩晕的超出了身体的负荷极限,哪怕意志再怎么想强撑下去,也无法做到。

——————————————————————————————————————————理查很后悔。

你说他好端端的一位王位继承人啊,出了这种变故,应该立刻在亲近卫士的保护下,回到王都去,为什么他非要跟着东方凑热闹啊?仗着东方的力量应无敌手,几个人分组奔向各处狼烟的时候,理查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东方走。

身边又正好全是些不照规矩来的人,一个劝说的都没有。

东方赶时间,干净利落,一把抓起他就飞掠起来,身为九级剑士的卢瑟,在后头,拿出吃奶的劲猛跟,还是很快就看不到前头两人的身影了。

如此恐怖的速度,飞掠在半空中,迎面刮过来的风,就如一道道无形的刀刃,割在脸上胸上。

起落纵跃速度之快之疾,令的他一颗心,忽起忽落,沉沉跳跳,整个人都晕眩了。

胸口翻腾着,仿佛五脏六腑都颠倒翻覆了一般。

强劲的气流压得人,连呼吸都变成极困难的事。

想要张口求东方慢一点,却根本无法做到。

别说是张口发声,就算是张口大吐,都会被那劲疾的寒风,硬生生压回肚子里去。

等到风驰电掣的东方忽的一收一止,理查终于从云端回到坚实的大地之上,却觉得连地面都是摇晃的。

身边似有人影,血光,似有山呼海啸般的呼喝,到处是兵刃交击声,到处是负痛惨嚎声,不过,他分不清,也听不明。

他只是随手扶住靠得最近的什么东西,然后低头吐得一塌糊涂。

这位有名的花花公子,并不是因为胆子太小,让这关前杀戮给吓得吐了,他只是晕眩的超出了身体的负荷极限,哪怕意志再怎么想强撑下去,也无法做到。

理查吐得胆汁都全吐光了,还在一声声干呕,直到身旁又一个声音,小心的,试探着问:殿下?理查含糊应了一声,继续呕,过了一会,才终于能面无人色的抬起头来,端详了一下眼前那个披头散发,盔甲歪斜,脸上又是血痕又是脏污的人:克劳德勋爵。

经过一场苦战的关上主将,克劳德勋爵连声说:多谢殿下及时援助……理查这才意识到,身边方才那些恐怖的呼叫声,战斗声,还有身体不断倒下的声音,已经全部消失了。

克劳德勋爵嘴里对着理查说话,眼睛却不受控制的悄悄去望东方。

关前的士兵将领们,也都呆呆望着东方,哪怕是主将在未来的国王身边巴结,这个时候,他们却是不肯多分半点心思过来。

跟东方在一起,这种事很是平常,理查早就习惯了,也不以为意,只是满地散乱的白骨,让理查德眉峰微微皱了一下:攻击你们的是死灵?是,都是忽然出现的死灵……克劳德勋爵疾声说明原委。

理查一边听,边望着那卓立关前,神情郁郁不快,竟似颇为失望的东方。

弄明白了事情前后,理查叹息着摇了摇头.走到东方身边,笑问:怎么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我刚才晕得天旋地转,可是什么也没看见的。

东方淡淡答:这仗也没什么意思。

理查很是热络的问:你怎么弄的,我还没吐完,你这边仗就打完了。

你该不会是把你那个什么内力,当斗气用的,直接把这些骨头,全部摧毁掉了吧,可我怎么没有瞧见光?东方斜睨他一眼。

虽说如果他用内力也未必做不到,但他的内力可不像斗气那么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

他自己其实是很看不起这种咋咋呼呼,唯恐别人看不出来似的技能。

动辄金光闪闪,瑞气千条,哪怕是维克多那个剑圣,东方对他的斗气也是不以为然。

非把强大的力量弄出显眼的颜色来,这在他看来,太过浮躁子。

而对于理查德猜测,东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虽说以内力气机,横扫战场,分辨出活人和亡灵,然后再风卷残云般袭杀,他不是做不到,但这一回,还真不是他的功劳。

而纯粹是他怀里的小蛇女,一来到这个充满死灵的战场,就觉得不舒服,一不高兴,就发起威来了。

东方其实什么也没感觉到,就见自身附近一个个亡灵白骨如冰消雪融般悄然散去。

小蛇女身上奇异的本领,一向层出不穷,虽然不怎么受控制,但这种一陷到邪恶法术堆里,就能散发制压之气的天赋,实在了不起。

东方只带着它在整个战场逛了一遍,所过之处,就再没有站立着的亡灵了。

理查跟克劳德说话的时候,东方还在暗中催蛇女帮他把指挥亡灵的法师找出来,又或是查探附近还有无亡灵的后续部队。

蛇女对邪恶魔法的感知力和克制力都非常强,当初一路追踪那个袭击他们的倒霉死灵法师,哪怕人家借体复生,假死逃亡,也根本瞒不过蛇女的感知。

然而,这一次,蛇女虽然轻易消融了这批白骨,却始终查不到驱使这些白骨的法师。

一直只有这五六百个白骨在进攻,既无援军,也无内应,交战的时候,新死的人也不会再站起来变成亡灵。

这证明根本就没有法师在旁边指挥操纵。

应该是那个死灵法师,唤起了这批白骨,只给了一个简单的指令,让它们自己来攻关卡,就再也没管了。

东方淡淡问了一句:你确定这只是无人指挥的亡灵军?根本没有像样的高级亡灵,全是最低等的白骨,而且肯定没有亡灵法师在旁边,否则几个亡灵法术扔过来,我们这每战死一个,他们就要多一个战士。

没有指挥的白骨,算什么亡灵军队?这是来打仗攻关的吗?根本只是示示威,捣乱的。

理查可以轻松的语调,顺便也让周围不少士兵惊乱惶恐的心,安定了下来。

不过,他这话倒纯出真心,并没有硬撑的意思。

他可是被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亡灵包围过的,几百个骨头架子而已,哪里还值得他大惊小怪。

东方只是点点头,确定了蛇女找不出人来,是因为那人老早就走了。

蛇女虽然感应力很强,但隔着极遥远的距离,又没有正面接触过,对于对方的魔力波动不甚清楚,就没法追寻查找。

兴致勃勃跑了上百里,居然就只看到一堆被人扔下来的没用骨头架子而已,东方只觉意兴阑珊。

至于因为他的出现,至少有上百人免于战死,且被守关军队,从将军到士兵,感激崇拜敬慕的事实,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关心的只是:那个暗中指挥这一切的法师会在哪里?也许早就跑了,也许暗中伺服着还会做别的事,谁知道呢?理查也很郁闷。

东方抬头,看看其他三关所处的方向:其他三处呢?会和我们这边的情况一样吗?不清楚。

你们不是有可以即时传讯的魔法吗?东方倒是很期待别处关卡有些精彩热闹,以他的速度,扔下理查这个累赘不管的话,没准还能在好戏结束之前赶过去。

理查苦笑:传讯魔晶和卷轴一样,都是极昂贵的东西,而且是用一个就少一个,还必须传讯双方同时使用,同样消耗掉。

除了顶级贵族,本就没有什么人用得起,也没有多少人舍得用。

他们三队人里,最多只有一块晶石,而且,如果不是很紧急的情况,我还他们因为联络而损失掉一块传讯魔晶石,只怕是要挨埋怨的。

这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为了东方的无聊趣味,他是不会吝啬自己的魔晶的,反正多少竹杠都让东方敲过了,只是,人家手里的魔晶,却没理由,只为东方想找热闹,就莫名其妙用掉了。

这种东西是用一块少一块,重要关头,能救命的。

东方微微皱眉:这么麻烦!魔晶虽然有许多便神奇之处,奈何稍好一点的东西,都过于稀罕了一点。

(2010.7.11 17:14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心惶惶当然,四方关卡是王都屏障,这么重要的地方受了袭击,也只是点燃警烟,没办法直接使用传讯魔晶的,可见这东西有多精贵。

理查陪着笑和东方解释。

东方冷冷扫他一眼。

王子可以拿着晶石满足朋友的好奇心,军队遇上袭击,却没有传讯魔晶及时传讯,这是值得夸耀的事吗?这眼神看的理查讪讪然,转头恶狠狠瞪了克劳德一眼。

克劳德低着头,心里大感冤枉。

其实按道理来说,像他们这四方关卡,王都屏障,传讯魔晶再怎么稀奇,一处关卡也会配一块的。

只是这王都之侧,十几年承平下来,这种从不认为会打仗的军队里,那些重要的,值钱的军械,不是消失,就是损耗严重,这种陋规,纵然是国王也没什么招数,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关口的魔晶,也不知是在他的前任还是前前任还是前前前前前……任,就被换成普通石头了,只是克劳德倒霉,轮到他任职的时候,出了事罢了。

理查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他并肩与东方站在一处,顺着东方的目光,遥望远方另外那三处警烟。

沉寂数百年的亡灵法师,如此大张旗鼓的公开挑衅一个国家,究竟是为了什么?亡灵公开出现在维斯,会给国家,民众,还有神殿,带来什么?还有……这场灾难,同当日追杀他的那个亡灵法师,又有什么牵扯?理查深深叹息。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不必等到军队驰援,这样小股的亡灵进攻,有维克多等几个临时赶去的强者,四处关卡,很快就被安定下来。

然而,暗中指挥了这一次进攻的亡灵法师,却逃脱无踪。

紧接着,不过数日,整个维斯王国,便混乱了。

当初理查被亡灵围攻,是因为那一带极为荒僻,可以唤起千百年来,死去的无数亡灵,所以规模虽大,却没有立刻惊动世人。

而国都的关卡,却是国家腹心之地。

这里到处都是城镇乡村,几十人以上的亡灵,动静就不可能瞒得住。

四方关卡外的几处小村庄,已经被屠杀殆尽。

消息一旦流传开来,人们关于亡灵的种种恐怖印象,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了。

关于这场忽如其来的攻击,在这些完全不知情的平民当中,已经被传得无比恐怖,仿佛历史传说中,那些惊天动地,死伤无数,灭国屠城的亡灵战争,随时会发生一般。

先是各个村庄的民众,齐家而逃往坚城,到后来,就是一些小城的民众,都抛家舍财,往王都逃窜。

没有逃走的人,也都离开家园,聚集在神殿,教堂,所有神职人员的处所,怎么也不肯离开。

无数的人离家逃难,无数良田无人照顾,就此荒芜。

每天都有上万人,涌入各处坚城,各方关卡。

即使是异国有大军攻伐而来,只要仗没打过来,也不会让民众如此恐慌。

然而千百年来,关于亡灵的种种恐怖传说,还有那些明明住在国家腹心之地,依着坚关雄城的村民,一夜之间,皆化亡灵的事实,实在是太过让人惊恐。

亡灵对人类的公开攻击,这已不仅仅只是哪个国家的事情了,而是可以上升到所有国家,整个人类,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人类存亡等无比重要的层面上。

没有人相信事情会就此结束,所有人都在猜测着,邪恶的亡灵法师,到底有什么目的,有什么后续手段。

军队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即使是并不依附于军队国家的那些自由法师们,也都收到了国王和宰相亲署的公文,当亡灵战争可能降临时,所有人类,都应当做好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国王向其他国家的君主们写亲笔信,大主教也把详情上报教廷。

国内的一切公务,都要为军队,为战争让路,所有的风波,所有的纷争,所有的勾心斗角,在亡灵战争的威胁之下,似乎都一时销声匿迹。

国王和贵族之间的分歧仿佛已经不重要了,各方贵族都在响应着君王的号召,尽一切可能,加强的军队的力量,以备随同国王的军队出战。

王权与神权的矛盾,好像也已不再存在,国王和伊索尔特大主教极其频繁的接触着,商讨着怎样让神殿的力量和世俗的力量完美的配合,以便消灭那对神明和凡人,同样代表着威胁的邪恶力量。

各地的神职人员,都日以继夜的在民众之中,尽心竭力的安抚人心。

在王都,无数难民们围在神殿外,日夜不离。

伊索尔特大主教亲自布道,展现种种光明神迹,以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给予所有迷茫的心灵以安慰,以温和悲悯,无人可以置疑的语气,保证着神的仆人,会以生命,保护所有虔诚的人。

在这位神眷者温和的安抚之下,十几万难民聚在王都,上无片瓦,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去没有造成巨大的混乱,没有引发大的事端。

人们依然温顺而坚强的忍耐着生命中的一切磨难,依然对未来,抱有信心和希望。

伊索尔特大主教每天都要巡行王都一遍,以他身上永远洋溢的温暖光明圣力,驱除王都所有子民心中的畏惧,每日都要在神殿外,给十几万难民以心灵的支持,每日都要进宫和国王碰面一次,每天都要到夜极深时,才能回到神殿内,却依然没有时间休息。

还有几十道神殿和王宫的各项合作事宜,人手调配之类的文书,需要他审阅决定,而等着他亲阅的情报信息,更是堆得有小山一般高。

这一晚,史坦大公悄悄来访时,看着这整个人都埋到无数文书中的大主教时,微微皱了皱眉:至于如此吗?已经十来天了,也没再看到亡灵出现的迹象,总不能一直都这么绷着。

越是如此,才越是让人不放心。

我们动用了一切力量,却始终没找出那个亡灵法师,他随时都能再召唤一支小型的亡灵军队。

而且,我也不相信,只一个法师,就敢做这种事,这件事背后,也许真的有极其庞大的亡灵势力在支持。

虽然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情报,且神殿与王族关系微妙,暂时教廷不好有什么大的动作来增援,但既然一切只能由我处置,我自然要加倍小心。

伊索尔特大主教淡淡道:国王那边,难道会因为十几天来没什么动静,就放松下来吗?连我都要回去整顿军队了,你说还有谁敢放松?史坦大公冷冷一笑,也好。

别说我这回和国王闹得这么僵,就算是平时无事时我要是无故扩军,更换优良军械,大规模囤积粮食,怕会有一堆人对我置疑。

就是神殿,这些日子,不也是威望巨增吗?要对付亡灵,谁敢不仰仗神殿的力量,现在那些人对你们还不是有求必应,无比亲热,倒也亏得你,什么条件也不多说,白白放过这个可以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他的目光锋利如剑,冷冷盯着神情温和的伊索尔特大主教:面对亡灵的威胁,维斯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神殿的支持,如果真的发生大规模的亡灵战争,只要神殿一撒手,这个国家就必然覆灭。

伊索尔特大主教只是平静的微笑:神殿拥有的光明系力量,确实对亡灵有着最大的杀伤力,没有神殿的支持,维斯也许真的会毁灭,可是维斯毁灭的时候,维斯国内的神殿,难道不是跟着一起毁灭的吗?大公殿下你不必这样激我试我,即使有血仇在身,当真正的亡灵战争降临时,你也必然力战到最后一刻,这只是作为一个人类的本分,你做得到,我也做得到。

不过,我以为,这一次的亡灵袭击,也许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糟糕,也许只是一次单纯的报复或示威……报复?史坦大公眉头微皱。

关于理查殿下受到的袭击,和其他几位王子,忽然间销声匿迹,大公殿下总不会什么也不知道吧?年轻的大主教,语气依旧和缓温柔。

史坦大公眉峰一轩:我自然是知道这里有鬼,也隐约知道那似乎与什么亡灵有些相干。

但那些见不得人的详情,王室哪里肯让我这种人知道,防范都还来不及。

伊索尔特大主教也语带忧虑:我已多次对国王陛下暗示,不管真相如何,神殿都不会过多追究,我只需要知道真相,以免做出错误的判断,只是国王似乎并不信任我……史坦大公略一思忖,断然说:我去问他。

理查回王都,路上发生的事,最终导致我的女儿莫名其妙死在他的阴谋下,无论如何,他要给我一个交待。

他要再推三阻四,我就连结其他的贵族大臣们去质问他,事情关系到亡灵法师队国家的威胁,至少有一半贵族会支持我,到时候,由不得国王不把事情对我们说明白。

殿下如果真要撕破脸,绝然逼问陛下,只怕将来同国王的关系,更难弥合了。

哪个有心思跟他去弥合,索性闹翻了更好。

这种事情,不能不问个清楚。

史坦大公断然道:维克多从雾隐关回来,就敢冲进王宫去跟他拍桌子吵架,就敢大大方方抢走国都周围军队的指挥权,雷厉风行一口气把几十个贵族子弟直接赶出军队,当场逼迫那些人把从军队里刮来的油水加倍的吐出来。

我虽然没他的力量,却也未必没有他的胆色。

伊索尔特大主教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竟然有些奇异:那位维克多大公殿下,倒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微笑着,伸手从桌面如山的文档中挑了一册出来,轻轻递给史坦大公。

史坦大公信手翻开,略略一看,神情微变:你查维克多的这些事情,做什么?(2010.7.11 20:50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五十二章 未雨绸缪我派了最得力的神官去雾隐关帮助守关,为了安抚受惊吓的士兵,他们和所有的幸存者谈心,这里有全部的记录……你就直说,你的神官们借位神明抚慰世人的理由,行收集情报之实就可以了。

你的神官确实很有耐心,那边幸存下来的有三百多人,他们居然可以不厌其烦的将同样的问题问三百多遍,还记录下来发给你。

史坦大公翻看着厚厚的文书。

伊索尔特大主教温和一笑:重要的是,在那些士兵眼中,维克多大公殿下那一瞬间所展现的力量。

他遇上的是唯一一支暗中有人指挥的亡灵军队,却依然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摧毁。

大部分士兵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已经结束,那种圣洁辉煌的斗气,强大的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

任何一位大神官,或是大魔导士,都可以施展同样威力的法术。

光明魔法本质圣洁,很多法术只会杀伤亡灵,而不会伤及普通人。

然而别的法术,或者剑圣的斗气,都无此特性。

伊索尔特大主教微微摇头:除了光明法术,当敌我交杂混于一处的时候,要避免误伤我军,都是极其困难。

最顶尖的大魔导士也许能够如此精确微妙的掌控魔力,但是剑圣……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有哪一位剑圣能把浩大狂猛,全力发挥的斗气,掌控到如此精微的境界。

史坦大公翻看文书的动作慢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国王对他有多少心结,多少猜忌,这么多年来,用尽一切力量,把他排挤出权力中心,可是,他回来一拍桌子,照旧把军权要回去了。

伊索尔特大主教又是一声叹息。

史坦大公冷笑:再多心结,事情逼到头上来,他还没糊涂到看不清楚谁是最有力量应对危局的人。

伊索尔特大主教依然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语调:多少贵族借着军队往上爬,多少贵族在军中各项物资里捞取利益。

这股强大的势力抱在一起,连国王都不敢硬撼。

可是维克多大公可以擅自杀死一个伯爵,可以揪出军队里一群贵族官员,把军职一捋到底,可以查看军中物资,一样一样的对照追讨,逼得许多贵族哭天喊地,可以列出长串的草据,要国王和贵族们分别出钱,给军队补充所有武器盔甲和魔法装置,逼债逼得人人自危。

御前会议一开,反对声一片,不满到了极致的人,甚至敢跳起来谩骂,还要追究擅杀的责任,可他连反驳都不曾,只慢吞吞的把手套摘下来,所有的反对声,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史坦大公挑了挑眉,没有接话,等着这位年轻的大主教将话说下去。

他已经淡出军中多年,可是这一次,他忽然间回来统领军队,士兵们竟是无比拥戴。

他随意撤换将领,提拔了大批低等军官,军中居然没有动荡。

那些仍然留在军中的,各家贵族子弟中的英才,明明在这段时间内,自己的家族都跟维克多结了大仇,但被维克多或斥或喝,或贬或训,居然人人驯服。

史坦大公终于带点讥嘲的笑了:大主教,军中子弟之间,这种用生死联在一起的感情,你是很难了解的。

现在军中有才能的将领,几乎都是在十几年前,跟着维克多打过仗的。

我也打过多年的仗,我知道,这样一个出色的主将,在军中,会有怎样的威望。

就算是自己的家族和维克多闹出许多不愉快,只要一天没有决裂,那么,作为军人,他们依然会尊重他,服从他。

伊索尔特大主教淡淡的问:大公殿下,不觉得危险吗?终于说道正题了吗。

史坦大公佯作不明:什么危险?维克多大公多年来一直游走在权力边缘,被各方冷落,却原来只是他懒得争。

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心意改变,想要站出来争一争,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国王和贵族们根本不能阻拦他。

王族的身份,剑圣的力量,军中的威望,敌国的财富,这样的人,一旦站在了权力的中心。

那又如何?他跟国王要斗起来,我正好可以看个热闹。

我与国王有杀女之仇,又不能叛国弑君,现在看到那个病痨鬼,就像吃了苍蝇那么难受。

维克多要真肯站出来争权,我倒要盼他争赢才好。

你们神殿难道,这个屡屡得罪你们,总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想要把神殿架空的国王,被换掉其实更好?伊索尔特大主教叹息了一声:神殿也希望维斯在英明的君主的带领下,走向强盛。

但一个过于完美,过于强大,却又始终和黑暗法师保持着亲善关系的君主,却让人十分担心。

史坦大公又是一笑:你为什么不直说,维克多这段时间过于强悍的表现,让你感到了威胁?他既然可以藐视贵族和王族的特权,也就有可能会在某一天藐视神职者的一切特权。

你说过,你们需要的是平衡,爱用阴谋诡计耍手段的国王,你们不会喜欢,但强大到可以打破平衡的国王,你们也一定不喜欢。

这么说,眼下,倒是那个有点儿心机,有点儿手段,但自身威望和力量远远不够的理查,醉衬你们心意了。

伊索尔特大主教并未在意史坦大公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只平静的说:大公殿下,您对维克多大公的前途真的如此期待吗?请不要忘记他和你的杀女仇人,东方,之间的关系。

史坦大公默然无语。

一个东方,一个维克多,都是拥有恐怖之极的力量,又不受规则束缚的人。

这俩人要是凑一块,确实能让所有人头疼欲裂,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相比维克多,东方的力量更加强大。

他似乎只是在战场上逛了逛,什么也没有做,那些亡灵就变成了灰烟。

我的人问过了整支驻军,所有的活下来的人,谁也没有查觉到一丝的力量波动,一切就结束了。

还有那座他们比试的山谷……在他们离去之后,那山谷里,已经找不到一块石头一棵树了,连那山谷的数十里内壁,都被打磨的十分光滑。

史坦大公的神情终于沉重了下来。

史坦大公,您真的期待维克多大公成为维斯国的主人吗?如果让拥有这样绝对力量的人,再掌控了国家绝对的权力,偏偏他们又是你的敌人。

史坦大公沉默良久,终于沉声说:这些天维克多做的那些事,本来就是该做的,却连我在内,也没有人肯出头去做的。

我虽没有为了国家,把自己豁出去的勇气,但至少知道应该敬佩敢于这样做的人。

他长叹着摇头:不过,我是个普通人。

为大义而泯私仇,这种事,我做不到。

但是,只是因为,他可能成为我的敌人,我就在国家面临威胁时还想办法对付他,这样的事,我也同样做不出来。

伊索尔特,不管他和东方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没有先帮助东方对付我,我就不会把他当成敌人。

年轻的大主教并无一丝愠怒或失望之色,神情温和的凝视他,微笑点头:大公殿下令人敬佩。

史坦大公心绪平静下来,凝视他,竟也一笑:你要让我觉得有些高兴。

哦!因为事实证明,你不是圣人,幸好你不是。

跟一个圣人合作,会让我十分不自在。

我只是一个虔诚的凡人,既然生在凡人之中,为了神的荣耀,自然也不得不使用一些凡人的手段。

所以,你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东方和维克多的威胁。

这一次,是伊索尔特大主教陷入了沉默。

自从他出乎意料的出现在王都,直到现在,王都的风云变幻皆以他为中心。

国王惊骇,重臣震动,贵族纷乱,国民狂欢,无不是为了他。

当日的神眷初至,到如今在亡灵威胁下,成为国王和贵族们的依靠,所有国民们的希望,所有的光彩,似乎都笼罩在他的身上。

但是他十分清楚,他能拥有这样的辉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东方和维克多懒得同他争。

东方明显拥有一种全新的,强大的,且能快速造就强者的力量,以现在维斯国王借助种种宣传为东方打下的基础,只要他愿意开宗立派,招收学生,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可以凝聚起一股强大的势力。

可是东方明显对此并无兴趣。

前前后后,几千个满怀热情,进入王都一心想投师的子弟,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当整个王都都在他这位新任大主教的光环下转动时,东方却和维克多不声不响,找了个极偏僻的山谷打架。

如果东方和维克多肯把他们互斗的消息,大肆宣传,那些因伊索尔特而聚在王都的那些人,至少有一半,要蜂拥出城,围到那座小山谷,抢着去看这场大陆最传奇的战斗。

然而,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那个山谷,都是个闲人免近的地方。

亡灵 忽现,人心惶惶,神殿再次成为世人倚赖的对象。

然而,那是因为,维克多和东方两人瞬间尽灭亡灵的事,两人都不欲传扬,而国王正愁关于维克多的奇迹太多了,经过这段日子,他多少也绝了要和东方合作的心意,所以也压着不肯宣传出来。

否则,现在民众欢呼期待的对象,可就不止是神殿了。

尤其是东方那声色不动间,就让亡灵尽灭的力量,竟然比专门克制亡灵的光系法术,还要去轻松,还要有效。

此事一旦宣扬开来,岂止是伊索尔特的光彩尽失,就是整个神殿数千年来,无比牢固的根基,都要为之动摇。

今时今日,他身为维斯大主教,拥有光辉耀眼尤胜国王的地位,竟有一大半是来自别人懒得相争的恩赐。

为了扭转维斯的局势,振兴神殿的力量,包括他在内的神殿人员,暗中用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大的功夫,可事实上,最能威胁到他们的人,原来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这种感觉,可真是不太好啊。

哪怕是伊索尔特这样,受过最严格训练,能最好控制情绪,永远以温和从容,亲切慈悯的神情面对一切变故的所谓神眷者,也有些隐隐的失态。

大公殿下,请你记住,我们是合作的伙伴。

我记得,但也只有在合作时,我们才是伙伴。

史坦大公的回应同样凌厉,我的仇人只是国王和东方,不是这个国家。

(2010.7.12 13:43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五十三章 远虑近忧伊索尔特大主教温和的对史坦大公一笑,书房里那种僵硬的气氛立时冰消雪融: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的,只是想了解那位突然消失的悄无声息的东方,正在做什么而已。

和我分享这样的情报,与威斯这个国家的利益,似乎并无冲突。

在这个微妙的时候,那个最深不可测的人,居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个事实,比锋芒尽显的维克多大公,比京城里因为惧怕亡灵而逃离家园,塞满了大街小巷的难民们,更让这位大主教感到忧心。

——————————————————————————————————————————————仿佛那为了东方,为了大主教而全城欢腾的日子就在昨天,而今天,却已经是满城凄苦了。

东方居座落在王都醉繁华的街道。

从三楼的窗口望下去,从来都是车水马龙,无限热闹。

然而,现在楼下黑压压一片都是无处容身的难民,人人露天席地而坐,女人抱着孩子,男人佝偻着肩膀,老人躺在冰凉的地上,只让人觉得凄凉无奈,哪里还有当初半点热闹欢快之意。

那些欢歌笑语,花车游行的城里人,沉默的藏在家中,无事尽量不出门。

各个商店大多关了门户,摊贩们也谨慎的不肯出来做生意。

各乡各镇各村各城的难民潮涌而入,虽然看起来都是老实可怜,胆小懦弱的无害之人,只得一顿饱饭,一瓦遮头,就万分感激,但越来越多的人数,渐渐形成了一个恐怖的数字,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是轩然大波。

即使是最底层的普通人,也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

就算是东方居,这段日子,也只得关门停业。

也就是几个好朋友还能凑在三楼喝酒。

可是看到楼下那些满身泥污,东倒西歪,神情麻木黯淡的难民,换谁心情也好不起来。

换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要末日来临了。

几个破骨头架子而已,怎么就能把人吓成这样。

法修郁闷的低声念叨。

亡灵法师公开攻击国家腹心之地,一向是亡灵战争的先兆,普通百姓当然会害怕。

影子低声劝抚着。

亡灵战争?糊弄谁呢?哪回亡灵战争,不是轰轰烈烈,成千上万的白骨亡灵一起出动,然后不断杀人,不断补充,那的确可以在几天之内灭族屠城。

可这次这样的小打小闹,像是亡灵战争吗?我倒是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孔拉德冷笑,虽然他不能确定阴谋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大管家,你相信是没有用的。

你要能找出法子让楼下这些人都相信,那才行啊?孔拉德闷头喝酒。

没错,知道这不会是亡灵战争不难。

国王知道,大主教知道,领主们也大多知道,可是这离让百姓也知道,还差很远。

可也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躲在坚城里啊,眼看着雨季就要来了,他们连个住处也没有。

伊芙看着楼下满街的难民,眉间郁郁。

最初,她曾经想过要大开门户,接纳这些可怜的难民,也愿意拿出手头的巨额金钱来给难民提供食物。

却被希雅和孔拉德一起拦住。

难民的数量太多了,任何接济帮助,都难以惠及所有人。

官方的行动,有强大的武力支持,和法统根基在,倒没什么关系,普通个人哪怕是善意的行为,也可能会成为诱发激变的引子。

倒不如一视同仁的关紧店门,小心防备。

如果国王和官员们,运作调度上有需要,人力物力财力都可以提供,但自己不用出这个面了。

虽说知道朋友们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他们这一群人,坐在高楼华室里,喝酒吃菜,楼下却是无数难民,衣食不周,以伊芙的心性,实在无法安心。

别担心了,伊芙,只要不再出什么事,这些难民,应该很快就会被劝说着回去了。

希雅低声安慰着。

毕竟没有真的爆发亡灵战争,人们最初的惊恐在这十几天的风平浪静中,也渐渐平息下来了。

事实上,从前几天开始,已经每天有数百人离城回家。

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此刻从楼头望去,也能见到街上满地瘫坐的人当中,也零星有人全家扶老携幼的缓缓向城门行去。

孔拉德不快的说:都怪维克多,居然没把人抓住。

否则哪里还有这么一出。

虽然明知道维克多一个剑圣,对魔力根本没有感应,这么说他是混不讲理,可是孔拉德一想起维克多,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是要迁怒。

对于维克多近期所作所为,醉愤怒,最不满的,既不是国王,也不是被触动了利益的那些大贵族,而就是孔拉德。

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这么被维克多拿去填军队这个无底洞。

他把军队整顿的再好又怎样?除非他一直掌着军权,否则用不了几年,又得再这么腐化平庸下去。

他掏自己的钱包补满了军需又怎么样?等到太平时节,掌军的贵族们,还不是要一个个伸手,把底子全掏空。

他倒是雷厉风行,他倒是叱咤风云,他倒是上蹿下跳的欢实,可是有什么用?现在有危机,国王要仰仗他,自然由着他。

等事情过去了,却肯定更要猜忌他到骨子里。

就算是理查,看到他一伸手就直接要走军队,随随便便就掌控局势,心里肯定也不会自在。

想起这些,孔拉德的脸都是黑的,狠狠磨了磨牙,做切齿状。

这种拿金子打水漂玩的白痴游戏,怎么能不让他火冒三丈?维克多这辈子,净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看他现在吓得所有贵族们不敢吭声,那不过时因为亡灵危机还在而已。

等风头过了,所有力量拧在一起疯狂反扑,是会要人命的。

那个混蛋一向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可我的命还金贵着呢,我可不想被他害死!影子低声说:以前不也是这样,哪个贵族喜欢过维克……不喜欢和仇恨是两回事。

以前贵族们只当维克多是肉中的一根刺,虽然不舒服,忍忍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才发现,这刺是带毒的,这有谁能受得了。

孔拉德 恨得只想拍桌子。

一个精明的商人面对如此亏本买卖时,所爆发出来的怒火是极之可怕的,一桌子的强者高人,基本上都是乖乖噤声,不敢硬跟他唱反调。

孔拉德恶狠狠的说:那么多事,那么多王族,贵族,大臣,谁也不做,就他一个人跑去做!连理查都缩脑袋了……希雅小心的接一句:理查是想帮他的,维克多不让,反正是得罪人到底的事,维克多情愿自己一个人全顶下来……所以理查就顺水推舟的接受了好意。

孔拉德冷笑,他要做该做的事也就罢了,干嘛我们这些不当官的人,也要跟着受累?他扔下去的钱是他一个人的吗,我没有份吗?我为商会,和他的领地订的那些计划,现在全要搁置起来了,眼看着今年数年能赚的大钱,现在全飞了。

还有法修,你这些年教出来的学生不全让他挖走了,你做出来的药,不全让他用低价低价超低价给弄走了。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也不能太纵着那个家伙了。

法修干笑:维克多答应过,不会让我亏本的。

孔拉德哼了一声,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他一眼,又一扫众人,伸手一拍桌子:还有东方……这下泉音,伊芙,希雅都不干了:又关东方什么事了?孔拉德的如虹气势为之一滞,这才记起来,东方不是维克多,这帮人怕是谁也不会乖乖噤了声,由着他指责东方的。

他哼了一声,强撑起差点溃散的气势:王都变成这样,维克多整天忙得不见影,理查也是脚跟不沾地,我们这群人,谁没悄着出钱出力的帮忙,可他说一句有事要去办,就走的无影无踪……泉音瞪他:他又不是维斯的官员或贵族,甚至不是维斯人,他好像没什么义务要替谁出力吧。

他和维克多理查算是朋友吧?朋友头疼的时候自己跑个没影,总是有点不像话吧?就是朋友,才留了一句话。

换了以前,东方可是说走就走,哪会给什么交待。

希雅笑说。

伊芙的神情却忽然有些怔忡,脱口问:你们听到了吗?什么?众人愕然望向她。

伊芙脸色有些发白:出事了,有人在喊,他们出现了。

说什么呢?众人你眼望我眼,有些不太明白。

希雅却是很快领悟:伊芙,你听到了什么,说明白一些。

东方当年在造就她们二人时,用的是不同的方法,同样是打通经脉,短时间内造就一个高手,伊芙的内力逼希雅深厚许多,耳目极之灵通,竟是连在场的影子和泉音也不如她。

不过,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们也听到了伊芙所说的动静,脸色都是一变。

一起跳起来凑到窗外去往一个方向远眺。

而法修也迅快的念完了一个帮助倾听的咒语,神情也是立刻严肃,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希雅才听清楚,而孔拉德还没弄明白:到底你们都听到了什么……话音方落,他已经听到远处急促的马蹄声,和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快让开,快让开,紧急军情,亡灵……亡灵又出现了……这个白痴!孔拉德铁青着脸跳起来,抢到窗前,狠狠把旁人推开,自己探身去看。

大喊的人还没到,但那马蹄声,那喊叫声,已是让楼下轰然大乱。

瘫倒在地上的人们,纷纷站起来,跳起,孩子受惊大哭,女人们呼夫喊父,无数人如受惊蚂蚁般乱窜,有人开始盲目的奔跑,仿佛只要往前去就能安全了。

在这混乱的人潮中,小孩,老人,女人,病弱者,稍不注意就会被带倒,只要倒下,怕是没什么机会再站起来。

本来的一片死寂,忽然变成无比的混乱,人们因为惊恐而慌乱,因为慌乱而造成的局面,却又让他们更惊恐,因而更慌乱。

孔拉德恨得牙根痒痒,就算是士兵们晚上睡觉都做着亡灵战争的噩梦,就算是心急想把军情及时送到,就算是被满街的难民们阻住驰道,心火直冒,也不该这样不管不顾的大呼小叫。

又不是打胜仗,值得这样一边传消息,一边吼破嗓子吗?要出事了。

伊芙,你力气最大,你下去,尽一切办法,镇一镇局面,泉音,希雅,你们都是大美女,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影子,你隐了身下去,躲到人群中去,好好查查,有没有人在故意推动混乱,法修,你飞到天上去,越灿烂越辉煌,越看着晃眼,吸引人,有震动力的法术给弄几个出来,别跟我说黑暗法师不会这种专出风头的法术!你要是镇不住局面,以后你别指望我帮着你管那一堆子医药赚钱的事!虽说骂起维克多多事时,孔拉德气势汹汹,一旦变故临头,这个商人,居然是众人中,对难民死伤混乱,反应最敏捷的。

众人纷纷应声,各自掠出窗外去,孔拉德却只能站在窗前,等着看结果。

这个平时把利害二字叫的最响的大商人,此刻一头冷汗的望着楼下的一片混乱,只盼着在这混乱刚起的这一刻,能压制的下来,否则,这些难民们压抑了十几天的惊恐,会在这场混乱中,尽皆化为疯狂,如雪崩一般释放出来。

那会是一场恐怖的灾难。

第二百五十四章 狭路相逢信烟。

燃起信烟的地方却不是军兵驻守的关口,而是一处小小的村庄。

自从雾隐关被袭后,维克多大公颁布了许多命令,其中就有教导平民,在遇到亡灵来袭的时候,如何应对求援。

不要慌乱,也不要去和亡灵争斗。

能逃则逃,不能逃,则聚集到每一个村子都有的小教堂里,靠着教堂的圣物和神职人员的魔力布下光明结界拒守,同时燃起简单的信烟报警,等待军队驰援。

信烟一起,附近的村庄,村民们纷纷结伴远逃。

却还是零星有身强力壮的汉子,咬了牙,扛着柴刀斧头,往信烟燃起的地方奔跑。

他们是孩子的父亲,是父母的儿子,是妻子的靠山。

他们或是去山上砍柴,或去远处大河那边捕鱼,或是出来做别的工,因而不在村里,逃过了一场劫难,这时却因着惦念家人,硬是要往村子里冲。

混账,你知道怎么打亡灵吗?你这么心浮气躁,跟着我们过去干什么?给亡灵送新鲜肉吃?凯尔文带着队伍一路疾驰,碰上好几个这样零星向村子里回返的男人,他黑着脸,派手下或劝或拉或挡的,把这些人都远远赶了开去。

不是不体谅这些村民们的心情,只是眼看着就要和亡灵苦战了,这些分心的事,越少越好啊。

现在的凯尔文,已经是驻守雾隐关的一位将军了。

他这个小队长,被维克多大公亲自提拔,一连升了不知多少级而且大公殿下还打算再好好造就他,让他多学些本事,经些战阵,增些资历,就有可能成为一方主将。

这些天,雾隐关幸存的士兵们,都攒足了劲准备跟亡灵血战复仇,但是一连半个多月,什么动静也没有,倒是让所有人都心急的难以入眠。

今天看见信烟,从燃放的方式中,知道这次出现的亡灵并不多,而凯尔文正好带了一队三百人在附近操练,立刻就来救援。

他并不是贪功。

雾隐关看到信烟后,主力军队很快就能赶过来,但是一个村子里的小教堂,能不能护住那么多村人,他却心里没有底,所以带着队伍立刻疾驰救援,只盼能助村人坚持的时间长一点,等到大部队的到来。

越靠近村子,周围越是宁静的诡异。

所有的活物,甚至连鸟雀虫蝇,都似乎已经绝迹,没了踪影。

只余路边树盖如伞,绿草茵茵。

一头毛驴甩着尾巴,身子横在路上,低头吃路边青草。

一个白发黑袍的老头坐在地上,正靠着驴子打盹。

好一幅悠闲的乡村风景……神啊,他这是带着整支军队来打亡灵,打亡灵啊!凯尔文这一路上,被那些帮倒忙村民们夹缠的怒气终于暴发了出来:老头,快闪开!要打仗了!驴旁的老人一惊醒来,似是有些恍惚。

若是别的军队指挥官,这时就纵马驰前,直接把人撞倒,理也不理,全军继续向前了。

可凯尔文还拼命按捺着急切之情:快走!前面有亡灵,立刻走!走得越远越好!老人睡眼朦胧,晃晃悠悠,仿佛还有些迷糊。

凯尔文的快马已近,不由得皱了眉头,他黑着脸挥下手,带着军队绕开老人和驴子,从路旁冲了过去,而军中两个士兵却停下来,架起老人把他往驴上一扔,因为图快,竟是把老人架反,让他冲着驴屁股坐了,不过,这时,谁也顾不得了,两人怕老人从驴身上跌下来,这么紧急的时候,还拿条绳子把老人的腿和驴身捆了一圈,这才狠狠冲驴屁股打了两鞭,然后飞身上马,回头追自家军队去了。

凯尔文快马正向前冲,忽然身边有人咦了一声:这老头怎么还冲这边来了?凯尔文沉着脸回头一望,那驴子居然冲着这边一溜小跑的追,脖子上挂的铃铛玎玲乱响。

更奇怪的是,那驴子小跑着,似乎还越追越近,这什么驴啊,跑的居然比马快?把驴杀了,别让平民靠近亡灵战场!凯尔文当机立断,一声令下之后,再一挥手,全军跟着他加速催马,直冲向那远远已可见白骨森然的村庄。

刚才两个士兵再次留下来,黑着脸迎向驴子,一人伸手挽住缰绳,一人已经抽出了腰刀。

我以前已经抛弃过一头驴了,不能再眼看别人把这头也给宰了。

带点淡淡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前方道路蜿蜒,已入了村庄。

百来户人家的小村,四周也没什么屏障,然而道路已不适宜三百人摆开队伍,策马冲锋。

士兵们散开来,形成半圆的阵型,然后同时下马,向村里冲了进去。

村子里,并没有苦战之后的狼藉凄惨景象。

亡灵的军队,没有人类的欲望。

他们不会抢掠,不会单纯只为发泄而焚烧毁坏房屋东西。

它们只是简单直接的,寻找活的生命加以攻击而已。

而被它们攻击而死的人类,很快就会站起来,加入它们的队伍,地上干净的甚至连尸体都看不到一具。

只有一些零落散在地上的物件,不甚显眼的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一场变故,曾经有许多人惊惧莫名。

四面都是一片沉沉的寂静,没有人声,没有任何激烈战斗过的迹象。

不打不小的一个村子,乍看起来有点像幽冥的鬼城,让人心中凉飕飕的。

在村子外围游荡的白骨们冷森森的逼上来,凯尔文沉着脸,毫不迟疑领着士兵们迎了上去。

凯尔文手中这支人马,有一半是在雾隐关血火亡灵中,战斗到最后的战士,见过血的军队总是悍勇的,有过豁出一切的经验,对白骨,亡灵,也不再如想象中那么害怕。

心中还记着手足袍泽的血海深仇。

这些天来,关于同亡灵之间的战斗,也早做足心理和战术上的准备。

三百人的分队里,甚至还配有一位神官。

此时面对着同样的白骨,战士们再没有当日的惊惧慌张。

人们只要摆脱了心中惊恐的阴影,把本身的战力发扬出来,这种最低等的,死板而缺乏思考能力的亡灵,战斗力相对就弱小了许多。

轻易杀了十多个巡查的白骨后,他们一路疾奔,很快就看到了村子中心的教堂。

严格的来说,他们看到的,是把教堂牢牢包围住的那一大圈的惨白骷髅。

村里人果然按照维克多让人下发教导的应变方式,第一时间避入了教堂,教堂外,事先已经建了一些简单有效的防御,借助着教堂的圣力,本地的宝物,还有教堂里几个神职人员的努力,整个教堂都被一道光系结界保护着,那些亡灵暂时无法攻入,只能围着旁边,等结界法力耗尽。

围困的亡灵中,间杂着也有三四个穿着普通村民衣服的人。

那些应该是被害的村人。

如果不是有维克多派人下发,指导,硬逼着人们去学去背的各种原则和技巧,恐怕这一百多白骨亡灵忽然现身时,被害的,绝不仅仅只是三四个人这么简单了。

亡灵们拿着骨刀骨矛骨枪,动作僵硬而笨拙。

眼看着凯尔文这三百壮士,从四下飞奔逼来,也只是木然的转头,等待他们冲近就作战。

如此僵硬的应变措施,如果是普通军队这样好整以暇,凯尔文只怕早就下令,在这个距离内,一通箭雨,杀光了了事了。

可惜,这些亡灵除非被圣光净,或是被直接摧毁脑袋,否则是不会被毁灭的。

凯尔文不得不毫无作战技巧的,直接带人杀进亡灵群中,而被军队护在正中心的神官,也不断吟唱着,把驱除邪恶,豪胆宁心的各种辅助法术,洒在士兵们身上。

战斗简单而激烈。

在神官们的法术帮助下,士兵们胆气大增,对亡灵的畏惧和那种莫名的阴冷感觉,也在战斗中,被渐渐驱赶而尽。

骷髅的头颅一个个跌落,骨架构成的一个个身体,分成若干段若干节的散落下来。

士兵们当中也间或有人负痛跌倒,或是受伤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

但是,居然很少有人惨呼哀号。

哪怕是死亡,也只是带着杀气,带着愤怒,而发出最后的怒吼。

因事先得到了神官的视福,所以他们即使死亡,也不会被亡灵魔法收为奴隶,成为战友们的敌人。

森然的白骨壁垒,转眼间,被推倒击败。

眼前已是结界,隔着半透明的结界,可以看到教堂里挤满了人,有女人,有孩子,都正眼巴巴的望着外面。

凯尔文重重呼出一口气,总算来的还及时。

教堂的结界已经十分薄弱了,如果他们没有及时赶到,这些避难的普通人,恐怕大多数都等不到雾隐关的救援。

就算这里真是一个陷阱,只要能救得了这么多普通村民的生命,他们这支小军队疾驰而来,也算是愚蠢的有价值。

这里一念方动,脚下被他们践踏着的,刚刚被重新打成碎片的,白骨粉末,白骨碎石之间,一道黑暗的几乎肉眼不能视雾的黑烟迅速的升腾起来。

小心!退后!凯尔文高声招呼着士兵们退后重组,然而烟尘去尽,那些白骨,已化成十余只巨大的食尸鬼,正摇摆着巨大的双手,慢吞吞却绝对有莫大威胁的向军队逼过来。

凯尔文沉声断喝,呼唤着士兵们迅速退后,不可莽战,酌情再定攻守。

士兵们结成阵营,从四面迅速后退,盾牌高举,刀枪作势,神官高声吟唱着各式咒文,所有人已经做好等着食尸鬼冲击的准备。

然而,黑色的死亡之藤,却就从他们的脚下,毫无征兆的伸起来。

士兵们还不及把对付外敌的武器挥起来,那藤萝柔长的一径卷过来,缚了足,卷了手,缠了腰,牵了身。

原本整齐的队形为之一乱,人们拼命举起兵刃想要砍断绑在连在缠在自己身上的藤,而前方食尸鬼还是晃晃悠悠的向前逼来,地上散落的白骨也慢慢凑连到一起,又形成一个个新的骨头架子,围着巨大的食尸鬼向前逼。

那恐怖的巨魔,以一种压倒性的姿式从前方逼来,一路走过,极简短的道路,不断有新的白骨从地上站起来,而这边的士兵,却是被一重重的藤条缚手缚脚,完全施展不得。

站在队伍前方的凯尔文奋起神力,猛的挣断三层死藤,然而迅速又有四五道死亡之藤从他的脚底破土而出,顺着脚飞快的缠了上来。

凯尔文苦笑了一声。

他这支小队,运气可真是好!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惜血本到处都是人流,到处都是哭声。

亡灵再现的消息,让整个维斯王都彻底混乱了。

人们惶惶乱乱,私下乱冲乱撞,不止是十几万避难入王都的难民,就是维斯王都本来的居民,也有很多控制不住恐慌,加入了街上的乱流。

就算是已经出动了军队i,也还是控制不住。

东方居所在的街道之上,这种混乱局面被法修希雅等人暂时镇住了。

可是,王都如此之大,别处的乱流,还是会在转瞬间,把这条长街小小的安定,冲得一干二净。

孔拉德抓着栏杆的手指都用力的有些发白。

他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将那灭顶之灾的到来推迟了一些,可是,他却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控制整个王都的乱局。

就在所有人心急如焚时,灿烂而辉煌的神圣光芒,照亮了整个王都的天空。

以神殿为中心,十余道纯白的光柱升腾而起,直入苍穹,将天映的更蓝,而朵朵低垂的白云则反射着圣洁明亮的柔光,以一种近乎守护的姿态将整个王都笼罩,近的让人觉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一时之间,竟然连太阳都黯然失色了。

如此大的变故,如此辉煌的光华,哪怕是醉惊乱,醉惶恐的人,也不由得一呆复一愣,抬头仰望天空。

东方居上,孔拉德遥望天际,皱着眉摇了摇头:大光明术,好大的手笔。

大光明术,是光明系的禁咒。

也只有神殿,有着无以伦比的光系力量,才可以如此大方的施展禁咒,来安定人心。

在那接天连地的圣洁光华中,有一个人徐徐升起。

白的一尘不染的牧师法袍,年轻秀美的面容上,是温悯慈和的神情,胯下骑着一匹雪白而圣洁的独角兽,在那仿佛从天界神明之殿射下人间的光华中,他飘然飞到最高处,神圣得犹如神子降临人间。

仿佛有无声的音乐,响彻天地,仿佛又诸神的倾赞飘摇天际,整个王都一片宁静,所有人都呆呆望着高空中神圣尊贵的保护者。

莫名的,有许多人感动的泪流满面。

法修恨恨的瞪着天空上的伊索尔特大主教,咬牙切齿的低骂:装腔作势!不过就是个神棍而已。

作为一向没什么好人缘的黑暗法师,法修对于光明系一切显现出圣洁高华,令人倾心膜拜的法术,简直是本能的憎恨着。

然而,就算是痛骂,也只能把声音压到最低,否则,这整条街上,他刚刚拼了命从即将爆发的混乱中救下来的难民们,就能把他给撕了。

而现在,那些狂暴的,胡乱的,惊怖的,畏怯的难民们,却都是人人满目崇敬的仰头望着天空。

高空中,独角兽上年轻的大主教神情肃穆,却并不冰冷,宁和的眼神里,有着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的属于神的悲悯。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神奇的让整个王都,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亡灵的确再次出现了,并且对人类展开了攻击。

他的手徐徐在空中挥过,便如在虚空中展开了一幅神奇的画卷,天空中,无数光柱忽的一变,天幕中的画卷打开,一场生动而残酷的战斗便展现在眼前。

单薄的仿佛一击可破的结界里,是小小的教堂。

男女老幼,不知多少村民们,挤在教堂里,惊惧的望着外面。

那些惊呼和痛叫,哭泣和悲鸣,都是无声的,一张张面孔上极度的惊恐和全部的期盼,反而愈发叫人感同身受。

结界之外,是惨烈的苦战,不知痛不知死的白骨们,毫不停顿的挥舞着死亡的武器。

血肉之躯的士兵们,却是毫不退缩的一次次冲击。

所有的战斗都是无声的,然而,鲜血在溅落,血肉在撕裂,骨头在折断,生命在陨落。

触目惊心。

巨大的天幕,把一场小小的村庄遭遇战,放大到极限,便如千军万马,倾国之战般,震人心魄。

民众们看得目瞪口呆。

法修等人也是吃惊不小。

镜像传影术?这也太奢侈了把?连传讯石都是极珍贵,用一次少一次,很多军队都无法配备的东西。

何况是能够传送影像的镜石。

传音石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使用,而镜石则必须有足够魔力的人,才能储存一般连声音都没有的影像到镜石上。

传音石这种东西,大贵族们还能弄到几粒,但像镜石这类宝物,通常只有国王,大主教,和最顶级的贵族,才有可能拥有。

而且,镜石,也是只能用一次的。

按时间来算,前方的战事就算存储到镜石上,也来不及送来,伊索尔特大主教能当众放出景象,要么是施用了镜像传送术,用另一颗镜石接收了镜像,要么就是施用了空间魔法,让前方的那颗镜石,转瞬到了神殿。

这两种方法,都需要极其昂贵的代价。

用这种方法,把一个普通镜像,放到天幕中,让全城人都能看到,则还需要一个扩福的魔法阵和消耗无数顶级的魔晶石。

还有如此华丽,如此震慑人心的大光明术。

伊索尔特大主教今天摆出来的阵仗,可是连维斯国王,也没本钱摆出来的。

高楼上的孔拉德恨得牙痒痒,作为一个富可敌国又极自信自傲的巨商,对于神殿这种什么也不用干,坐着收钱就比他累死累活,还有富得存在,没法不仇恨。

天空中,苦战的士兵已经被魔藤缠绕,而杀人的巨魔和森森的白骨,却是毫不停留的进逼而来。

整个王都都笼罩在一片惨然之中。

镜像中,教堂里的村民,绝望而悲惨的痛哭着,现实里,满城的民众,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

天幕中,惊雷即起。

无数道雷电,轰然击落,哪怕是无声的天幕影像,声势也惊人至极。

那些惊雷闪电,无不灿烂辉煌,几乎遍布整个天空,气势之雄浑壮阔,直似能撕裂长空,击穿大地一般。

巨大的食尸魔盒冷冰冰的白骨在这恐怖的惊雷闪电里,转眼化为碎泥。

而灿烂辉煌的闪电,还是不停地劈下来,直到把所有死灵留下的渣都劈成了青烟为止。

如此大规模的闪电轰击,看似要把整片村子都夷为平地,但事实上,闪电离着教廷的结界只有半尺,而离着站在军队最前方的凯尔文只有两步,却对他们没有造成丝毫损伤。

如此灿烂辉煌的闪电,带着极明显的光明法术特征,而在闪电惊雷消失之后,从空中降下,把所有士兵都笼罩住的明亮光华,则是光系法术最常使用的神圣护佑。

高级的神圣护佑之下,人类气力增长,精神百倍,而一切的邪恶生物,则被光明力量侵蚀,魔藤抽搐震颤着很快化为飞灰。

刚才看来,惨烈恐怖的战斗,就在这么两三下呼吸之间,便结束得干脆彻底。

天幕中的影像慢慢移动,渐渐转到空中,一个和伊索尔特大主教一样飘飞在半空的人。

那是一位老人。

一身华丽的神官袍,法杖高举空中,神情肃穆庄严。

在他的下方,无数的村民们,就在教堂的结界中,俯首下拜。

人们虔诚的做着赞颂神明的手式,口中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士兵们,则放声欢呼,高高举起武器。

高空中的老人徐徐降下,人们纷纷涌过去,不少人抢步跪下,恭敬的用额头去触碰他的袍角。

直到这时,王都众人们才记起来,应该欢喜,应该庆幸,应该放声欢呼。

对他们来说,亡灵本来只是传说中的恐怖存在,只能在想象中构想着它们的可怕,直到今天,才真正从天幕里,看到亡灵的恐怖,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虽然士兵们都如此豪勇,如此壮烈,却终究无法对抗这种邪恶。

但也同样是在天幕中,看到如此可怕,如此恐怖,如此让勇敢地士兵们无能为力的亡灵,只在转瞬间,就被神官的法术,打得一丝不剩。

相比亡灵的可怕,神官那超级强大,声势无以伦比的惊雷疾电,漫天光影,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伊索尔特大主教的声音响彻全城。

邪恶的力量,从未放弃过伤害人类,但也从来没有成功过,过去如此,以后也必然如此。

不管亡灵有多么强大,国王陛下和他的军队会保护你们到最后,诸神的仆人们,会为你们战斗到最后。

教皇陛下,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紧急派遣十八位大神官援助维斯,无论亡灵出现在哪里,等待它们的,只会是光明大法师的打击和净化。

人们轰然欢呼起来了,有人放声的大喊着,有人挥着双手跳起来,有人当场跪下来,真诚的涌念神名。

更有无数人,异口同声的呼唤着大主教的名字,然后不断的大喊万岁。

虽然伊索尔特大主教也刻意提到了国王和军队,但人们看到的,却是士兵对亡灵的无能无力,和神殿光明力量,对亡灵的绝对优势。

在这一片狂热的崇敬之中,少数的几个明白人相顾叹息。

不过是进攻一个小村子的几百个最低级的廉价骷髅,换哪个九级强者打赢这种仗,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呢?一群最低等的白骨,被仅次于大主教的大神官,用九级光明法术狠砸,被砸得灰飞烟灭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奈何……奈何这一番做作,却会有非常非常之好的效果。

神殿的威望,已经是如日中天,无以伦比了。

还有那十八位高级大神官?大神官仅次于大主教,等同于九级魔法师,因为光系法术,威力较其他法术要强上许多,所以光系的九级法师,也比其他的九级法师更强大,可以抵得上半个大魔导士。

一般来说,一个国家,除了一位大主教之外,这样的大神官,也就是两三个,国家大一点,也许会多一些,但哪怕是大陆第一强国,常驻的高级大神官也不超过八个。

而现在,教皇一口气要派出十八个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加上这十八人,维斯就有一位大主教,和二十多位大神官。

以后,还有谁的声音,能比神殿更加响亮。

(2010.7.13 11:23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宜见光街上的骚乱,早已平息。

难民们安静下来,而紧闭门窗,躲在家里的王都人,也陆续有人上街,甚至有些店铺,开始试探着开门做生意。

人们终于放下了多日来,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

原来亡灵再厉害,业经不起神官们的雷霆一击,原来黑暗的势力再强大,终究要在光明的力量前溃不成军。

果然邪不胜正,神明的守护与所有人同在。

人们高呼着神名,高呼着大主教的名字,热情久久不褪,很多年轻力壮之人,已经高喊着要从军去与邪恶作战了。

在这一片欢欣喜悦之中,东方居上的这一群人,还真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站在窗前往下看,不久前,还惊惶失措,鬼哭狼嚎,稍一不慎就会化为人间地狱的长街之上,到处都是笑话欢声。

那些面色蜡黄的难民,依然是一天只有一顿饭,晚晚露宿在街头,但人们一扫以前的颓丧与麻木,振奋激切的厉害。

法修讪讪的叹气:神殿的手段,真实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希雅柔声说:安定人心,稳住局面,现在是最重要的。

就算神殿借这个机会为自己造势,也没什么。

要让普通人安心,这些表面功夫还真是最有效的。

泉音也摇摇头:由着他们国王和神殿斗去吧,我们操什么心啊。

这样顶尖势力的斗争,从来没少连累过无辜。

孔拉德叹息,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只是不想我们成为这种风波的牺牲者罢了。

众皆无言。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楼下再次传来快马奔驰之声。

在这个到处是难民的时候,也只有报军情的马匹,才敢肆无忌惮的在街上跑。

只不过,既然没有人再大喊大叫,引起混乱,楼下这群有些意兴阑珊的人,自是谁也没兴趣理会。

谁知道,那马蹄声在经过楼下时堪堪停顿,接着东方居的大门被大力拍响。

希雅伊芙和孔拉德这三位主人还没动静,法修已是懒洋洋对着窗口喊了一声:今天关门不做生意了。

楼下有人朗声问:索斯特侯爵小姐在吗,国王紧急召见!众人皆是一愣,希雅亲自下楼开门去,未几,引了一位宫廷侍卫长上来。

侍卫长很恭敬也很欢喜的看着众人说:原来大家都在一处,倒也免得我一处处寻找通知,国王紧急召见……在场之中,只有孔拉德没有列入召见名单,其他人全都莫名其妙被这位从天而降的侍卫长邀请去王宫。

哪怕是法修这样桀骜的 黑暗法师,泉音这样憎恨权贵的精灵,又或是影子这般,很不喜欢当众露面之人,面对国王的召见,也实在没有什么理由推托不往。

他们这几个人里,真正有过进宫经验的,也只有法修和希雅了,一个是沾了医药的光,进宫受封,一个是贵族绝世美女,年少时就曾入宫觐见过国王。

其他人却多少有些不自在,哪怕跟在维克多多年,天天拿王国权利争斗当笑料,真正走进维斯最高的权利中枢,还是略略有些拘束的。

而伊芙,虽说这几年见识大增,走进王宫的时候,也还是紧张得很。

一路上,他们也问过那侍卫长许多回,国王召见是为了什么,对方只答不知。

一路引着他们进了王宫,进入一座宽大的殿堂。

殿堂里,没有多余的侍者,只有另外两人坐着低声交谈,看到他们进来,都是一怔。

理查,维克多……泉音异样的叫了一声。

法修淡淡扫了理查一眼,再看向维克多:你怎么来了?理查是未来的国王,王都内有什么风吹草动,把他叫进王宫都不稀奇,但维克多最近在军营忙得脚不沾地,连他们想见他一面,都不甚容易,要没什么紧急大事,是不会召他回王宫的。

陛下罩我回来的。

维克多自己也微微皱眉,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正在做的事,哪怕是国王也不是想召就召的。

有小股亡灵军队再次出现,攻击村民,他也没大惊小怪的离开军营,亲自赶去,这回,却是被国王亲笔写了手令给他,用郑重的语气,要他一定来一趟。

理查在旁,也很自动自觉的说:我也是在家被国王急令召进宫的。

知不知道什么事?希雅问。

理查和维克多相顾一眼,同时摇头:不清楚。

伊芙甚觉不解:国家大事,应该不需要找我们来的吧?她和希雅力量虽强,却只想当纯粹的商人。

法修泉音他们,倒是可以帮得上维克多大忙,但通常有什么事要商议,开会,国王也只需要和维克多碰头就好,有必要把他们全叫来吗?并没有把我们全叫来。

影子淡淡说孔拉德没来。

他扫了众人一眼,没发现,这里的人,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吗?又或者说,没发现,孔拉德唯一和我们不同的地方吗?大家互相望望,眼中都有了然之意,只有最单纯的伊芙脱口说出来:东方!除了孔拉德,所有人或是受过东方的大恩,大人情,或是与东方有十分亲近的关系。

法修低笑起来:这可有趣了,东方一个人,莫名其妙,走得没影,不知干什么去了,国王陛下,却为了他,大半夜的,把我们都叫到王宫里来了。

请各位来此,是我的意思。

温和如清泉流过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众人霍然转首望去,维斯身份最高的两个人,国王和大主教正并肩站在门前。

虽说这殿内诸人,各怀心机,对世俗和神明的至高权利者都缺乏足够的敬意,但表面功夫终是要做的,纵然心中不以为然,但表面上,还是无懈可击的行礼致意。

伊索尔特大主教陪同国王走进来,二人都是毫无架子的微笑着对众人的礼敬给予了回应。

国王当先坐下,并示意大家也跟着各自坐了,这才看了看伊索尔特,很明显的,是在等待他的说明。

诸位,今天我给所有人展示的画面,相信大家都看到了……伊索尔特语声微顿,冲维克多一笑:大公殿下在军营中,或许没看到,但消息肯定是知道了。

维克多点点头:大主教让困扰所有人的难民难题就此化解,我十分感激。

人类已经太久没有和亡灵交战了,对亡灵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传说,来自于想象,因为无知,所以才更觉恐怖。

人的想象无尽,所有恐惧也无尽。

而这样的恐慌,不是靠言语的安慰可以解决的。

所以,我把神殿现有的几位大神官都派了出去,每人带几名副手,持一块镜石,在各个不同的位置,四处寻找,不管哪里出现敌踪的信息,靠的最近的那一队人,立刻用飞行魔法赶去,只要发现亡灵,就用最强大的法术,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之击败,同时以镜石记录下来。

伊索尔特神情朗然如日月入怀,语气温和似春风拂面。

仿佛说的都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这样的影像,比所有人磨破嘴皮子的效果都强。

只要能成功记录,并重现给民众看,民间的惶恐,和难民的问题,都可以自解。

维克多和理查都已肃容起身道谢。

连国王也微笑着向他点首称谢。

确切的说,我一共用了三块镜石,一个增幅魔法阵,四十余块魔晶,还发动了神殿上百名神官施法,才能完成这件事。

虽然伊索尔特神情依旧平淡,但国王,和理查这两个要替维斯当家的人,和维克多这个最近正在替军队当家的主,想一想,算一算,都替伊索尔特觉得肉疼。

只是,为什么是三颗镜石?就算是为了赶时间,直接用魔法沟通双方,用这边的镜石接收那边的镜石的景象,也只需两颗就够,怎么需要三颗?伊索尔特很明白大家的困惑:在传送影像时,他们通过传讯石告诉我那边发生了点意外的事,后半段记录有些特别,我一时不知应否一起展现给所有人看,考虑了一会后,还是决定,用第三块镜石,单独接收了后半段的影像。

理查微微叹息:后半段,是和东方有关的吧。

伊索尔特点了点头:他们告诉我,军队和亡灵大战时,东方原来也已在场,后来还出了点事。

只是这镜石只能使用一次,事关东方,我必须慎重处之,所以在安抚完难民之后,就进宫来,把事情告之国王,我们商量之下,还是觉得不能草率,应当把与东方关系亲近的各位请来,一起观看才好。

事关东方,国王和大主教,如此慎重的把他们都请到,才开始观看镜石影像,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不对这样的尊重,表达出适当的感激之情。

伊索尔特也很干脆,语气平和的说完大概原因后,也不需要大家爱为难的挤出什么感动,领情的表情或话语来,便轻轻托起掌中晶莹的镜石,低低吟唱出咒文,七彩的流光在镜石上飞旋闪动,转眼间,虚空中就生出了种种清晰地景象。

依然是小村,依然是欢呼的军队,依然是感激的民众。

依然是庄严地大神官,在所有人的包围之中,慈祥的微笑着,温和的抚慰着。

一切正是白天空中影像结束时的样子。

然后,横空飞来的两个人,就打破了这一切的欢喜。

那是两个士兵,眼睛紧闭,身体僵硬,如石头一般被扔过来。

欢庆之时的人们措手不及,只有那位大神官,猛的抬了抬法杖,仿佛念了句什么,飞来的人便被空中无形展开的光盾一挡,向下滑落。

有这一缓的时间,那个军队中身手极矫健的指挥官已是及时扑到,一左一右接住二人,猛然坠地。

四下士兵们围拥过来,似乎是在呼唤什么,似乎是满脸愤然,那两个士兵一动不动,未见回应。

士兵们愤怒的抬眼望去,影像顺着他们的目光移动,有一个老人,白发黑袍,悠悠然骑着一匹毛驴,慢慢的由远及近。

镜像中的一切都是无声的,只能看到那位将领大声冲着东方说着什么,只能看到大神官微皱着眉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只能看到,远处的东方,神情悠然却也漠然的答了句什么。

于是,那将领大声呼喝下令,旁边的士兵,猛的张开了弓箭。

在五十多张强弓的瞄准下,东方微微笑了一笑。

那笑容中的冰冷之意,即使隔着时间与空间,从这虚空镜石再看,依然让人有一种身心寒彻的感觉。

大神官似乎喊了一声什么,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2010.7.13 15:03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五十七章 虚怀若谷东方在驴身上一跃而起,宽大的黑袍伸展开来,如神鹰展开的双翼。

他飞掠的速度太快,快得超出人类视觉的极限,黑袍形成的一连串残影连在一起,便似无边无际的黑暗,足可覆住苍天。

看着镜像的几个人,竟也觉得眼前一暗,好像虚影中的所有光明,都被这黑暗所遮。

那是怎样的一种快。

他掠起之时,所有的弓已对准他,所有的箭已然引满,所有弓箭手的手指,正准备放开。

但当他落到箭阵之前时,那些箭,竟没有一支来得及离弦。

再然后,便是战斗,简单而快速。

影像中的东方,只是挥了挥袍袖,拂了拂衣角,伸展了一下手脚罢了,甚至看不出他任何认真战斗的动作。

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已是飞沙走石,山呼地啸。

狂风怒号,沙尘遮日,大地震动,树折石碎。

箭折弦崩,弓断矛弯。

那些锋利的武器,如树叶一样飞出去,那些坚实的铠甲如纸一般四散。

三百多士兵的刀剑,沾不上东方半片衣襟,而他们自己,倒下来,就再不会起来,被震飞出去,就再不见动弹。

仿佛几次呼吸,几个交睫之后,一切便已结束。

大神官高高举起法杖,却又迟疑了一下,皱着眉,不知大声喊着些什么。

在三百多士兵已经倒下去了一半,大神官无可奈何,深深吸气,迅速的念着咒文,挥动法杖,而此时此刻,东方四周,能站着的,已经不超过五十人。

那个悍勇的指挥官,竟仍不畏怯,持刀怒喝着冲上前,东方一手将他抓住,轻松地信手扔了出去,然后,从天而降的灿烂光柱,便完全落到了东方的身上。

他的黑袍,被光柱照出了一种奇异的亮色。

在那应当是威力无穷的光明魔法的光柱里,他不防守,也不反击,只是悠闲的站立不动。

在所有人震怖的目光中,那个被东方随手扔出的指挥官,正对着大神官砸过去。

大神官法杖飞快的挥动,在空中划出繁复的图案,口中迅速的念着咒语,一连三重金色的盾牌在他面前架起。

然而,他刚刚发完最后一个音,就看到那灿烂辉煌的金盾化为黄金的碎片,在天空中散落下来。

那身形高大,披甲着盔的将领就这么重重砸到神官大人尊贵但肯定十分柔弱的法师之身上。

两个人一起自空中落下,无巧不巧落入一个泥坑之内,污水四溅,大神官被人连人带甲的压在下头,满身满脸甚至满嘴都是泥水,一时竟是连挣扎之力也没有,大约是伤的不轻。

施法者一倒下,天空的光柱自然消失。

东方悠然负手而立,而四周,已再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士兵了。

他甚至没有多看四周众人一眼,就这么淡淡然的转身走远,走到那驴子旁,一跃骑上,慢悠悠的策驴而去。

比起他打倒一小队精兵,兼一个大神官,驴子渐渐远去的过程,显得十分漫长。

本来还欢天喜地的村民们,木然的站着,脸上甚至连惊惧和恐怖都看不到。

所有的士兵们都没有动静,没有声息,僵硬的四散扑倒在地上。

整个镜像的画面,一直微微颤抖着,甚至还有几次幅度极大的抖动,可见暗中用镜石记录的人,有多么震惊。

在这一片死寂的画面中,唯一有动静的,只有那个污水中的大神官。

年迈的老人,挣扎着,颤动着,却无力推开压在身上的将领。

所有的法术,所有的尊严,此刻都已离他而去。

前一刻,他还以天神之威,雷霆之势,一击毁掉几百亡灵,微风气派,无以伦比。

后一刻,他堕于泥污,肮脏狼狈,惨不堪言。

而那个转手间,就把小村里,所有人的天堂,都打为地狱的人,却已经去的再也不见踪影。

虚空中的景象慢慢消失,整个殿宇中,一片寂静。

良久,伊芙略带颤抖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东方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

伊芙,东方没有杀人。

维克多的语气依旧平静,那些人只是不能动,但并没有死。

这幅景象如果拿出来放给民众看,估计会引起人们的公愤,但在维克多,法修,泉音,影子他们几个看来,更多的却只是奇怪。

有过太多杀戮战斗经验的他们,能够从醉细微的差异中,判断生死。

只是,东方突然演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到了景象,听不到在场的人的对话,他们现在实在是莫名其妙中。

是的,在东方离开后,过了好一阵子,村民们才走出教堂来,想收敛他们的尸体,结果这些士兵又一个个慢慢站起来了,给村子造成了很大的恐慌,他们以为新的死灵又出现了,很是惊惶逃窜了一番。

伊索尔特大主教淡淡的解说之后,轻轻拍了拍手。

拍手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空荡荡的殿门外,却立时有人大步而来在殿门前止步施礼。

我特意在晚上才请诸位来,就是为了等他赶到王都。

伊索尔特微笑着对殿门外的人说,凯尔文,不用拘束,你是当时亲历之人,你来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才当了将军没几天的老兵,在国王,大公,王子,大主教还有一堆顶尖强者的注视下,手脚不知往哪里放的走进来,脸上涨得赤红一片,几句参见上位者的场面话,说的结结巴巴。

凯尔文,到底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维克多的语气始终平和。

凯尔文是他提拔的,也曾跟他相处过好几天,听他这样温言询问,心中平静下来,这才慢慢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当时我们正在欢呼,凯安他们两个就被扔过来了,两个人手脚都是僵木的,脸上没有血色,闭上眼睛,怎么叫都不应,我们都以为他们死了,又急又怒……我大声质问他,他却冷冰冰的说,没有一个想杀他坐骑的人,能活下来……我……我就误会了……  凯尔文真是觉得冤枉又闷气。

他当时明明是一片好心,想救人的啊,居然就能惹来大祸临头。

谁能知道那么个貌不惊人的老头,竟是如此的传奇人物?我急怒冲动之下,就下令以弓箭指着他,大神官有叫出他的名字,但已经打起来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大神官似乎在尽力劝阻,但没有人听,最后大神官也发动了魔法,可惜没起到作用……凯尔文呐呐的说着,他自己也有些迷糊,不知道这一场风波,最终的责任,应该是东方的嚣张,还是他这个小人物连续两次的误会。

听他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说,众人都松了口气,理查微笑着站起来:也就是说,东方并没有杀那两个士兵,应该只是开个玩笑,但凯尔文误会了,而东方的动手,纯属自卫。

东方也没有主动去攻击大神官,是遭到了神官的魔法攻击,这才加以反击的,对吗?他这里刻意把自卫,先遭到攻击,这几个词加重语气来说,国王只是神情淡淡的笑了笑。

他并不打算跟他这个一提到东方,就死护到底的儿子争执。

自卫?那位受到的威胁似乎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伤害,又何须自卫。

不过巅峰强者们,大多脾气不太好,被一群士兵拿箭指住,感觉尊严受到冒犯,而下手惩戒,这种事倒也并不稀罕。

事实上东方竟然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人也没有杀,那些卑微的士兵们,甚至应该为他的手下留情而感激涕零。

因为哪怕是国王,也不会去为少少几百个普通士兵的性命,而去跟最深不可测的强者较劲。

这种冲突,普通人便是蝼蚁,别指望讨回什么公道来。

只不过,这一次,冲突的时机,有些微妙就是。

神殿也并无意指责东方什么,我们尊重强者的力量与尊严,但普通民众,恐怕不会这么看,在亡灵逼近,危机重重的时候,过于肆意的行为,很容易引起世人的误解。

这段镜像如若公开,会对东方的名誉造成极大地伤害,所以我才与国王约定,只展示给在场诸位看,镜石消失后,这段影像也就不存在了。

伊索尔特大主教温和的表示着理解:凯尔文也会交待那些士兵和村民,不要对人说起这件事。

请各位来的原因,是希望大家能够劝导东方,以后不要再发生这一类的误会。

神殿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把事情遮掩住,如果引起过多不愉快的冲突,相信不是任何人所愿意看到的。

神殿也好,士兵也好,受点小委屈也没关系,但是像这次这样,耽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理查神情微动:耽误了大事?是啊。

大家没有发现,这次攻击村庄的亡灵,是有人在暗中指挥的吗?大神官故作没有察觉,就是想让那个亡灵法师逃跑,之后再跟踪过去,看看他落脚在什么地方,同党是否也在,可惜……伊索尔特大主教微微摇头,意甚遗憾,却又很快微笑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关于那亡灵法师的内情,也不必对东方多提,免得他心中过意不去。

只盼各位能劝导他,虽说英雄人物,多有些常人不及的狂放性情,但眼前亡灵是对全人类的威胁,凡关系亡灵的事,他若能顾全一下局面。

包括我在内,会有很多人感念在心。

他语气温和如春风,十分诚恳真挚,倒让众人愣住了。

本来大家都做好了神殿抓着这件事大做文章的准备,毕竟,就算理查能抓住几条歪理,硬说东方是自卫,可堂堂大神官,受辱至此,哪能这么轻易就算了?可是伊索尔特大主教此时的态度如此坦然,确真的让人很难找出理由来怀疑他的诚意。

(2010.7.13 17:05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五十八章 给我正经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伊索尔特大主教视而不见,微笑着又寒暄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国王也笑笑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要商量,我就不再耽搁你们了,去吧!他也很洒脱的在侍者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众人无奈,只好出宫去,临走时,维克多和凯尔文低低说了两句话,凯尔文就亦步亦趋,跟着他们一路而去了。

凯尔文是维克多提拔起来的,自己犯了战场斩杀上司的罪过,也是维克多替他一笔勾销的。

就算维克多自己不党不群,在别人看起来,无论如何,凯尔文已经是维克多的死忠一党了。

既然如此,也就无需刻意避讳,大大方方走到一起,反倒坦然得很。

大家一路同行出宫,泉音郁闷的念叨:东方到底搞什么鬼?不声不响的跑没影了,然后一弄出点响动,就是了不得的大动静。

明明当时他也在场,按理说应该是抢在那个大神官前头,大发神威,摆出所有的亡灵,接受村民们的崇敬才对,怎么他倒反而跑去当专门欺负英雄的大反派了呢?希雅低低叹息一声:幸好大主教并不追究,还帮忙掩饰,否则确实是大麻烦啊。

问题就在于,神殿为什么不追究呢?法修皱着眉头,我可不信,神殿会大方到这种程度。

东方到底为什么要闹这么一出?总不会真是因为,凯尔文一片好心想救他吧?不过,他这人一向古怪……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极是热闹,凯尔文徐步跟在维克多身边,迟疑了一会儿,才用只有维克多能听见的声音说:大公殿下,这件事还有一些情况,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有些事我一直没说出来。

什么事?我是被他扔出去的,还打碎了三个护盾,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只是外表看起来狼狈,身上有些痛,但并没有任何大的损伤。

相反,后来缓过气了,可以动弹了,起来跳了几下,走了几步,还搭手帮了别人几个搬搬抬抬的忙,不知不觉,发现,我的力气好像大了许多,人的精神,好像莫名其妙就好了。

伊芙笑说:大概是东方顺手帮你打通了几处经脉。

经脉是什么?希雅笑着解释:东方有一种帮助别人提升力量的办法。

我和伊芙就是被东方用这种方法,给造成强者的。

不过对你,东方可能只是一时兴起,随手而为,所以效果不会像我们身上这么明显,也就是力量大些,精神好些,行动敏捷些而已。

凯尔文更加茫然不解了,好端端的把他们一堆人打趴下,然后又不动声色的给一个天大的好处,这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啊?他郁闷的对维克多说:我被扔出去,砸到大神官,当时我还听到他的声音,就响在我的耳边,但我身下的大神官,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那个声音,要我转告大公殿下一句话。

维克多终于一愣:他让你转告我?凯尔文点头:是啊,他要我转告你这句话,还不许我对别人泄露,否则,后果……他没说,不过,我知道……嗯……所以我小心的隐藏了这些事,对询问了我二十几遍的神官们,也没露过一点口风。

他说什么?不用担心,周围都是朋友。

他……他说……他说别老是三心二意的,给我专心干好正经事!这是什么意思?大家愕然的望向维克多。

整顿一个国家最精锐的军队,大力革除各种弊端,还能有什么比维克多现在干的是事情更正经啊!维克多尴尬苦笑。

凯尔文看大家的眼神不对,连忙说:真的,他说的就是这话,我一个字也没改。

没事,我们都知道,这就是东方会说的话。

法修斜睨着维克多,笑,估计在东方看来,维克多只是专心好好修炼本事,早点成为剑神,好跟他打架才叫正经事。

其他的,通通全叫不正经。

维克多要去操心,那当然是三心二意。

大家都冲维克多不怀好意,幸灾乐祸的笑,维克多却也笑了笑:我一直在努力啊!除理查外,众人一起瞪他。

当我们是瞎子,这段日子,你忙的脚不沾地,为的好像全是替维斯国王守家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闲事吧?对我来说,想要再晋阶,早就不是闭门苦练可以做到的了。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每一重难关,每一个决断,莫不是积累,这些天的殚精竭虑,应付种种难题,破开重重局面,又何尝不是剑道的另一种修行。

大家悻悻然不说话了。

唉,都不是一个境界的人了,只能听他胡诌。

反正不管他是说真的还是胡扯,谁也没法反驳他。

凯尔文却结结巴巴的吭哧起来:晋阶……殿下……这个……剑……维克多伸食指掩在嘴唇上,微笑:这还是秘密,不要说出去!凯尔文脸涨得通红,大力点头。

这个经过许多修罗杀场的老兵,这时候兴奋激动地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大公殿下有机会成为剑神,剑神啊!众人相视一笑,这个消息要传出去,恐怕是全维斯,甚至全大陆都会轰动,都会有无数人,这样兴奋,这般欢喜吧。

到那时,维克多的人望,必是无以伦比,受尊崇程度,甚至可以同整个神殿较量一番了。

可惜啊,维克多本人对这种事,是半点兴趣也无的。

他现在关心的是:你们觉得,东方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为了你啊。

理查在旁边声音低沉的说。

什么?在亡灵出现之前,你们天天打得痛快高兴,亡灵出现之后,你忙的晕天黑地,我们所有人也有一堆事要连轴转,东方受的热闹,也耐得清冷,倒不会在意冷落或寂寞,他总能自得其乐。

但你这个他最大的乐趣不见了影子,亡灵危机一天不结束,估计你一天也闲不下来,他自然是不痛快的。

我看,他必然是按捺不住,自己去找那个亡灵法师去了。

他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亡灵法师?维克多十分不解。

他借用国家的力量,发布了那么多清查命令,几乎所有的士兵和民众,自觉不自觉的,都已成为天罗地网的一部分,却还是查不出什么线索来,东方一个人,能有什么用处。

理查微笑不语。

东方是没那个本事,可是蛇女有啊。

当初借着蛇女的本事,连魂魄离体转生的亡灵法师都能找到,而后来,东方跟蛇女还单独训练了好久。

估计东方只要带着蛇女四处乱逛,只要在蛇女感知范围内,有任何亡灵魔法波动,他们都能立刻查觉。

虽说这种方法很死板,但绝对有效。

东方如果把速度提到极限,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来回巡走很多地方,而如果蛇女的感知范围足够广的话,即使只有东方一个人,要搜索方圆千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不能解释,东方为什么要闹这一出吧?泉音问道,这根本不是东方会干的事。

她可不像伊芙那样,坚持说东方不会无故杀人。

她是精灵,对人类并无深厚感情,也了解东方骨子里的冷酷。

要说东方一时意动,一口气杀光几百个士兵,她也未必会觉得惊讶或奇怪。

但这样折腾一番下来,人人都像是被杀了,结果却一个也没死,这种无聊的事,实在是同东方的风格,差的太远了。

是啊,东方要杀人的话,根本不会那么凶,那么冷的。

希雅知道,杀人队东方来说,就像是呼吸一般,是最平常最自然的事。

管他什么人,想杀就杀了,哪里用得着刻意摆出一副极冰冷极肃杀的样子来吓唬人。

好端端,故意说一堆让人误会的话,做一堆让人误会的表情,还真的像模像样仿佛把人都杀了,结果什么事也没有。

影子也笑了笑,东方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凯尔文不太确定的说:也许是我的误会让他不高兴了,但他又不想真的伤害我们,就吓吓我们……大家一起摇头。

东方会费这么大劲去吓人?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也没受什么损失。

除了我以外,还有好几个人,也莫名其妙得了这力气大,精神足的好处,只是害大神官被我们连累了。

维克多淡淡道:怎知一定是你们连累了他,未必不是他连累了你们。

是我先惹上……凯尔文语气微顿,愣了会神才轻轻说,大公殿下,你觉得他是故意针对神殿?这还用问。

你仔细想想,这件事弄出来,受损的,丢脸的,是谁?理查笑着问。

凯尔文想了想,还真是无话可说。

表面上,大家都被被东方打倒了。

但他们不过是普通士兵,摸爬滚打是寻常事,再怎么狼狈也不稀奇。

打不赢强者,被击倒是应该的。

可那一位是高高在上的大神官,在维斯国内,身份仅次于大主教,论起来,同宰相元帅地位相当。

被人打到污泥地里,还被一身是血的士兵压得动弹不得,这种感觉,恐怕是他一生也忘不了的。

刚刚还把他奉为神明的村民们,转眼就看到他最凄惨的样子,那份崇敬之心,信赖之情,也是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东方看神殿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若是决定要翻脸,以他的性情,蛮横直接出手或打或杀便是,为什么偏要故意拿凯尔文他们当掩饰,而且最终,也没真把那位大神官怎么样。

影子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为什么演出这场戏,最终还是要问东方的。

维克多笑笑,对凯尔文说,你回去之后,安抚一下其他的弟兄,让他们不要记恨。

凯尔文忙说:我们也没损失什么,有什么好记恨的。

其实自从知道打我们的就是传说中的东方,大家都很兴奋,很高兴,还有不少人说,要写信回去,向家人炫耀呢。

维克多先是一怔,继而失笑。

这种感觉,真的是好熟悉啊。

法修他们也看着维克多好笑。

维斯可是有不少知名骑士,就是因为跟维克多打过架,但没死,所以名声远扬。

甚至异国也有好几位将军,因为是维克多的手下败将,所以居然声望大增。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稀奇古怪的很。

凯尔文也跟着众人笑几声,又努力地劝慰维克多:大公殿下就不用为这件事担心了,我们这些当兵的,绝不会给殿下添乱的,大主教也宽宏大量的不追究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理查在旁微微冷笑:他不是不追究,他只是不好追究。

(2010.7.14 14:38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五十九章 携人而回理查在旁微微冷笑:他不是不追究,他只是不好追究。

要追究,就必须把镜石里的影像公开,可那东西公开了,受损害最大的,只怕未必是东方。

士兵们谁也没死,这是事实。

哪怕民众们再愤怒,最多也就是不再对东方寄以热情和希望,东方的人气飞快下跌而已。

人气那东西,东方在乎么?可是,大神官一击即败,毫无反抗能力的影像,公诸于众,世人对神殿的信心,却不免大打折扣。

与其为了争一口气,做出如此不智之举,倒不如照原计划,借着这场小胜,把神殿的声望推到最高处,还表现一下虚怀若谷,宽容大度,让自己这帮人不得不欠他一个人情。

凯尔文发现,这群大人物说的话,自己最多能听懂一半,也就索性放开,不再苦思苦想了。

维克多低声问他些军中事务,又做了若干军务交待,这才放他离去。

  这时候东方居也到了,大家仍有许多事没有议定,很自然的就直接敲了敲门。

本来该在里头的孔拉德,老半天也没有回应。

希雅微微皱了眉,领了众人转到另一处侧门,取钥匙开了门。

才一打开门,浓烈的酒气就扑鼻而来,几个人都是微微一惊。

大家离开之前,只是在这里小酌闲谈,没喝多少酒,哪来这么大的酒气?孔拉德又没动静,莫不是有人摸进了东方居,不小心打翻了酒坛,甚至,把孔拉德也……  维克多看众人神情,也知有异,伸手一拉警惕性稍低的理查,这位身手最差的王子也立刻会意,跟着大家小心的放轻脚步,轻巧快捷的进了东方居。

东方居里一片黑暗,而孔拉德在的话,最起码是应该点蜡烛的。

虽说他们当中有一位剑圣在,安全绝无忧,但伊芙和希雅身为主人,自然不愿托庇于旁人。

都是潜心凝神的注意着黑暗中的动静。

伊芙耳目更胜一筹,才走到楼梯中间,已查觉到呼吸之声。

那人呼吸微乎其微,隐在楼上黑暗中某处,若不是她以功聚双耳,感知极强,还真就被瞒过了。

凭着呼吸声传来的位置判断,那人一直就一动不动的 以卧姿藏在角落中,难道是要等他们上楼,再突施偷袭?伊芙轻轻拉了拉希雅。

这时希雅也已察觉到了对方所在,不必伊芙提醒,轻轻一弹指,三根飞针便悄无声息的射了出去。

然而,出乎希雅的预料,针上飞线把飞针射入肉体的轻微感觉传到指间,对方却没有反应。

希雅一怔,耳旁已听到维克多一声笑:我们大概弄错了。

随着笑声,幽幽的光芒亮起,理查双手高捧着一颗发光的魔晶石,把整个东方居,照的半明半暗。

二楼角落处,确实卧着一个人。

不过,这明显不是什么埋伏偷袭。

那人手足都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像是手脚的骨头都断了一般,估计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根本没有动弹的能力。

希雅的针射出去,自是一扎一个正着。

希雅飘身掠去,低头一看,更觉诡异。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相貌平常,穿一件普通的布衣,此刻脸色灰败,两眼昏暗。

她也不是沉默不说话,而是连下巴都被卸下来了,根本没有发声的能力。

伊芙也走了过来,莫名其妙的问:这是怎么回事?被卸了下巴的人,自然是无力回答。

维克多倒不急于出手复合她的下巴,只是四下看看,笑问:你们的酒都放在哪儿?这味道该不会是从库房传来的吧?希雅一点头,飞身救直奔存酒的库房。

越接近后院库房,酒气越加浓郁。

库房的大门,左右敞开着,地上翻滚着好几个酒坛子,大多是喝尽了的。

堆成小山一般的酒坛,由上至下,最少有七八个坛子被指风穿了洞,十几道酒柱倾泄而下,有人正在下头,对着酒柱喝的正畅快。

这哪是在喝酒,简直就是用酒洗澡了。

而会这么喝酒的,不是东方,还能是谁?此时他已经脱了黑袍,卸去了面具,眉眼间满是逸兴之豪,在这如瀑美酒间,红衣翻卷如烈焰彤云,倒是比这醇酒还要炽烈曼妙。

大家远远的看着他,明明只是看着酒泉飞溅,竟是人人都有一种微醉的奇妙感觉。

东方忽然留字离去,谁不是一天念叨他几十遍,今夜又在王宫看了镜石影像,正发愁怎么把他给找出来,他却突然自己回来了,大家当然是无不大喜。

也顾不得满地都是酒水,到处有酒坛子滚,几个人一下子全挤到仓库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问。

只有维克多和理查,仍然站在原处没动。

你这些天都干什么去了?你干嘛找凯尔文他们的麻烦?你得罪神殿做什么?孔拉德在哪儿?那个扔在二楼的人是谁?大家围着东方问,东方却没什么好耐心一句句的回答,而只是随便反问了一句:孔拉德在吗?我没看见。

众人一怔。

他跟我们在二楼喝酒,我们都临时被召进王宫……东方抬眼看了看维克多,淡淡说:我想念希雅的酒就来了,进来时也没见到有人。

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东方居难得的带一抹淡淡笑意,看大家一个个忧心忡忡。

维克多看着东方唇边那一抹笑意微微扩大,不觉也是一笑,恰好东方抬头,又看他一眼。

二人四目相对,维克多干咳了一声:现在很晚了……正着急的众人一起看他。

孔拉德开始跟你们喝了点酒吧?大家还是瞪着他。

维克多叹口气,只好把自己的提示说的更明白些:喝了酒之后,一个人在半夜里干等,酒劲慢慢上来……大家这次反应过来,看了看维克多,维克多也坦然回以一笑。

唯一没有走开的理查看看二人神情,忽的醒悟:你们早就知道。

以东方和维克多,此时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四处探查搜寻,只需放开感知,凝神体察,偌大东方居,任何人的呼吸心跳,都可以听得到。

维克多是一进门就发现了仓库的东方,二楼的女人,和三楼睡觉的孔拉德,虽然不可能凭声息就弄明白对方的身份,但绝无危险性,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只是大家这一路思考分析整件事的真相,背景,国王和神殿的心思打算,虽说表面上还是言语轻松,心境却是在已渐渐沉重愁烦,他有意借这个机会,让大家先紧张,后放松,引发惊喜和恼怒,冲淡心头重担,所以不说破罢了。

至于见到东方,那倒是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东方懒得说破,却纯是性情使然。

他急着要喝酒时,别说孔拉德在睡觉,便是偌大活人在眼前,他怕是也要当不存在了。

他只是知道三楼有一个人,却根本没在乎是谁过。

东方颇有兴趣的看看维克多,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千好万好的正人君子,偶尔也会邪恶的玩玩这样的恶作剧。

没多久,三楼便传来一阵喧闹。

找着了!就在这呢!你这混蛋!都不知道担心我们的,居然还睡得着?你们能有什么事啊,既是东方的朋友,又是维克多的死党,谁敢得罪你们,用得着我担心么。

你就不想国王召我们进宫干什么?反正你们回来了会告诉我,我一个人熬夜坐着呆等有什么意思……吵吵闹闹一番之后,大家终于又在二楼聚齐。

虽说人人都对东方有一堆的问题,但扔在二楼的那么大一个人,还是太扎眼了。

她是什么人。

不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亡灵法师。

东方安然落座,轻飘飘的说。

众皆愕然,一起瞠目望去。

怎么可能?几个人一起叫起来。

再怎么看,那也不过就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衣着普通,相貌普通,眼神里满是怯懦和畏怖,哪里找得出一丝亡灵法师的神秘和森然?怎么不可能?是亡灵法师不可能是女人,还是亡灵法师不可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正常人类。

众人皆有些傻眼。

虽然亡灵法师最近这段时间内,给维斯添了无数麻烦,虽然大家都盼着能抓到他,并且在内心中描绘了无数种这个神秘亡灵法师的样子,但忽然间落下这么一个平凡到极点的女人,实在让人心里莫名的失望已极。

这女人,既没有苍老到仿佛又几百岁的寿命,也不是年青貌美,绝色无双,既看不出亡灵法师的强大,也没有那种冷对生死的肃然,甚至连邪恶气息都感觉不到!根本就是一个扔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人啊!难得最着急抓亡灵法师的维克多,此刻看到目标就在面前,倒并不急躁,只微笑着问东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 会猜不出来?东方淡淡扫他一眼。

我碰上他了。

就给你抓来了。

你打了士兵和大神官是怎么回事?希雅更关心的还是东方,而不是这个不知所谓的法师,忙忙急急的问。

我一路寻找有亡灵魔法波动之处,顺着感觉找到那里,正碰上他们两边打起来了。

那位大神官明明应该知道亡灵法师在旁边,却不管不顾,只知道拿那点现眼的功劳来接受民众的崇拜礼敬,我看着不顺眼,就想教训他一下。

如果不说明白,怕是要让他们问到烦,东方只好简单说明几句。

你看他不顺眼,却去打士兵?我若直接打他,岂不是授人以柄?人家可不知道这位大神官其实根本没干什么正事,反而会把我当成勾结亡灵,伤害神殿的恶棍。

我摆出一副因为被冒犯,所以要把士兵全杀光的样子,他这个大神官,除非不想当了,否则绝不能袖手旁观,他只要向我一出手,我就有理由反击了。

东方漫不经心的说:怎么,这事又给你们惹麻烦了?维克多微微一笑:东方,谢谢。

东方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帮你们抓到了这家伙,你谢我是应当的。

维克多但笑不语。

有些话,其实是不用说穿的。

依东方的性情,哪会估计什么神殿,直接上手就打便是。

他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是要给事情留下可以转还的余地。

东方自己不怕任何报复,任何后果,却到底肯为了这些朋友不必太为难,而花了这样的心思。

还有凯尔文那些人,一个也没死,甚至有不少人得了好处,只怕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顺便就帮了他造就他看重提拔的勇士。

伊芙在旁说:大主教告诉我说,大神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亡灵法师在附近的,这样就可以顺藤摸瓜,偷偷查到那个法师的底了。

东方只是冷笑了一声。

(2010.7.15 9:48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六十章 无处可逃东方随意的指了指地上的女人,动作很是漫不经心,那个于是不能动,话也不能说,全身虚软的女人,在他一指之下,竟然剧烈的发起抖来。

脸上的表情,比起普通人看到白骨亡灵都还要恐怖些。

东方对她的恐惧视而不见:我打完人之后,再跟着魔法隐约的波动追过去,也是想盘盘她的底,所以一直没动手,结果在一个只有十几户人的小村里找到了她。

维克多眉峰微皱。

为了找这个亡灵法师,他可是下过很多道命令,要各处盘检人口,任何生面孔都要上报。

更何况长年练习亡灵魔法的人,通常都会散发一股冷气,个普通人格格不入,混在人群中,应当是十分显眼。

这种情况下,亡灵法师应该很容易被找出来,可事实却正好相反。

他也一直怀疑是有人暗中窝藏,帮忙掩饰。

莫非,那个小村里的人,全是亡灵法师的同党?情况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确实很有趣……东方笑吟吟看着维克多,这一反常态的表情,让维克多全身寒毛直竖。

东方看看维克多,再看看地上的亡灵法师,一弯腰,为她把下巴合上。

详情,你们自己问吧。

五指一挥,几道指风轻轻落下,这个软成一团的所谓亡灵法师终于能动了。

她没有跳起来,而是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翻身跪了起来,一张嘴,就是一声把众人都吓一跳的痛哭。

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说了,不关我的事啊,我是被逼的,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她一边叫,一边哭,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跪着膝行了两步,伸手想抱着别人的大腿求饶,吓得大家纷纷后退。

这个,这个是亡灵法师?这确定不是东方的恶作剧,要给亡灵法师脸上抹黑?大家傻呆呆的脑子转不过来,东方只在旁边看得好笑。

即使是维克多也不能免俗啊。

人们想象中的亡灵法师,永远都是冷酷的,强大的,也许邪恶残忍,但绝对和懦弱胆怯委琐不相关,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人的形象,和亡灵法师这个词连在一起。

只有东方,才不会有这种先入为主的误会。

真说起来,东方以前在武林中的身份,就相当于这片大路上的亡灵法师。

正道中人说起魔教,也是拼命地妖魔化,把魔教中人个个说的无比恐怖诡异。

可其实,魔教除了一些顶尖高手,那些普通的弟子,也都是寻常人。

贪生怕死,好逸恶劳,贪财好色,一切一切,普通人的弱点,魔教弟子也不缺。

换了亡灵法师,又有什么会不一样。

他们也是人,也必然有强弱高低良莠之分。

这个不像亡灵法师的亡灵法师还在嚎啕痛哭的求饶,其他人几乎都在哭声中变成石头了,东方彩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这哭得没完没了的女人,全身一颤,竟是立即噤声。

看到她如此凛遵的样子,大家又是交换了一下眼神。

天知道这个倒霉的所谓亡灵法师,在东方手中,都吃过什么苦头。

别废话了,你跟我招认的那些事,再重复一遍,给他们听。

女人赶紧点头,听话的开了口:我叫丽贝卡……没有姓……我不知道我姓什么,我从懂事起就跟着老师……我……我不是邪恶的人,我只是不知道还有别的选择……而且,也许我的亲人,就是被老师杀掉的……很少有人愿意当死灵法师,为了传承下去,很多人都是看到有魔法天分的孩子,就把他们的家人杀光,孩子抢走……所以,我真的不是坏人……这个无论是相貌,名字,还有性情,都和亡灵法师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女人哭泣的诉说着。

这样一个亡灵法师,看起来像一个笑话,可是她揭露的真相,却叫人凛然心惊。

亡灵法师两百年不曾出现人间,很多人都认为,这种邪恶的魔法传承已经濒临断绝了,毕竟,被疯狂的念头所支配,宁愿成为人类公敌也要学习亡灵魔法的这种人,少之又少。

但是事实,显然和大家美好的愿望相反。

如果两百年来大部分亡灵法师都照这个女人所讲的那样,寻找培养传承者的话,那么藏在暗处的亡灵力量,有可能强大到远远超出人类的想象。

只要看到合适的小孩,杀光亲人直接带走,真个干净利落的很。

只要亡灵魔法不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就没有人会察觉真相。

毕竟普通人的死亡和失踪,是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的,官方应付查一阵子,也就当悬案搁置了。

而那些被抢走的孩子,即使还记得旧事,明白真相,也不可能反叛亡灵阵营。

因为不管他们有多么无辜,多么可怜,只凭他们学过亡灵法术,神殿就会坚持把他们全部烧死,而民众,只会大声欢呼。

不过……大家目光异样的上下打量这个只顾痛哭哀求的女人……不过,如果教出来的都是这种水准的徒弟,估计不到下一个两百年,亡灵法师的名号报出来,换来的就不是恐惧,而是笑话了吧?所有的亡灵法师都是这么收徒的?维克多沉声问。

我不知道。

老师一直隐居,我见的人也少,我总共也只见到过两三个法师,他们都是直接杀人抢过小孩的。

维克多再望望理查,又望望东方,理查明白他的意思,苦笑着摇头:我们都不知道。

当时东方抓到的那个亡灵法师他们是审过,可当时却没有想到要问,亡灵法师是怎么收徒弟的。

后来进王都后,人就交给国王了。

最近的亡灵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国王暗中,怕是把那人审的只剩下半口气了。

  维克多微微叹息了一声。

看起来,所谓亡灵法师两百年不现踪迹,只是一个虚伪的太平幻象。

他们一直都在,就在人们身旁,也许已经有过了无数次行动,只是,没有人知道。

我们不知道也没什么稀奇,神殿是专门要对付亡灵法师的,我不信他们一点也没察觉。

法修冷冷说:只是一味瞒着罢了。

事情一天没闹出来,就天下太平,永记神恩。

维克多看着丽贝卡说:继续……丽贝卡喃喃的说:我从小就和老师在森林里隐居,学习。

老师说我天分很好,很聪明,而且魔法感知力很强,是天生要做魔法师的。

我的生活,除了照顾老师,就是专心练习,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能自由的使用三级魔法,并且可以尝试施展四级魔法。

众人惊愕的看着她。

十二岁的三级魔法师,虽说不能算是最出色的天才,但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有足够的天赋是绝对无法达到的。

可是,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长相平庸,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都是的女人……如果你有这么好的魔法感知力和控制力,我不会看不出来。

法修冷冷的说。

法师之间的感应式很奇妙的,更何况黑暗法师总有许多神奇的,不为外人所知的探测奇术。

法修既然如此断言,大家自然相信,本来沉重的心情也为之一松。

看大家面露疑色,丽贝卡慌忙说: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现在的魔法感知力和控制力被毁掉了,所以才这么弱。

我十五岁的那个晚上,老师的家忽然被人偷袭,老师战死了,我被抓住了。

什么人干的?我不知道……丽贝卡摇头不止,我被强烈的魔法波动惊醒,只听到老师的惨叫声,我还没有从床上起来,就被人打晕了,我甚至没看到打我的人。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一个黑黑的房间里,绑着手脚……她剧烈的颤抖起来,脸色灰败的比死去的亡灵还要可怕。

他们都在我面前,可是我看不清,所有人都蒙着脸,套着头,穿着黑色的长袍,他们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甚至从不对我说话,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颤抖,渐渐不成语句,最后忽然放弃述说,伏地痛哭。

她的哭声里,是无尽的恐惧,无尽的痛苦,众人一时都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只有东方,冷冷的又哼了一声。

丽贝卡全身一震又一凛,竟立时不敢再哭,只是那啜泣声一时忍不住,开口说话声音也是沙哑的。

她索性也不说了,只是伸手,慢慢的脱下了衣服。

一个女人,虽然是个长得不怎么样的中年女人,但是当着一群人的面,脱衣服,还是一幕很诡异的画面。

但是,丽贝卡自己一辈子都是与世隔绝的活着,身体又从来不属于自己,由着别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解衣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此时想着的都是人类未来,国家安定,亡灵法师,黑暗势力这一类极为严肃的问题,哪怕是最单纯的伊芙,也没有把她简单当成一个女人来看。

这时,脱的人十分迅速。

看的人,也全都目不转睛。

丽贝卡两件单薄的衣服一褪下来,伊芙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希雅低声念诵了一句神名,其他人除孔拉德外,都是久经战阵的,到没有什么太大的震动,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丽贝卡全身上下,凡是衣服可以遮住的地方,竟是连一寸完整的皮肤都没有。

各式各样的伤痕,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看的人触目惊心。

(2010.7.15 13:51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谋暗藏刀砍火烫,那都不算什么了。

以维克多等人的眼力,丽贝卡身上竟有一大半的伤痕,他们都认不出是怎么造成的。

我不知道有多久,好像足有好几年,我就一直在黑暗里,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人理,没有人答……他们沉默着,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打我,用刀砍,用剑刺,把大块的皮肉,一片片切割,用小刀慢慢刮我的骨头,把带毒的种子种到我的身上,用我的血肉当水土来培养,让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冲开我的皮肉长出来……用各种各样古古怪怪的光照我,整夜整夜不让我睡觉……不管我怎么求饶,也没有人应,我大喊着求他们杀了我,也没有人理……丽贝卡的声音低沉的讲着地狱般的经历,眼泪渐渐地流尽了,空洞洞的眼睛里,只余一片麻木。

后来,我绝望了,我听话了。

他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们拿刀过来,我就立刻伸手过去,只要我配合,至少可以少痛一些。

后来,他们开始对我说话,他们要我记录我所知道的一切魔法,他们要我练习魔法,展示魔法,我练习的时候,他们总是用很奇怪的光芒罩着我,他们用种种千奇百怪的方法,测试我的法术……她声音低弱的说着。

法修轻轻叹息。

有人在研究亡灵魔法!用的方法,就像他为了研究药效,而拿小猫小老鼠做实验一样。

为了测试长期修炼亡灵魔法对人类身体的影响,他们剖开她的血肉,经络,一寸寸检查,为了弄明白各系魔法对亡灵法师起的准确伤害效果,他们用各种魔法来打击。

而最后,他们需要完整的魔法记录,并准确的监查着丽贝卡的修炼成果。

不知不觉,我的魔法力量又在增长,他们说我很有才能,他们需要我一直修炼,可又不能让我变得强大,因为那会有威胁,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记得很痛,很痛……我好像晕了很久,好像所有的血都流干了,可后来还是活了过来,只是,不管我再怎么练习,感觉总是很迟钝,力量再也没有增加。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伊芙忍不住大叫了起来,那是些什么人,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丽贝卡颤抖着,一次次重复着,神情都有些迷乱了。

维克多神情严肃,孔拉德心中一声冷笑,而希雅,轻轻地打了个寒战。

在做什么?有人在研究亡灵魔法,而且动用的手段,非常极端。

如果是为了更好的打击亡灵法师,没有必要如此隐秘,如此躲躲闪闪。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有人在试图研究,如何才能安全的培养出一批能够被完全掌握的亡灵法师。

如果不出意料,这样被像狗一样悄悄养起来囚禁研究的亡灵法师,绝对不止丽贝卡一个。

维克多开始飞快的问问题,丽贝卡努力回答,但无论怎么探问,她能提供的情报,都微乎其微。

她被关了二十多年,不见天日,计算不清时间。

还是从多年后,她离开囚禁的,从河水里看到自己的容颜,从相貌变化中,大致猜测推算的时间。

二十几年里,她就被关在黑暗的牢房里,从没见过一次阳光,没看到过外头一点景色,她的牢房平平常常,巨大石头砌出来的,除了刑具,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她见过的所有人,都是长袍套头,连手都隐藏在袖子里,连说话的口音,都没什么变化。

除了威力有限的亡灵魔法,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她不懂羞耻心,也没有屈辱心。

恐怖的折磨摧毁了她所有的尊严,哪怕只为了少痛一点,她都可以跪下来,痛哭流涕,做牛做马做狗的求饶哀恳。

有一天,她又被弄晕过去了,醒来时,已经来到了维斯。

有人对她说,听话做事,就可以好好活着,就可以好好地在蓝天下活着。

于是,她麻木的服从着,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做完了那些人要求的一切,她会被弄晕过去,醒来时,会在一处安静美丽的树林里。

她会有极幸福的安宁时光,一个人呆着,如天堂般美好的日子。

在讲述那段在其他人看来,很寂寞,很无聊,很可怜的孤单时光时,丽贝卡却是满脸幸福的神情。

她简直无法完全表达出,能看到天空,有多么幸福。

能吃到果子,有多么幸福。

能不挨打,不被那些奇怪的魔法光芒罩着,有多么幸福。

这样的幸福,让人如此的留恋生命,如此的不舍生命,如此努力地恳求着,哀告着,想要活下去。

她越是讲着那些简直不值一提的幸福,越是让人觉得可怜,到最后,伊芙忍不住掩面落泪,而希雅也默默垂下了头。

要留住这样的幸福,必须付出的代价,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去照那些人的要求做事。

其实她在威斯,已经做过五六回了,只是以前多是在荒野杀人,就像理查上次遇袭一样,是在荒凉之所,消息就没有外泄,只有这一次,是在国家腹心之地,惹得这么天下大乱。

他们说,只要我不听话,就把我重新送回牢里去,他们说,在我身上有追踪魔法,我逃到哪里都没用。

看到过光明的人,怎么还能忍受回到地狱之中。

更何况亡灵法师本来就是人类公敌。

她根本没有在人群中生存的能力和经验,更无法掩饰自己的身份。

就算那些人不抓她。

她要逃跑,等着她的也是更悲惨的命运。

一个只有四级不到,且永远无法进步的魔法师,一个一辈子都被关起来,完全没有处事经验的女人,她能有什么力量反抗,什么力量逃离?众人一时都沉默了。

理查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丽贝卡:你为他们做过好几次事,每回他们都有人带引你,指导你,你就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发觉吗?丽贝卡迷茫的摇摇头:以前都是在荒野中做事,他们都蒙着头面,除了要干的事,从不对我说多余的话。

只有这一次,把我带到王都来,他们在晚上,把我交给一个男人,让那个男人照顾我。

他们躲到一边,说了很多话,我也不太敢听,不过,好像那个男人有些激动有些高兴,有一句话说得响了点,他说……她回忆着,大公殿下有重赏!众人都是一凛。

大公殿下……‘大公殿下’?维斯的公爵并不多。

有钱有势有能力搞出这么大阴谋的,更是屈指可数。

可惜的是,如果这位大公其实不是维斯国的,那要找起来,就十分麻烦了。

那个男人带着我在四处关卡施用亡灵魔法,那个男人,把我藏在小村子里。

那个男人身上带了官方的文书命令,告诉村子里的人,说我是个魔法师,奉命藏在村里,保护大家,要大家保密,对谁也不要说。

村里人都很高兴,觉得有我在,就不用太害怕亡灵法师了。

那个男人说我性子不好,不喜欢和人交际,所有大家都不来打扰我。

维克多的脸色很不好。

最近这段时间,他不止抢了军权,还不顾各方非议,大力涉入政令,对于怎么防止亡灵攻击,搜寻亡灵法师,尽可能的让军力和政令配合行事。

最少一大半有关亡灵的命令,是他亲手签署下发的。

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人能拿着正经的文书命令,直接欺骗下头的人,把最紧要的消息,用最堂皇正大的手段给瞒得死死,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啊。

不用说了。

绝对是维斯国内的权贵,否则没人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拿着命令公文去行骗。

理查脸色冰冷,眼睛里都带出杀起来了,既然确定了是维斯人,那就好办了。

一个个细查过去,总能知道是哪位大公殿下!肯定是史坦大公。

他够有钱,够有势,而且这次闹出来的事,他得利最大,借着这个由头,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整军备战,还能朝国家要钱,再把事情闹大一点,他就可以带着他的军队来护卫王都了,到时候,只要这么……泉音说出来的,其实也是大部分人心中推测的对象。

不是他东方淡淡打断泉音的推测,根据我查到的证据,已经可以表明这幕后之人,是哪一位大公了。

谁?众人异口同声。

东方悠然一笑,凝视维克多。

维克多想起刚才东方曾用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不觉苦笑了一声。

东方悠然伸手指着他:不错,就是你维克多大公殿下。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

真看不出来,东方也这么会开玩笑。

维克多叹息了一声: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的嫌疑确实非常大。

怎么会呢,这件事和你会有什么相干?泉音有些急了。

维克多徐徐摇头:在维斯又足够权力势力做这件事的所谓大公,一只手就能说完了。

我怎么可能不被怀疑。

如果找不到更多证据的话,那么谁最能从事件中得利,谁的嫌疑就最大。

孔拉德皱了眉。

得利的当然是神殿还有史坦大公,这一次他大肆借势增强他家族军队的战力……我也是得利者。

维克多叹了口气,我抢走了军权,我大力排除异己,提拔死党,拼命在军队里扎钉子……众人哑口无言。

是啊,从表面看来,维克多何尝不是这次事件的大大得利者。

还有那份文书命令,如果是真的,我也有嫌疑。

在这种非常时刻,没有足够身份的人,想拿到这东西,是很不容易的。

偏偏我又插手了一堆政务,有好些政命就是由我签定发布的。

要说那真是我给命令,也并不稀奇。

最重要的是,我仔细问过那个男人的相貌。

东方淡淡说,不只是问了她,还问了当时村里所有人。

我根据他们的描述,画出了个大概的面目……东方居然掏出一卷绢帛,扔了过来。

理查抢在维克多之前,接住了绢帛,展开一看,先是咦了一声。

绢帛上,是一幅画像。

理查自己就是绘画的高手,只一眼就可以看出,东方这种绘画的技法,十分新鲜有趣,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暂时,他也没心思多注意东方的技巧,只是注目看那画像上的面目,不觉一怔。

这时其他人也都探头过来看,都是一愣。

东方本是极风雅之人,琴棋书画的造诣都甚高。

通过许多村民的叙述补充,且画且纠正,他最后画出的人脸,与那人真实容貌,实际相差已经不大了。

这张人脸,还真是有些眼熟啊,这好像是……是奥莱克!(2010.7.15 17:02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六十二章 快刀乱麻奥莱克,这是一个几乎已经被大家遗忘了的小人物。

当初他曾经试图抢劫东方,后来又加入维克多的佣兵团,因为被发现心术不正,没几天就被开革走了。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他在佣兵团的时候不长,又只在外围。

看东方所画的画像,大家也只是觉得熟悉,一时还真报不出名字来。

但维克多一看清楚图画,就自然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难得啊,你倒是还记得这个小人物。

东方微微挑了挑眉。

维克多语气依然可以保持平静:我记得佣兵团里的每一个人。

当初没杀他,只把他们赶走,我就觉得没准要有后患,看吧,看吧!孔拉德恶狠狠瞪着维克多,这就是你心慈手软的后果!这人在佣兵团也没待多久,又被我们赶出去了,出了事,牵扯不到维克多身上吧?泉音倒还抱有希望。

你以为几千年来,神殿烧死的邪恶者里面,就没有被冤枉的吗?孔拉德冷冷说,只要奥莱克曾经是维克多的手下,有这层关系,就永远说不清。

当年被赶走又如何,谁知道不是维克多用赶人做幌子,让他秘密离开,去干这些事的?理查点头:维克多身上的嫌疑太重了。

而且,他最近又得罪那么多人……大家默然看向维克多,目光或肃然,或沉重,或惊慌,或震动,都有些混乱焦虑。

维克多身份尊贵,就算跟国王做对,只要不干的过分,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这么多年来,国王和重臣们联起手来,对他造成的最大伤害,也不过就是冷落他,排挤他,不让他掌权而已。

可如果维克多头上多了个勾结亡灵的罪名,那么,再高贵的身份地位,都没有用了。

所有人都可以堂而皇之,打起正义的旗号,把维克多以及所有和他相关的人,斩尽杀绝。

就算是狠辣无情,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一样是正义的,光明的,被赞扬被传颂的行为。

维克多得罪的人太多了,这段日子整顿军队,更是跟一堆人结仇。

这个事件要真闹起来,大家异口同声,坚决主张,这个最为世所不容的罪名,必是非落到他头上不可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泉音叫了起来:查,好好去查!丽贝卡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行动了好几次,这回又有正式的命令文件帮她掩饰隐藏。

被杀的人,为什么被杀,文书命令式怎么忽然冒出来的,这些都可以细查,总会有漏洞,总会有线索的……的确会有线索,而且,我敢肯定,到最后查下去,所有的饿线索,都只会指向他。

东方是众人中,唯一神色轻松的,甚至他的语气里还带着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个时候,没人有心思计较他的态度了,伊芙忐忑的望着他:不可能的吧,前几样可能是巧合,总不可能,样样都和那个幕后的人一样?东方悠然道:你觉得,一直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的贝利卡听到的唯一情报,就直接点明了幕后之人‘大公’的身份,这是巧合?干这件事的人,竟然是维克多以前的下属,这是巧合?他能拿出维克多有权下达的命令,是巧合?东方再指指贝利卡:她再次动手,不攻击关卡,只打一个不重要的小村,而且居然就碰上大神官迎面痛击,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希雅脱口问:你是说,根本有人安排好了,要让她被大神官抓去?东方冷冷一笑,不再答话。

大家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整个东方居,一片沉静。

就连一直在低低啜泣的丽贝卡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不知不觉,也渐渐噤声。

过了好久,希雅才颓然后退几步,坐倒在椅子上:原来整件事,都是为了陷害维克多?这个阴谋,最少从二十多年前,囚禁丽贝卡时就已经开始了,所图所谋,必然极大。

这一次闹出这么大动静,也绝不可能只为维克多,只是……孔拉德深深看了维克多一眼,这次会在维斯发动起来,肯定和他也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维克多沉默不语。

明刀暗箭,他早就习惯,可是用的手段,如此决绝,如此不留余地,却实在是太狠毒了。

针对他一个人倒也罢了,却又轻飘飘搭上那么多平民和士兵的生命。

想想那一个个无辜枉死的人,想想那日在雾隐关上,看到的惨烈情景,想到这些天,难民们惶恐惊怖饥寒交迫的凄惨情形,以他的沉稳,也不由得怒愤满胸。

我们应该怎么办?伊芙无措的声音响起来。

难办啊。

要真有什么直接的证据针对维克多,我们倒也好一一查证反驳,偏所有的证据都是含糊的,隐约的,但任何人听了看了,肯定会怀疑维克多。

我们又不好主动解释说明,那样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孔拉德的语气有一种冰冷的杀气。

伊芙皱着眉头,看看大家,再看看一脸茫然,根本不明白事情有多复杂的丽贝卡,深深叹气。

过了一会,她才有些迟疑的问: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如果我们不说,能瞒的下来吗?她被我抓来的消息,幕后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一个倒霉法师被我顺手截住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暗中注意着我们的动静。

如果我们把消息瞒下来,他们倒正中下怀,这就正好证明了我们做贼心虚。

东方漫不经心的说。

伊芙苦笑了一下。

经过了这些年的历练,她再也不是当年的小村姑,不是看不出问题所在,只是不想放弃一线希望而已。

查,一定要查清楚,幕后的人是谁!法修一个法师,却如战士般暴喝了一声。

这么多年跟维克多混在一起,什么惊险的事没历过,但这样被人如此坑害,却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这种憋屈的状况,可还真是头一遭遇到。

他几乎恨恨的瞪着孔拉德,对这个平时总是自称消息灵通,情报便捷的家伙极度不满。

孔拉德对他的愤怒不以为然:这能怪我吗?从维克多开始算,你们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胸无大志,得过且过。

我说过多少次,维克多也没认真要建立完善的情报网,就凭我们靠商路拉起来的那点局面,还真想无所不知吗?理查干咳一声:我私人,还有王室,还有隶属于王国的好几支密谍队伍,在此之前,也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的。

不管这个人是谁,最少在二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谋算之深,极之罕见,我们没查出端倪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大家都是又气又怒又着急,恨不得立刻找出幕后之人,偏又一时无处可下手。

希雅怀抱一丝希翼望着维克多:你觉得谁跟你仇比较深,会用出这样的手段对付你?维克多摇摇头。

真要论起冤仇来,这么多年来,他得罪的有权有势之人,也实在太多了。

何必如此麻烦。

与你有仇的,能通过扳倒你得利的,能借着这次的风波捞到大好处的,都有可能。

既然分辨不出,那就不用费力去分辨了。

东方说的轻描淡写,看谁最不顺眼,杀谁最顺手,排着队杀下去好了。

他说的那叫一个轻飘飘啊,哪怕是本来刺客出身的影子,和自问也属邪恶阵营的黑暗法师法修都有些发愣。

和东方这种拿人命当草都不如的人相比,他们简直就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了。

维克多苦笑: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和所有人为敌。

谁叫你明杀了?东方斜睨他一眼,一个个暗杀!以你的本事,如果有心刺杀,就算是大魔导士或剑圣,怕也很难躲得过去吧?影子虽然是刺客,听得也不由摇头:这算什么法子?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一团乱麻既然解不开,那一剑斩开就是了。

东方冷冷道,在绝对的实力和强悍面前,阴谋诡计也不过是笑话。

杀便杀了,又能如何?他冷然扬眉,桀骜疏狂之气尽露:以你之能,想暗杀谁杀不成?就这么杀过去,倒要看看,是你狠,还是那些暗处的人更狠。

办法虽不能说没用,只是要连累多少无辜啊?伊芙瞠目。

这竟是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架势了。

能跟维克多结仇的人,能让维克多看着不顺眼的,有无辜的吗?你们这种好人的敌人,不都是‘坏人’吗。

东方冷笑。

虽然他自己确实并不在乎会不会冤杀无辜。

他对于大家的紧张焦虑,大大的不以为然。

凡事听从本心而为,任情纵性,只求快意就好,维克多明明有着可以直追他的实力,却被一堆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东西,绑着手脚,不能率性而为,惹得他都烦躁起来了。

看他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大家心里都有些发紧。

东方这人万事只凭一己喜怒而为,从来不理善恶是非。

他要一火起来,不管他们这些人如何决断,就自己跑去替维克多杀人,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理查干涩的笑笑:东方,你不会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立刻闹事杀人,惹来一堆顶尖强者跟你打架吧。

是!东方答得很爽快。

理查无奈了。

那就打架吧!居然还有人火上浇油,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是维克多。

他笑笑冲东方说:你喜欢打架,那就做好准备大打一架吧,而且要打得轰轰烈烈,声势浩大才好。

不过,是跟我打!什么意思?大家一起望着他。

维克多什么时候变得像东方一样,这么紧急的关头,还惦记着打架?东方说得对。

足够的实力,足够的强硬,已足以挫败许多见不得人的阴谋。

我们一直想着怎么化解这个圈套,怎么找出布局的人,其实大海捞针,根本找不到下手的位置。

但我们化解不了,却可以不用理。

虽然找不出幕后的人,但不管他扔过来什么圈套,我们看也不用看,直接挡回去就是了。

至于他们真正的目的,暂时也不用着急。

既然他们费了这么大心血,这亡灵法师制造的骚乱,还只是个尹头。

造好势之后,慢慢的,自然就会把他们的意图表现出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抓住他们了。

泉音不解的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他们摘掉,哪怕他们花了二十多年布局谋划,只要他们面对的是我,就永远无法成功。

(2010.7.15 21:00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六十三章 以动制动维克多看看迷茫默然的丽贝卡:理查,你和我立刻进王宫。

我需要国王的支持,而且,我相信他会支持我。

至少……维克多笑笑,至少,在他需要,而我又肯付出代价的时候,他会支持我。

这个夜晚,国王和大主教是注定没法睡个好觉了。

刚刚在王宫和维克多等人开完一晚上会,国王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合上眼,维克多和理查便又联袂进宫。

他不得不起身相见,这两人却又不说究竟是有什么大事,只说已派人去请大主教了,在他来之前,还是不用多说了。

国王陛下大梦初醒,还迷迷糊糊的有点愣,怎么一个一个的都这样,跑到他的地盘来指手划脚动心思?但是维克多的神情极之严肃冷厉,一看就是真的出了大事的样子,至少表面上习惯当老好人的国王陛下,也无法有什么过多不悦的表示,只得一边揉搓着脸,提了提精神,乘着脸色极不好看,摆明了很不高兴,很不痛快的维克多不甚注意,半侧了身子,冲儿子理查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而理查却是一幅在维克多的威压之下,也不敢说话的样子,只是苦笑着用眼神表示事情确实很严重。

没过多久,同样没睡好的伊索尔特大主教也到了王宫。

不过,这位神眷者和国王陛下相反,精神清明,绝无迷乱疲惫,神情温和,亦无半点不满。

维克多连半句套话也没有,直接就说:我在东方居遇上了东方,他抓到一个亡灵法师。

伊索尔特只是抬了抬眉,微微有些惊异,而国王已是又惊又喜:真的?他就是因为发现了那个亡灵法师,想要顺藤摸瓜,所以才故意和大神官冲突,让那个亡灵法师以为没人能发现他,放心逃回老巢去,他好偷偷跟踪。

维克多面不改色的把东方惹起的风波,悄然披上一层正义的外皮,彻底断绝了任何神殿在将来借此发挥的可能。

而伊索尔特大主教只是沉静的听着,带些许惊奇,些许欣赏,些许欢喜,唇边甚至还有一抹淡淡笑意。

人呢,人在哪里?国王迫不及待的问。

理查快步出去,吩咐几句,没多久,就带着战战兢兢的丽贝卡进来了。

国王面露怔愕之色,而伊索尔特也露出深思的表情。

看来这二位至尊人物,也一样被丽贝卡身上这种和亡灵法师八竿子打不着的气质给弄糊涂了。

把你跟我们说的,再说一遍。

维克多对丽贝卡吩咐完,才对二人说,我和东方审出来的情况非常有趣,我详细陛下和大主教也一定希望再听一遍。

丽贝卡应声开口,空寂森然的殿宇中,一个可怜女人的叙述,让维斯两大至尊权力的掌控者,神情渐渐严肃起来,目中皆是凛然之色,国王和大主教身份贵重,这么重大的事,断不可能轻易表态。

只是心里纵然翻江倒海,脸上却还是沉吟着并不说话。

丽贝卡话里揭露的真相令人震惊,而维克多的从容坦率也叫人惊奇。

他在一旁不时补充,并且把东方画的画拿出来,对奥莱克的身份交待清楚。

然后平淡的下结论这件事,我恐怕难逃嫌疑。

国王不悦的说:维克多,你太多心了,在你手下做过事的,成千上万,难道每个人犯罪,都和你有关系。

伊索尔特大主教也温和地说:这件事的真实性,目前还待查证,我们不能听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的一面之词,就决定这么大的事,更何况大公殿下是当世英雄,你的为人,我与陛下都是信得过的。

以国王陛下一向的行事方针,就算要借机政治维克多,也绝不会自己来当这个急先锋。

操纵大局,让其他贵族们跳起来发难,他自己做个顺水推舟,迫于局面,无奈而为的样子,先把自己置于安全不败之地才好。

而大主教刚到维斯不久,太敏感的事,通常也会采取谨慎的态度。

所以,对这件事,二人无论怀着什么心机打算,至少表面上,对维克多得要先安抚为上。

维克多却并不甚领情,只淡淡道:查证她的画,并不算太难。

我们先假定她的供词一切属实,既然我有嫌疑,就应当彻查,不止是我,维斯所有的公爵,都应该好好查一查。

事关重大,大家都会理解的。

由我开始查,也能服众,更让国王和神殿的调查轻松顺利一些。

国王微微一皱眉:这件事,倒不用太操切……陛下,与亡灵有关的,没有一件是小事,要查要问,都从我开始好了,无论暗中进行这一切的人是什么身份,总要弄个水落石出,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维克多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整个宫殿都因这一句话,而充满了肃然杀气。

非百战杀场,杀戮无尽之人,断然散发不出这样凛烈的杀机。

就连伊索尔特,都觉得呼吸为之一滞。

国王陛下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次,维克多可是真的火了。

他这个弟弟,平时好性情,可一被人触到逆鳞,那绝对是雷霆闪电,一旦发作起来,就算是当年父王在的时候,都压制不住。

纵然他自己千般万般的想算计维克多,但在这漫天漫地无形的杀气笼罩下来的时候,他又千万句别有盘算的话,竟都说不出口。

大公殿下能为大局如此牺牲,我十分敬佩。

伊索尔特柔和的声音响起来,满殿肃杀为之一清,国王终于全身一松的吁出一口气。

维克多平静的看了一眼伊索尔特大主教。

这位神眷者的力量,果然比他的上任更加强大,不过维克多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同他斗法。

只要适当的示威,以表明内心的愤怒不满就好。

超过限度的事,他原本也不会做。

这个时候,我再掌管军队已经不太方便了,陛下看看什么人合适,最好明天就能交接。

我不会再干涉任何政令的发布,如果不是确实需要,我也不会参加王宫的国务讨论。

除非领地有重大变故,我不会再给予指令,我会留在王都这一带,至少可以保证不主动和其他人交结,无大事的话,一般不会走动,也不欢迎其他客人,我也随时准备接受国王特使的查问……他徐徐说来,语气始终平静。

国王似乎被他这样委屈容让的姿态给吓住了,极之不安,好几回想插话,都找不到机会。

伊索尔特安静的旁观着。

国王陛下,心里怕是高兴坏了吧。

利用维克多大力清洗了军队,把贵族们伸出来的爪子全剪了。

坏事人家全做完了,再把好好的军队交回来,王室得利最大,却又没有得罪人,就凭这一点,他也得回报维克多一二了。

维克多自己是求仁得仁,反正铲除了碍事的野草,提拔了有能力的将领,剩下的事,国王要是再干不好,他也就没办法了。

他总不可能真的长期占着兵权不还。

而其他的若干退让,看似很委屈,其实维克多又能有多少损失呢。

不干涉政令,不参加朝议,以前维克多也同样对这中枢权力不屑一顾。

不给领地指令?他的领地早就打得铁桶一块,且有了极高效完善的办事程序,基本上没有重大变故,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不四处与人结交?他巴不得省心省事,不用应付王都的无聊权贵们。

至于所谓的自我禁足?据可靠情报说,维克多自合东方一战后,有了许多领悟,迫切需要一个安静省心的环境,好好感悟练习……于己根本无损,却做足了柔软退让,委曲求全的姿态。

现在,国王的颜面得到保全,心灵上,也颇得到了满足吧。

这次的调查,由我开始,所有嫌疑者,一个都不能漏,为了安全起见,几位大公爵的整兵行动,应该暂时停止,在领地上,最好也不要有什么大的动静……国王陛下猛然站了起来,果断的一挥手:维克多,你放心,万事有我在,不会让人把任何罪名载到你头上。

为了大局,你先委屈一些,等把事情查清楚了,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伊索尔特大主教微微叹息。

这次借着亡灵事件,各个大公爵们,都在大张旗鼓的扩充私兵,兴风作浪,身为国王,只能眼睁睁看着各处地方势力大肆扩张,不但不能阻拦,还得从国库里给他们拿钱,鼓舞士气,做好迎击亡灵的准备,尤其是史坦大公,跑回领地去,天天整军经武,把各国王陛下愁得晚晚睡不着。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只要维护住维克多,就能把嫌疑和麻烦,平摊到所有公爵头上,光明正大的限制这帮家伙,有清查幕后阴谋者的大义在,又有维克多的以身作则,处处退让,其他人还能有什么名义抗拒清查限制呢?有如此之多的好处在,看来这一次,国王陛下,必定是会站在维克多的一边了。

国王这时才看向他:主教阁下,事关亡灵,这次的调查,请神殿也派出人手参与吧?他连询问伊索尔特意见都省了,就直接定了调子,可见心意已决。

伊索尔特微微一笑,虽然以神殿的权威,在这件事上,的确有提出异议的权力,但他初到维斯,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他却是不欲公然站在国王对立面的:好,一切听凭陛下处置!他温和含笑的目光,平静的看着维克多。

大公殿下,事情还没有结束,国王的意志并不能决定一切。

其他人所能掀起的风浪或许不够大,但无数小漩涡汇在一起,却也终会形成巨大的风暴。

事情却是没有结束。

维克多离开之后,国王和神殿都派出人手,查证丽贝卡所有证词细节,然后,召开了秘密会议,开完会后,若干重臣和大贵族们,脸色都极不好。

其后,关于维克多暗中指使亡灵法师作乱,以便争夺军权的谣言,便渐渐传开。

最初,这谣言是在贵族之间传递,那些本来就恨得维克多要命的贵族们抓到这个把柄,立时大加发挥,拼命想要造势,扭转国王和大主教联合定下来的决策。

于是,在有心人的安排下,谣言便扩散开来,在民众之中开始传播。

(2010.7.16 6:49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六十四章 柴米油盐维克多大公可能是亡灵法师的幕后指挥者!如果不是他操控,为什么他要交出兵权?为什么他闭门不出?为什么隐匿亡灵法师的是他曾经的属下?王都内,街头巷尾,都有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唾沫横飞的说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推测。

而许许多多的平民,也确实竖起了耳朵在听。

这样一件天大的大事,真是值得十分不满,十分 怀疑,然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眼下却并不是最值得关心。

开门七件事,柴面油盐酱醋奶。

而王都开始缺粮,缺盐,缺柴,缺布,却一切生活必须之物了。

那些嚷嚷着,串联着,准备给维克多好看的贵族们,立时紧张了起来。

民以食为天,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而饿了肚子的平民,他们的怨气,绝对不会只发泄在维克多的身上。

所有人都有些心惊肉跳。

商人们的实力的确不足以与他们的权力相抗,但商人们只要横下心,不惜两败俱伤,却真的可以让这个繁华富有的国度,转眼间,变得破败荒凉。

谁要敢把维克多往死里逼,谁就要承受鱼死网破的后果。

如果维斯被毁了,还能剩下些色花那么可以让大家争来争去呢?正在这微妙的关头,另一个消息如惊雷般传了出来。

这一天,维斯王都,各个阴暗隐秘的地方,不知用掉了多少昂贵的传讯石。

而大陆七个强国的皇宫,议事厅内,都是彻夜灯火未绝。

大路上最年轻的剑圣,要和最神秘的巅峰强者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较量!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通往剑神之门的道路!教皇陛下也闭门沉思了一夜,然后,除本来要派到维斯来的十八名大神官外,又向维斯派了十二位剑圣骑士,和四位红衣主教。

不是没有人指责维克多假意宣扬莫须有的事,为自己造势,掩盖罪责。

但一直冷眼旁观王都风云变幻的维斯国另外两位剑圣,却一改他们一向超然的态度,公然站出来斥责这种言论。

不仅仅是他们,大路上几乎所有的巅峰强者,都毫不犹豫的站在了维克多这一边。

这世上,真的有一种境界,可以超越剑圣或大魔导士吗?人类真的能再一次突破极限,看到一个新的天地吗?前方真的还有另一扇门等着他们去打开,只要努力,原来真的还可以有突破?很多巅峰强者停留在这一境界,已经十年,甚至几十年了。

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一线希望更重要,又怎么可能容忍可能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名义来破坏。

即使是大陆第一强国的皇帝,或是开口就是神谕的教皇,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在大陆所有巅峰强者的对立面上。

一个月内,大陆另外六大强国的使团,就先后到了维斯王都。

使团之内,最起码有一位剑圣。

奥撒兰帝国的使团里居然挤进来两位剑圣,外加一位大魔导士。

一时之间,维斯王都强者荟萃。

亡灵?有这么多强者扎堆的地方,还怕什么亡灵啊!  先后有四五个亡灵法师落网,都是和丽贝卡一样,被长期囚禁后,什么也不知道的行尸走肉。

根本没来得及掀起风浪,就被抓获。

而奥莱克,他的尸体从某条河里浮起来时,已经完全被泡的浮肿变形了。

而维斯王都,早已是一片的欣喜欢悦,欢喜狂热。

原来大公殿下忽然交出军权,闭门不出,不是因为那些人乱猜的什么,而是大公殿下对剑神之路有了领悟,需要立刻闭关感悟,争取尽早跨出永留史册的那一步啊!身为微斯人,怎能不觉得与有荣焉。

再没人敢拿亡灵的事来烦维克多,甚至维克多以及他身边这些人,有任何小麻烦,都会有人迫不及待的替他们处理好,坚决不让维克多受任何影响。

王都重又恢复了热闹欢庆,繁华富庶犹胜往昔,就在这个时候,东方居大张旗鼓推出了几项新菜式。

  这菜式价位极高,而且就是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

如果没有相当的爵位,高贵的身份,你根本没资格上三楼贵宾区去享受着限量供应的菜式。

当然,最近维斯王都身份高贵的人比较泛滥,所以东方居这暴利生意一直红红火火。

据说这从重洋大海之外,东方的另一块大陆传来的神奇菜式,味道奇特鲜美的能让你不小心把自己的舌头都吃了,而且每日限量,绝不外卖,也绝不许打包带走。

尊贵的理查王子,最近又是忙得连睡觉的空都没有。

来维斯的人太多,身份也都太高,哪一队人马都是需要打起精神来堆起笑脸客客气气 的亲自招待的。

这些礼节上的事,体弱多病的国王,自是难以周到,大部分都交给他这个王储来出面打理。

如果不够细致,不够礼貌,安排不好,处理有误,让互相看不顺眼的大国一合大国二的使节,在街上互相多瞪了一眼,都有可能酿成国际纠纷啊。

然而,这么忙乱,他还天天踩着点奔东方居来。

大家都说他是被东方居的新菜色给迷住了,不过因为东方居三楼的贵宾区,为了方便那些身份高贵甚或有些敏感的人们,分了许多个公开的不公开的出口,贵宾房之间也有很多间隔,所以人们只见他奔东方居来,却不知道,他本来之后,并从来不上楼,而是走了一条小道,七折八拐,转眼直奔后边一间厨房而去了。

厨房里,有桌有椅,有几式小菜,两壶美酒。

一旁灶台处,烟熏火燎,有人扎着围裙,挽着袖子,正把一盘青菜从锅里铲起来。

理查眼睛闪光,只觉那青菜都特别的青盈动人,兴奋的直冲过去。

斜刺里伸出一条腿来绊在前方。

理查脚下轻盈的飞快跳起,一跃而过。

眼前一道疾电闪来,却是一针轻盈,极细微却又极迅捷的在转瞬间,绕他的身周转了三圈,针尾带的细线,立时收紧,竟勒得理查一时动弹不得。

希雅纤指拉着针线的另一头,怒道:每回都赶着上菜的时候来,你一个王子还来跟我们抢饭菜,到底还要不要脸了?就连一旁素来很善良的伊芙也怒视他,恨恨的收回刚才绊他的那条腿。

理查只是眨眨眼,笑一笑,一道金光就从他怀里飞出来,对着那细线轻轻一咬,理查立刻得了自由,直扑到桌前。

对这番争斗根本不理不睬的大厨,刚好顺手把今天炒的最后这盘菜搁到桌上。

理查已是适时抢到旁边的筷子,姿式居然无比纯熟,也极之正确的连连发起进攻,转眼间,已如行云流水一般,把桌上五个菜全吃了一遍,这才把筷子一放,全身一软的瘫坐下来今天,可算是又活下来了。

  希雅很不齿的看着他:每回都这样,当了强盗再装可怜。

理查对美女的指责不以为然:你明天跟着我办一天的公务试试,这简直不是人受的罪了。

他转头,一脸感激东方,我的小命全靠你救了,要不是天天抱着希望,想要吃你做的菜,我根本支持不过来。

东方对他的七情上脸做张做智毫不理会,自顾自也拿了筷子,夹了菜丝,去喂这时正得意洋洋在桌子上打滚的小乖,再把杯子里的酒喂点给他它喝。

蛇女忍耐不住,从东方的围裙里钻出来,大摇大摆,直接跳到酒杯里,一口就吸掉一半的酒。

小乖大怒,也一跃入杯,于是酒杯里翻翻腾腾,美酒四溢,两个小家伙在有限的空间里,第无数次开战了。

蛇女力气大,小乖速度快,一时间竟也分不出胜负来。

东方也由着他们打,是不是还指点一下,偶尔看到精彩的招术,竟也毫不吝啬的喝一声彩。

难得看到东方这么温馨平和的逗小东西玩,希雅和伊芙都有些愣,理查望着他,眼睛都发直了。

其实,东方最早一反平常肃杀高傲之气,亲自下厨做菜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吓一跳了。

这段日子,关于维克多和东方一战,悟出突破之路的事,四下传的沸沸扬扬。

维克多闭门悟剑,很多人都以为,东方夜一定是跟维克多在一起,研究讨论思索寻找突破之法,谁想得到他静悄悄的销声匿迹,却是窝在东方居里,思考回忆菜式去了。

东方还是蛮喜欢口腹之欲的。

美酒方面,有希雅在,现在已经是没问题了。

但这里的饭菜,比起之前,却实在是差的太远。

哪怕是理查让王宫最好的厨子替他做的大餐,虽说味道也是不错,但是样式却着实是单调。

不是煎,就是烤,要不生拌。

最近他忽然间很想吃以前的菜,既然无处可寻,只得自己动手。

他第一回要求下厨房炒菜时,可真把身边这群人给吓着了。

就算是希雅,当年刚刚从家里跟他跑出来时,曾被他照顾过很久,也只认为,他最多就只会做些野外的烧烤罢了。

下厨?这种事,简直没法跟东方联系起来。

于是,东方做菜的事,就被大家当成维克多悟剑一般的大事,以崇敬的目光加以围观了。

东方杯大家那目瞪口呆的样子看得好笑,他也是个人,没能辟谷之前,也要吃喝拉撒的,没当教主之前,也是从底层一点点拼搏上来的。

照顾自己的各项本事,基本上都还算过得去。

难得他洒脱,也不介意四周一堆人的眼神,直接就走到厨房里去,众星捧月之下,准备做菜。

进了厨房,四下一看,菜板水缸倒是熟悉,可是这其他的……偌大的铁皮箱子一个,下边烧着柴火。

地火盆一处,烤肉架一个,还有那边的那个,是壁炉?东方转了一圈,愣了一愣,终于问出一句话来:锅呢?一群捧月的星星跟他大眼瞪小眼。

锅?炒……东方想问,炒菜的锅,然后突然发现,他并不知道炒这个字,在这边的语言中,应当如何讲。

他本不是那种刻意要面子的人,不懂就问,鸡同鸭讲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炒菜的说法。

菜式生拌的,如果是茄子土豆这类不合适生拌的蔬菜,是先切块进烤箱烤熟了再拌的。

平底锅有,用来煎肉饼的。

稀饭刻意炖,壁炉旁边挂着的那个铁罐子,就是用来推进壁炉里炖粥用的。

圆底的炒锅?两层的蒸锅?那是啥玩意俺们这里没有……众人还在抓耳挠腮的时候,孔拉德已经是两眼放光了:缺什么,我让他们去做!你指点我,给我画图就好!(2010.7.16 10:49 ‰守护天使手打,O(∩_∩)O~)第二百六十五章 五五之数其实东方做菜的水平,和吃菜的水平,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汉家苗家的家常菜他都会炒几个,基本程度,也就是可以做熟而已。

而且他太久没有做过菜了,且这里的锅灶虽能照原样做起来,毕竟很多调料与以前相差的太大,以东方的水准要就着现有条件,做出味道还不错的菜,其实难度还算不小,他出奇的专心致志,一边煎炒炖煮,一边回忆,一边寻找手感,倒是比巅峰强者打架还要辛苦用心,他甚至不愿意分神去给自己布那层护身的罡气,宁可穿起围裙挽起袖子,不避油烟迸溅。

东方挽着袖子扎着围裙,一脸郑重,如临大敌的炒菜样子,实在太新奇,太有趣了,一堆人都如看稀世奇景一般,围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想笑又不敢笑,人人神情极之奇异。

亏得东方夜不恼怒,由着他们随便围观,东方第一次起锅,把菜倒进盘子里时,大家简直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叹,那表情就跟见证了奇迹似的。

而且东方做的菜,居然真的可以吃,第一次的味道虽然不怎么样,卖相也不甚佳,大家还是毫不吝啬的给予赞美,而且看着东方随手拿两根细竹棍尝菜,又觉无限新奇,一番追问之后,也跟着下苦功学了一番筷子。

锅灶垒好没几天,东方渐渐找到感觉了,就可以极其洒脱的炒出翠绿嫩黄的青椒鸡蛋和爽滑的青笋虾仁来了。

先给灶膛里来一记烈火掌,柴火嘭的窜起红炽的火焰,另一只手颠几下锅,片刻一盘青菜就新鲜出锅,那种水灵鲜嫩,可是烤箱里烤熟了的青菜不能比的。

他最初只是自己练习,炒了自己吃,就着美酒下菜,身边有没人陪伴,偶尔登上东方居楼顶看看王都风景,还真有些当年的感觉。

孔拉德派出的胖厨子颠颠的跟在东方身后,顿顿跟着学,东方做成功一个菜他就赶紧记录一个菜,学完之后,把那些最平常最朴素的家常小菜,用金盘玉刀配着,衬上各种华丽的点缀修饰,就成了远隔重洋,有钱也买不到的遥远大陆的神奇菜色,转眼间引领王都风潮,一个个贵族们,排着队来掏钱挨宰。

东方夜乐得这些菜式流传出去。

学的人多了,以后他岂不是走到哪里,都有可能吃到旧时菜式,还不用自己动手。

尤其是像包子饺子这类大费手工的点心面食,如果有人为他代劳,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于是他自己也开始努力回忆思考,试图把以前吃过的各种菜式都记起来,然后摸索着试做出来。

这还真是一样浩大的工程,毕竟吃菜比做菜要容易多了,以前他也没在厨艺上下过什么心思。

他就天天消磨在东方居,每天试着做一两个新菜出来,就着美酒。

希雅和伊芙近水楼台先得月,而理查,那更是每天必到,每回还都狂吃不已,哪怕对着美女也半点谦让也无,二十多年惜花爱美的绅士风度,在东方的几个家常菜前,毁得一干二净。

东方一次的就做几个菜,每回都让理查一个人抢走大半,东方自己不甚在意,希雅可是怒不可遏,就连一向厚道的伊芙对理查德不满,也是与日俱增。

像泉音法修他们,当初在东方的菜第一回出锅时,也曾扑过来狂抢一番,但也不至于像理查这样,天天厚着脸皮上门啊!于是,似这般的阻拦狙击,几乎是每回理查掐准时间,上门白吃时就要上演一回了。

理查德本事虽差,但伊芙和希雅又不能真对他下狠手,外加还有小乖动作如电,次次护着他,东方又一直听之任之,所以每回的拦截,总是以失败告终,只能心痛的坐视理查抢吃的了。

理查却含笑着看东方逗蛇女和小乖。

东方,现在全大陆都在议论你和维克多,全王都人都在传说,你和维克多怎么怎么在为着最辉煌的突破之战做完全的准备。

如果那些眼巴巴等着的剑圣啊大魔导士啊什么的,知道你的准备就是每天做菜,大概会有很多人气得吐血。

理查一边说,一边下筷如飞,吃得一点不耽误,吐字还能如此清晰,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学到的本事。

一桌子才四五个菜,哪里经得起理查这般吃法。

二女手忙脚乱的争抢起来。

奈何她们使起筷子,那灵活度连理查德一个零头都比不上。

只觉这两根细木棍子无比麻烦,气得急了,拿出早备好的刀叉,照着老习惯叉叉叉叉,和理查争抢。

东方先是看二女笨手笨脚的把各筷子使得像粗重棍子般麻烦,又见她们拿起刀叉,别别扭扭的对付桌上几盘菜,不觉好笑。

二女又急又气,希雅横了他一眼,怒道:这都多少回了,你还要由着他到什么时候?东方拿着酒杯,浅斟慢酌,笑道:继续打吧,我正愁没有好戏下酒。

他这一幅事不关己春看热闹的模样,反倒让大家没了争斗的兴致。

理查倒是得寸进尺,得意洋洋的挥着筷子说:我的手就是比你们巧,学的比你们快,人太聪明了,我也没办法。

希雅和伊芙虽是多有愤愤之色,居然还真没办法反驳他。

同样是很有兴趣的跟着东方学用筷子,理查就是比你们学的好太多。

其实东方比我的手还要灵巧。

你的箫就吹得比我的琴好听,你的画……风格虽然很奇特,但水准也不在我之下了……理查眼睛闪亮的看着东方,充满了祈盼,找时间我们交流一下绘画技巧吧?既然你肯让这里的厨师跟你交流菜式,为什么就不能跟我研究一下两种绘画技巧怎么兼容并蓄,各取所长呢。

这话理查也提过很多遍了,东方都懒得理他。

肯应酬东方居的厨师,是希望他们能做出跟自己一样,甚至更好的菜,以后凡有东方居之处,就能享受到好酒好菜,岂不惬意的很。

可画技,就算传遍天下,他也不会走到一处地方就找人画张像啊。

那他有什么必要跟理查合作呢?理查是真郁闷啊。

跟东方深入交流,找寻共同的话题,努力探讨一个目标,这是多美好的事啊。

以前只有维克多一人有这种待遇也就认了,人家毕竟是剑圣。

可凭什么东方居里那个又矮又胖的主厨也能享受这种待遇,他这个跟东方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却不行?希雅冷冷问:不是张嘴闭嘴的说很忙吗,怎么倒有空研究画画?就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才要找点别的事调剂一下心情,否则我简直要发疯了。

理查郁闷了,你知道维克多把军队一交,把消息一传,我压了多少事在身上吗?想起近日的麻烦,理查忍不住埋怨维克多:我当初虽知道,这个事可能会震动天下,可也没想到,阵仗会这么大。

几乎全大陆的巅峰强者,都跑来凑热闹了。

你不是他们,你不会明白。

东方微微一笑。

非登绝顶之人,怎知徘徊高处几十载,五路可行的无奈。

伊芙也在旁边问:东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跟维克多打啊,关于你们要决斗的消息,可是传得轰轰烈烈,听说现在山谷那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知道多少人,吃饭喝水都不离开,就是怕错过你们这一仗呢。

理查也点点头:是啊,那些巅峰强者们虽然没开口催促,心里肯定也一样着急。

毕竟维克多宣扬的是,他跟你比武后有了领悟,并确信下一次跟你决斗时,有几大可能晋级的。

等到他准备好。

东方淡淡说。

维克多需要足够的时间精力,来把前一段时间,二人无数次交手中所得的一切,慢慢感悟体察,融于剑中,当他的,心,神,剑,身,都达到巅峰,且对晋级,真正充满强大信心的那一刻,他二人毫无保留的放手一战,方有真正可能突围千百年人类的极限,而达到剑神的境界。

东方慢悠悠的吃两口小菜,喝两口酒,若有所思,连蛇女和小乖已经从桌上打到桌下,也没去注意。

其实有一件事,他和维克多都没有告诉大家。

当他们以最巅峰的状态,完全尽情尽兴一战时,恐怕根本无法留手,也不会希望对方留手。

不是那样的生死胜负之境,不是真正的危机恐怖压身,突破二字,又从何谈起。

到那时,分的不止是胜负,更有可能是生死。

以他和维克多的恐怖杀伤力,若是全力出手,别说是安东尼这个九级牧师,就算是教皇亲自守在旁边,也未必来得及救。

理查看东方慢悠悠夹菜,慢悠悠吃,很是享受,悠然出神的样子,忍不住举起筷子,灵巧的夹起东方刚刚下过筷子的肉丝,微微一笑。

东方喜欢的这种吃菜方式,其实是不符合他们的习惯的。

这么多人,全在一个碗里吃菜,筷子来来去去的飞舞,光想一想,就觉得很不舒服了。

然而,跟东方坐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这么吃着饭,抢着菜,看着彼此在同一个碗里吃着相同的菜,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温馨之意。

希雅看看同时有些出神的两个人,微微有些担忧,却又一笑问:维克多真的能突破吗?他有多大把握?东方随口道:应该连五成都不到吧。

理查差点跳了起来:五成?维克多和我说的时候,可没说他只有五成不到的把握啊!那个时候,维克多的语气,可是要多自信就多自信的啊。

现在这么传得天下皆知,大陆震动,这么多人都专门赶过来了,他若是失败了,可怎么交代?东方看了理查一眼:剑圣们也许会失望,但是他们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

只要他们不说话,其他人的声音,也就不需要在意。

事实上,维克多最近一直在他们上次打架的那个山谷里,不是因为那里最合适顿悟,而是因为他没地方住了。

在维克多把自己有可能晋级的消息传出来的当天,维斯另两位剑圣就联袂来拜访了维克多。

维克多也毫不藏私的把自己和东方作战时的种种心得体会复述出来。

然后三人互战,借剑而明悟,三个剑圣在维克多家里斗气纵横的打了一架的结果就是,堂堂大公府主人的居所,就此夷为平地。

房屋,家俱,树木,院墙,山石,什么都用的都没剩下了。

鉴于要来找他交流的剑圣还会有很多,而维克多的宅院却没有那么多个。

家里的房子再多再大,也经不起这种交流法。

于是他打包去了山谷,那处撒谎凝固有他以前和东方交手留下的痕迹,在这里向别人解说,也更容易一些。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知死活东方每天窝在小厨房里,琢磨出两三个菜来下酒,维克多每天窝在山谷里,风雨无阻的轮流喝剑圣们打架切磋。

这几天,维斯王都的所有剑圣都已经去过小山谷,客客气气的拜访过他了。

维克多一次次把自己的感悟坦然相告,在一次次重发和东方交战的细节之中,他的理解和明悟也更上一层楼。

来拜访的剑圣尽展所能,和他对战,借此让彼此的感受相通,让维克多借他们的力量,迅速而深刻了解各家所长,以助他融会贯通。

国家的区别,种族的区别,人心的妒忌和仇恶,对自家绝技的保护和隐藏,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种种警惕,在这互相交流,拼战互悟的时候,都暂时被放了下来。

每一个巅峰强者,都在尽自己的一切力量,渴望着让这一次维克多的突破能够成功。

这不是在帮维克多,这是在帮他们自己。

只要维克多能走出这条全新的道路,他们就一定能跟得上。

去过了山谷的剑圣们,自己也都有极大的收获。

从山谷回来后,每人都会闭门苦练苦思数日,然后境界都略有提升。

只不过,这种进步,依然还停留在剑圣这一层的力量里。

他们并没有找到那条路,甚至连那门缝里隐约透过来的光芒,都看不到。

所以,如果维克多失败了,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那条门缝,狭窄到什么地步。

剑圣们也都在寻找东方,期待能和他打一架。

但是能知道他去处的所有人,从国王大主教到法修泉音理查维克多,都是有志一同的绝对保密,坚决不告诉任何人东方就在东方居里联系做菜,坚决不让东方有机会和任何人动手。

要是让东方出了手还了得?他下手会注意轻重吗?国都里要是添上几十位鼻青脸肿,肋碎骨折,满心怨愤的友国剑圣,理查等人哭都要没处哭去了。

不过,这场大热闹也是有不少好处的。

比如说,以前东方居还只是名扬维斯,可现在,听孔拉德的口风,东方居开遍大陆七大国,那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说起东方居的扩张,希雅笑吟吟的,伊芙也兴奋的两眼亮晶晶。

她们都知道,以东方的性子,不可能永远留在维斯。

总有一天,他要游历大陆诸国。

东方居如果能开遍大陆各处,那不管隔了千里万里,天涯海角,东方都可以喝到希雅酿的美酒了。

理查也笑道:就是你们那个歌舞团,现在也是炙手可热,名言全大陆了,以后去任何一个国家表演,人家都会大力欢迎的。

东方却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怎么,有什么不妥?希雅低声问。

东方还不及回答,外头忽隐隐传来些骚动混乱的声音。

这是一处独立的院落,院里院外都没有闲人,东方居里,除了胖厨师之外,其他人都被严厉的命令不许靠近这里,所以,一时间,希雅和伊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略一凝神,这才说:有人闹事。

这里三个人对他层出不穷的本事已经麻木了,对他这种非凡的耳力,连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希雅瞪了理查一眼:有空天天跑来抢吃的,没空好好管管王都的治安,都有人在东方居闹事了。

理查很委屈:这能怪我吗?现在王都里这么多彼此看不顺眼的强者,出事时正常的,不出事才是不正常的呢。

到现在,王都没出现大的骚乱,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普通剑士,是一个贵族,而且似乎不是维斯人。

东方徐徐把他听到的动静,择要简述。

最近涌进维斯的人流中,也包括身份大小高低各异的许多外国人,偶尔冒出一个外国贵族不是什么稀奇事。

所以理查笑说:大概这别国来的家伙,根本不知道东方居的背景,这才敢闹事。

希雅和伊芙同时白了他一眼。

二女走到门口向外张望聆听,混乱是从接待贵族们的三楼传来的。

那里可不是有钱人就能上的地方。

如果没有本地贵族常客带着,哪怕是异国来的贵族,也不会放行。

至少他知道东方居有个无比美丽的老板。

东方听着远处传来的动静,忽然微微笑了起来。

希雅一怔,终于说:我去看看。

伊芙也急忙说:我陪着你。

东方居太久没出过事了。

内部的管理,有孔拉德定立的严格细致的规章,从不曾有丝毫混乱。

而外部,希雅自己是侯爵继承人,背后屹立着东方和维克多这两大超级强者,又有维克多和理查德势力全力支持,就算是国王或大主教,也未必敢在她的地盘闹事。

所以混乱刚起时,二女还都很轻松,以为不用她们出面,就自然会平息下去。

但是东方转述情况时,语气悠然,神情竟带些有趣好笑的表情,到让她们惊异起来。

看样子,情况似乎有些特别啊。

理查兴致盎然的望着她们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跟去凑热闹了。

他是王子,又暂时兼管着王都治安。

只要一露头,就必须以官方身份出面,那就什么热闹也看不成了。

而且,这里有东方的顺风耳在,好戏一样不会错过。

能这样,跟东方单独坐在一处,偷听有关美女的热闹事,这淡淡刺激,淡淡欣悦的感觉还真是很奇妙。

三楼的走道上挤满了人,各个包厢,雅间里的贵客们,都挤了出来,伸长了脖子在看热闹。

东方居的侍者们,围成一圈,对着里头的客人又哄又劝,却是没敢伸一个手指头。

整个包厢的大门都被踹倒了,里头时不时传来各种重物撞击,砸破的声音。

那明显喝醉了,大舌头还带着一些远方强调的声音,越来越高。

去,快去,去把那个叫希雅的女人给我叫出来。

我堂堂阿诺尔子爵大人赏脸来她的地方,她是老板,还敢不来亲自接待吗?摆什么架子,快给我出来!接着又是一阵乒乓乱响。

子爵阁下,希雅小姐也是侯爵千金,我们……应该对美丽的贵族小姐给予尊重。

带点惊惶的劝解声,说话都有些结巴。

什么侯爵千金?祖上不过是个酿酒的。

这样传下来的爵位,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随着咣当咣当的声音,那带着醉意的叫嚣越来越响。

四周东方居的仆役脸上都露出愤怒的表情,走道上挤着看热闹的贵族们发出低低惊叹,彼此传递着眼色。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敢在东方居说这种话?王子殿下可是天天跑东方居的,希雅小姐随便告一状,谁能吃得消?更不要说那位一直不见踪影的东方,说不定也在东方居呢?那可是位连公爵的女儿也敢随便杀的人。

这位阿诺尔子爵,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就算你是奥撒兰的使团成员之一,就算奥撒兰现在是天下第一强国,你就敢在东方居撒野?那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连公主他都随便杀,何况你一个子爵?大家低低议论着,说起阿诺尔时或激愤,或不平,更多还是幸灾乐祸。

无论怎么说,一个外国的贵族跑到维斯的地方指手划脚砸东西,身为维斯人,都不会舒服。

出了什么事?清悦的声音响起来。

围在门前的东方居仆役,立刻整齐的向两边让开。

看热闹的贵族们也立刻瞪大眼望过去。

明明整个走廊挤了不少人,愣是谁也没发现,东方居的两位女老板是怎么忽然间出现的。

大家无不兴奋。

能这么近距离看绝色美女的机会可不多啊,以希雅的身份,东方居还难得有分量够的贵客,值得她亲自出面接待呢。

大家这么一闪一让,里头雅间的情形就显出来了。

偌大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一片狼藉。

桌翻椅倒,金盘玉壶,全部打翻在地上。

能碎的都碎了,不能碎的也都踩扁了。

墙上的画轴被人扯坏,房里的雕像,饰物,都被推倒砸碎,成了一堆垃圾。

本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就算各式东西都倒了,也不会有什么破损。

但这次破坏的人肯定是下了狠心,估计是拿着各式物件,相互大力乱砸,不把每样东西,砸破砸碎就不罢手,这才有了这一地混乱。

伊芙脸上也出现怒色,望着屋子纠缠的几个人。

希雅则是脸色不善的冷笑了一声。

不是刻意破坏,根本到不了这一步。

他不会愚蠢到相信,这只是一次偶然的醉酒闹事而已。

一个年轻的贵族,穿着无比花哨的衣服,全身上下,袖子,衣摆,领口,各个地方的花边花结,累累赘赘,数不胜数,长长地假发,生冷刺眼,厚厚的粉,擦得满脸都是。

却还是掩不住喝的通红的脸。

这算是年轻贵族们比较常见的打扮,越是风流自赏,自以为英俊,衣服上的花边饰物就越多,脸上的粉就越厚。

当年理查也没少装模作样,如此打扮过,只是自从碰上东方之后,一身装扮就日渐干净利落起来了。

那贵族醉的手舞足蹈,一边大力挣动,一边用力喊着:放开,放开,让希雅出来给我看看,是不是像传说的那么漂亮。

要真是够美丽,我也不会吝啬的,有我在,以后就用不着,一个贵族小姐,辛苦出来开店赚钱了。

虽然祖上不过是个酿酒的,总还得有点贵族的样子才好吧。

他越说这醉话越是得意,拼命按着他,拉着他的那个中年贵族越是满头冷汗。

他已经发现了希雅就站在门口冷眼旁观,平时能有机会近距离看到这样的美女,不知多高兴。

此刻却越发的紧张焦虑。

心里那个后悔啊。

好端端,跑来巴结这个外国佬干什么?掏钱请他到东方居,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得罪了希雅就等于得罪了维克多,得罪了东方,得罪了未来的国王,天啊……这个倒霉的家伙简直要晕倒了,而阿诺尔挣扎的越发用力,他快拉不住了,只是拼命向一旁一个护卫模样的人猛使眼色。

那护卫衣饰平平,容貌普通,只是神情十分平静。

整个房间都乱成这副样子,阿诺尔闹事,也闹得这边天翻地覆,他却由始至终,木然按剑而立,连眼皮子也没动一下。

哪怕可怜的比斯利伯爵大人使眼色使得眼皮都抽筋了,他也只当没瞧见。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套中有套希雅冷冷看着那两个纠缠撕扯的所谓贵族老爷,冷冰冰的开口:我就在这里,阁下自己过来看吧。

醉的迷迷糊糊的阿诺尔子爵大人扭头望过来,一看到希雅,即刻两眼放光,猛的一推,竟是如凭空生出神力来一般,把一只同他纠缠的那位倒霉的东主,比斯利伯爵,给推了开去,然后歪歪扭扭向希雅走去。

人还没走到希雅面前,眼睛都眯缝起来了,嘴里的酒气已是熏人欲呕。

真的比传说还要漂亮三分,美丽的小姐,你应该在我为你修建的花园里,享受生活,而不是在这个鬼地方应付客人。

难得他一副醉相,眼睛却还清澈,说话倒也条理分明,只是酒气实在太浓,希雅和伊芙都被熏得皱眉后退。

看起来,这自然是两个可怜的女人,被毫无风度的酒鬼给吓着了。

阿诺尔子爵得意洋洋,乘着酒兴,居然伸手来拉希雅。

希雅美眸一冷,眼中怒意隐隐,指尖已扣了飞针,四周的东方居侍者们也是哥哥脸色大变,就待不顾身份之别的冲过来,就在这一刻,怒骂声四起,各种金光,银光,白光连山,呼呼声中,十几件小东西扔了过来。

那一直肃立不动的护卫应声按剑欲动,可一看清扔过来的是什么,却又皱了眉,苦笑一声,把剑柄松开了。

扔过来的,是十几只款式质地各不相同的手套。

贵族们的手套花样一向很多,有金丝的,有银线的,有镶着宝石宝珠的,还有的贵族,本身就是骑士,手套会缀上厚重的层层金片,当做手部护甲来用,总之分量都不轻。

这哗啦啦一阵手套雨下完,可怜的阿诺尔子爵大人,额角青了一大块,脸上肿了个包,鼻子也受了重击,鼻血唰的就流下来了。

阿诺尔子爵本来就醉了,再被这四下的手套一打,一时晕头转向,两手不知捂哪里好,脚下发软,立时跌了个四脚朝天。

四下里还有一群人在怒喝。

决斗!决斗!为希雅小姐的尊严,我向你提出决斗!围观的贵族们,一个个亢奋的大喊大叫起来。

希雅可是王都最受欢迎的美女,娶到了她,不止娶到了维斯第一美人,也等于同时巴结上维斯未来的国王和最出色的剑圣,外加跟东方也可以建立良好关系,同时还能发一笔大财。

几乎所有未婚的贵族都想要追求她,都绞尽了脑汁想要追求她,讨好她。

一个外国来的区区子爵,就敢当着他们的面,表示想把这样一个美女弄到他自己的花园去?维斯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贵族们,谁能受得了。

奥撒兰的人,怎么能到维斯来羞辱尊贵的侯爵小姐,是该让他们见识见识维斯的勇士了!希雅小姐受到的侮辱,只能用血来洗清!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在意奥撒兰帝国的强大了。

贵族们为美丽高贵的女人而决斗,一向是佳话,是风尚,就算是奥撒兰的皇帝,也不至于煞风景的用权力干涉影响这种事。

更何况还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向美丽的希雅小姐表达他们的爱慕之情,以及可以为她而不惜生死的勇气呢?一片同仇敌忾的怒吼声中,人们手舞足蹈着向前挤,唯恐声音不够响,动作不够激烈,态度不够坚定,无法给希雅留下深刻的印象。

被一堆手套砸倒的阿诺尔子爵慢慢站了起来。

这一跌,倒像是把他的酒全跌醒了。

他不慌不忙的弯下腰,把手套一只一只的捡起来。

许多人嘿嘿冷笑的看着他,这个人醉晕了,他还以为自己是维克多,可以眼也不眨,答应十多场决斗吗?按照规矩,我是被挑战者,我有权力决定决斗的时间地点,对吗?阿诺尔子爵慢条斯理的声音证明了他绝对清醒。

对,都由你定。

众人异口同声的喊,不少人心中还在暗笑,没准这个醉鬼是打算把时间定在十年后,把地点定在奥撒兰呢。

然而,阿诺尔子爵的声音下一刻就响起来了: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众人反倒一怔,刚才热火朝天的情形忽的沉寂下来。

过了一会才有一个拥有五级骑士称号的贵族大步踏了出来。

贵族们一向好逸恶劳,喜爱享受,五级骑士,已经是这里一堆护花使者中,最高的阶位了。

他高昂着头走出来,简直是用下巴在朝阿诺尔子爵说话:你的剑呢?乌诺!阿诺尔子爵拖长了声音叫。

一旁的护卫,大步行来,走到他身边立定。

阿诺尔子爵一拍他的肩膀:这就是我的剑!众人一怔,那护卫已经抽剑出鞘,平静的对着敌手举剑行礼:奥撒兰帝国九级剑士乌诺,请指教。

四周死一般寂静。

贵族接受决斗后,确实可以让自己的骑士代战,但是……九级剑士……一个九级剑士给区区子爵当护卫?奥撒兰帝国的九级剑士都是大白菜,随便一个贵族就能配一个吗?那可怜的五级骑士脸都白了,手里的骑士剑差点没拿住,明知弱了气势,还是迟疑着问:你是九级剑士?乌诺平静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徽章戴在胸前。

刚才扔出手套的贵族们已经开始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有人低声嘟哝:有九级徽章为什么藏起来,藏头露尾……话犹未落,一股浩大肃杀的斗气直压过来,竟是逼得人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干向后退的贵族们也被这斗气逼得气也喘不得,动也动不得,仿佛只要多走一步,多哼一声,那可怕的力量,就会立刻压下来。

阿诺尔子爵悠然说:各位是不是打算说,如果乌诺带着九级徽章,你们随便我说什么,干什么,也绝不会为希雅小姐出头了。

众人的脸,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通红,竟是谁也接不得话。

阿诺尔子爵却再无理会他们的兴趣了,只冷冷道:既然决斗的约定已经达成,那就完成它吧。

他冰冷的目光扫向四周,而所有扔过手套的贵族们,都是手足冰凉。

不少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呆呆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比斯利伯爵。

人是你请来的,你总得想办法收场吧?比斯利伯爵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咳嗽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阿诺尔子爵阴森森的目光扫过来,这位维斯伯爵立刻一缩脖子,往后退了。

阿诺尔子爵冷笑一声:你……他一指眼前那个呆若木鸡的五级骑士,你是第一个,然后……你错了,第一个是我!清脆如铃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希雅在一众贵族大老爷们愕然的目光中泰然转身。

她虽然也是个贵族小姐,但从来就不喜欢小姐们常佩戴的那些多余的配饰,此刻自然是不能立刻从身上找出一只手套来。

然而她从容招招手,一个侍者立刻便走到她的身边。

手套给我。

所有侍者都戴着雪白的手套,此时他立刻应声脱下,奉给她。

希雅轻轻一甩,把手套扔向阿诺尔子爵:你侮辱的人是我,以及我的祖先和家族。

既然这是我的事,那么,我对你的挑战,自然应该是最优先的。

这可以说是扔向阿诺尔子爵的,最没杀伤力的一只手套了。

然而一直泰然以对的阿诺尔子爵,却终于露出震惊之色。

在世人心目中,下雨始终是个柔弱的,高贵的美女,应该被男人呵护,被勇者保护,有什么事,自然有人争着为她出头。

结果她却像一位女骑士一样,决定用自己的力量洗雪侮辱,却真是让人适应不过来。

  阿诺尔子爵刚才虽然很嚣张,但这样一个让人不忍加一指于身的美女站在眼前要和九级骑士决斗,却还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下令了。

一旁的乌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刚才他的斗气威压四方,离得最远的贵族都吓白了脸,可是就在眼前咫尺之距的两个女人,连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弱女子啊。

但纵然如此,他一个堂堂九级骑士,真要跟一个阶位全无的女人决斗……他一时好爱真有些进退两难,只得僵在那里,听阿诺尔子爵的决定。

阿诺尔子爵乱咳一声:希雅小姐,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一直保持沉默的伊芙平静的看着他开口了: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阿诺尔子爵忽的暴怒起来了。

闭嘴,丑八怪!其实,伊芙并不丑,只是长相平平而已。

但一直站在希雅旁边,被希雅的美丽艳光一照,就显得实在是过于平凡了。

阿诺尔子爵对希雅,还有一些怜香惜玉之情,不会太过分。

对于平民出身的伊芙,确实绝对不留情面的。

他自进东方居以来,自觉每一步都十分成功,一切都在掌握中,忽然间被希雅出人意料的行为打乱阵脚,正有些慌张混乱,再被伊芙这一质问,立时就爆发了。

伊芙只是不快的皱起眉头,希雅却是立时大怒:该闭嘴的是你!指尖微弹,飞针如电般弹了出去。

旁人的目光根本来不及捕捉细小的针影,但一直注意着她的乌诺却立时出剑一斩。

剑针相交,叮的一声脆响。

第二百六十八章 以牙还牙剑挡住了针,针却也扎穿了剑。

双方都是一惊。

百炼精钢的剑,加上强大的斗气,竟被这小小一针扎出洞来,但凝聚希雅精深真力的一针,却也只是把剑身扎出一个洞就已力尽,再要穿剑而出,伤及乌诺,却也是不可能了。

希雅右手五指微动,一转一弹,线牵针走,一根小小飞针,竟在细细丝线的牵引下,旋出轻灵玄妙的轨迹,倏忽前后,上下飘飞,竟似幻出万千针影,绕着乌诺飘飞不已。

乌诺神情凝重,根本不理那万千针影的虚像,只冲着那跟根长长细线,不管不顾的挥剑斩落!希雅脸色一变,猛的转指收针,藏在袖中的左手一震,竟是同时射出十几根针来,只有四根有线相连,飞腾闪转,来去倏忽,其余皆是当暗器一般射出,却又急劲狠绝,角度刁钻,或是直射各处要害,或是彼此飞撞又换了角度重射,或是射入地板,又穿出地板,奇绝怪绝,花样繁多。

乌诺面色平静,剑转如风。

真论起实力来,这些花哨手法,怎么样也胜不过一个九级剑士,但在此之前,乌诺还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用针和线做武器的这种战斗方式,一时有些出乎意料。

但他镇定平稳,剑势守得滴水不漏,渐渐适应了这些飞针变化,心中也暗暗赞叹。

这种以细针为武器的战法,轻巧灵动,极为贴别,自由来去,杀伤力极大,若是猝不及防之下,就是出色的强者,也不免吃上大亏。

而且聚力于一点,连斗气也无法阻碍半点,偏这力量十分奇妙,既不是魔法,也不是斗气。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独属东方一门的武功?他又是震惊,又是好奇,借着缠斗,努力观察体会希雅这种全新战法的特征。

这位小姐,也真是位极出色的人物了。

可惜啊,可惜你一出手,就碰上了我。

他在心中微微冷笑,剑势陡然转快,再不留手,可听得叮叮之声不绝,转眼间,十几根针都被击落。

可就在同时,一声惨叫,响在旁边。

乌诺一惊望去,却见一根细针,带着黑色的丝线,已经从阿诺尔子爵的两颊穿过,再把上下嘴唇穿了好几道,生生把一张嘴给缝起来了。

希雅的五指牵着丝线的另一端,悠然道:我说过,该闭嘴的,是他!从一开始,希雅就没打算跟一个九级强者硬拼到底。

她要做的就是惩罚阿诺尔子爵的出口伤人,顺便狠狠扫一扫乌诺这个所谓护卫的脸面。

她右手发了一根针,左手却打出了十几根。

但真正的杀招,却还是右手最初发的那根似乎被乌诺击得飞躲不迭的针。

其他那些飞来闪去的若干飞针,全都是花哨样子,目的就是耀花所有人的眼。

她已经算过,乌诺虽是九级剑士,但初次面对自己所用的这种全新的武器,全新的战斗方式和力量,必然会有意的放慢速度,收敛剑上的威力,延长交战时间,乘机对自己的飞针术加以熟悉了解。

而希雅右手的针就在一堆人眼花缭乱,盯着漫天针影时,悄悄射出。

她左手十余根针,使得寒光闪闪,风声劲疾,右手这一针,却是悄无声息,因为过于细小,不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连银光都看不见。

就算是乌诺,身为九级强者,也要事先注意希雅,才能及时发现飞针,何况阿诺尔子爵此时也和别人一样,全都只顾着瞪大眼,看乌诺在无数银光中闪展腾挪。

等他忽觉两颊一痛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那飞针已是无比灵敏来回穿梭,转眼间,就把他的上下唇,缝的结结实实。

乌诺反应极快,反手一剑向前挥去,剑势离着尚远,强横的斗气已是摧枯拉朽而来。

虽然不知道,希雅是用什么奇异的力量,通过那些柔软的线,控制着飞针,但只要一剑斩断了丝线,自然就能解了阿诺尔子爵的困境。

希雅不慌不忙,眼也不抬一下,只漫不经心的勾了勾手指头。

阿诺尔子爵大大吃痛,身不由己向前走了两步,因为被丝线牵着,整个脑袋拼命向前伸,屁股就很自然的往后撅着,看起来竟像一条乞怜的狗。

他想惨叫,又叫不出声,只能用鼻子哼哼,那样子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他的剑碎块,但明显,希雅那奇异的力量发力更快,在他一剑斩断丝线之前,下雨能把阿诺尔子爵整张嘴唇全撕下来。

虽然这并不算什么太严重的伤,有一位高级神官,就能很快治疗如初。

但堂堂奥撒兰的贵族在维斯国,当着二十多个维斯的贵族,被一个连位阶都没有的女人,随手撕掉整个嘴唇,落得丑陋如鬼的下场,那却是太丢脸了。

乌诺眼神冰冷的看着阿诺尔子爵犹如一头被拴了鼻环的狗一般,毫无反抗力的被希雅那纤纤手指就这么勾着,冷冷说:希雅小姐竟然如此侮辱奥撒兰的贵族!希雅漫声说:既然阿诺尔子爵可以侮辱我这个人维斯贵族,那么,想必他不会介意我照样回报他。

乌诺冷冰冰的说:希望你真的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有什么后果?希雅笑颜如花,是伟大的奥撒兰皇帝,会为阿诺尔子爵有失身份的行为撑腰,还是现在维斯王都的奥撒兰的剑圣和大魔导士们,会为此出面对付我?乌诺默然无语,奥撒兰的势力虽强,也不能真的在各国高手齐聚的维斯王都横行无忌。

阿诺尔子爵也只敢借酒装疯而已。

就算以自己九级剑士的力量威慑欺辱其他贵族,也只是巧妙的利用了默认的决斗规则。

而一位贵族出言不逊侮辱了一个高贵的女士,最后却被教训了,除非皇帝陛下和剑圣大魔导士们都不要脸了,否则绝对不会为这种事情站出来说话。

就算是自己,现在拿把剑对着希雅,都是进退不得,左右为难。

跟这种身份高贵的绝世美女打架,打赢了都落一身不是,又不能下狠手,真要把她伤着了,那更是千夫所指,万目所视的恶棍了。

可万一要是失手吃了点亏,就是丢脸到家,一辈子也洗不清的耻辱。

他沉默了一会,才沉声问:你要怎么样?道歉!希雅平静的说,你和他,同样正式的,公开的对我道歉,并承诺收回你们说过的所有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要告诉我,你只是个护卫,主人的出格行为与你无关。

我确信,你这位堂堂的九级剑士,论起身份,也许比这位子爵大人更高。

乌诺冷着脸,看看一直弯腰撅屁股,鼻血唇血一块流,可怜巴巴望着他的阿诺尔子爵,终于叹了口气。

子爵大人今天喝多了,做的事说的话确实很过分,本就应该道歉的。

他向希雅走近数步,然后慢慢弯下腰:这次的事……剑势疾起,斗气呼啸,他人随剑走扑了过来!这次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的动作,比声音更快,何况这是双方距离如此之近,只在交睫之间,剑势已落。

这一次,他攻击的不是希雅,而是伊芙。

贵族们的绅士风度从来只针对出身高贵的美女,一个长相普通的平民,无论生死,都不能成为指责一个九级剑士的理由。

何况,他也并没有杀心,如此狂猛凶悍的一剑,只是为了震慑人心而已,他的目的,只是制住伊芙,到时候跟希雅一人手里控制着一个人质,他也就不落下风了。

所以,这一剑劈得势无可挡,哪怕伊芙扔出多少花哨的细针,他也不理会了。

然而,伊芙只是不慌不忙,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黑色的短棍,毫不退避,绝无半点花巧的抬手一挡。

那短棍是理查派人搜寻来的乌金制成,特意为伊芙量身订做的。

小小一截,已是奇重。

其实以伊芙的无比神力,最适合用的是粗长铁棍,横扫竖甩,就是万夫莫挡之威。

但那些长武器太扎眼,远远不如这小小一根棍子,可以这样轻轻巧巧,为人所不知的一直带着身上。

这极沉极重的乌金棍狠狠的砸在迎面劈来的剑上,两股力量,猛然对冲在一处。

乌诺身为九级剑士的斗气,自是极之强大,但他要留着活口当人质,自是不可能全力把斗气压下去。

伊芙却是一向拙于招式机巧,临敌从来是规规矩矩,全力以赴。

她那一身恐怖的内力,可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才被东方把人体的所有潜力都激发出来的,这内力浩荡宏恢,丝毫不让顶尖的斗气。

此消彼长之下,乌金棍和长剑交击,发出的竟是如击败革,极沉闷的一声响。

然后,乌诺猛的倒翻出去,人尚在半空,他手里的剑,就已寸寸折断。

人们呆呆看着这个在交睫间,倏进又倏飞的九级剑士,一句话的功夫里,胜负已分。

乌诺翻身落地,脸色已是一片苍白,右手垂落在侧,滴落的鲜血尤其触目惊心。

人们注意到他手掌的姿式有些奇特的扭曲,他真个右手的骨头,竟是断了数段。

楼上一片寂然,维斯的贵族们纵然大大出气,却也震惊得连喝彩叫好都忘了。

两个连位阶也没有的女人,就这么轻轻松松,似吹口气般打残了一个九级剑士吗?众神啊!阿诺尔子爵更是脸色惨白的不似活人,看着希雅和伊芙时,就像看着两个鬼怪。

天啊,光知道这两女人有个超恐怖的朋友,却原来,只她们两个自己,就已经很恐怖了。

一时间,他欲哭无泪。

吩咐他来这闹事的人,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情报给漏下来不说呢?第二百六十九章 以短击长面临惊变,最镇定的反而是乌诺本人。

虽然他握剑的右手,暂时残废,无法使用,战力已然大损,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激烈的表情,而只是目光冷冷,死死的盯着伊芙和希雅,眸子深处,终是掩不住的不平与不甘。

换了谁,碰上这种事,都没法甘心的。

以他的能力,如果放手一战,公平比试,是绝无可能吃这种大亏的。

奈何他策略错误,显示跟希雅比机巧,后是跟伊芙比勇力,两回都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而且两回都有所保留,没有尽力发挥,结果两回都输的一塌糊涂。

现在手骨断裂,无法正常用剑,自然就更没有扳回的机会了。

希雅依旧是微笑:我还是那句话,你们道歉,一切,就这么算了。

————————————————————————————————痛快,太痛快了!理查激动的直拍桌子,把手都快拍红肿了。

他兴奋的一把抢过摆在东方手边的酒壶,一连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一连干尽三杯。

什么天下第一强国,就敢在我们的地盘上这么嚣张?希雅和伊芙教训的太好了!东方耳目灵敏,听风辨声,对于楼上纠纷始末,犹如亲见。

随口断续的解说几句,理查听明白后,高兴地整张脸都在发光。

扬我国威,壮我志气,好!好!东方不以为然:就这么点事,至于拔到那么高,真是无趣。

理查毫不气馁,照旧兴高采烈:虽说这事,奥撒兰应该不好意思追究,但我们也要防着,无论如何,先确定她们这么干的正义性,公理性,万一奥撒兰闹起来,我们能站得住脚,再往外一宣传,维斯的人心都会向着她。

东方才没兴趣理会他那一肚子的雄心壮志,慢悠悠把从桌上打到地上的蛇女和小乖捡起来,用筷子一边一下的敲他们的脑袋。

小乖躲得飞快,蛇女却木呆呆,挨了打也不知道疼,看的东方都忍噤不住的笑。

既然前头胜负已分,结局已定,如不发生什么大的变故,东方自然也就懒得再凝聚心神去偷听了。

理查见他不打算再转述二女如何善后,阿诺尔子爵和乌诺是不是肯服软认输,不免有些失望,却又笑笑说:真看不出,希雅和伊芙出手这么干净利落,一人废掉一个。

我以前一直担心她们心太软,下不了狠手。

东方淡淡道:就是因为心太软,才要下狠手。

她们是拼着得罪人,在保那两个家伙的命。

理查先一怔,继而剑东方手中徐徐把玩着酒杯,唇边冷冷掠起一丝笑意,立时明白过来了,脑门上冒出两滴冷汗。

阿诺尔子爵如此侮辱希雅和伊芙,以东方杀人如麻,又偏激护短的性情,是必下杀手的。

阿诺尔子爵借酒装疯,希雅出手反击,这冲突都限制在贵族们默认的游戏规则内,无论谁胜谁负,双方背后的势力,都不好出面。

如果东方直接出手把那二位给杀了,那引发的麻烦,可是比天还大了。

幸好,幸好希雅和伊芙反应快捷,先一步狠狠教训阿诺尔子爵,又废掉乌诺的战力,东方消了一大半气,自然也就不好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再出手。

异常的大祸就消匿于无形了。

他看看悠悠然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只和蛇女小乖逗着玩的东方,苦笑一声,叹口气:其实,他们玩这种手段,应该是为了逼你出头。

各国的使臣都想找到你,让你和他们的剑圣比试打架,看他们的剑圣能不能也和维克多一样领悟晋级的道路。

只不过,也只有奥撒兰帝国,才有气魄直接上门,欺负你的朋友。

东方头也不抬:维克多跟我打了半个月,一天最少被我打败十回,每回都是鼻青脸肿,肋碎骨折。

那些剑圣们,如果有谁受得了,有谁坚持的下来,其实我也不介意再多揍几人。

理查干笑复干咳。

其实,东方,我一直很好奇,你不是一向想找巅峰强者打架的吗?可为什么,这次这么多剑圣想把你找出去交手,你却只埋头躲在这里?东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不正是你们的愿望吗?理查讪讪然:我们确实在尽力阻碍你们会面。

但是你向来不理会旁人干涉,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你要是真的坚持,我们也拦不住你。

可维斯聚集的那么多个巅峰强者,对你的吸引力,好像也不如几个新鲜菜式。

黄山归来不看岳。

理查听得两眼发直:什么?这句话东方找不到合适的文字来说,又不耐烦细细解释比喻,所以干脆用汉语讲了。

理查虽然会好几国外语,但其中明显并不包括中文。

维克多已经是最好的了。

东方简单说。

其实东方虽没有正式出来跟那些剑圣们会面,但维克多在山谷中前前后后跟那些剑圣的切磋交流,他也曾隐于暗处,偷看过几回。

比较之下,实力的差距,正是一目了然。

既然还没有人可以比维克多更强,那他还不如安心等维克多有信心突破时,放手一战,这才痛快。

理查苦笑。

剑圣啊,这可是巅峰强者,可以成为国家最高威慑力的人物,东方居然还看不上。

你虽然懒得理会他们,他们可是对你兴趣大的很。

今天来东方居找茬,不过是投石问路,原以为等着个九级剑士压阵,希雅他们肯定应付不了,受了委屈,你必是要出面的。

奥撒兰帝国的手段虽然蛮横,倒还是放在明面上的。

其他几个国家暗中的小动作,就没停过。

你们那歌舞团现在如此受欢迎,不管亲王也好,公爵也罢,都一点架子也无的对待他们,打的也无非就是从他们嘴里套话,弄清你在哪里的主意。

理查轻轻叹气。

各国的使者们,把自己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绝不会喜欢维斯冒出一个剑神来,打破各国巅峰强者之间的平衡。

既然不能阻止,自然希望自己国家的强者们也能晋级。

既然维克多把自己可能紧急的呃原因归之于东方,那他们自然是发了疯的想把东方找出来。

可在别人的地盘,耳目自是不灵,维斯国这边又刻意的隐瞒着关于东方的消息,他们无可奈何之下,还真是什么法子都要试试。

其实如果只打算套话,那倒也罢了。

怕就怕时间一长,一无所获,那帮人耐心用尽,就使出强横手段来。

希雅是贵族,又是大陆知名的美女,兼财力雄厚,背后靠山众多,即使是奥撒兰帝国,对她也不好太过分。

但对付起一群微不足道的平民,可没有人会顾忌太多。

好在,这些事应该都是那些各国的使者们心急闹出来的,剑圣们有他们身为巅峰强者的尊严,这种小心机,小手段,巅峰强者们都是不屑为之的。

他们地位超然,也未必真的把国家格局变化看得太重,通常都不会介入这些阴谋当中。

我毕竟是王子,找机会跟他们沟通一下,也许可以说得通。

理查也不太确定的说。

虽没有主动介入,但对这一切,不可能一无所知,至少他们采取了默认的态度,这种默认就是推动鼓励了。

东方很是不屑。

什么不参与阴谋,说穿了,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

真是一点大宗师的气度也无。

理查点点头:其实不管他们有无介入其间,万一真闹出什么大事,这些强者们,必然是要为自己的国家出手的,东方,你多少还是要小心些。

东方微微点点头。

这段时间,他天天混在东方居里不出去,就已经是在保护歌舞团了。

桑迪他们虽受过他的指点,也还是太弱小了。

在各国的强大势力全盯上之后,跟东方保持距离,对东方的事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越好。

东方虽然自傲,但也不会狂妄到相信,面对全大陆的压力时,只凭他一个人,就可以周全的保护那么多人。

但这样有所顾忌的保持距离,却真不是他习惯的处事方式。

东方不痛快的皱起了眉头。

这样真是束手束脚。

采取守势,尽量不连累别人,实在非他所长。

他更喜欢,也更方便发挥的,应该是破坏才对。

摆明架势,那就是我的人,谁敢不怀好意,谁敢动手脚,我就百倍千百的回报你,不怕损失,不惧后果的,你就尽管试试看,这才是他的风格啊。

他心中一烦闷,反倒不喝酒了。

酒是纵情助兴之物,借酒浇愁释闷从来不是他的习惯。

给我把各个使团,所有人的资料都整理一份给我,我要最详细的那种,还有,那位最近到处奔走很忙碌的大主教阁下,从神殿赶来的红衣主教,外加一堆大神官,我要全部的,你能给出的最详细的资料。

理查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东方冷冰冰一笑:未雨绸缪而已。

理查犹豫了一瞬,才点头道:我尽力……什么尽力,你别告诉我你没有。

东方难得瞪了他一眼,神殿那帮人,你们会不查底子?各国的使者进王都之前,你怕连他们有几个情妇,几个私生子都弄清楚了吧。

第二百七十章 一缕温情理查一阵干咳:我让他们把资料整理一下,给你送来。

他顿了一顿,复又笑道:以前你好像从来没管过什么背景什么资料,看谁不顺眼你就直接宰了。

我这回也还是很想宰了这帮人了事。

东方毫不客气。

理查微笑,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东方,谢谢。

东方一挑眉:不用谢我。

这些事,是在我可以接受的程度内。

但也只限于此了。

如果是我不能忍受的事情,哪怕有人拿你们的性命来威胁我,我也一样会拒绝。

理查含笑点头:当然。

我知道。

你一定会拒绝,但你也一定会在事后竭尽全力,为我们报仇,百倍千倍的索还代价,把所有参与之人都斩尽杀绝,连他们的家人朋友都不放过。

跟东方关系亲近的人中,希雅伊芙他们太善良,维克多他们那些人,对东方性格中最黑暗阴冷的一面,也大多是避而不谈不问。

也只有理查,对这一切,可以坦然面对,并觉得理所当然。

理查伸手执壶倒酒,却发现壶中酒尽,居然直接伸手,把东方刚刚放下没再喝的那一杯拿了过来。

东方也只淡淡看着,并不管他。

理查一饮而尽:东方,这段日子,我天天来这里抢菜,天天跟你们坐在一起吃饭,感觉真是从没有过的轻松和快活。

仿佛这里真的是我的家,你们真的是我的家人。

东方没有回答。

一间厨房里,简单的桌椅和饭菜,几个人围着小桌子坐着,且说且吃,确实有一种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感觉。

就算是他,也会生起陌生的温馨之感。

我曾经把你当成女人,我曾经那样狂热的爱过你。

理查深深吸了口气。

心里要经历怎样的煎熬,今时今日,才能平静的把这短短的一句话说出来。

可现在,我还是喜欢跟你在一起,有事没事喜欢找你,就爱抢你做的菜,出了什么事,想也不想的就站在你这一边。

其实已经有不少人悄悄劝过我,就连希雅她们也是在担心我的。

我知道,她们老赶我走,也不是真舍不得我多吃了菜,只是不想我越陷越深。

他低低笑了一声:只有你,从来都是由着我的。

不会因为我曾经那样爱你,而对我特别好,也不会因为想为我好,为了保全我的前途和未来,就故意绝情绝义的赶我离开。

理查下意识的把玩着刚刚从东方面前抢来的酒杯:你任凭我在你面前胡来,没有因为我曾经爱你而排斥我厌恶我,更没有拿我的心思当笑话取乐的意思……东方淡淡打断他的话:当年我确实是故意诱导你,打算拿你取个乐子的。

理查苦笑,这人怎么就这么爱打击人呢?那是当年。

如果我只纠结于当年,我也就不值得让你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我不管你,不劝你,只是因为我自己就素来纵情纵性,无论爱恨,都只随心所欲。

我也曾因放纵心头爱恋之情,而为自己招来灭顶之灾,但,我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

至少在当时,确实是快乐的。

提起旧事,东方的神奇略略有些柔和。

他从不觉得,理查爱他或者不爱他,有什么问题。

值得与否,快乐与否,从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不喜欢别人过多干涉他,自然也就懒得去干涉旁人。

理查怔怔的望着东方。

是什么人让他放纵过心头之爱,他又是如何为自己招来灾难?难道,竟然有人可以不爱他吗?他心中忽然有些痛,再开口时,甚至有些艰难:忽然间知道你是男人,我痛苦了很久。

后来,你来同我说了那么多话,我既高兴,又悲伤。

你能对我那么好,我很感动,我也努力照常生活,但心中,其实不是完全没有芥蒂的。

我是悄悄想了很久很久,忽然有一天,就那么想通了,东方,其实,你是男人,对我也许反而是一种好事。

理查德语气居然慢慢平静下来了:就算你是女人,我也无法想象,你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接受王后这种身份。

而我,从来没打算更改过争夺王位的目标。

就算是我对你最痴情最狂热的时候,我也不曾想过要放弃我的抱负和野心。

男儿本当如此。

东方对此倒是赞同得很。

身在权势局中,风云场内,有野心,有抱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身处局外,根本不知其中甘苦,却只知指手划脚,正义凛然,诸多责备的所谓正人君子,才是他最不屑的。

他自己就曾经野心勃勃,胸怀天下,哪怕对敌对阵营的人,生出深厚的感情,也只打算二者兼得,绝对没有什么携手归隐之类的天真愿望。

至于在经历重重打击,诸般巨变后的看破,其实是他自己的心境变了,也并不是为了感情而退让。

理查是在按着自己内心真正的愿望而活。

如果他为了某种事情,而扭曲自己的心意,放弃自己的追求,东方才会真正看不起。

哪怕他为的是最美好的爱情,那爱情的对象还是他自己,对东方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理查苦笑。

如果你是一个女人,我所有的追求,野心,都是和爱你相冲突的。

我又必须有一位王后。

我必须经过最谨重的计算,挑选对我最有利的女人成为我的妻子。

到那个时候,我可以想象,你只会在高不可及的地方,淡淡的看着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和你无关。

你只会那样远远的高高在上,看着人间的笑话,像这样……理查低头,看看这简陋桌椅,案上酒菜:像这样,我在你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事,永远不可能发生。

他不由得笑了一笑:其实在以前,我一直误会你是女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永远不可能真正拥有你。

即使把你当做一个女人,我也很难想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拥有你。

但如果你是女人,我仍然会无法控制的思念你,会因为亲近你而心跳,会狂热的做许多极其傻气的事情。

可是,天长日久,在我做了许多许多之后,在我等待了许久许久之后,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一点希翼之情,完全不生一丝不平之意?我终会成为国王,在王位上,我会苍老,会疲惫,会渐渐妄自尊大,渐渐执迷于自己的权力和别人的顺从。

甚至不愿想象一下,我今生唯一一次真正的爱情,也这样渐渐褪色。

即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些天真的愿望。

我希望,哪怕在死亡的时候,我想起少年时的荒唐事,也只会微笑,我曾经爱过一个明月下破水而出的人,他让夜晚辉煌胜过白日。

理查低声的说着,眼睛望着东方,却又穿过了东方,看到了数载之前的那个夜晚,神情柔和而美好。

你是男人,我失望,我愤怒,我痛苦,然而,长久的思索后,我不能不承认,其实我未必不释然。

未来,我走在王者之路上的许多纠结,都已不复存在。

我不会再因为迎娶王后,而有什么烦恼和痛苦。

我还是愿意为你办事,还是愿意同你在一起,还是愿意发生任何事,都站在你这一边。

我依然可以从这一切中感到快乐和轻松,却不会有求而不得的痛苦,我……理查自嘲的笑笑,因为绝了指望,所以反而轻松。

与其可以去躲去纠结那些误会欺骗笑话。

不如顺从自己的心意。

至少在关于你的事上,我想要纵情任性。

那么多人为我好,那么多人劝导我,只有你,从来不管不问,只是由着我,我却反而更高兴……他终于能够放开了。

那些曾有过的忐忑,痛楚,迷茫,惶乱,患得患失,都不复存在。

因无所求,反无所忧,心中明净从容,安稳快意。

这一番变故,在突破了最痛苦的那个阶段之后,他倒是反而把情爱中,最痛苦,最阴暗的那些感情都抛了开去,以一种极之自然轻松,随意,自在的方式同东方相处。

其间微妙变化,就是理查自己,也觉得奇妙得很。

东方安静的听着。

其实他他也记得,多年前的处遇,他在水底深处,被那一颗颗石子惊扰沉沉心境。

水面上,那个浮躁的,迷乱的,冷酷的玩弄女人,利用人心的少年,其实一颗心就像那一粒粒小小的石子,纷纷乱乱的渴望着一些安定,一些温暖,一种安全。

水上的他,对护卫说了许多许多,水下的他,听得懒懒洋洋,无心无意。

水上的少年,生于王家,长于王家,在人世间最险恶最冷酷的地方,学会了一切保护自己的方式,然而,他其实一直在期盼着去爱和被爱。

与所谓男女之情无关,他只是想要可以真心的,不用防备,无需利用,没有企图,纯粹的,爱着,亲近着,并感受着同样的温暖。

他似乎试图选择他身边那个沉默的护卫。

然而,他们之间不可能保持着全无功利之念的单纯状态,所以,他们的关系,虽然亲近,却也仅止于亲近。

他对那个强大的叔叔,其实充满着好奇与向往,佩服和仰慕,一边忍不住想给这位叔叔捣点乱,一边却又坚定的相信着那人不会被动摇。

只是,王族对于权利的敏感,让他们之间,即使是如今已然合作,也终究有一层淡淡的隔膜。

那个曾经残忍而邪恶的少年,其实无比渴望拥有对王族之人来说,最奢侈的东西。

遇上东方,是他的奇迹。

误会东方,则是冥冥中的天意。

没有这误会,他不会如此狂热的倾尽感情。

情意既生,也不是哪一天误会澄清,就能立刻扭转,消失的。

他依然愿意亲近他,并由此感到快乐。

他不知道,这是他的心在以特有的方式告诉他,其实他找到了。

那是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寻找的人,那是他在孩提时,就曾渴望的人。

美丽而强大,让他仰慕,佩服,惊叹,喜爱。

让他想要亲近他,想要帮助他,但又可以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保护和帮助。

那人与所有的权势纠纷无关,人世间的那些纷争,连他半片衣角也沾不上。

那人不干涉他,不指责他,无论对错,不管是非,由着他去做,也由着他去承担。

他为东方做的一切,从来都与权势无关,与心机无关,与欲望无关。

而东方对他那淡淡的温情,与他王子的身份无关,与这维斯这王国无关。

只是因着他做的那些事,他看到,他知道,他记得。

一切一切,简单而干净。

却是对理查来说,曾经无比奢侈,用不可得的美好。

东方安静的看着理查回忆往事时的神情,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子,离着王座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在野心抱负之外的渴望,其实如此卑微,如此简单,哪怕只是淡淡的一缕温情,也让他这般视若珍宝。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一劳永逸看理查的样子,东方微微笑了笑,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一阵笑语就自外传来。

哼,奥撒兰又怎么样,照样自食其果……咦,有什么事吗?门开处,希雅和伊芙笑闹着走进来,忽然间发现在这小小厨房的气氛有些不对,希雅嘴里说了一半的话立刻改为疑问句。

理查脸皮厚比城墙,也没什么窘迫之意,只是怕这位好心的美女又要开始为他担心了,竟也觉得有些好笑,只笑问:怎么收场的?东方不是全能听见吗?他们让我们这一通收拾,都老实了,最后规规矩矩道歉,强撑着直着脖子离开。

一群人跟在他们后面欢呼,那场面可真有趣。

理查笑说:希雅,以后你就能清静不少了。

希雅十分淑女状的端坐回她的高背椅上,含笑点头。

这回事情解决后,那帮贵族便没有像平时那样围过来骚扰她了。

平时只要她一出面,立刻就会被一群爵爷们围得水泄不通,而今天,她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走出来了。

东方微笑着摇了摇头。

哪怕这是个全新的世界,哪怕这里,对高贵的女性有着种种的规则优待,哪怕男人们都想要跪到美女面前,用生命为她们的手帕去决斗,但骨子里的心思,却还是一样的。

娶一个有着深厚背景,无数家资的女人,和娶一个无比强悍,连九级剑士也能打赢的女人,那完全是两回事。

希雅今日出手这么狠,除了教训对头,化解自己的杀机之外,本来也有借机打击那一堆人所谓的痴情的用意。

一举三得,有赚无赔,她现在果然是历练出来了。

院外忽传来刻意大踏步行近的声音,除了理查修为太差,在这个距离内,其他三人听得都十分清楚。

东方淡淡说:卢瑟!因为小乖得存在,卢瑟这个贴身侍卫,现在是经常放纵主子离了他随便乱跑了,但他赶来找理查,一定就是真有了什么事。

理查听东方一说,立刻明白过来,快步走出厨房,卢瑟已经进了院子,急急说:殿下,国王急召殿下进宫。

理查大为懊丧。

又怎么了?不知道,不过,听说今天一大早,大主教阁下,就带了两位红衣主教,好几位大神官进宫……在理查印象中,只要大主教阁下一进王宫就没有好事。

进了宫再特意召他,那事情就更加不妙了。

上回半夜把他从床上叫起来,结果看了一出东方痛揍大神官的好戏。

这回又是正好跟东方好酒好菜好谈天的时候被紧急叫进王宫,肯定又是要他头疼。

建造大型魔法阵?御书房里,理查愕然看着用简单的几句话说明用意的伊索尔特大主教阁下。

好端端的,大动干戈,建什么魔法阵?总不会是因为,最近维克多和东方太热了,太火了,神殿看不过眼,终于要出手,吸引世人注意力了吧?这是教皇陛下的恩赐。

伊索尔特大主教声音温润柔和,提到教皇时,充满着尊敬之意。

理查看着微眯着眼睛,懒洋洋病仄仄坐在宽大椅子上的,带点淡淡微笑,却始终不开口表达的国王陛下一眼,只得自己这个王储出头了:教皇陛下日理万机,还要分心为维斯王国筹谋,都是我们太无能了。

伊索尔特大主教微微一笑:殿下,维克多大公现在做的事,是全大陆的期待。

即使是教皇陛下,也亲自为他祈祷祝福。

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出现任何意外干扰,而事实上却是,局面并不掌握在为偶们手中。

理查默然,确实,现在掌握局面的,其实是暗中指使亡灵法师的那只黑手。

虽然最近连捉了好几个低级亡灵法师,并把光明魔法对付亡灵法术,如摧枯拉朽,手到擒来的事实,到处宣扬。

民众对亡灵的恐惧已经平复,转而狂热的拥护神殿,但事实上,眼前的一切胜利都是建立在浮沙之上,因为,他们什么也没查出来。

被捉的亡灵法师,全都是被囚禁,被利用的傀儡,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人隐伏在王都各处,都有人为他们牵线,替他们安排,可是,被抓之后,所有线索都会立刻斩断,涉及其间的人,全部被灭口,且都无从追查。

亡灵的隐患一直存在,一天找不出幕后指使者,暗中就不知还有多少这样被控制的低级亡灵法师,随时会被当成消耗品,退出来制造混乱。

谁知道下一次那些人,会在何时,何地展开攻击,谁知道,下一次他们动手,还是不是这样扔一个低级亡灵法师小打小闹呢?伊索尔特大主教平和的说:而且,现在各国都有重要人物留在维斯,彼此关系又极之微妙,真若闹出了什么大事件,牵连到各国,只怕更难收场。

理查皱眉。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们苦心研究亡灵魔法,手头必然有着大量的亡灵法师,一朝大举动手,必然死伤无数。

我既然是维斯的大主教,自然要保护维斯不受邪恶力量的侵扰。

为此我日夜忧心,数次恳请教廷相助,教皇召来教廷所有高级神职者商议,才允许我在这里建立大光明神圣庇护魔法阵。

大光明神圣庇护魔法阵?有了它,就不惧任何亡灵魔法吗?伊索尔特大主教微微一笑:殿下应该知道,教廷的守护魔法阵。

理查一震:就是那个诸神所留的魔法阵?神殿教廷设立在大陆最高峰奥斯穆山。

教廷四周,有巨大的魔法阵环绕,相传,那魔法阵是诸神留在人间的奇迹,护佑着诸神的人间代行者。

在魔法阵的庇护下,应该滴水成冰的最高山峰,却是长年的春暖花开,风清日朗。

数千年来,无论大陆局势如何变幻,光暗势力怎样交替,神殿永远高高在上,超然而不可逾越。

哪怕是亡灵势力全盛之时,任何一只亡灵也不能侵入神殿方圆千里之内。

因为那诸神所留的魔法阵拥有强大的感知之力,方圆千里的任何一点邪恶力量,都会被魔法阵测知,而只需要足够的光明力量注入,在五百里内的任何方位,拥有巨大杀伤力的光明魔法,都可以轻松自如的攻击。

相传这诸神留在人间的法阵,可以联接天地通道,接引神明之力到山巅,在奥斯穆山顶修炼,事半功倍的奇效。

所以神殿的顶尖强者们一抓一大把。

派到七大强国的大主教,实力都不逊于大魔导士,红衣主教,大神官,圣殿骑士们,也都有九级强者的力量。

如果不是有如此恐怖的强大武力集团,他们哪里会有这样足的底气,在各国与君王分庭抗礼呢。

就算理查内心深处对伊索尔特大主教处处防备,时时警省,听到这里,还是不由得惊异:大主教是要在威斯建一座同样的魔法阵?诸神赐物,凡人怎么可能重建。

我们只是尝试着模仿法阵的构成,来构建一座威力远逊的法阵,但对付亡灵,应该够了。

伊索尔特大主教微笑着说,魔法阵建成后,至少王都周围一百里之内,任何邪恶力量都会灰飞烟灭,一百里外,虽无法以光明神力直接攻击,但也能侦测感知,不管那幕后之人,有什么图谋,他们根本就没有施展的余地和机会。

理查在伊索尔特大主教不疾不徐的说明中,也已镇定了心神,笑笑说:原来如此。

既然这魔法阵对付邪恶力量如此有效,怎么以前数次亡灵战争时,从未被使用过。

虽然历代教皇都在研究模仿构建法阵的方法,但直到五十三年前才尝试成功。

而且构建法阵需要许多神官一切协力,之后又最少要二十名大神官和两位红衣主教长期镇守法阵,才能保持法阵运作自如。

即使神殿有心在各处广为推行,也没有那么多杰出的神职者可用。

所以这五十年来,神殿一直在尽力大量培养高等神职者。

这次教皇因为我的屡次求援,所以派来了许多大神官和红衣主教做我的帮手,人手正好足够在这里建一座魔法阵了。

理查眉毛微微一跳,眼睛四下扫了扫坐在伊索尔特大主教身后的几位大神官和红衣主教。

除了理查刚进来时,大家寒暄见礼说了几句话后,他们就一直保持着沉默,本来伊索尔特大主教的身份与国王相当,理查的很多问题根本不用伊索尔特亲自回答,只需他们出口应答就好。

但伊索尔特大主教毫不计较身份差异,始终态度温和,不骄不躁的解说着,他们也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也没有因理查对伊索尔特的一再追问,表示出任何不满。

然而,正是这种整齐的安静,让理查心中更加不安。

原本教皇派来大量神官,打的是帮助维斯度过亡灵危机的旗号,按理说,亡灵的事,查清楚弄明白,全部扑灭后,这帮人也就该回去了。

可现在照伊索尔特大主教的说法,他们却是要以镇守看护魔法阵为名,长期留在维斯。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步之差理查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但是伊索尔特大主教的提议,说起来那可是神殿出了大力气,花了大血本,要让维斯王国拥有对抗亡灵的一大利器呢。

把诸神留存人间的魔法阵,部分威力复制到维斯国来,这是多大的荣耀,多好的事啊。

消息传出去,民众怕是要欢喜若狂了吧。

有这样的魔法阵在,从此还需要担心邪恶的亡灵吗?理查在心间冰冷的一笑。

可惜啊,真正最邪恶的,从来只有人心。

要建这样的魔法阵,怕是要兴师动众,耗费极多。

教皇陛下的心意,维斯王国自然铭感五内,但也不便过于扰民……伊索尔特大主教微笑着打断理查德借口:这个魔法阵,最难得在于法力的运作,而非物力的构建。

只要有足够的神官,主教,齐心合力,并不需要耗费过多的民力。

制造魔法阵的材料确实很珍贵,但教皇也已答应支援大半,我们维斯神殿也可以出一些,剩下的,想必国家宝库里,还是拿得出来的。

理查暗叹了一声。

自己如果再要正面拒绝,传出去,怕是立刻就要民心大失了。

王都人口密集,一时之间,恐怕很难划出足够的巨大空地,来构建这个魔法阵吧。

本来魔法阵就不能设在王都。

伊索尔特大主教微笑着,对答如流,诸神把魔法阵留在大陆最高的山峰上,自然是有原因的。

魔法阵越高,吸纳存储的光明之力就越强,所以,这个魔法阵,也是应该设在王都城南,最高的俾斯山峰顶上。

理查心中微动。

如此一来,神殿就最少有二十个大神官和两位红衣主教长年留在王都城外,城中有任何变故,他们都不能第一时间感到应变了……只是,他却不相信,伊索尔特大主教会蠢得自缚手脚。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要建造这个魔法阵,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多少时间?人力不用担忧,只要王宫和神殿同时宣布此事,号召民众有余力余暇者,自愿出力,也就足够了。

有教皇和威斯神殿的供应,国王陛下要烦恼的物力使费也不算大,我会让人列出详表交给殿下的,至于时间……伊索尔特大主教淡淡道,如果尽快开始的话,也许在半个月内疚能完成。

理查点了点头,终于看向始终保持沉默的国王:父王怎么看?教皇陛下的一片心意,自然不好拒绝。

只是事关重大,你是未来的国王,也该问问你的意见。

如无异议,明天再和大臣们商议一下,就可以了。

多病的国王总是疲惫而倦怠的,有气无力的应答着。

理查冷冷看着这个总是藏在阴影中,沉默里,特别容易被遗忘的国王。

到了现在,他还是只肯站在不败之地,永不在任何敏感的问题中,旗帜鲜明的表明态度。

既然如此,自己这个王子又何必冒着得罪人的危险,死扛到底呢?我的看法也和父王一样,维斯能成为教廷以外,第一个沐浴在神圣庇护中的国家,是我们的荣幸。

理查彬彬有礼的对着伊索尔特大主教道谢,谦恭客气的把神殿诸人送出王宫,一回头,脸便沉了下来。

为什么要答应他!父王你不可能不知道,在王都旁边有一个如此威力巨大的魔法阵,是多么危险!神圣貔虎魔法阵那强大的光明魔法,真的只针对邪恶力量有效吗?既然方圆一百里内,这魔法阵,可以指哪打哪的消灭任何亡灵,那么,非亡灵呢……一旦魔法阵建成,王都就日夜在魔法阵的威慑之下。

普通百姓不懂得这个道理,身为维斯国王的人,难道也会不懂吗?他向我保证过,魔法阵只针对邪恶力量有效。

国王慢悠悠的说。

保证?理查冷笑。

他把魔法阵图给我看过,我已经让人送去,请问都索丹大魔导士。

虽然答复还没到,但这魔法阵,既然他们敢交出来,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他要求把你召来,不止是需要你的同意,也是希望,由你负责协助他构建魔法阵。

这是要大大方方让我在旁边监视观察?理查冷哼了一声。

无论如何,要求在王都旁边,建设这样威力无穷的魔法阵,又由神殿全面控制,这已经超过任何国家的容忍限度了。

别的国家没有出现亡灵,别的国家,民间没有过于急迫的声音,别的国家……国王微微摇头,理查,别的国家没有一群随时可以被神殿抹杀掉的王子。

理查终于沉默了。

亡灵危机刚闹出来的那段时间,暗中一直有流言,把事情同理查遇刺,诸王子纷纷失踪联系到一起。

国王自己其实也未必没有这种猜想,悄悄把东方抓来的那一对亡灵法师师徒俩个折磨拷问了无数遍,可怜这两人是真的,对于亡灵危机的内情全不明白,自然供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而史坦大公则联合了许多贵族,要求国王把理查遇刺事件的真相公布出来。

亡灵已现,事关维斯安危,哪怕是国王陛下,也不能把可能的祸患根源隐瞒下来。

面对汹汹群情,国王终于没能坚持下去,把真相对大部分实权贵族公开了。

贵族们弄明白整件事后,虽然也和国王约定,不把真相传播出去,但至少对神殿那边,一切已经不是秘密了。

亚瑟联合其他兄弟,勾结亡灵法师的事实,无可辩白。

国王虽在第一时间,把那几个儿子都软禁隔离,藏起来永不见天日,但神殿若是以背叛人类的罪名向他要人,他也是无法拒绝的。

他再心狠,到底也是父亲。

再防着儿子们,怂恿着儿子们争斗,到底也从没动过杀心。

真要眼睁睁看着几个儿子在万人唾骂中被烧死,他也是绝对狠不下心肠的。

神殿手里有这么大一块筹码,国王陛下又怎么敢正式翻脸拒绝。

理查深深叹息一声:如果就这样被他们拿着短处,就要永远受他们威胁逼迫了。

今天使建造魔法阵,明天又会是什么事呢?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就好。

我已经安排了人,准备悄悄把他们送走。

以后或是隐姓埋名起来,或是去到神殿势力不能及的野蛮人那里,总有一线生机。

到那时,我也不怕神殿逼迫要人了。

国王微微叹息。

他知道理查对几个兄弟并没有赶尽杀绝的心思,只要不妨碍到他,他应该不会介意做上一回好人的。

理查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暂时,也只有这样了。

我会‘好好’配合神殿建造魔法阵的。

他冷冰冰的一笑。

越是威力强大的魔法阵,构造越是复杂微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而破坏,永远都比建设容易。

神殿要建魔法阵?帮不上大忙,他还帮不上倒忙吗。

——————————————————————————————————————————————东方居里的闹事解决了,碍事兼碍眼的理查也被叫走了,希雅和伊芙终于可以坐下里准备吃好吃的了。

可是筷子才提起来,门口就冒出一个人来。

果然还没吃完,有没有我的份?来人大大方方走进来,一屁股坐到理查刚才的位置上。

维克多,你怎么在这里?以希雅和伊芙如今的耳力,竟是完全没听见他进院子。

不过堂堂剑圣的行动,本来就不是她们的水平能够察觉。

更不要说刚才两人想着理查的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维克多笑一笑,四下看看,自动自发,给自己拿来干净的碗筷。

再看看唯一一位还能安安稳稳,拿着筷子吃菜的东方,观察了一下东方的动作,坐下来,伸出筷子就夹菜吃,动作流畅从容,准确稳定,竟似用筷子用了十几二十年一般,看得希雅和伊芙更是目瞪口呆。

理查学得快,那是因为,他天生手指就极灵巧,且对与东方相关的事,都特别用心,但起码也是用心学着,练着,琢磨过一阵子的,绝对不可能像维克多这样,只看两眼,用起筷子就好像跟东方差不多了。

东方却没当回事。

使用筷子,这种指和腕的小小运作技巧,对维克多这个大剑圣来说,确实是触类旁通,只需看一看,就能立刻照样做到的。

像维克多这种境界的人,对于力量,技巧,全身各个部分的控制,早就臻于化境了。

他不是在学习练习,他只是完美的模仿了东方的动作而已。

如何?不太顺利?维克多本在山谷中闭关悟剑,既然现在破关而出,看起来又不像有大的精进,想来是不顺利的了。

维克多先闷头吃菜喝酒。

酒菜这时都已经冷了,他也不怎么在意。

每种菜都尝了尝,就着下了几杯酒,才欣然说:听他们说过你在这里做新鲜有趣的菜式,可惜我天天躲在山谷里练剑,一直错过了这样的美味。

他感叹了一句,才在希雅和伊芙焦急的目光中,放下筷子,苦笑了一声:我知道那道门就在我眼前,我知道我一直在接近,我甚至可以确定,我离它只有一步之遥,可是,无论我怎么样伸手,如何努力,就是够不到!希雅和伊芙都十分替他着急,但彼此境界相差太远,就算想帮忙也是无从入手,只是一起去看东方。

东方倒十分平静,一点失望的意思都没有。

此等境界的突破,本来就非易事,否则数千年来,大陆之上强者辈出,又何以无一人踏入剑神之境。

换了旁人,就算遇上东方,也不可能得到东方毫不藏私的讲解教导武学内力诸事,更不可能同东方连打半个月,居然从来不曾分过生死。

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大会各国剑圣,融汇百家之长,轻易尽揽全大陆各方巅峰强者的独特能力,与东方那全新的,陌生而神奇的力量对印。

如此机缘,真是万万人中,难得一见。

但即使如此,也不过就是不断拉近与那剑神之门的距离而已。

最后想要打开那道门,又谈何容易。

维克多自闭山谷,外界天塌地陷,亦自不闻不问,苦苦思索领悟,最终还是只差一步。

这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太让人失望的结局了。

如果维克多真能如此轻易顺利的破关,东方反而是要吃惊。

相比之下,维克多苦修不成,却能洒然而来,微笑着饮酒吃菜,倒让东方有些惊异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吃喝玩乐修炼到了维克多这一步,再上前一步,就是至大的成就,但也可能是至大的危机。

当年,中原苗疆,东瀛塞外,又有多少武学大宗师,也曾面临过这种瓶颈,并曾尝试这样的突破。

能顺利渡过,自然是万千之幸。

但若陷于纠结之中,却还要苦苦向前冲,一门心思尽力提升,明明无法突破,偏要全心全意去钻牛角尖,最后不是走火入魔,经脉寸断,就是心魔入障,从此再难寸进。

明明那大门就在眼前,仿佛只要再尽力伸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维克多却能清醒的意识到,手无论如何,也伸不到那个位置,面对剑神的诱惑,也能不再执着,而是轻轻退出。

这等心境,气魄,东方却是十分欣赏的。

既然一时无法做到,那就暂时不要去想了,去玩玩吧。

东方淡淡给出提议。

维克多听得极之愕然:玩?玩。

东方很鄙夷的看着维克多,就是吃喝玩乐,游山玩水,穷奢极欲,尽兴享受。

你若是实在不懂,让理查过来教教你,你学到他一成的本事,也就可以了。

虽然东方自己是武学天才,但在武功突破上,也曾遇上过类似的难关困境。

当年他苦研宝典,不得寸进,闭关半载,反而心浮气躁,经脉气劲都有失控的迹象。

他一笑打碎石门,破关而出,拥美人泛舟江上,携绝色漫游山间。

市井勾栏醉美酒,江南楼头吹玉箫,连着几个月的风花雪月,肆意逍遥,忽有一日,夜半在桥头赏月,看天上明月,水中明月,身边美姬轻哼着一首曲调优美的歌,把石子一颗颗扔到水中,打破月心,惊破天心。

却叫他如天外飞来的一笔,悟透玄机,从此破关克障,武功大进。

有的时候,退反而是更好的进,放得下,才能得德到。

不过,这种玄机奥妙的哲理,在这片大陆上,却还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而且维克多这位维斯最顶级的贵族,自懂事之后,估计差不多也就再也没有玩过了。

当年他自己也是武学天才,还有惊天野心,不照样,正事之余,不忘享乐吗?如画山河,美酒佳人,清音妙曲,南北佳肴,他可是一样也没辜负过。

哪里像维克多这个人,简直都不知道他的人生除了练练剑,交交朋友,还有什么别的乐趣没有。

维克多被他看得都有些羞愧了,汗颜道:现在,那么多人都盯着山谷呢,我要是不悟剑,跑出去玩,估计就要被全大陆当成公敌了。

他现在可是背负着整个大陆的期待啊,整天苦思苦想苦练却发现,再怎么努力,都没什么用,郁闷的简直要爆炸。

偷偷溜出来,想松口气,都不敢去找法修泉音他们。

毕竟他身边那些走得近的人,现在都被无数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

他自己有能力不被人发现踪迹,却没办法让他们也不被人发现行踪。

维克多也是没办法,因知道东方躲在东方居里,以东方的本事。

料是无人能窥测在旁的,这才悄悄跑了来放松一下。

希雅叹气说:是啊。

现在山谷外头,可是围了上千人呢。

虽然没有人敢冲进山谷去骚扰维克多,可是人人都守在那里,吃喝睡都不离开,就是为了能亲眼见证奇迹。

还有那些各国的剑圣,随时可能去找维克多切磋。

再说,维克多能去哪里玩?现在他的画像传得到处都是,上街一问,十个人里有九个认得他,另外一个不认识他的,那是天生眼神不好。

东方微微一笑:剑圣们都已经跟维克多交过手,研究过了。

他们通过维克多学到了不撒谎哦与我的武学相关的东西,现在都需要大量时间去理解融合,短时间内,不会有空再去拜访维克多。

至于山谷那边,交给理查去办,让他想办法营造出,你一直藏在里头闷头苦想的假象。

而你的长相……他伸手在脸上一抹,绝世神容,立变衰老苍颜:改变容貌,很难吗?虽说稍微改变一下相貌应该不难,但现在王都到处都有高明人物,要想瞒过他们的耳目……维克多还是有些迟疑。

其实与其说他是担心被人发现,不如说,他根本就不太相信,自己居然会有纵情玩乐的天分。

高明人物的眼睛,全盯在和你有关的人身上呢,你别跟他们接触,他们自然就发现不了你。

那他怎么玩?希雅笑问。

以维克多在吃喝玩乐方面的水平,如果没有人带着他,那他还不如回头,到山谷里,继续闷头发呆呢。

有我啊,不是还没有人能在旁监视我吗?东方欣然道,你们派人去王宫那里守着。

理查一出来,就把他叫到这里来,让他把王都所有好吃好玩好乐的地方都列出来。

哪里的风景最好,哪里最适合打猎,哪些剧场的节目最好,你们这里最好的青楼是哪几处……青楼是什么……就是妓院。

东方眼也不眨一下的答。

二女一起怒视他,维克多呆呆发愣,头上已经开始有冷汗在滚动了。

王都最有名的妓女……啊,你们好像喜欢叫交际花……希雅和伊芙已经在愤怒爆发的边缘了。

维克多白着脸说:这个,我看,其实也用不着去玩,我那个……东方微笑着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温和,温和的维克多觉得自己已经被森森的杀气包围起来,话都没法利索说了。

忘掉维斯的大局,忘掉各国的冲突,别理神殿的居心。

连你的剑技,你的斗气,你那就在眼前,却偏偏无法突破的那层境界,通通都忘掉。

只管放松享乐就好。

东方悠然微笑,全不理维克多那如大祸临头一般的表情,想要力量达到一个新境界,做人最好也能进入新境界。

跟着我吧,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东方的心情非常好。

最近真的是太无聊了,难得有这么有趣的事撞到手心来,那是断然不能放过的。

至于维克多这个木讷死板老好人那可怜的心灵受不受得了,嗯……谁在乎。

入夜的维斯王都灯明火亮,热闹非凡。

这里本就是维斯最繁华的都城,这半年来发生的稀奇事情又多。

东方入王都,大主教重归维斯,维克多大公号称能晋级为剑神,俾斯山上要建神明魔法阵,诸般热闹,真如烈火烹油。

全国的剑士骑士,虔诚敬神之人,各国好热闹的看稀奇的贵族们,以及追着他们到来的各色商贩,都拥挤到了这里。

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哪怕是本应萧条冷清的黑夜,如今也是长街灯如昼,集市不散场。

各处大剧院,也是连场的好戏,从夜至明,各家大贵族府内,也经常是彻夜歌舞的招待各国贵宾。

自从城南俾斯山上开始建造巨大的魔法阵,神殿更是派出了许多顶级的神官大施光明魔法,轰隆隆的巨响中,亮彻天地光华中,整个山头的树木杂草石块土方,全被摧为飞灰,再加一个强大的风系魔法,一吹一拂,立时烟消云散。

偌大的俾斯山,整个山峰处,竟然光秃秃再无杂物。

从王都向南方抬首遥看,昨日青山如黛,今朝一片黄土,间杂些异样闪亮的光华,纷纷乱乱却有耀目生辉。

时不时,就有照彻天地的光明,从那南方的山顶亮起。

白日时尚不觉如何,一到入夜时分,南方山峰,强光一亮,竟是照的整个王都亮如白昼。

大神官们以圣洁的光明魔法,把诸神赐予人间的魔法阵在维斯重建,整个构建过程,在普通人看来,那就是一幕奇景。

俾斯山上强大的光明法术,映衬着王都内的灯火辉煌,把一个维斯王都,变作了不夜之城。

就是王都本地人,也觉这样的繁华光明,生平罕见,夜晚也不忍归家,三五成群的流连集市,聚会酒馆,笑谈王都的种种新鲜事。

或是猜测那一直踪影全无的东方,到底在哪里。

或是打赌,了不起的维克多大公,到底哪一天晋为剑神。

或是说着奥撒兰的贵族和九级剑士,在东方居被人打得抬不起头,维斯人大大长脸。

或是传说,围在山谷外的几个剑士按捺不住,想潜进山谷看看维克多大公殿下在干什么,结果才一进山谷什么也没看见,就让那强大的斗气给震得受伤不轻,倒跌出谷外,然后,大家感叹着摇摇头,剑圣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真不知剑神又将会多么神奇。

当然,因为维斯现在的各国强者,贵族,剑圣,都有不少,自然也会有些神秘的事情发生。

比如王家猎场,所有的猎物,不管是飞鸟还是走兽,从大如狮虎,到小如猫兔,甚至一些低级魔兽,都在一夜之间,全部晕过去了。

所有的猎物,没有一个死亡,没有一个受伤,就是莫名其妙的晕掉了,次日醒来,个个生龙活虎,没事一般。

要不是猎场有个管事,半夜心血来潮,去巡查猎场,这事可能就无人知晓了。

越是神奇,越是消息来源少,民间的百姓越能从中找到乐趣,凑在一起猜测到底是哪一国的强者,剑圣,闲着没事,闹出这点小风波,都是一件趣事。

除了这些大人物们的逸事,也有些小人物们的可笑事,能供大家一乐。

比如王都盛事频频,各地都有人跑来凑热闹。

某某外省土财主,除了钱,什么也没有。

那人花大价钱,包下王都最好的歌剧院最贵的包厢,却趴在那里睡觉。

又比如某某外地有钱乡巴佬,居然愣是用钱砸,把自己砸进了王都著名交际花凯瑟琳小姐的小客厅。

可惜再有钱又有什么用,没见过市面,说了不到十句话,就给吓得落荒而逃了。

此事已传为王都笑话,哪怕是连凯瑟琳小姐衣角也够不到的小老百姓们,说笑间谈起此事,也满是王都人的自豪,以及对外省乡下人的鄙视。

夜晚时分,街道商铺,无不热闹,笑语喧然,呼喝连天,偶见南方山峰,光华乍起,映得星辰黯淡,城中各处,便会发出许多欢呼喝彩之声。

诸神的恩泽,在教廷之外,将首先赐予维斯。

人们怀着简单的快乐,期待着魔法阵早日建成。

这样热闹的夜晚,普通人散心闲逛看热闹,选的是街道和店铺,那些贵族们,富商们,则往往会出入于各大剧场,各处沙龙聚会,以及……圣音河。

第二百七十四章 六窍通矣圣音河婉转宁静的穿过王都,流向远方。

河水温柔宁和,很少有风波泛起,人们在河岸两旁,广植树木,树上又挂了无数灯火,每隔一段路途,就有飞桥连接两岸。

秀丽温婉的圣音河,就如织锦玉带,系着美丽繁华的王都。

贵族豪门,哪户没有游船。

自王都来客不断,使团不绝,哪个门路广大的大家族,不是夜宴连开,玩乐手段不绝。

圣音河中船只来往,灯火不绝,乐音不止,笑闹不断,夜夜如此笙歌。

贵族豪门的大船,来去穿梭,静静在河中漂流来回,那些想巴结想上进的人,也经常乘船入河,想方设法在各家大船前来来去去,削尖了脑袋找机会,看能否结识大人物。

于是,近日圣音河,真个船满为患,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只,数不胜数。

盈盈河水,映着两岸灯火,天心明月,也倒映着船影如梭,灯光如星,却是美不胜收。

今夜,有一家贵族请到了第一强国奥撒兰使团的贵客,在双层大船上待客。

灯光通明之余,又在船身各处,挂起了能发光的低级魔晶石,照的船只辉煌一片。

歌舞音乐声中,穿上人影来去,四周又有各式船只连结,却是其他贵族在水中登船赴宴。

外围更有许多中号船只环绕四周,却是身份略低勤于钻营之人,恋栈不去,伸头探脑的,等待着任何攀附的机会。

偶尔,也见几艘小船,零零落落,散于四处,隔得老远,还嫌不足,犹自要尽力划得更远些。

却大多是民间船只,对这等贵族老爷的盛会,远远看两下热闹也就罢了,略靠近一些,都是不愿的。

当然,也有人纯粹只是嫌那呱噪吵闹太刺耳碍事,比如,东方!东方平时不是以本来面目示人,就是以苍颜白发的形象现身。

但他身上却并非只有一个老人的人皮面具。

他曾游戏人间,化身千万,男女老幼,无不能为,现在既是要带着维克多四下游玩放松,还不能被人认出来,自然不但维克多要改容换面,就是他自己,那已为世人所知的两副面貌,也都是要改变的了。

他挑了两张相貌平平的人皮面具,又以易容术稍加改变,让相貌特征和这片大路上的人肖似,同维克多一起换了容貌,至今也有好些日子了,还真是从没被人识破过。

他花钱买了一艘小船,也不要船夫,直接就在水中,随着水势漂流着。

维克多同他对坐在船上,分享着同一壶美酒。

但他们二人,并不是在乘船游河观景。

这河上虽热闹非凡,他们两个却只顾着专心玩他们的。

他们玩的是,围棋。

棋盘式一大块石头。

东方也就是某天忽然想下棋了,四下看看,找了个大小差不多的石头,拿过来,并指成刀削几下,把石头六个面都削平了,然后用指头在石面上横横竖竖,划出界,线来,就折腾出一块棋盘。

这种手法固然惊世骇俗,看在维克多眼中,倒也算不得什么。

让他吃惊的,是东方用的棋子。

一颗一颗,全是魔晶石,还都是高等魔兽的魔晶!高等魔兽的魔晶本就少之又少,而黑白两种颜色,只有单纯的光明系魔兽霍黑暗系魔兽才有,更是无比的稀罕。

随便一颗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而东方身上有一堆。

更暴殄天物的是,他把大小不一的魔晶拿在手里慢慢搓,硬是把每一颗都搓成相同大小的棋子。

这等浪费毁坏至宝,哪怕是维克多这种连王位都可以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人,也看得差点没心疼的叫出来。

东方在遗迹森林数年,刻意收集黑白二色的魔晶,本来也就是打算哪天有空,自己跟自己下下围棋的。

不过,这回一时心血来潮,却教给维克多了。

围棋虽然难精,但学起来却是很简单,基本上一教就会。

维克多本人并不好喜乐,贵族中流行的很多棋,牌竞赛胜负的游戏,维克多都不精通,但这围棋他却是一学就十分喜爱,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倒也是东方意料之中的事。

维克多既有学识,又知兵法,更是剑圣。

奕之一道,看似简单,但于黑白之间,剑道,兵法,皆可印证,维克多倾心而学,本是理所当然的。

维克多再围棋上也是学的飞快,从一无所知,到熟练精到,也不过是数日之间的事。

但无论维克多再剑道兵法上多有造诣,又有怎样的天赋,可以赋之于奕道,相比东方来说,自然绝对不是对手。

东方又是从来不知道手下留情,每回都是杀得维克多惨不忍睹。

然而,维克多性情极好,哪怕屡战屡败,照样屡败屡战,从来不焦虚,不浮躁,不愤怒,虽然每一盘都是输,但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点进步,并毫不掩饰自己的欣然快意。

每回都是满脸笑容,对上东方的轻视鄙夷,真切感谢,回应东方的漠然骄横。

最后连东方都没脾气了。

拿冷眼来对付维克多,那是浪费眼神。

用骄傲自大来打击维克多,那是浪费感情。

虽说是他自己连日来上百盘的杀得维克多丢盔卸甲,但感觉倒是他自己受了挫折一般,渐渐的没了兴致,赢得再利索,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只是偶尔,还是用不耐烦的态度催促着:快下,快下,反正都是输,有什么可拖延的?他与维克多对弈,素来是下子如飞,但维克多初学奕道,虽是进步神速,但越是熟练,越是明白这黑白之间的玄妙精巧。

他思索推算得越多,时间自然就越长。

哪怕每局都是输,哪怕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赢不了东方,但他每落一子,依旧尽心尽力。

东方虽然偶尔催几句,他却心思沉定,不沮丧,不动摇,照旧依着自己的节奏,扎扎实实,一子一子的下。

东方也是只随口催两句,刻意表现一下自己的不耐。

维克多不加理会,他也不在意,径自拿了酒壶喝两杯,倚在船舷上,看四下水波粼粼,水上水下,一片灯影,煞是好看。

远处大小船只,层层叠叠聚在一处,隐隐可见人影来去,遥遥得闻歌乐声声。

恰好维克多思索已定,一子下定,抬头看东方神情,笑说:今晚河上好热闹。

东方瞄了一下棋盘,信手敲下一子,淡淡说:不过是乱七八糟,吵闹一团,扰人清闲而已。

话声方落,远方那纷纷乱乱的歌乐之声,居然忽得一静。

刚刚拿起一枚棋子,正在凝眉苦思的维克多也抬头向远方看了一眼,不觉有些讶异。

总不成是隔着老远,被东方一句闲语,给叫停了这满河歌乐吧。

一缕箫音,适时而起,清悠柔美,飘摇在河水之上。

维克多一笑。

东方嫌那歌声乐声不好,换了他自己首创的箫声,总该听得顺耳了吧?能让所有的歌乐停了,只由一箫独奏,那吹箫人,应该不是普通的乐手。

而且这箫声听来极美,维克多虽不太懂音乐,基本的好坏,倒也能分辨。

刚刚流行了才几年的箫是新奇乐器,能吹好的人可不多。

维克多欣然说:这箫声虽还远不如你,听起来已经是极好了。

东方淡淡说:那是自然,本来就是我教的。

维克多一笑:是歌舞团的人?东方点头。

如今飞焰歌舞团在王都红透半边天,很多贵族的私人宴会也请他们表演。

歌舞团的人出现在这里,倒也并不稀奇。

请你亲传的弟子来吹箫,这可真是风雅的很。

不过是吃喝玩乐,怎么快活怎么来,除了你,还有谁不会。

东方还是不忘随时打击维克多一下。

维克多但笑不语。

这段日子让东方白费力气的陪着玩,却一点成果也没有,也该由着东方出点气了。

维克多笑得温和无害,东方看着真是觉得不顺眼。

天下哪来如此无趣的人呢?拖他去打猎,他在猎场随便转一圈,用斗气把所有猎物都给弄晕过去,然后很费解的问:我们都强成这样了,打猎还能有乐趣吗?叫他去喝酒,哪怕是希雅亲酿的好酒,他也只是中规中矩,喝的差不多就算了,纵情豪饮,酒助豪兴的这种事就无论如何酝酿都无法达成。

维克多还挺委屈的:其实我特别高兴地时候,也会喝酒,也会借酒助兴,可这不是没情绪吗?请他到处吃美食,但他哪怕是吃了东方做的,相比本地传统食物而言,美味可口许多倍的菜肴,他最多也就是说一声:好吃!最近已经习惯了大家赞叹不绝的东方,居然一时都有些郁结。

拖他出去四下逛集市,买东西,可惜,纵然现在的维斯王都前所未有的繁华热闹,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应有尽有,理查看着,也就是欣赏,微笑,觉得好,再好的东西,也没有搬回家去的欲望,东方买下来,扔他怀里,他也就拿着,依然只是欣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拉他去看风景,维克多倒也挺乐意。

但是,他从小在王都长大,王都附近几百里的风景,他都是看熟了的。

再美,也不过就是欣然看看,要他欢喜忘形,那是绝无可能。

带他去赌场,奈何,对于一个剑圣来说,绝对的耳力和目力之下,民间的赌博,再怎么一掷千金,也没有了悬念,更谈不上刺激或激情。

他在赌场转了几圈,倒是对赌场一些诱骗别人借高利贷,赌博手法出千,打手出门专门堵截赢大钱的人,等等诸般劣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惦记着回头找理查叮咛一下,有空整顿整顿王都的赌博业。

见此人玩乐都惦记着此等正经之事,东方都有些怒向胆边生了。

后来东方拖了他去王都最大的剧院看歌舞剧。

据说是维斯最好的剧团表演,整场戏,节奏紧凑,歌舞优美,音乐极是动人,连东方看了,都十分欣赏,这才是一流剧团的表演,相比之下,飞焰歌舞团的真正的实力,还远远不足啊。

可是维克多大公殿下在干嘛呢?躺在最贵的包厢里睡大觉。

侍者进来给他们送热水时,先是惊愕,后来甚至露出受辱的表情。

可见,这个剧场的上下人等,还是颇以他们的剧院和节目为荣的。

事后维克多也觉得自己很冤枉。

在来剧场之前,他已经被东方强迫着,连续七天七夜,逛了王都三十四处娱乐场所,八个大市集,外加来回数百里的走了好几个山清水秀的风景点了。

当天,还被迫喝了两斤酒,吃了四个不同地方的所谓著名美食,吃饱喝足人又倦,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有柔软舒适的地方让他伸展开身子,那还不得立刻睡着。

他是剑圣,可他也是人啊。

就算那台上,歌能裂石,舞似天魔,对他来说也都只是催眠曲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水之隔对于东方来说,美人名妓,永远是娱乐放纵的最佳选择之一。

这几天拽着维克多到处玩,他自然更是不会忘记。

有些稀奇的是,原来这个世界里,最顶尖的妓女都不在妓院,而是自立门户,高张艳帜,自由的结交各方豪客。

这倒有点汉人书寓的味道了。

东方对于见识一下这里最出色的妓女,也是颇有兴趣的。

奈何花了大价钱,见到那个妩媚风情,万中无一的女人之后,堂堂的维克多大公殿下,一代剑圣,说了不到十句话,就丢脸的落荒而逃,还硬把很有兴致的东方夜给拖走了。

事后,没用的大公殿下,倒还挺理直气壮的:凯瑟琳小姐经常出入王都各大宴会,曾经见过我好几次,万一被她认出我来,那可怎么办?东方冷笑不止。

胆小没用承认了也就罢了,还敢谎言欺我。

谁不知道维克多大公殿下,同王都贵族们所有的娱乐都是格格不入的,各大宴会向少出入,那位凯瑟琳小姐就算见过你,也肯定没机会跟你熟悉亲近。

就凭我的易容术,不熟悉你的人,有可能看出破绽吗?维克多讪讪然没说什么。

心里却是不服气的。

你东方队自己的面具有过分的信心,也并不怎么在乎别人被识破的后果,自然就没什么负担了。

怎么能指望我也同你一样呢。

总之,十多天下来,东方是对王都所有吃喝玩乐的所在,了如指掌了,尽情的享受了一下,这全新世界的诸般游乐,而维克多,则是被东方生生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东方,我知道你想要帮助我,你一直尽力想让我放松,但是,我不是你,我没有你的洒脱。

水波月色里,维克多的声音也染上了夜风的柔和,我是个很无趣的人。

我也喜欢美酒,但适量就好,我也愿意有美食,但并不过多在意。

我欣赏美丽的女人,但对大多数美女,也仅止于欣赏。

我……维克多皱着眉,想了想,然后释然一笑,不再做过多的解释,只笑说:对我来说,练练剑,和朋友说说话,偶尔组组佣兵团,四下转转,看看,就已经是放松,是快活了。

他不是东方,不是理查。

他永远不会那样从容适意的融进那些奢靡快活之间,那样轻松随意的核美丽女子亲近相处,然后再漫不经心的随时抽身而出。

他能听出好的音乐,看出好的歌舞,但永远说不出,好在哪里。

他知道东方做的菜好吃,他也喜欢吃,但他永远不会有理查那样兴奋的神情,那样闪光的眼,那样恨不得把筷子盘子都一口吞下的样子,和那样一开口,长篇大论的分析菜式特色,口味优点的本事。

他欣赏理查德多才多艺,他佩服东方的适性不羁,这些天下来,看着东方饮美酒,尝美食,踏美酒,寻美人,看着东方纵情快活,也曾长歌穿云,也曾彻夜吹箫,也曾月下做舞,也曾如孩子般,同小小的蛇女玩闹畅笑。

东方可以在蛮荒森林中,数年不出,却也能在繁华王都中,享尽奢华。

能入红尘,能出世,维克多自知远远不如。

他的心中牵念过多,约束过多,一向能入不能出,能出不能入,哪有东方的从容自在。

但是,他从来不觉得,那些牵念,那些羁绊,有什么不好。

他能创下一个个奇迹,就是因为他的那些牵绊,那许许多多别人看来,很傻很可笑,很自讨苦吃的理由,从来都只是他的支持,他的动力,而不是束缚。

他觉得理查很不错,东方很了不起,他佩服他们的多才多艺,欣赏他们的洒脱从容,但他从不觉得,这个相比之下,显得无比木讷的自己,有什么不好。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是东方,而他,是维克多。

他们有许多许多的不同,但他知道,他们是朋友。

东方队维克多的态度很无奈。

这个人简直就是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偏又如此之无趣。

既不能做酒中知音,又不能做音律知己。

琴棋书画诗酒花,所有的风雅情趣,都跟他无关。

偏偏这一身好本领,又让他一时舍之不下。

有时也郁闷啊,这人要是能有理查一半的博学,风趣就好了。

东方自己倒并不反省,其实他有时候被理查缠着烦时,也会懊恼,理查要是能有维克多一半的本事,让他缠着,也有乐趣一些,至少闷了烦了能打两架,放松一下筋骨。

我是为你好?你是真看不出,我一直在戏弄你吗?维克多越是镇定沉稳,东方就越有一种想翻脸动手打架的感觉。

维克多微笑。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东方故意那他开心的恶趣味,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出来了。

然而,这又有什么不好呢?他还记得,初见东方时,他是那个冰冷的,高高在上的神秘老人。

那个东方,会冷冷的站在远处,看着人间的一切笑话,但再好笑的事,都与他无关。

而这个东方,就在身边,就在眼前,会想恶作剧,会有坏心眼,会郁闷,会不快活,会负气,会使性,会想要害他,想要拿他取乐。

这是多么好,多么让他感到高兴的变化。

更何况,哪怕是故意戏弄,东方也确实还是一直努力的想要让他放松,想要帮他突破的。

维克多含笑思索已定,轻轻放下一子:我知道你在戏弄我,可是……这真好!这真好……东方郁闷的皱眉,什么意思,维克多大公殿下,有自虐倾向?在心中叹息一声,连东方都对维克多产生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了。

他拿出一枚棋子,看着黑白分明的棋盘,手里知道下一步棋要放在哪里,心间却全没了对弈的趣味。

对这种很认真,很仔细,很慎重,很努力,但根本不把胜负放在心间的人,再怎么打击都没用啊。

哪怕是他让维克多数子,再一鼓作气,打得他溃不成军,冷冰冰嘲笑他,有让子还输的这么惨,维克多却能眉也不皱一下,自己去复盘,去反思,然后回过头,微笑着说:如果你觉得胜券在握,没意思,那就再多让我一子试试……你别生气,不让也没关系,我继续努力好了。

如果东方是个合格的热情的,有责任心的老师,或许会为徒弟的毅力定力和一直持续的进步而高兴。

奈何,东方的目的,却一直是在致力于打击改变刺激维克多啊。

这种挫败的感受,真是不怎么让人高兴。

在棋盘上赢这么一个跟自己的棋术天差地别的家伙,又无法欣赏到对方失败的沮丧失意和痛苦,那还能有什么成就感呢?维克多习惯了东方下子如飞,忽见东方拈着棋子,神情如有所思,唇边居然还溢出一丝苦笑,倒是一愣,讶然唤:东方!东方叹口气,抬手欲下,却听得远处扑通一声响,然后是一片惊呼声遥遥传来。

那呼唤中,似有某个很熟悉的名字,隔得虽远,但东方耳力何其厉害,听得却是一清二楚。

随即不经意的扭头,向那个方向看去。

却见河中最华贵最灯火通明的那艘大船上一片混乱,灯火乱闪,人影摇晃,飞奔来去。

船下水中,又一个分波逐浪的正在努力向外游去,船头外,又有一人,身形矫健,飞跃而下。

适时,南方俾斯山上,轰然巨响又起,煌煌明光,从山头都辉映而出,照得天地一片明彻。

水波中,一男一女正努力游往一处,隔得再远,面目仍在光亮中,看的分分明明。

是桑迪和玛汀。

东方看着远处,轻轻咦了一声,右手却已不经意的拈着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手上感觉不对,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叹息一声,下错了。

维克多却是蹙眉,望着远方。

虽然南方亮光已逝,河上仅有无数船只的灯光照射,但以他的目力,若注意去看,却终是一览无余。

桑迪和玛汀已然游到一处,正奋力向岸边游去。

大船上,有人探身向前,大声呼唤。

二人明显不打算加以理会。

船上有四五人飞跳到水中来追,大船旁甚至分出两只小船,划向二人。

同时有人呼号着向四周下令。

四下里的船只,无不趋奉,往四周散开,却又很准确的拦向两旁,令得桑迪和玛汀根本不能靠岸。

维克多正皱眉看着,忽觉身下的小船竟是无人操浆而自动,以比有人全力划船还要快得多的速度,分波逐浪的向那个方向驶去,耳旁听得东方悠然的声音:该你了。

维克多回头看向棋盘,忽的一怔:你刚才分心了?分心专心,又有什么区别,落子无悔便是。

维克多一笑点头,眼睛闪光的看着棋盘。

虽然看到了大大的破绽,却也并不急切,平心静气的凝思推算了一会,才徐徐取棋落字,微笑说:也许今晚,我能赢你一次。

东方冷笑,依然是毫不思索的下子如闪电:那可未必!他端坐船中,凝神望着棋盘,眉眼间,一片漠然。

在他身后,桑迪和玛汀仍无望的在冰冷的水中挣扎向前,四下船只围拢,迫他们无处可去,而后方追来的人,已堪堪追及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平地波澜夜晚的河水,刺骨冰寒。

玛汀手足冷彻,却还一直奋力的向前游。

只是,冰冷已经渐渐变成麻木,无论她再怎样努力,四肢也还是开始不听使唤,就连动作,也渐渐僵硬了。

身后呼唤声不绝,两旁不少船只都伸出长杆来,让她搭手攀爬。

而她只是不管不顾的,四下寻找着可以靠岸的空隙。

到处都是灯光,到处都是人影,晃得她眼眩头晕。

这世界冰冷而混乱,颠倒而荒唐,什么东西,也看不清。

玛汀小姐,我们并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玛汀小姐,你会受凉的,快上来!玛汀小姐,我是一片真心的,你看不出来吗?呼唤声一声比一声高,而玛汀,只是在冰冷的水中,冰冷的笑。

堂堂贵族,看上一个平民,言语勾引无效,就开始动手动脚。

这当然不是不敬,而是看的起你。

这是给你面子,谁敢说这不是真心呢?真心的想把她弄上手,好套问东方的消息吧,就算她什么也不知道,把她招惹一番之后,没准也就能把东方刺激的跳出来了吧?某个几百年的贵族世家,一朝覆灭,最初不正是因为,那位贵族少爷别有用心的想要借勾搭她来图谋东方吗?这些底细,那帮有心人,应该是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吧。

那位高高在上的子爵大人,隔得老远,好整以暇的在船上叫着,跳下水追人的苦差,自有下头人承当,果然是好一片真心!四周一片噪杂,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热心的响应着大船的号召,对她围追堵截,还口口声声是在喊要拯救这个想不开的女人……玛汀恨恨的咬着唇,努力的分开波浪,想着无望的前方前进。

东方有多久没消息了,都快算不清了。

那个冷漠而古怪的家伙,会不会就从此永不再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歌舞团所有人都没有把握。

这段日子,歌舞团如此炙手可热,绝不是因为他们的节目有多好。

全团上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他们受到那么多的欢迎,只不过是因为沾了东方的光。

既然得了好处,自然也应该承担相应的麻烦。

那些人热情之外的别有用心,大家心里都有数。

接受各种邀请,所有人不得不分散开来,参加不同的宴会,应酬不同的贵客,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却也没什么怨言。

大家并不是在盲目享受这种欢迎,被追捧的感觉,更多的,他们是想为东方来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力。

东方既然不出现,自然是他不想被别人找到。

既然那些大人物们,都错误的把目标对准其实什么也不知道的他们,那他们就干脆跟着周旋一番,让那些家伙的时间,精神,都花在他们身上好了。

这样,东方应该更安全,更自在些吧?而且,这些人顾忌着东方的本事,对他们只以笼络,诱骗的手段为主,只要自己把持得住,倒也应付得下来。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奥撒兰帝国的人,就这么嚣张妄为。

花言巧语没有效果,就要开始尝试用强,别说姑奶奶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就算真让你得逞了,也只当被恶狗咬一口,真以为我是那娇滴滴的贵族小姐,被你拖上了床,就只好死心塌地做你的情人了?追来的呼喝声,仿佛就在背后。

而桑迪托着她往前游的手,力量却在渐渐减弱。

明明是一场无望的逃跑,明明在那些人看戏般的眼神里,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玛汀却也并不后悔。

她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

在最底层厮混的那些岁月,她的小帐篷,也经常半夜有人爬进去。

但是,经过当初差一点被莫里艾子爵用虚情假意所骗,被利用来图谋东方,她就再也不能忍受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对于这样的无耻行径,她连面子上的虚以为蛇,都不耐烦去做!这样激烈的翻脸,反抗,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然而,即使在这一刻,她也依然不觉得后悔。

玛汀,玛汀,用力,用力,别放弃。

桑迪一个人游泳都已经有些艰难了,却依然没有放开牵着她的手。

桑迪,对不起……我连累你了……玛汀开口说一句话,却已是不慎,连喝了好几口水。

是我对不起你才对吧。

我跟着你来就是要当你的保镖,结果一点用也没有,只能紧跟着你跳水。

桑迪手足酸软,仿佛每一分力气都已用尽,却还在努力笑谈。

那个叫乌诺的家伙是九级剑士,你打不过他是应该的。

要不是有你帮着拦了一下,我连跳水的机会都没有。

玛汀喘息着说。

四周许多船只,已经围拢,前方无处可去,身后追兵,已在水中堪堪追到,躲无可躲了。

桑迪恨恨的骂:他们怎么能游得这么快,后头肯定有魔法师帮着用辅助魔法。

  玛汀咯咯直笑:就为了对付我们两个唱歌跳舞的人,一位子爵大人牺牲皮肉演美男计,一个九级剑士,帮着拉皮条,还请了好几个魔法师出手,我们真是好大的面子。

眼看无处可去,二人浮在水中,反倒放松下来,低声说笑。

却在这时,耳边同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跳起来。

二人都是一怔,都手软脚软,力气用尽了,又在水里,怎么可能跳得起来?然而,相信那个声音,服从那个声音,已经成了习惯,二人本能的手牵着手,用力往上跳去。

狂风骤起,水波大兴,一向温柔婉转的圣音河,竟是前所未有的,激起惊涛骇浪,水波冲天成幕,四下狂风呼啸,稍小一些的船都摇摆不定,左右失衡。

几艘大船,虽还稳当,但忽然间激起江水无数,却也是船上人人躲避,纵有几个强者,夷然不动,终也是被这四下水波,耀得眼花目眩。

在这一片混乱模糊中,只隐隐绰绰见两个本来已在水中力尽的人,竟是高高跃起,直跃过拦在前头的船只,穿过高高的水幕,落向大浪的另一方,就再也看不清了。

河面上到处都是船,为了堵截玛汀和桑迪,又大多挤到了一处。

这风浪一起,更是人人手忙脚乱,惊叫连连,船只或因这没来由的巨浪,或因众人的慌张,而纷纷失控,大家都想退开散开,结果却是互相磕磕碰碰,越发混乱,有几艘稍小些的船,没在风浪中翻到,却在互相的碰撞中,翻覆了去。

虽然最大的船上,不断有人大声呼喝着指挥,但这里的船只,各有其主,十分散乱,并不是什么令行禁止的军队,到底还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慢慢的分散开来,几艘船上落水的人,也陆陆续续被救了上来。

被他们这么一拦一耽误,大船上的人,想继续追踪而不能,直到现在,诸船分开,才能看清,桑迪和马汀已经游到很远的位置,却并没有乘乱上岸,反一直向前游去。

而前方,有一艘小船,孤零零飘在河面上,离着这里的灯火辉煌,沸腾热闹,遥远的仿佛是两个世界。

其实东方的船,在刚才突变时,已经靠近他们很多了。

这个时候的河面上,船只动向分为两级,一方是众星捧月,诸船环绕的围着这边的大船,一边是普通平民的小小船只,远远看看,停停,然后,再划向更远方,直到再也看不见。

只有东方的这艘船,停的极远,却又不刻意离开,事发时,忽的向这边急驶了一段路,却依然保持着一个相对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因着船小,又没有灯光,隔得也远,那边无数船只张灯遥望,也仅仅只隐约见这船上,似乎还坐着两个人,别的就再也看不清了。

大船上,两个魔法师,靠在船舷处,都在低低念诵着咒语,二人都八级魔法师,已经可以使用真实之眼,大大加强目力,以便观察。

一身上下湿透,全身冒着酒气的阿诺尔子爵,脸色铁青的站在船舷处。

不过是个歌女,他堂堂子爵,这样降尊纡贵,委曲求全的好颜相向,那个不识抬举的女人,居然就敢把整壶酒全泼到他身上,然后眼也不眨一下就从船上翻跳下去,简直就是当着这宴会里,几十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直接打他的脸啊。

这个面子要再不争回来,他还怎么再在威斯呆下去?站在他身边的乌诺,容色如铁,不见喜怒。

玛汀的激烈行为,乌诺倒不怎么在意。

他在乎的,是那个叫桑迪的舞者,忽然间展现的奇妙剑法。

明明只是一个舞者,实力更是不值一提,竟是凭着那一手神奇的剑术,把他这堂堂九级剑士,挡了那么一时三刻,让他无法及时阻止玛汀跳入水中。

这般奇妙的剑术,想来就是那传说中的东方传授的吧?不管是东方居里,实力惊人的美女,还是游船之上,身份卑微的舞者,他们的奇迹,似乎都源于那个神秘的东方。

乌诺的目光,漠然的穿过深深夜色,点点灯光,看着那两个已经游到船边,正扳着船沿试图上船的人。

四周其他的宾客们,也都站在这边,极力远眺,指指点点。

维斯王都的贵族们,官员们,对于这种忽如其来,又涉及异国大人物的风波,暂时还是保持着静观其变的心态。

而大船的主人,史坦大公殿下,却并没有挤过来,只是安安稳稳,坐在船的中间,自己本来的座位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即不离大船的主人,史坦大公殿下,巍然安坐。

船外的任何动静,自然有手下,随时向他报告。

他本来在自己的封地,大张旗鼓,整顿军马,却又被迫叫停,重新回到王都,还要接受各方的调查,种种的限制,就是因为什么亡灵危机,可能是某个大公殿下,暗中搞出来的。

可本应该是嫌疑最大的维克多大公,却借着冲击剑神的大事,引来全大陆的关注,轻飘飘的从这场风波里,毫发无伤的退出去了。

如此不公平的倒霉事从天而降,本来就满心愤怒仇恨的史坦大公,再有定力,也不可能继续保持平和。

大大方方跟奥撒兰的人亲密交往,公开任凭奥撒兰的子爵在他的宴会上,对飞焰歌舞团的美女台柱软硬兼施的施用手段,整个维斯,也只有他干这样大方公开的表明态度。

这固然是他财雄势大,又何尝不是在以此,表达他对国王,对维克多,对目前这死气沉沉,诸般牵制的局面,所含的愤怒和不平。

至于得罪东方的后果……哼,他如果要算账,也得先找奥撒兰的人吧。

奥撒兰使团的实力之强横,就算是东方要跟他们打起来,也会是一场恐怖的大热闹。

维克多能置身之外吗?国王陛下能不受惊吓吗?这个喜气洋洋的王都,能不被牵连吗?在其他人注意着河面远方的时候,只有史坦大公冰冷着眼神,自斟自饮。

当他失去女儿时,整个王都都在欢呼。

当他受到不公平对待时,王都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为维克多的晋级可能而欢喜庆祝。

既然没有人在意他,他自然也就不需要在乎别人了。

远方那艘船上的,到底是什么人呢?看起来,事情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啊。

他一个人,冷冷的笑了起来。

玛汀和桑迪迷迷糊糊就被一股力担推的飞跃了船只屏障,迷迷糊糊就继续向前游去,既已出了重围,又听到耳边那熟悉的声音在吩咐:还不过来。

眼前又只有一艘船在正前方,本来已经酸软无力的身子,竟是莫名的生出许多力量,一直奋力上前,游到船边,扳着船就往上翻。

船上一人漠然执棋,低头看着棋盘,对他们看也不看一眼。

另外一人倒是很热心,伸出手,轻轻一拉一扶,仿佛没用什么力气,却让他们轻飘飘上了船。

二人喘息着坐定,却又是一怔。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楚船上两个人,完全是陌生的容貌,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我教你们的本事全忘光了,怎么让人欺负成丧家之犬了?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玛汀和桑迪都是一震复一惊,呆呆望着那漠然观棋之人,迟疑的问:是你!自然是他!温和的话语,却是那出手相帮的人,带笑而言。

那人伸手轻轻拍拍他们二人的肩,动作极之从容自然,哪怕对着美丽且全身湿透,衣服紧贴着身体的玛汀,也没有什么迟疑犹豫不自在。

玛汀会因为阿诺尔子爵的轻佻无礼而愤怒跳水,可这个人轻轻伸掌拍来,却只让人觉得,自然随意,襟怀坦荡,她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之感。

手掌只是轻轻拍在肩头,奇异温暖的感觉就转眼荡涤全身,几个呼吸之间,二人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全部被烘干了。

两个人目瞪口呆的望望东方,再望望维克多,不知道东方身边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东方却不理他们,只是慢慢的放下一子。

这是他与维克多对弈以来,第一次落子如此之慢。

维克多欣然微笑,拈子沉思了一会,方才下子,笑道:我说过,这一次,没准我要赢了。

小船安安静静停在水中央,四下里,不少船只已经成扇形张开,徐徐逼近过来。

刚才狂风呼啸,水波大兴,以圣音河的宁静,这种异变绝不是自然而生。

四周船只里,聪明人都凛然警惕,按兵不动。

但总有那些功名心重,眼睛发光,盼着要攀高枝拉关系的人,却还是抱着依仗史坦大公和奥撒兰使团之势,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肯定会害怕的想法,不管不顾的向前逼来。

把玛汀小姐送回来!玛汀小姐是史坦大公的贵客,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多事?奥撒兰尊贵的使者也在这里,你们识相些……小船上,依然是半点动静也无。

史坦大公的大船,稳妥的停在包围圈的后方,并无要靠近去的意思。

就连他们自带的小船,也都只是停留在大船的周围。

船舷处,密密麻麻站满了神情不善的人。

那船上的人不简单,这些人怕是逼不回人来。

阿诺尔子爵皱眉。

就是因为不简单,才要这些人先去替我们探探底。

乌诺冷冷的向四下船只扫了一眼。

那些过于热心之人的船只,已经围到了小船四周。

有的大船已经冲小船放下搭杆或勾索,有的船上有不少健仆,纷纷跳入水中,向小船游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静如止水的小船,忽然间就动了。

笨重的船只,动来静如脱兔一般,灵敏的简直不可思议,在船与船之间,那极微小的缝隙中,险而又险,却又安然无恙的穿梭来去,快如闪电。

小船驶动时,所激起的水波浪花,竟打得四周水里的人,根本没机会靠近,就被水波的力量,给掀翻出去了。

刚刚还是四下船只合围,转眼间,这小船就轻轻轻轻,破围而出,那么多船只,在这小船面前,都显得无比笨重,别说阻拦,连变动一下角度,转动一下位置,都来不及。

大家措手不及的看那小船轻轻松松逸出包围圈,却并不远逸逃走,而是悠悠然停在不远处。

一众船只在一阵难堪的沉默后,骑虎难下,还是再次继续包围过去。

不过这次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小心的张开大网,算好距离,还把大船附带的小船,都四下放开,能下水的好手,也都纷纷入水。

但是,那小船还是轻盈灵巧的左一穿,右一绕,再次从包围圈中,绕出去了。

河面毕竟极大,而那么多船只,不可能并排把河道全堵上,彼此之间,一定有空隙,小船只要在时间位置上把握准确,那些船只终是没可能把河面锁死。

小船再次停在不远处,四下船只依旧执着的包围过去,这回,不少船上的武士已经取了武器,跳起来呐喊了,奈何小船就是那么大,坐了四个人已经满了,就算这些武士们再多,也没什么地方能落脚跳过去搏斗。

有子爵大人心仪的美女在船上,弓箭又不能用,于是小船还是一样轻轻松松的,又穿了出去。

乌诺微微冷笑,那船上的人,明明可以轻易离开,却还在这里逗着四周船上的人玩。

  几次出脱,小船离得越来越远,乌诺和阿诺尔已渐渐不能看清细节,只能靠旁边两个魔法师施展其真实之眼,远远监视,再一句句的在向他们转述。

很奇怪,那船根本没有人划桨,不知为什么能动,还能动的这么快,这么灵活?两个看得清楚的魔法师,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有人撑船划桨,也不可能快成这样。

阿诺尔淡淡说:和刚才的波浪一样,都是用了魔法吧。

两个魔法师一起摇头:完全没感觉到魔法波动。

乌诺皱了皱眉,他也没感觉出有什么斗气。

一直安坐着的史坦大公忽然悠悠说了一句:会不会是另一种,既非魔法,也非斗气的全新力量呢。

众人都是一凛,阿诺尔急声问:东方,是不是东方。

不是。

两个法师又一起摇头。

东方那或容华绝世,或苍颜白发的两副容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船上所有人,没见过他本人的,也看过他的画像,要是东方,早就认出来了。

船上就是两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看起来很从容,而且,虽然船在水面上快得像飞,却看不出他们做过任何特别的动作,一直就是那个样子。

好像是在下棋,下什么棋,却看不太清楚……下棋。

是啊,哪怕是小船飞速突围的时候,也没耽误他们下棋。

一边下,好像还一边在跟玛汀桑迪说话,看样子,他们倒是熟人。

小船四周那些围着的船只,已经在一次次劳而无功的围困中,磨掉了耐性,不少人在破口大骂。

但也有还算识得厉害的人,大声呼喊着,制止四周的喝骂,然后对着小船十分礼貌的喊话:请问是哪位强者在此?些许误会,请不要介意。

史坦大公宴请奥撒兰使者,请玛汀小姐表演歌舞。

小姐太过美丽,令奥撒兰的使者过于倾倒,也许是他表达爱意之情有些急切,让小姐产生了误会,才发生了这些不愉快的事。

奥撒兰的阿诺尔子爵大人,十分懊悔,迫切想向小姐表达歉意,请小姐不要再计较这一时的失礼。

如果阁下能护送小姐回到宴会上,一定会成为史坦大公和阿诺尔子爵最尊贵的客人。

大家一起观赏飞焰歌舞团出色的歌舞音乐,不是一件盛事吗?那人客客气气的抬出史坦大公和奥撒兰的两块大招牌,语气却十分谦和,给足了别人下台阶的余地。

可惜,他碰上的人,却根本没打算理会。

阿诺尔子爵?就是那个在东方居让一个女人把嘴缝起来,像牵狗一样牵着的阿诺尔子爵?东方这句话是用内力说出,声音清朗,大河上下,无分远近,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满河寂然,谁也不敢接这话。

只有阿诺尔子爵,刹时间,脸色一片铁青。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掷千金东方亲传的歌舞,怎么能给那种猪狗不如的家伙去看。

玛汀,桑迪,你们要跳要唱,只在这里表演就是。

四周是煌煌大船,辉辉灯影,只那一叶小舟,独自在安静的暗影中。

嘈杂的叫骂呼喝之间,那小舟之上,竟然真的飘出清逸柔美的歌声,还有一个矫健的身影飞跃而起,持剑作舞。

  歌声轻柔柔的洒出,转眼间,刚才还杀气腾腾的水面,便温柔了许多。

桑迪足尖轻点船舷,飘然腾跃,手中剑光挥舞,却把玛汀柔美的歌声,舞出了勃勃的英气。

他的剑在搏斗时,已经被乌诺打飞了,这时舞的,却是维克多身上的剑。

维克多虽是剑圣,对武器却并没有什么要求,以前有过一把宝剑,还被理查给坑走了。

自从那时候起他就只拿普通的剑做武器,刚才顺手给了桑迪。

该唱的唱,该舞的舞,该下棋的下棋。

这样明目张胆毫无顾忌的挑衅,激得周围的船只又乱哄哄的逼过来。

然而,这一次,小船却没有再逃。

水幕巨浪,又忽的激起老高。

已经习惯了小船只是突围,并不反击的包围船只,完全没有防备。

转眼间,数艘小船被掀翻,没有倾覆的大船也剧烈摇摆起来,晃得船上的人晕头转向。

在一片片水幕巨浪之中,小船里歌声不绝,舞姿剑影不断,神奇的犹如梦幻。

怎么样,这次有无魔法或斗气波动?远方大船上观看一切的阿诺尔子爵连声问。

两个用真实之眼遥观的魔法师一起摇头,乌诺也跟着摇头,明显并无所得。

不是斗气,也不是魔法。

动手的好像一直就只有一个人,刚才好像他就是喝了口酒,忽的对旁边用力甩了甩袖子,就忽然间风狂浪急了。

另外那个人,好像一直沉默不语,也没什么大动作,从头到尾就是低着头下棋,连头也没见抬几下……阿诺尔一跺脚,暴跳起来:乌诺,你还要等什么?就凭那帮人,测不出那家伙的底。

乌诺暗暗叹息一声。

阿诺尔被揭了短处,恼羞成怒,势必不能再静心等下去了。

他徐徐抽出剑,无声的做了个手式。

不多时,许多个静立不动的身影,动若脱兔,奔走如飞。

在大船四周,十几艘轻快小船被放了下来,每艘船上,也就是三至五人,个个身形高大健壮,或持刀在手,或张弓在怀,但人人神情镇定,目光坚毅。

乌诺自船头一跃而下,落到一艘小船上。

他默默扬剑,指向远处,那水幕波影中,歌舞不绝之处。

上!四下里船只如林,叫骂不绝,维克多只是闷头下棋,绝不抬头看人。

看吧看吧,就知道,跟着东方出来,绝对没有好事!东方这不是在折腾别人,这纯粹是在折腾他啊!他再怎么不好饮宴游乐,也是王都名人。

史坦大公宴请奥撒兰帝国使臣,有资格混在这两方人物周围的,身份绝对不会低,见过他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熟人的人,也绝对不会少。

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就等他的晋级之日,他却偷偷跑出来,跟东方下棋游河,这事闹出来,得一口气得罪多少人啊?想想都觉得头疼。

东方现在这是生怕大家不知道他们两个是谁吗?他虽头也不曾抬,四下的动静却是半点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乌诺登船欲动的那一刻,他苦笑一声,说:他们总算要全力动手了。

虽然有点郁闷,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打算阻止东方随性而为的脾性的意思。

东方慢慢放下棋子,然后悠悠从包围中,取下维克多的一粒棋子,信手就甩了出去。

隔着老远的距离,那小小的一枚棋子,穿过河风,穿过灯影,穿过无限的喧哗呼号,穿过重重的船只人流,直指远处,堪堪将行的小舟上,那一剑遥指的九级剑士。

没有人能想到,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有人能如此漫不经心的纯以腕力,扔出这般强劲的一枚棋子。

乌诺眼中精芒暴起,大喝一声,九级的强大斗气,呼啸着向四下爆开。

那一道快得连眼睛都几乎无法看清的白光,进了乌诺斗气笼罩的范围。

却连速度也没稍减一下,就直射而来。

乌诺面容冷漠,全不为斗气被破所动,目光沉静的盯着那一掠而至的白光,长剑闪电般迎上。

一位九级剑士的全力一击,有何等之威,却连小小一枚棋子也劈不开,震不碎。

那雪白的棋子被剑刃上强劲的斗气,震得斜斜飞出,犹带呼啸劲风。

乌诺长剑高举空中,也不知是要对远方那发起进攻的人说几句场面话,还是呼喝众人立刻进攻,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一声惨叫自后传来。

乌诺变色回首,却见站在船舷,红着眼睛,跳着脚,催促着他攻击的阿诺尔子爵已是翻倒在地,惨叫连连。

那一棋被他击开,却又横飞过去,正好射进了阿诺尔子爵的胸膛。

阿诺尔子爵身边虽然站了两个八级魔法师,但谁也没能想到,那么远打来的一粒棋子,冲破了斗气,又挨了乌诺一剑,居然还有那个余力,那个准头,转向伤人。

措手不及之下,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御,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阿诺尔子爵翻身跌倒。

棋上所蕴的暗力,已经是震得他肋骨碎裂,五脏六腑,七痨八伤。

他这里一倒下,船上一阵混乱,那帮贵客们,再没有一个,敢大剌剌站在船舷处看热闹了,纷纷后退,四下找可以遮掩保护的位置以求安全。

而船上奥撒兰帝国的魔法师,已经是一个又一个的治疗魔法加在阿诺尔子爵的身上。

本来被众星捧月的阿诺尔子爵身边,立刻一片冷清,除了两个魔法师还在埋头不停得往外冒血,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的阿诺尔子爵,脸上是非常合乎身份的关切之情。

子爵大人怎么样?乌诺在大船之外,大声喝问。

生命无碍,但需要立刻请高级神官来帮忙治疗。

魔法师大声回答。

我已经派人下船请了,不用担心。

史坦大公连忙回应。

船下一阵冷寂之后,乌诺沉声说:请照顾好子爵大人,我去见识一下那位了不起的强者。

刚刚喘过一口气的魔法师连忙劝阻:那个人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强,你……乌诺冷冷一哂。

言下之意,就是那个对手,只怕不是自己这区区九级剑士能应付的。

只是,如果就这么认输败退,奥撒兰的颜面何在?适时一阵笑声从远方传来:奥撒兰的九级剑士,能接我一棋,也算不错。

如果你有本事到我身边来,我就承认,你们有资格,让玛汀为你们唱歌跳舞。

整条大河上,一片寂然,所有的喧哗,呼喊都停止了。

然而,那人居然还不满意,还带点笑意,用安慰的语气,悠悠的说:不用怕,你只要能到我的船上,就算你赢。

我最多只打你三枚棋子。

南方俾斯山上,神奇的光芒再起,热闹却又沉寂的河面,被照得无比清亮。

乌诺那铁青的脸色,几乎被所有人看在眼中。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只击三棋,便不再攻击,一个九级剑士,全力施为,怎么可能靠不过去,就算是剑圣,也不至于如此狂妄。

然而,乌诺竟仍不托大。

自从自傲东方居因为轻敌而吃了大亏,他便再不会在任何时候托大。

两位大师,请助我。

他语气很轻,但船上的两个魔法师都听得一清二楚。

二人郑重的走到船舷处,先谨慎的在自己身前布下好几重护盾,防着东方如刚才一般,扔枚棋子过来攻击。

然后,两人才开始吟唱着咒文。

疾风坚体神武,各种辅助魔法,一一加持在乌诺身上,使得乌诺的各项能力在短时间内暴增。

二人正好一个是水系法师,一个是风系法师,随后便挥舞着法杖,开始呼唤疾风,驭使河水。

乌诺所乘的小船,如劲箭一般,向前射去,风助水势,水乘风威,刹时间,小船之灵活快捷,竟不逊于东方刚才屡屡突围时的状况。

船上原来的几个壮汉,都已经翻身入水,为小船减轻负担。

只有乌诺一人,站在船头,踏波乘浪的前进。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的跟随者乌诺箭一般乘船前进的身影,只有史坦大公皱着眉头,看着已陷入晕迷的阿诺尔子爵。

然后,他高声招唤了两位魔法师一句。

东方的小船隔得太远,两位魔法师也再帮不上乌诺什么忙,听了呼唤,也就回头走到史坦大公面前。

三人低低的交谈几句,两个魔法师露出不太赞同饿神情,但史坦大公一定坚持,再争执几句后,二人终于退开两步,开始重新准备治疗术。

而史坦大公掏出一把装饰华丽却锋利无比的短剑,蹲下来,小心的划开阿诺尔的胸膛,没多久,就硬从阿诺尔子爵胸口的断骨里,掏出一粒棋子。

那白色的棋子,圆润光明,连鲜血都沾染不上去。

史坦大公拿起来,蹙着眉头,反复观察,神情带些怀疑,带些惊异:这似乎有些像魔晶?但光系的高等魔晶,都是多面的晶体,怎么可能这么光润,这么圆整。

如果这是魔晶,那就是被人破坏,打磨,最后弄成这个大小形状的。

就算是天下拥宝最多的教皇,也不可能奢侈浪费到这种地步啊!两个魔法师又是连续的往阿诺尔子爵身上加治疗魔法,之后才有一人伸手从史坦大公手里接过棋子,小心的送进意思魔力探查,然后全身一震,哑着嗓子说:这确实是魔晶。

而且是极高等魔晶。

这是八级的光明魔晶。

船上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向他们望过来。

天啊,有什么人会拿高等魔晶做棋子,会用高等光系魔晶来扔人?哪怕是这么一个被破坏的光系魔晶,依然可以大幅度的增加魔法威力,依旧是许多魔法师们,求而不得的宝物。

那船上下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人们眼热的望向远处的小船,下棋的话,应该有很多棋子的吧,难道……难道那些棋子,全部是高等魔晶。

第二百七十九章 棋差一招魔晶!高等无价的魔晶!许许多多高等无价的魔晶!一瞬间,连史坦大公的喉咙都有些发干,他几乎都要失去理智的下令,大船全速前进,船上所有人都扑过去抢棋子了。

其他的贵宾定力远不如他,已经纷纷两眼发光的跳了起来,飞奔着各自下船,还没赶回自己的船上,已是指手划脚大声发号施令起来。

而这时乌诺在水系风系的双重魔法帮助下,已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越过了一大半的距离,离着东方的小船越来越近。

他无需分心以斗气架船,只一心一意,隔着漫长的距离,以斗气所定东方,长剑徐徐遥指。

四下的船只,全都极力靠向两旁,唯恐对他有一丝一毫的阻碍。

玛汀眉眼温柔,仍旧婉转高歌,桑迪身轻如燕,剑光依旧美若梦幻。

那两个神秘人,还在下棋。

一个从头到尾,头也不曾抬,另一个,完全是背对着他,一手持着酒壶,一手轻轻合歌击拍。

乌诺心中杀气翻滚,猛的厉喝一声,斗气到处,四下河水,竟都倒卷开来。

远处斗气汹汹而来,东方却只慢悠悠喝了一口酒,皱着眉头,看着棋盘,轻轻叹息了一声。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哪怕他再怎么用心弥补,也只能零零落落,偶尔吃掉维克多一两个子,于盘中大局,却是无补了。

他很郁闷的拍下棋子,完成包围,取下维克多被吃的一粒白棋,反手冲后头扔了出去。

乌诺眼中心中,唯见那一点白光,破烟破障破水破空而至。

厉喝声中,他一剑劈落,借着诸般魔法之助,这一剑的速度,力量,斗气之盛,竟是平时全力一剑的两倍有余。

一剑,击中棋子。

含着巨大斗气的长剑,嗡然震响。

南方高耸入云的俾斯山上,诸神的光芒再次照耀天地,灿灿光华中,千万点流光自剑锋出迸溅开来,竟比神之光辉还要灿烂,还要辉煌。

安静的大河在乌诺脚下,呼啸奔腾,乘风破浪的小船在一声巨响中,裂为两半,巨浪四下腾起。

然而,下一刻,已经裂开的船,依然冲破了浪花,继续向前,船上的九级剑士,两脚稳稳的分别踩在已经从中间断裂的两边船身,身上骑士装已是千疮百孔,连脸上也多了数道血痕。

但是他的剑,依旧握得很稳,尽管剑身仍在不断的微微轻颤,哪怕隔得很远,竟也可以听得清那锐利的颤音。

一剑,击一棋。

蕴含了巨大斗气的宝剑,也几乎承受不住,强大的八级光系魔晶,已经碎为粉末。

碎末带着剧烈的劲气四射,穿透过九级斗气,射烂了乌诺的衣服,划破了乌诺的皮肤。

然而,乌诺终究还是持剑控船,冲过了如许风浪,转眼间,已是欺近了十几丈。

那边风高浪涌,这里风平水静。

只有棋子起落的清脆声音,悦耳而安然。

玛汀的轻歌已有些走调了,坐在这里,她可以看得到,那个满脸鲜血,面目狰狞的人,破浪而出,已在十仗之内。

桑迪的舞步,几次险险踏错,失足落水,在舞起的剑影中,他看得到,对面破浪而来的宝剑,寒光闪闪,逼人眼目。

东方皱着眉,望着棋盘摇头,十分的不甘心。

这一回,真的没法赢维克多吗?他叹着气,再次吃下维克多一粒白棋。

这样的小打小闹,于这棋盘上,渐渐成形的局面,又有何帮助呢?他郁闷而失意的又反手把白棋扔出去了。

这一粒棋子,谈不上有多快捷,多迅疾,更不曾似开始那一棋,挟着恐怖的风雷之势。

然而,乌诺却终是不敢再硬接,他猛的拔身而起,避过这一棋。

他身子才高跃到半空,那从他脚下一掠而过的棋子居然玄而又玄的凭空划出一个极奇妙夜极美丽的弧形,自后方倒射过来。

身后异动一生,乌诺立生感应,哪怕身在半空,他也依然可以奇迹般的在无处借力时避开这一击。

偏偏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冷笑。

发笑的人还隔得那么远,笑声却想在耳旁。

那冷漠的,讥诮的,不屑的,嘲讽的笑意,如同那漫不经心提起阿诺尔在东方居被人像狗一样牵着,如同那漫不经心,在所有人的包围敌意中,喝令玛汀和桑迪歌舞作乐,如同那漫不经心,用那响彻大河的声音对他说,别担心,我只打你三枚棋子……乌诺大喝一声,全力抡剑,反手后劈。

再强的人,力量的使用,也必须符合天地诸神的规则。

既然要借着暗劲巧力,让棋子自行转折进攻,那棋上的力量,就不可能像刚才那枚一样狂猛,也就有机会,有可能,被他一剑劈落。

这大河上下,都是维斯有头有脸的人,也有其他各国使团的耳目,当着他们的面,乌诺不能不拼命维护奥撒兰,以及他自己的荣誉。

论实力,他肯定不如那个人,但如果在占这么大优势的对决中,他还连硬接一棋的自信都没有,那他就将永远失去身为强者的尊严。

剑棋相交,声音极之沉闷。

这一枚棋子上所含的力道果然远不如第一枚,但乌诺在空中无法借力时反手用剑封挡,力道比起刚才也是大有不如。

魔晶发出清晰地碎裂声,碎成四五块,疾飞四射,乌诺在空中勉力闪身侧首,倒并未受伤。

然而,他的手中巨震,刚才已经硬接过一棋的宝剑,终于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重击,生生当中折断。

剩下的半截剑,没有如刚才那样颤抖。

这一次,颤抖的,是乌诺的手腕。

他在空中飘然落下,几点鲜血悄然融进水波之中。

掌心一片火辣辣,却是虎口被这恐怖的力道生生震裂了。

那棋上巨大的气劲顺着剑身直侵入体内,他疯狂的运用斗气抵御着,抗击着,一落至船身处,身子一晃,再晃,三晃,才能站稳,而在他的脚下,船板发出:卡,卡……的声音,细长的波纹转瞬间,遍布整条船身,下一刻,巨浪再起,风浪中已裂成两半的船,碎裂成几十块木片。

看着风浪中,四射分散的船板,玛汀忘了继续唱歌,而是忘情的欢呼了一声。

然而,笑容才灿然在脸上绽放,前方风浪中那冷酷森然的剑士,脚下踩着一块单薄的木板,却以比刚才驭船而驶,之快不满的速度,飞驰而来。

玛汀只来得及惊叫一声,桑迪也收了剑,从船舷上跳下来,只不过是这短短一瞬,那冷颜厉色,手持断剑的强者,就已冲近了五丈。

而东方,还是头也不回,蹙眉看着棋盘,他这里越下越慢,维克多却是下子越来越快,棋下到这一步,剩下的各种可能都已经可以推算出来了,别说是压倒性的胜利,就算是小打小闹零零落落的吃掉一两个子,也很难了。

满身带血,神情冷厉的男人持剑逼来得太快,太疾,满河的灯影水波中,那人就如同水幕里跃出的妖魔般恐怖。

玛汀尖叫着喊:他来了,你快扔,你快扔。

东方全不在意。

我这不是还没吃到棋吗……大喝声中,乌诺已然腾空而起,凌空扑向小船,手中的断剑,向着船这边甩了过来!这断剑来势虽厉,却并没有针对哪一个人。

乌诺心知肚明,对手比他更强,激怒对方并无好处。

这扔出来的断剑,一是为了让船上的人分心,二是为了自己弃了兵器,再有棋子射来,就可以理所当然的选择躲避,而不是硬接了。

只接了两枚棋子,已是让他窘态毕露,这第三枚,他是无论如何,不敢接,不想接了。

玛汀只见劲风袭来,寒光耀目,哪里分得清那断剑其实不会伤人,尖叫一声,不管不顾,伸手抓了一把东方放在一旁的棋子,漫天的酒洒了出去。

她的力气有限,棋子甚至连乌诺体外三尺的斗气都碰不到,就要力尽下落。

而这时,乌诺那大鹏般高飞的身影,已堪堪飞到小船正上方。

东方长叹一声,推开棋盘,满盘黑白,尽皆纷落。

我输了。

他仰天而叹,淡淡眸光,正看进上方落下的乌诺眼中。

满天晶光如雨,黑的白的魔晶棋子,被玛汀扔出,再这样纷纷落落下,如梦幻流光般的华彩,却掩不去他眸中神光。

乌诺在这无数流光中,只看到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那无穷无尽的黑,漠然的吸尽一切生机,灭尽万千繁华,只剩无边无际的地狱与黑暗。

眼中的刺痛,转瞬间传至全身,胸口阵阵闷痛,全身充盈的力量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失衡。

而东方只是微微屈指,轻轻弹出一道指风。

被玛汀扔出,又无力落下的无数棋子中,有小小的一枚,正好被指风弹中,向上射去,角度平平,力道平平,却在这一刻轻轻松松,打中半空中的乌诺腰间穴道。

那满脸鲜血,眼神狠厉的恐怖之人,已落到船上三尺处,玛汀已是闭目尖叫,桑迪的剑斗举起来了,可这人却全身猛的一震,往侧一翻,擦着船身落下去,溅起老大水花,却是把玛汀和桑迪溅湿了一身。

维克多有些惊奇:他的动作忽然僵硬,气息忽然纷乱是怎么回事?你看他那一眼,不像是用的武功啊。

那是摄魂术,最高级的那种。

东方淡淡解释,严格来说,也算是武功,不过属于冷门武功,运用的方法奥妙和普通武功相差极大。

他教导过维克多很多关于武功的知识,但却没有涉及浙西旁门左道。

维克多哪里猜得到他用的是邪门功夫,还在一旁欣然赞叹:这真是非常奇妙,极了不起的力量。

不用担心,摄魂术对你没用。

东方也有些遗憾。

不止是因为维克多的力量强大,也是因为,这个人的心志太坚毅了,想要动摇或迷惑他的心灵,实在太难。

就算是他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想摄维克多的心志,万一失败,那反噬之力,只怕会恐怖到极点。

他们不担心,玛汀和桑迪趴在船舷上四下看,一直没看到乌诺浮起来,可是有些担心了。

怎么一直没动静,不会一枚棋子就打死人了吧?二人都有些惴惴,虽然很讨厌奥撒兰人的仗势欺人,东方肯教训他们自然很出气,很痛快,但真要把奥撒兰使团的人弄死,他们却是从未想过。

没事,九级剑士没那么容易淹死的,一段时间屏息不是什么大事,他的斗气在体内乱窜,要花好大一番功夫收拾,才能上来。

维克多微笑。

虽然他不懂什么摄魂术,但也算是整个大陆上,除东方外,最懂武功的人。

东方那一枚棋子看起来,力道平平,却是在乌诺体内斗气最纷乱的时候,打到他那一刻最脆弱的位置,把一股真气打进乌诺体内,搅得乌诺全身斗气完全失控,给乌诺造成了偌大的麻烦。

东方却在一旁慢悠悠的问了一句似乎是完全无关的话:你们这里的治疗法术,是不是什么隐疾都能治好?第二百八十章 财迷心窍什么?东方突然一问,让维克多一怔。

但东方并无解释的意思。

大部分伤痛都能治,只看施展法术的人是谁,施用的是威力多大的法术罢了,只是,也有些特别的情况是无法治疗的,比如前任维斯大主教,到现在还没有治好。

东方微微点了点头。

他在那三颗击向乌诺的棋子之中,连蕴了三道伤人的阴劲。

而这种隐秘手法造成的伤害,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发作。

阿诺尔和乌诺先是上东方居挑衅,现在居然又来欺负玛汀和桑迪,他怎么可能肯放他们好过。

只不过,直接出手杀人的话,以奥撒兰使团的实力身份,歌舞团脱不了干系,总是不妥。

比起阿诺尔来,乌诺太强,隔得太远,他不好下手,当然只能用言语激乌诺自己送上门来,再连下三道暗劲,成功的在他体内伏下暗伤。

东方拈杯而笑,悠然饮一口美酒。

维克多看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却怎么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现在乌诺身上只是一些魔晶碎片造成的皮外伤而已,所以,昂贵的高级治疗魔法,想必他是不会用的。

等那暗伤发作的时候,应该已经过了很久。

任谁也无法再把帐算到歌舞团的头上来了。

这其中的关窍,维克多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的。

咦?他们在干什么?玛汀望着前方,不解的惊呼。

河中大大小小的船只,都在纷纷往这边靠近,不止是最初堵截他们的船,就连原来那些远远停着的船,也都拼命往这边划。

连堂堂的九级剑士都瞬息落败,这么明显的实力差距,还不能让这些船上的大小贵族们死了趁机巴结奥撒兰使团的心吗?灯影水波中,无数寒光,影影绰绰的闪烁。

一拥而上的无数快船里,已是刀出鞘,箭上弦。

天空中,忽又亮起几十道辉彩荧光,把星光月色都掩得尽了。

华彩煌煌,竟是比俾斯山上魔法阵那亮彻全城的光芒,还要美丽夺目。

却是逼近来的好几艘船上,有人放出了报讯的焰火。

桑迪和玛汀愣愣抬头看天,而维克多只是微微苦笑。

这些人倒是看得清局势,知道东方不是好收拾的,不但全力逼上,还在纷纷召集战力。

今晚河面上,最少有几十个贵族,每个人身后都有一股势力,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私兵,骑士,魔法师,这哗啦啦一下要全招来……维克多伸手支着隐隐作痛的头,看着懒洋洋全不在乎的东方。

你是故意的,你这绝对是故意的!玛汀和桑迪都有些紧张,一起困惑的望向东方。

不过是人为财死罢了。

东方冷冷一哂。

财?玛汀和桑迪茫然四顾,哪儿来的财啊?维克多苦笑弯腰,一粒粒把洒在船中的棋子捡起来。

这一船的棋子,大多是东方刚才推棋盘时洒落的,还有几颗是玛汀扔出去后,落下来的。

他要不全部捡好,以东方的性子,肯定是懒得收拾,没准就索性扔下不要了。

虽然维克多自己不爱财也不贪财,但是对这种令人发指的浪费行为,实在是无法坐视啊。

不就是这些吗,可算是一笔足以让人疯狂的大财了。

维克多看了东方一眼,其实你虽赢不了,但应该也不会输,何必这样翻盘。

虽说他抓住东方失误得以不败,但东方之后的努力,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成效的。

棋虽然没有下完,但最后的局势已是非常稳定了。

除非二人中,任何一个犯下大的错误,否则的话,轮赢只在半目之间,两人应该是打和的。

对我来说,不能赢,就是输了。

东方比维克多更早推算出结果,感觉倒是比输了还要郁闷些。

维克多微微一笑。

现在的东方,只是一个漠然袖手看红尘的出世者,骨子里还有这样的傲气和好胜之心。

那他年少轻狂,踌躇满志时,他血仍热,心仍壮时,又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们倒是悠闲的聊天,玛汀和桑迪看着那密密麻麻逼近过来的大小船只们,急的两眼冒金星。

他们倒是并不怕对方人多势众,东方打不过,他们怕的是东方出手没轻没重,万一再打得发了性子,防守杀人,那可怎么了得?这大河上,现在随便拎个人出来都是有头有脸的,要是全给东方收拾了……两人浑身便冒出汗来。

桑迪急道:我们走吧,别跟这些人计较了。

玛汀想起自己刚才随手扔出去打人的那一把棋子,心里更是惴惴不安:这些棋子,怎么就值得这些人都发疯的?维克多倒是很耐心的解答了玛汀的问题:这些棋子全是八级以上的魔晶啊,当然是很大一笔财富。

玛汀身形一晃,要不是身旁的桑迪及时伸手拉住,她能直接掉到河里去。

你说什么?那些全是八级魔晶……玛汀面无人色的指着维克多手里拿一堆棋子,喃喃说:我扔掉了一堆八级魔晶……刚才玛汀扔出去打乌诺的棋子,一小半落回了船上,一大半落进河里去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扔掉了可能价值堪比一个小伯国的魔晶,玛汀就全身发软。

别说她只是一个歌舞演员,就算是一位公主,这么大手笔扔东西,也是要受不了的。

我扔掉了一堆八级魔晶,我扔掉了一堆八级魔晶……玛汀一边念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桑迪不得不双手扶着她,连声劝慰。

维克多无奈的摇头,扔了就扔了,有什么了不起。

没什么可惜的,你要是心疼,剩下的送给你好了。

玛汀一听东方那第二句劝说,全身一软,直接就晕过去了。

桑迪也是手脚发软,再也托不住玛汀,两个人一起跌坐了下来。

连东方夜吓了一跳,他也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吧?维克多在旁边苦笑,这个骄傲强大的东方,果然是从来不会考虑普通人的承受能力的。

如果想把魔晶送人,可以送希雅和伊芙一两颗,泉音,法修他们也会很喜欢的。

其他的,如果你是在不愿带着,我帮你保管,别人,还是不要送了吧。

维克多平和的说。

东方不置可否。

他也意识到,他做事确实太随心所欲了。

这么好的东西,要送人,恐怕就是害人了。

真要把这一堆魔晶都送给玛汀,这姑娘怕是活不了几天。

就算是以希雅和伊芙的财势和力量,这种东西,也是不能多收的。

天底下能从容收下这笔礼物,不用害怕什么后患的,还真只有维克多这么一个绝顶强大的家伙。

维克多也不矫情。

虽然他并不贪图这些东西,但如果东方不要的话,他也会抱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坦坦然自己拿回家去。

浪费是可耻的。

你替我保管吧,以后咱们或许还能下很多回棋。

东方终于淡淡回应了一句。

维克多也只一笑。

这样最好,东方虽然不在乎在和谐魔晶,但将来未必没有用上的机会。

倒不如自己替他保管着安全稳当。

至于保管这些可能引来的麻烦,他却是想也不曾想了。

他只是抬眼看看那些越来越近的船只,笑说:我们先回去吧,玛汀受刺激较大,不宜晕迷太久,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她叫醒,慢慢安抚。

东方哼了一声,不过是不愿他动手,何必找借口。

阿诺尔和乌诺,确实也该教训,别的人也就罢了。

不过是些被财势迷了心窍的家伙,不值得你为他们出手。

维克多的话犹未落,几十支箭和一堆火球冰箭,呼啸着冲着小船的船舷就过来了。

那架势不把小船给凿穿几百个透水的窟窿是不会罢休。

东方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一袖向外拂去,恐怖的劲风中,所有的火球水刃都四散开来,而那些劲箭却以比飞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回去。

远处一阵惨叫声响起,最前那一排的船只上,扑通扑通,倒下一批人,连船都停了下来,后头的船只,一时被阻住,无法前行,都在那转来转去。

好,走吧!东方自然不是慈悲心发,也不是维克多的劝说奏效,而是,这帮人实在是太愚蠢,又太没本事了。

既然有顾忌,不能大开杀戒,那就没必要过多厮缠了,毕竟,把事情闹大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小船应声而动,逆水逆风,却又快捷灵便的飘然远去。

看小船远去,追击的船只立刻急了,大呼小叫的呼喊着,要全力追过去,但哪怕是借用魔法师,同时用水系和风系两个法术加速,也没有哪一艘船,能追的上东方以内力驭船的速度,只能遥望着那船影在星光灯影下,越来越远,渐渐影踪全失。

扑通扑通,聪明人见追之不及,争先恐后的就往水里扎。

在东方的小船,刚刚停留的地方,一堆人打成一团的抢占位置。

方才那女人可是扔出来一把棋子呢,落在水里的相当不少。

就是寻到一颗,也是了不得的财富啊!下头的人在水里拼命,上头人也在各自的大船上,指手划脚,拼命对着干。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波分浪卷,乌诺从刚才落下处一跃而出,带起的强劲斗气,把围在那里,乱打的一干人,都掀翻抛飞出去了。

在一片惨叫声里,乌诺愕然看着水中空中,若干乱翻滚的身影,再望望四下,各个船只剑拔弩张的状况,然后再四下转头搜寻,也没找着刚才的小船……他在水底理顺斗气,也没用多久吧,这怎么就闹成在这样了?第二百八十一章 强强相对望着河上的一片混乱,史坦大公不屑到了极点。

当诱惑足够大的时候,理智能起的作用一向有限。

已经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乌诺就坐在他的旁边,眼睛冷漠的看着躺在一旁,人事不知的阿诺尔子爵。

史坦大公嘴角噙笑,冷冷看着河中。

贵族当中固然有不少草包,但人精同样多。

河上这些人,却也未必是人人都被贪心迷了心窍。

那些把船速放慢,安心跟在后面,只跟着做出闹腾样子的人,恐怕只是不想表现出自己与众不同。

泯然于众人,凡事不要太出挑,总是一种有效的自保方法。

相比魔晶,我更好奇的是,那个人是谁?乌诺面色如铁。

能把他这个九级剑士,当小猫小狗般信手耍着玩的,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能轻易打败九级剑士,又肯保护玛汀和桑迪,还能把最珍贵的魔晶当棋子,又舍得乱扔的人不多。

史坦大公冷冷道,而能收集这么多魔晶的地方,只有一个。

东方?但是,他的相貌……既然他可以有一个老人化身,为什么不能有更多。

我更感兴趣的是,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又是谁?乌诺默然不语。

所有和东方有过亲近关系的人,一直在各方势力的监视中,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人,现在都在别的地方,绝无可能出现在圣音河上。

当然,并不是全部。

还有一个人,不在监控之内,也没有人敢去监控,或许,也是认为没有必要监控。

因为所有人都相信,那个人,正没日没夜的在一处无名山谷中悟剑,山谷外,还有上千人眼巴巴的守着望着。

当然,出现在东方身边的人,不一定是超级强者,但我总觉得,有资格跟东方下棋的人,肯定不会是弱者。

史坦大公徐徐又轻点了重点。

乌诺慢慢的站起来:子爵大人麻烦大公照料了,我要立刻去把这一切转告给亲王殿下,和几位大师。

剩下的事,自有他们决断。

史坦大公点点头,看着乌诺轻快直接的推开船上的窗子,一跃而出。

他伸手拿起案上一杯酒,徐徐饮尽,冷冰冰的笑了一笑。

维克多,东方,我虽然动不了你们,可总还是有人动得了的。

——————————————————————————————————在荒凉的山谷之外,一心守着的强者们,这些日来,已经聚集到上千人了。

山谷入口外的营地,越来越大,那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又都有各自的本事,这些强者的性情,也谈不上多么温柔平和。

然而,近一个月来,山谷外没有发生过一起冲突,一次纷乱。

人们安静的日日夜夜守候在这里,时时凝望着山谷,偶尔走得靠近一些,却很少有人真会大胆的走进山谷入口去。

山谷中,是所有武者最崇拜的英雄,他们不辞万里奔波,就是为了亲眼见证奇迹。

虽然,等待的时间,似乎太长了一些,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噪动,有些不耐,虽然大家也会在一起议论纷纷,但仍然没有什么人,敢不顾禁令,靠近山谷去打扰那个人。

据说,那人悟剑正当难关,一丝一毫的打搅都可能让那人前功尽弃。

而且,前不久,大家也亲眼看到两个耐不住性子摸进山谷的人,莫名其妙受了重伤。

自那以后,不但再没有人主动接近山谷,整个营地,都十分肃静,那么多天南海北的大老粗聚在一块,竟是连大声说话的人,都找不出几个来。

但是今天,终是有人直接走到了谷口,而且,一去,就是两个。

谁也没发现,那两人是从哪条路过来的,怎么就忽然出现的。

营地明明就在谷口外面,要到谷口就必须通过营地,可仿佛是一眨眼,谷口那边就多了两个人。

最初人们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有特别意识到什么,只当是自己不注意,他们通过了营地。

热心的人便开始劝阻起来:别过去,维克多大公殿下不想被打扰。

你们是新来的吧,不懂规矩吗?连国家大事,国王陛下都不让人打搅大公殿下。

上回有人就是随便进谷,还没看到人就被斗气伤了啊!人们你一声,我一句的叫着,因怕惊了山谷里的人,也不敢把声音放得太高。

那二人却似是充耳不闻,站在谷口低声说了几句话,一人便直接举步向前,另一人则始终保持着在一侧,稍稍落后的位置跟随在旁,就这么直接进了谷口。

你们别进去……有人想冲过去阻拦这两个莽撞的人,却被身边的同伴一把拽住。

行了,他们找死是他们的事。

你再这样跟过去,小心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大家议论纷纷,都瞪大眼瞪着山谷里有人惨叫着跑出来。

然而,时间静静的过去,山谷中却是一片宁静,半点声息也无。

众人惊奇的彼此相望,不是说大公殿下,需要绝对的安静,任何打扰都将受到严惩吗?难道人已经被杀掉了……不可能,大公殿下不是那种人,就算让他不高兴,他也不可能直接下杀手的。

一时间,人心浮动,诸多猜测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好些人都动了心思,想偷偷上前窥看山谷之内,又还有些迟疑犹豫。

忽的有人眼睛一亮,兴奋的双掌一拍:我想起来了!那个跟在后面的人是乌诺!他不是维斯人,是奥撒兰人,听说是个九级剑士,很强的,最近跟着个什么子爵,在王都到处露脸,很是引人注目……你能确定?应该没错的,衣着身形都差不多。

这人在王都很是嚣张,挺扎眼,我不会认错的。

一位奥撒兰的九级剑士,带着随从过去那边干什么……这个,那个乌诺其实是跟在另外那人后头走的,他好像财势当随从的那一个……一瞬间,乱糟糟的议论声,全部停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全望着那个说话的人。

那人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吸了口气,迟疑了一下,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众皆无语。

只是凝望山谷的目光,忽然炽热起来了。

能让九级剑士,恭敬地跟在后头当随从的,会是什么人?能够直入被维克多斗气封锁的山谷却一点事也没有的,会是什么人?奥撒兰这一次,好像是来了好几个剑圣的。

人们默默的凝望着山谷。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里现在,应该有两位剑圣了。

山谷外的众人心情激动难抑,山谷里的克罗泊,心情却绝对谈不上愉快。

乌诺反应快捷,行动迅速,各国使团里,奥撒兰可算是最早知道圣音河之变的人。

照乌诺的推测,维克多极有可能就是跟东方下棋的人。

克罗泊十分愤怒。

堂堂奥撒兰使团郑重其事的在这里等待了这么久,他和其他几人,也按捺着本心的急切焦虑,强自忍耐着,给维克多创造一个安静的悟剑环境,自己却每日被焦虑之火煎熬着,结果那人倒有空闲悄悄出去,游河下棋。

莫非,维克多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晋级的能力,他不过是借大家为他造势,使他可以摆脱牵涉到维斯所有公爵的勾结亡灵嫌疑。

如果真是这样,奥撒兰整个使团的苦等算什么,他们这几个巅峰强者的苦苦压抑,又算是什么?奥撒兰来的这几位剑圣中,克罗泊最是性如烈火。

别人还在想着要从长计议,慢慢是商定,他却是直接起身,就往山谷这边来。

乌诺也一肚子的委屈,巴不得有人替自家出气,自是伶俐的一路跟随而来。

才一进山谷,就感觉到那遍布全谷的浩荡斗气,那强大的力量,已然封锁了整个山谷的每一分每一寸,以恐怖绝伦的强悍实力,无言的拒绝着一切的打扰。

不到剑圣的境界,绝无可能放出如此强大的斗气,旁人就是想造假,也是造不出来的。

克罗泊冷冷一笑。

就乌诺跑来报信的那么长时间,也足够维克多赶回来,继续装出一副认真悟剑的样子了。

他大步向前行去,所过之处,无形的斗气冰雪消融,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

乌诺聪明的躲到他背后,借着他的力量开始向前,也还一边小心的提醒他:大师,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实据。

万一他矢口否认,我们也没办法……我直接质问他,不怕他不说。

克罗泊冷冷答道。

巅峰强者之间,如果真的翻脸质问,会虚词假言说谎话的人很少。

这是对彼此的尊重,对力量的尊敬。

克罗泊此刻满心怒火,并不打算给彼此留任何余地。

乌诺心中欢喜。

维克多麻烦要大了。

来找他算账质问的饿,绝不可能仅仅克罗泊大师一个人。

克罗泊虽怒火满腔,到底不敢看轻维克多,只不疾不徐的向前走去,十数步间,已觉得压力倍增,越是向前,那些无形的斗气,越是坚厚浩大,要突破驱散,所需要的力量,就更是倍增。

克罗泊也不得不暗暗叹息。

剑圣之间,也是有实力差距的,似他这般晋级二十余年的人,比起初晋级不久的剑圣,在力量上,技巧上,要超出许多。

可维克多这个据说大陆最年轻的剑圣,在如此没有花巧的力量相较中,不但不弱下风,竟还力量犹有甚之。

哪怕是他这等境界的巅峰强者,此时此刻,多多少少,也生出些妒忌之意来。

一直前进的克罗泊忽的顿住了脚步,四周强大的斗气中,似乎掺杂进了另一种全新的力量,依旧强大,却不可捉摸。

那力量浩大无匹,让人可以轻易的感觉得到其中的不同。

克罗泊皱起眉,停了下来。

这种全新的,让人感觉极之新鲜的力量,当然应当是来自东方。

当东方的浩大内息和维克多的强大斗气,如此平和的融在一起时,即使是他,要想前进,也会感到比较艰难。

此时他统共才走出十几步,还没走出山谷入口处的走道,自然还看不到谷里的人。

他这么一停,四下的斗气立刻挤压过来,他倒是没什么,一直跟着他,努力借着他的掩护前进的乌诺,却是同时被两股强大无匹的力量挤压着,牵扯着,痛得无以伦比。

虽然他已把九级斗气提到最高,却还是被那力量挤压的脸青唇白,全身每一处关节似都在咯咯作响。

哪怕是要动一根手指,都觉无比艰难。

克罗泊并没有什么援手的意思。

同时被两个巅峰强者的力量压制,乌诺还能站着不动,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而只要他还没有性命之险,他也就懒得多手相救。

他向四周看了看,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凝聚着体内那排山倒海的力量。

准备继续向前。

即使有东方帮助封锁又如何,哪怕是二人的力量水乳交融,要把斗气的感应展开到如此距离,终是要薄弱许多,自己只从一点突破,总还是可行。

然而,就在这时,山谷里一个低沉,却又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说的话,每一字,每一词,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完全理解,可为什么,联成了句子,却变成了完全听不懂的奇妙语言。

第二百八十二章 水乳交融……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里……山谷内,维克多和东方相对盘膝而坐,他的斗气和东方的内力融于一处,强行封闭着整个山谷,气息所至之处,各种声息动静,尽能感知。

山谷入口处,克罗泊蹙着眉,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其病于腰腿求之……克罗泊忽然止步,以一个奇异的姿式慢慢盘坐下去,合目调息。

在他的身后,乌诺也不得不就着克罗泊盘坐的姿式,立刻跌坐在他后方,以此将自己必须承担的压力减低到最小,凝神定力,将斗气提至最高,来抗衡按恐怖的力量。

克罗泊止步盘坐,然后一直外放的强横斗气,忽的内敛深凝,种种变故,如在眼前。

维克多不解的睁眼问东方:你在做什么?东方冷冷看他一眼:不用管他们,专心做你的事。

以心使身,从人不从己,从身能从心,由己仍从人。

由己则滞,从人则活……东方的声音,平平淡淡,既无感情,亦无顿挫。

并不高昂的声音,却在整个山谷内回荡不绝。

一字一句,竟似天际传来,如晨钟暮鼓,一声声响彻心头。

维克多苦笑了一声,便也把诸般猜测,各种杂念俱都去净,闭了眼睛,继续静静聆听。

天地俱寂,却偏有那仿佛让整个世界,都跟着一起震动的声音,永恒的响在耳边心头。

那声音宏亮的似乎可以震碎所有的黑暗,全部的阻滞,但世界,却依然是安静的。

吵闹与宁静,如此极端的两种感觉,却平和的融于了一处。

维克多安静的思索着那些奇异句子的意思,感应着身边东方身上那奇妙内息气机的变化,调动斗气应和着。

时光似乎过了许久,东方仿佛已念了无数句子,却又似乎时间根本不曾流转,所有的力量,气机,明悟,感受,都停顿在这一处。

仿佛有一只手轻轻按在胸前,仿佛有极温暖,极柔和的力量,如春水融融,静静的流入体内。

他平静的放松身体,平息斗气,任由那无穷无尽的力量,悄悄融进四肢百骸,流进他每一点经脉,每一寸骨骼。

天地间一片空明,他甚至已经不再思索响在耳边心间的声音,一句句,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再刻意去运行斗气,只是任由体内充盈着的力量,自自然然的随着那些语句去运转。

物我两忘的世界中,即非光明,亦非黑暗,时间与空间都已不再存在,只有那清晰的语句,绵绵无绝,仿佛化成清晰的文字,无穷无尽的列于眼前。

只有那胸前的一点暖意,缓慢却从无断绝的,把无边无际的全部虚空,都温暖了起来。

属于维克多的斗气,渐渐的在消融,慢慢的变得柔和。

然而属于东方的,那种奇异的力量减压,仍旧清晰的拒绝着所有的不速之客。

谷口处,克罗泊依然以那种乌诺所不了解的姿式盘坐着。

这是克罗泊当初在山谷中和维克多互相交手印证,通过维克多学习了许多东方的神奇力量之后,才开始使用的姿式。

不仅是他,这段日子里,奥撒兰使团的几位剑圣,几乎是一有时间,就这么静静盘坐着,日以继夜,一动不动。

乌诺在克罗泊的身后,看不到克罗泊脸上那种有所明悟,又更多疑惑,若有所思的奇妙神情。

……秤彼劲之大小,分厘不错:权彼来之长短,毫发无差。

前进后退,处处恰合,工弥久而技弥精……东方的声音,依然继续平平的颂念着。

乌诺忽然间感觉到身边斗气波动剧烈,心中一惊,脱口道:大师……话犹未落,一股无对无匹的绝大力量扑面而来,他被震得倒飞三丈,身在半空,就听得骨头咯咯连响,不知断了多少根,纵然如此,他还是咬着牙,勉力提聚斗气,轻身纵跃,勉勉强强,安全落地,才要张口,却是喉头一甜……他性情十分倔强,冷着脸,硬生生把到了咽喉处的一口血重又吞下去,望着前方,盘坐于地,却隐隐颤抖的克罗泊,急切的问:大师……克罗泊身形一晃,再晃,忽的仰面倒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乌诺惊得手足发凉,顾不得自己的重伤,疾扑过来,想要扶起克罗泊。

克罗泊却是一手撑地,迅疾的坐了起来,眼睛发红的死死盯了山谷一眼,一把将他推开:我没事,你不要管。

他的声音略有嘶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凶狠愤怒。

乌诺全身一颤,一时真不敢再乱说乱动。

克罗泊深深吸了一口气,重又闭目凝感。

山谷中传来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平平淡淡的念着让人听不明白的句子。

……力从人借,气由脊发……克罗泊的身体又慢慢颤抖起来,脸色越来越白,身周斗气,复又剧烈波动起来。

乌诺已经吃了一次大亏,这时自然小心的连连后退,如临大敌,神情却惶恐惊怖起来了。

剑圣的安危关系极大,克罗泊要是连维克多和东方的面都没见着,就出了什么大事,那他就是死,也补偿不了国家的损失。

他脸如死灰的看着身子渐渐又开始颤抖的克罗泊,又恶狠狠的望着山谷深处,好几回想要不管不顾,直往山谷里冲,最后又按捺住这种不顾死活的冲动,咬了咬牙,大喊一声:大师,请支持住,我立刻去报信!他当即转了身,全不顾激发伤势,飞一般的奔出山谷去了。

对于已入冥想状态的维克多,山谷口处的连番异变,遥远的仿佛不曾存在过。

而东方的全部注意力,也都只在他的身上。

他对于斗气的理解,毕竟还很浮浅,要指点维克多,那是绝无可能。

但他深深明白,正是自己教导维克多武功,内力,让维克多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才让维克多有了更深的领悟。

维克多是要通过武功,来领悟剑神之道,而东方自己也不知道,哪一种武功对维克多的帮助最大。

既然如此,他只好囫囵着把自己所知道的各种最好的武功,一股脑的全给他塞进脑子里去。

能不能再进一步,那就看维克多自己的了。

东方用的方法,就是直接给维克多背诵最顶级的武功秘笈。

武林中,千百年来,各式各样的秘笈还真是数不胜数。

魔教立刻数百年,巧取豪夺,杀人满门,夺人秘笈的事,也干过不少。

东方是武林第一人,天下顶尖武功,至少有一半,他曾经涉猎研习过。

他自己的武功境界,不止是当世第一,甚至可以说空前绝后,那些最好的武学秘笈,他都可以轻易的融会贯通。

虽说不可能一字一句,全都照背出来,但凭着记忆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甚至可以凭着他的武功造诣,把一些秘笈的原文,去繁就简,做出更好更精微的修改来。

这样随随便便,就把千百年间,武林中,各种最奇妙,最高明,最神奇的顶尖武功秘笈,一一背诵,能听到的人,真是千古罕有的机缘。

但也是千古少见的凶险。

越是高明的武功,修炼起来,越是危险艰难。

练伏虎拳,罗汉功,从没听说有人走火入魔过,可是练顶尖的功夫,武功尽废,甚至性命不保的例子,都比比皆是。

普通武林人,就算有师父指导,也未必十拿九稳恩能够安全练成,自己拿着秘笈花着十几二十年去练,也要历过无数生死险关。

而维克多虽说曾经由东方这天下第一名师,教导过一段时间,但毕竟不能和那些几十年如一日钻研武学的人相比,对武功的理解,远远谈不上透彻。

而东方更是一口气背了好几本秘笈给他听,每一种都各有玄妙,但却往往彼此冲突,互不相融。

想想这一本的内容,再练练那一本的技巧,就算不练成半死人,也得变成疯子。

维克多根本来不及过多的分析,理解,自然也就没力气去深入思考,提问,也用不着东方像良师那样,慢慢讲解指导。

他几乎是凭着一个天才对武学的本能,来感受着东方不断诵念的内容。

很多话都似懂非懂,但他却又清晰的感觉到,一片黑暗中,时不时闪起的亮光。

他只是闭了眼目,放松心灵,放松身体,不再用耳去聆听,甚至不再用脑去思考,不再用心去接受,只是凭着自己的身体,自由的去感知,去领悟,任凭着每一点力量,自然而然的凝聚呼应。

东方伸手,按在维克多的胸前。

从那以后,在数十天中,就再也没有放开。

他的力量融进维克多的体内,并不以一个指导者的身份去引领维克多的力量,而只是温和的,安静的,守护着,等候着,观察着维克多体内的每一丝变化。

如果有什么走火入魔的迹象,他可以立刻引导,压制,或转化掉。

以这样的方式,将力量相融的同时,两人也已将生命,危难共担。

如果维克多走火入魔,而东方又没能安全化解,这场灾难,也会同样将东方摧毁。

他这样做之前,没有对维克多有过一句的解释。

而维克多,依旧自然而然的放开了身体和心灵,舒展开每一点斗气,任凭他的力量长驱直入到体内。

这样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别人,如果东方念动,不但能立刻杀掉他,也能让他永远生不如死,而他将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这种严重的危机,这种终极的冒险,两个人,接受得都如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第二百八十三章 前仆后继乌诺惶飞奔而出,气急败坏的穿过谷口的营地,急速离去。

留下营地里一群不明所以的人,百般不解。

这些人里,不乏高等级的强者,眼睛甚利,一眼便看出他受了重伤。

奥撒兰的人,可不是谁都敢打的,何况是个九级剑士,更何况是个跟在剑圣之后的九级剑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正惊疑未定,却又见三三两两的,有人分批分次,凭空而现,突兀的出现在山谷之外,然后又消失在谷口之中。

乌诺并不在其中。

看起来,这些人倒也不像是乌诺请来的援军。

营地里人既多,总有人见多识广。

这些后来者的身份,很快就在营地里传开。

这位是某某某国的剑圣,那位是某某某国的剑圣……所来之人,竟然均是巅峰强者。

天啊,这是诸神显灵了吗?一口气出来这么多的剑圣?怎么忽然间,所有的剑圣,全集中到这个山谷来了呢,莫非……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后恍然大悟,恨不得跳起来连声欢呼。

肯定是要破关了!肯定是维克多大公殿下,将要悟剑晋级了!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守候终于有了结果了,他们可以亲眼看到,人间最伟大的奇迹了!在一片努力压抑的欢呼声中,乌诺终于带着奥撒兰的另外两位剑圣,卡西费和尼尔德,还有一位大魔导士康德林,以及诸多高级护卫,高等贵族,赶过来了。

剑圣等同于国家最高最强大的武器,每一个剑圣都是国家最珍惜的资源,如今克罗泊情况这样危急,奥撒兰使团毫不犹豫的全员出动了。

然而,由亲王带队的贵族们,根本连山谷口都进不去。

不止是东方的浩荡内力封闭着山谷,这些弱一些的人完全没有机会闯进去。

那两位剑圣还清晰的感觉到很近的地方,居然有十来股不同。

却又绝对强大的斗气,正波动不休。

这种情况下,别说亲王们被禁足在山谷外,就连乌诺这样的九级剑士也不被允许进入。

两位剑圣和一位大魔导士互相看看,二位剑圣在起前运起强大的斗气开路,大魔导士也郑重其事的加持了四五重护盾,这才一起慎重的进入山谷。

一进谷口,就看到十几位剑圣,前前后后,错落有致的全部盘膝跌坐着。

有人脸色苍白,有人满脸铁青,有人面前点点滴滴全是鲜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斗气炸裂,有人屁股下坐的地方,都给炸得寸寸碎裂,总之就没有一个看着正常的。

所有人都闭着眼坐着不动,对外界一切动静,似是全无所觉。

四下里,只有那沉沉定定,不见起伏的声音,还在继续诵念着古怪的话语。

……布于两膊,施于手指,此气之由下而上也……克罗泊,克罗泊……两位剑圣惶急的呼唤没有什么效果,他们的同伴还是安静的闭目盘坐,仿佛神游物外,正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

他们的感应极之灵敏,虽然只是这么不远不近的站着,依然能清晰的感应到每一个人的呼吸,心跳,斗气的运转,但就是没有办法叫起任何人理会他们一下。

大魔导士康德林皱着眉四下望了望。

这位八十多岁,经验丰富的大魔导士,已经施用了真实之眼,洞察之耳,魔力感知,若干探测的法术,但是四周却依然发现不了任何一种伤人惑人的邪恶魔法波动。

两位剑圣初时惶急,对于那山谷深处传来的诵念声,也没太经意,然而,哪怕是心不在焉,时间一长,也就听得多了,不知不觉,斗气也自生运转,接着心间一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事,二人怔怔互望了一眼,再看看四周,竟似踌躇,但只过了一会,二人脸上就都露出了坚定的神情,卡西费点点头,居然和其他人一样,也徐徐盘坐,闭目不语。

尼尔德抬头对大魔导士康德林说:大师,你不用替我们担心。

这是一场好机缘,谁也不想放过而已。

不要干涉我们,惊扰我们,也请不要阻止山谷里的人。

什么……这位连国王也要尊敬的大魔导士还没弄明白呢,那位也已经迫不及待的坐下,闭目凝功去了。

可怜的年长的大魔导士,站在一堆合目坐着,不理不睬的剑圣当中,看着这个人不停的颤抖,那一位忽然间张口吐血,眼都要直了。

虽然现在出麻烦的不是他们奥撒兰国的人,可看这情形,估计在场哪一位剑圣大人都跑不了啊。

康德林大魔导士步入巅峰至今也有三十多年了,尊贵无比,安然淡定。

天塌下来,也影响不到他。

今次却是难得的浮躁焦虑起来。

看看山谷深处,再看看眼前一堆剑圣们的惨状,心里知道事情只怕与这不断响起的诵念声有关。

他也有好几种法术,可以隔绝这种声音,但是一想到刚才尼尔德叫他不要干涉的嘱托,又有些迟疑。

可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本国三位剑圣,外加其他国家一堆剑圣们倒霉吗……就算他是大魔导士,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啊。

左思右想,他叹了口气,转身飘然出了山谷。

算了,这黑锅,找别人来背吧。

奥撒兰的使团的领队,沃金肖亲王殿下,在听完康德林大魔导士的说明后,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要是三位剑圣有什么严重的损伤,那他就是帝国的罪人,整个家族,都别想在奥撒兰抬头做人了。

他在山谷口急得满眼通红,好几回想冲进去,又被忠心护主的护卫们硬拖回来。

在山谷口对着里头高声叫喊,里面却没有人回应他。

沃金肖亲王,面如死灰的回头问康德林大魔导士:为什么他们都这样了,大师你却什么攻击也没感觉到。

康德林大魔导士摇了摇头,不太确定的说:这种攻击,似乎只对剑圣起作用。

从来没听说过,攻击还会自动分辨对象的,而且一口气,能生生坑住十来个剑圣。

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就是发生在眼前了。

沃金肖亲王殿下呆呆僵立了一会,忽的一跺脚。

对,这黑锅他也不能背,这是在维斯的地界,找维斯的人负责。

奥撒兰使团一半人守在山谷,另一半护着他,立刻赶去找维斯国王。

他这里一走,没多久,其他国家的后续人马也都到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圣音河一场闹,最后各方势力都会把怀疑的重点定在东方和维克多身上。

哪国的剑圣都不是能随便糊弄的,既然知道了这事,总会有人来找维克多闹明白。

只是他们没有奥撒兰使团得信快,动作快,便来得迟一点而已。

大家前前后后分批过来,便也前前后后分批陷进去。

跟本国剑圣随行的人看势不对,自然也是和乌诺一样回头去报信。

结果自然是呼啦啦,各国使团,全员到齐,最后无可奈何,又全都调转马头,心急火烧的去找维斯的国王陛下。

王宫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负责接待的礼仪官员满头大汗。

这个,实在是对不起各位。

国王陛下现在不在王宫。

不在王宫?请不要再虚词拖延,现在情况很严重!如果……陛下他真的不在王宫。

礼仪官员都快要哭了,国王陛下他去堵截我们维斯的另外两位剑圣去了。

维斯国除了维克多之外,还有两位剑圣。

因为是同国之人,所以,当各国剑圣都因为维克多陪东方游湖而极之不满,甚至怀疑维克多晋级之事是不是一场骗局时,他们这本国人总不能落进下石。

虽然也同样不满,但仍按捺着不去找维克多的麻烦。

可是,听说了山谷的怪事之后,那就又不同了,又是好奇,又是激动,二人是不约而同,就往山谷那边去啊。

达到了剑圣之境的人,其实并不在乎什么凶险,即使是身死力尽,如果能和那么神奇,那么强大的力量对抗,也没有什么遗憾。

若没有这种圆融,坦荡的心境,他们不可能踏入巅峰,若没有这种笑对生死,只求更深的了解力量的真谛,更好的突破身体的极限的念头,他们也不可能在无数次的战斗拼搏努力之后,站在强者的最高峰。

虽然二人住处不同,但既然往同一个地方去,自然就走到了同一条路上,而聪明的国王陛下,则是一听说山谷异变,便慌张张的急奔了出来,一早就堵在路口了。

虽说以剑圣的本领,摆脱国王的拦截,那是轻而易举,但这样无礼,却又实在有些不合适。

国王陛下抓准机会,一通苦劝,声泪俱下。

剑圣是国家最强的武力资源,可经不起任何损耗。

更何况这时,各大强国的剑圣都陷在山谷里,看情况是越来越糟。

万一有什么事,维斯的四方边境,就别想要安宁了。

这个时候,维斯可是绝绝对对,损失不起任何一位剑圣的!国王陛下都快给他们跪下了,就算是剑圣也不好不给面子,只得郁闷无奈,百爪挠心的回去了。

短短半天之内,各国剑圣有一大半陷到维克多悟剑的山谷内,无法脱身,似乎人人都受重伤的消息就传遍了王都。

人们惊恐,震怖,迷茫,不解。

不相信,世上有同时能制服这么多剑圣的力量,更担心,如果事情不能挽回,维斯国将面临多么可怕的后果。

当然,更多的人都在猜测着,那是一种什么力量,为什么只有剑圣会受影响,其他人,无论是同样学习剑术斗气的剑士骑士,还是比剑圣战力更强的大魔导士,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第二百八十四章 欲罢不能山谷外,看热闹的上千闲人被官方强制肃清,山谷方圆数千里内,都被划成了禁地。

被允许进入禁地,守在山谷之外的,是各国使团,是维斯国的高官显贵,茫茫然如热锅上的蚂蚁。

为了维斯国,为了大陆的安全,为了诸多同为剑圣的强者的安危,维克多,请赶快停止吧。

不要再乱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缓一缓呢?你一向是最顾全大局的……连病弱的国王陛下,也亲自赶到了山谷之外。

大魔导士用魔法将国王陛下最诚挚的呼唤传音道山谷里,还是一样没有效果。

肯跟他讲道理的维克多早就物我两忘,天塌地陷也不知道,至于东方,你就是教皇来了,他也懒得搭理。

是我,东方,是我,你放我进去!混乱之中,一直在俾斯山上监督魔法阵建造的理查也赶来了。

王子殿下脸色苍白,气急败坏就想闯进谷去,可就他那三流的斗气,甚至还没能闯到诸位剑圣打坐的地方,就已经寸步难行了。

冲不进去,他居然还不回头,不知死活的强行向前进,被那恐怖的力量挤压的五官都扭曲成了团了,额上颈上手上,身体所有露出来的部分都迸着青筋。

本来英俊漂亮的年青人,诡异狰狞的犹如鬼怪。

远远望着那一地的剑圣,那满地的血点子,碎布屑,甚至还有些长剑的碎片,理查心中惊恐难言。

这么多的剑圣,如果真的出了事,东方和维克多所要面临的后果,就是倾维斯一国之力,也无法消弭。

山谷里没有动静。

就算是高明到东方这种程度,也没办法在纯以内力封锁全谷的时候,做到只放一个人进来。

各国使臣们见王子如此焦急,倒是多多少少出了点气,对理查居然印象好了起来。

国王陛下的眉头越皱越紧,怎么也打不开。

直到,有鲜血溅落在地上。

一直沉默着的卢瑟终于没有再等待任何人的命令,直冲进去,一把抓住理查,将他强行拖了出来,这时,大家才看到,理查的五官都已隐隐溢出鲜红之色来,再要他这样拼命冲进去,不是让山谷里强大的力量压死,就是他被自己拿超过极限使用的斗气给膨胀的暴体了。

理查一把抓住卢瑟:卢瑟,你那么强,你一定能进得去。

他们不管在干什么,都不会伤害你的。

你跟他们讲讲道理,让他们停下。

卢瑟沉着脸摇头:我不行。

只有剑圣和大魔导士才有可能冲到山谷中心。

我就算豁出命,也最多只能走到一半。

身为九级剑士,他的判断无疑是准确的。

可是,在场的人,有谁还敢让剩下的几位剑圣往里去?至于大魔导士,这里七个国家,才凑出可怜巴巴的两位来。

里面山谷里有东方和维克多两个强者,真要这么闯进去,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谁愿意负担这种损失?心如火焚,却也无可奈何。

理查急急四顾,忽然看到山谷营地之外,匆匆又有数人,被人簇拥而来,他忙忙的就扑了过去:希雅。

怎么回事,东方怎么了?维克多怎样了?事关重大,凡事和东方维克多有关的人,不管是法修,泉音这样维克多的死党,还是伊芙,希雅这样根基已固的人物,甚至是整支歌舞团,还有什么事也没有,自由悠闲到几乎被所有人一望的杰克和蒂娜,都被无孔不入的暗探们及时找到,前脚追后脚的带来了。

大家一路赶来,看到处行人匆匆,面目张惶,四处都有混乱而不确实的各种流言,心早悬到半空了。

到这里来,既看不到维克多也不见东方,却有一堆各国大人物们,惊惶又带些敌视的目光,更是叫他们焦虑忧急。

本来也快要失控的理查,看他们焦急惊惶的神色,反倒努力的镇定了下来,用比较温和的,能安抚人,却又不耽误事的语气,顺快的把情况讲解了一遍。

这下也不用国王陛下下令了,哗啦啦一帮子人全部闯进了山谷。

然后,许久,许久,没有声息。

东方的诵念之声,一直没有停过,但却神奇的,一丝一毫也没有传出谷外,只有进了谷才能听清。

半晌,希雅拉着伊芙,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她大大方方走上前,先对着国王和各国的亲王公爵们行礼。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维克多大公和东方,都没有伤害各位剑圣的意思。

对于各位剑圣来说,现在反而是一场难得的机缘,当然,这种机缘,也伴随着极大地危机。

诸人的心才放下一半,又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伊芙,请你给大家展示一下你的内力气劲。

伊芙嗯了一声,掏出玄铁棍子,只是简单的做了几下横挥竖打的最简单动作,但呼啸劲风中无比强横恐怖的力量却是显而易见的。

在场的九级强者们,脸色都是一片黑。

硬碰硬和这个蛮丫头对打的话,自己没准都要吃亏。

怪不得当初能一下震断乌诺的手腕。

务使气敛入脊骨,呼吸通灵,周身罔间。

欲要神气收敛入骨,先要两股前节有力……希雅语音温柔,先一字不差的把刚才听到的东方的一大段话重复一遍,再以自己的理解力,比较艰难的做一些大家听得懂的解释。

她说完了,伊芙也跟着补充说明,同样跟东方学过武功,对写话也有点理解力的桑迪和杰克也应和着说了几句。

在场众人听得两眼闪闪发光,虽然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但已经明白,这些奇异的口诀就联系着东方那全新力量的奥妙。

心急的强者们几乎抬腿就要跟着往山谷里冲,却又被希雅轻轻地一句话拦了下来。

然而,武功一道,有诸多禁忌。

如果无人引导,强自突破,甚至会有生命之危。

希雅平静的解释,伊芙拥有这力量,曾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当日,东方为还是一个村姑的她洗筋伐髓,打通经脉,期间痛楚苦难,非常人所能忍耐,那根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关卡。

撑过了,立成超级强者,撑不过,便是身死当场。

她人极美丽,声音清柔,言辞便捷,这一长串解释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不耐烦。

此时此刻,大家基本都明白了。

和当年的伊芙一样,维克多现在,也在闯关吧。

他本来就是因为对东方武功的领悟,才开始找到剑神之路的,那么最后破关成为剑神,也还是要得到东方相助,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闯过了,就是一代剑神,闯不过,没准也是只能一死。

那,那,那自家那些陷在里面的剑圣们,可该怎么办?诸国使团的人脸色都很难看。

自家的剑圣,当日通过维克多毫不藏私的传授,对武功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一定也是听出了功法中的奥妙,现在正在拼命地尝试。

那走火入魔的风险,自然也都是一样的。

如果东方真是和维克多在闯关,如果所谓的走火入魔,真像希雅形容的那样危险,那东方和维克多合力封谷,避免任何骚扰和变故,是意中之举。

又不是他们请别国剑圣在这个紧要关头来兴师问罪的,那现在,自家的剑圣,出了什么意外,也只能算是自找的了?没有东方的指引,只凭旁听东方的话语自行摸索,别的剑圣,要面临的危机,明显不在一个等级。

但是,难道他们可以去强拉他们出来吗?东方的诵念声,始终不绝,此时此刻,恐怕谁也舍不得停下来,人人都怕自己错过哪怕最短的一段话。

谁知道那个脾气不好的东方,还会不会为任何人再诵念一次?不,应该说,谁都知道,肯定是不会了。

一片黑暗的前路中,终于出现了无数点星光,谁能不尽力去捕捉,总有那一点光芒,能从此照亮永恒吧,只要,他们能找到,只要他们肯不断的去尝试,去努力……当剑神的希望就摆在眼前时,谁还会在意目前的危难和痛苦呢?如果强拉任何一个人出来……一个剑圣被打扰,所爆发的怒气,谁能承受得起。

就算维斯国王很大方,立刻开宝库去取记录声音的魔晶石来,谁又敢冒着可能害自家剑圣走火入魔的危险,去强行打断他们的运功呢?山谷内,维克多只怕也到了破关晋级的紧张时刻,这个时候,受不得丝毫骚扰。

谁又敢去试图让他们停止,谁又敢冒一丝半点的风险?如果毁掉了一位剑神,大路上所有的剑圣,都不会放过那个人。

可是,难道就只能这样束手看着?如果任何一位剑圣出现意外,爆体而亡,那种恐怖的伤害力,旁边正在凝神冥想的剑圣们,也一定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难以幸免……希雅心中其实也是一样焦急,但是说出话来,语音依然是平静温柔的:各位剑圣对武功的了解远不如维克多,所以他们这种边听边悟,边感受,边尝试的做法,是比维克多更容易出事。

但也因为,他们对武功的了解不多,就算出事,应该也不会是那种严重的走火入魔。

她安慰的环视众人:他们练习的是斗气,就算是出错了,情况也不会太严重。

他们又多能及时用别的方式把失控的斗气,尽量疏导开来,所以虽然受伤,却都不会致命。

只是每次受伤,只要一控制住伤势,他们就会继续尝试,继续努力,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所以看起来情况才不是太好。

理查见众人神情多有不甘,忙说:这种事,绝对不能强阻。

不能阻,无法拦,自然就只能想办法把可能的危机降到最小。

山谷里头的两个人我们干涉不了,可还留在谷口的,总能帮上些忙的。

我看,不如请最好的法师守在剑圣们周围,一看谁伤势严重,谁情况不好,立刻施放最高等级的治疗魔法,保护诸位大师不受到过于严重的身体伤害。

暂时无计可施的众人目前也只能赞同这个主意了。

对,就这么办。

不管成不成,权且试一试,请法师们尽量不要打扰他们,如果是严重的伤害,也不要出手。

大家一片赞同之声,奥撒兰的亲王殿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却问出了一句:请哪些法师?应和声立时一顿。

剑圣们身上斗气波动如此之厉害,山谷的恐怖劲气封闭又是这么可怕。

治疗法师的战斗力本就不强,怎么进的去?两位大魔导士倒是没问题,只是两个人也未必可以同时照顾十几个人,更何况,他们最擅长的也不是治疗魔法。

国王稍一转思,当机立断,对理查说:去请大主教相助?第二百八十五章 外紧内松这段日子,王都风云变幻,热闹非凡。

多少人在讨论着维克多的剑神之悟,多少人在忙着结交各国要人。

然而,伊索尔德大主教,二十多天来,却一直只在俾斯山上。

那些风风雨雨,热闹故事,在神的荣光之前,显然都是微不足道。

然而,当理查领着各国使团的要人,一起上山相求时,这位永远温和,年青的神明代行者,毫不为难的一口答应下来。

俾斯山上,有一位大主教,两位红衣主教,二十位大神官,指挥着营造诸神留在人间的魔法阵。

此刻事态严重,伊索尔德大主教只留下八位大神官继续主持修建魔法阵,其他人全部带走。

  真是太感激了。

妨碍了大主教在山上的大事,我们心里真是十分不安。

光明神的荣光恩典,我国不敢或忘,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使团众人如释重负,欢喜无限的簇拥着伊索尔德大主教下山,一路说着感激或保证的话。

理查也保持着恭谨而感激的神情跟着,偶尔插一两句话,表示同样的感激之心。

伊索尔德大主教如众星捧月一般下山,却依旧平静温和,带着微笑,如春风拂面般,合体的应答着所有的感激与善意。

在伊索尔德大主教的身后理查回头,看着纷纷乱乱的山头,轰轰烈烈的工地,各处魔晶闪烁的光芒,还有那些努力指挥的神官牧师们。

他安静的垂下眸。

这里的实力强大的神职人员,只剩下八个了。

连多余的客套时间都省了,伊索尔德大主教领着两个红衣主教和一群大神官在第一时间进了山谷。

他可以轻松的走到一众剑圣身边,红衣主教吃力些,其他的大神官们则结阵而入,将各自的光明魔法力量融于一处,慢慢靠近过去。

伊索尔德大主教和奥撒兰,维斯的两位大魔导士商量了一下,不惜耗费法力,为各个剑圣之间,布下强大的结界护盾。

这样,就算是哪个剑圣真的斗气爆体,至少不会伤害到其他人。

这无疑是极之耗费魔力的工作。

他们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全部完成。

其间共有三次,发现有剑圣受伤十分严重,被他们及时以大光明术加以治疗。

到了半夜,完成了工作的两位大魔导士疲惫的退出山谷。

毕竟治疗方面的能力,他们连普通的大神官都不如,必须赶紧休息冥想,恢复魔力。

神官们也都分批出来休息。

在山谷里的每一刻,都要用极大地力量来对抗山谷中东方的内力封锁所产生的压力,而且,结界护盾都是有时限的。

他们需要在时限到时补充魔力,让结界护盾继续维持下去,不分班轮换,根本支持不住。

只有伊索尔德大主教,始终在山谷里,支持着十几个顶级的结界护盾,还要分心注意所有人的状况,任何人出现危急情况,就要立刻施救。

日升日落,转眼就是三天。

国王陛下体弱,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守着,国家政务也不能耽误。

维斯的官员们也已经散去了许多。

依然紧张的守在山谷之外的使团里,人们也都开始轮休。

只有理查,作为王储,代表着维斯王国,一直留守在这里,食不甘味,数日不眠,眼里满布血丝。

看维斯王储都担忧成这样了,各大使团总不好再当面责备埋怨什么。

山谷外,剑拔弩张的气息已经淡去了。

整个大陆,却都紧张了起来。

几天的时间里,无数昂贵的传讯石,流水一般的被用掉,各国的君王重臣都在跳脚,维斯王国边境各处,外松内紧,各处的军队都在加强戒备。

随按按道理来说,就算剑圣们真闹出什么走火入魔事件,责任也与东方维克多不相干,但国与国之间,从来就没有多少道理可讲。

蒙受了巨大损失,损伤了国家掩面,如果维斯拿不出令人满意的消气交待,有哪个国家,会肯善罢甘休。

这些苦苦守在山谷外的各方大人物们,心里都清清楚楚,全大陆的安宁平静,如今,就系在于这小小的一座山谷。

在这样提心吊胆,愁云惨雾,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里,山谷之外,却另有一片不和谐的欢声笑语。

时不时的,有人会唱歌,有人会吹曲,有人会弹琴。

如果不是周围各国要人们要杀人的目光,他们说不定还会跳个舞。

我扔掉了一堆八级魔晶,我扔掉了一堆八级魔晶……玛汀因为上回受刺激太重,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时不时忍不住反反复复的懊恼。

维克多大公殿下赞我剑法好,还把他的佩剑送给我了。

桑迪则是乐的合不拢嘴,献宝也似,把那长剑到处炫耀。

自从上回从圣音河回来,维克多和他们分手时,说明身份,并称赞了桑迪的剑舞术之后,他就一直这么兴奋激昂着,整晚睡不着觉,整天通红着脸,抱着那佩剑吃喝拉撒睡,从来不放手。

以前东方也夸过你学得好,学得快,也没见你高兴成这样,至于吗?玛汀受过强大刺激的可怜样子,惹来大家纷纷安慰她。

  而桑迪这小船不堪重载的轻狂样,却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抽打。

桑迪也不以为意,呵呵傻笑:那不同,那不同!东方是在身边相处了近一年的人,再了不起,毕竟感觉也平常了。

维克多可是大陆最年轻的剑圣,甚至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剑神,这神一般高高在上的传奇又是送剑又是夸,桑迪没当场乐疯,已经算很不错了。

经历过亡灵天灾后,歌舞团的人,也不信东方有什么事会做不到,因为眼界,见识的局限,他们对现在局面,也没有那种切身的敏感。

相比起外人的难熬,他们这边,越是有人闹笑话,有人抚琴唱歌,大家就越是轻松。

就算法修泉音等人,比其他人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开始还都是眉头深锁,心中忧虑,到后来,便也轻松坐在众人当中,说几个笑话,听听歌乐,甚至维克多的护卫艾伦,还站起来给大家演示剑技。

一群由大多输平民组成的团体,热热闹闹,轻轻松松,怀着期待和信心,等待着他们的朋友,创下奇迹,成功破关。

而在另一边,各国的亲王,公爵,有着贵族身份的高级强者们,甚至大魔导士大神官们,个个都是神情凝重,忧心忡忡,随着时光流逝,脸色一个比一个沉,整个就是大祸临头,无可奈何的样子。

两边一喜一愁,竟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头越是高兴,那一头心中不免越不平,只是又强按着不发作,局面十分之诡异。

卢瑟皱着眉,低声提醒理查:这样下去只怕不成,要大大得罪那些人了。

理查耸耸肩:有什么关系。

玛汀和桑迪是故意耍宝,带头让大家轻松些。

人家的一片苦心,我们要领情。

再说怕什么?难道非得逼得他们全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自己折磨自己吗?如果东方和维克多成功,他们就是在提前为剑神的诞生而欢庆,谁敢说他们不对。

如果东方和维克多失败,那帮剑圣结果肯定更惨,那就注定了大家要翻脸,既然是这样,还管他们做什么。

作为王储,在这种重大的外交事件中,他必须有他的姿态,不可能像伊芙希雅法修他们一样,跟歌舞团一群人,混在一起,就这么说笑无忌起来。

但是,他知道,即使他可以跟大家坐在一起,即使他能完美的一样同大家开着玩笑聊着天,他也不可能真正和他们一样轻松下来。

他只能这样等着,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事也做不了,除了祈求,就是祈求的等着。

卢瑟,我是不是很差劲呢,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可以这样相信着东方,相信着维克多,我却做不到,我和大家一样关心他们,可是,我却一点信心也没有……你不是没有足够的信心,你只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难道希雅他们,就都不如我关心东方吗。

卢瑟默然。

理查微微摇头,低叹一声:我还是过于多思多欲,所以患得患失之心太重吧。

他凝望山谷,微微苦笑:东方和维克多一定能创造奇迹的吧,只是,以东方的性子,以后更嚣张,更吓人的事,怕还是会层出不穷的闹出来。

我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微微摇头,伸手支额。

一定要提早将这颗心锻炼的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

否则总有一天,他会给那个人干出来的事给活活吓死的。

大主教,您还是去歇歇吧,这里我来守着。

山谷外,或是笑语轻谈,或是愁云惨雾,山谷内,也是一片凝重。

伊索尔德大主教找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安静的坐着,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

对于进来帮助支撑结界的奥撒兰大魔导士康德林的劝说,他只是温和的一笑,得体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谢意。

不用了,现在才三天而已。

如果连这也支持不住,我也没有资格成为大主教了。

伊索尔德微笑着,眼睛凝望山谷深处。

三天了,诵念声一刻未息,弥漫整个山谷的强大力量,也一丝未歇。

东方,你是什么人,你的力量极限在哪里?这个局,你还能维持多少天?莫名的,他真要想这样一直守下去,等下去,等着看这他和东方,哪一个最先支持不住。

山谷深处,东方的手掌一直没有离开维克多的胸口,三天来,维克多体内的没一点变化,他都清清楚楚的感应着。

三天来,他已有五次出手,压制,疏导维克多体内错乱的斗气。

然而,他费了偌大力气,维克多却似乎并不知道。

三天来,他始终是安静的,不言,不动,松弛的合目而坐。

有时,唇边甚至会掠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东方也有些好奇,维克多徘徊在生死成败的劫关之前,莫非也会有美丽温柔的梦境,是否梦到自己晋为剑神,一剑接天连地,才这般淡淡欢喜的笑一笑。

第二百八十六章 血池倒悬山谷外头乱糟糟一片,山谷入口处,一堆巅峰强者们,来来去去,进进出出。

一切的一切,全都逃不过东方的耳目,不过,那一切,也都与他无关。

他在意的,关心的,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否突破这一关。

三天来,不停地背诵各种最好的秘笈内容,不是不口干舌燥的,三天来,一直强力封锁着山谷,一直毫不松懈的感应着维克多的身体变化,也并不是没有一丝疲惫的。

只是,莫名的,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有时候,看着维克多无意识中那微微的笑意,他也会有些恍惚。

上一次,这样长时间的运功不止是什么时候,上一次,这样下意识的,把整个世界,拒于身外,是什么时候,上一次,这么长时间,一直与另一个人,连系着身体与力量,是什么时候……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大海上,他抱着那个被他的偏执和疯狂害死的痴情女子,乘风乘帆驭气而飞。

天在上,海在下,一片空寂。

整个世界,都已经与他无关。

那一次,他们在海上漂流了足足有半个月。

半个月间,他一直没有停止过运功,他温暖着怀里冰冷的女子,仿佛,他从来都不曾冷去。

巨大的风帆在他的强大气劲控制中,一天天向着夕阳远去,远去,却终究到不了天之尽头。

平静的收回忽然间飘逸散乱的心情,看着维克多沉静安然的神容,东方,竟也笑了一笑。

维克多,这一次,你需要多久呢?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的极限在哪里。

异常耀眼刺目的光明,忽然在远方亮起,轰然巨震下,山谷的大地,似乎都在抖颤。

东方连眼皮子也没往俾斯山方向抬一下,只是冷冷一哂。

都闹出这么大的事了,原来还有人不肯消停啊。

刺目的强光,连续的闪动着,仿佛让整个大地都为之震动的轰鸣,一连响了十几次。

山谷内外,诸人无不震惊。

人们纷纷跳起来,望向俾斯山的方向。

那一直闪耀着圣洁光辉的地方,如今,竟然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血色光芒,仿佛是血池炼狱,倒映在了人间。

人们惊恐的彼此望着,几位正在轮休的大神官,脸上也露出震惊之色。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魔法阵出意外了吗?四下里一连串的询问,大神官们茫然不知当如何回答,只是立即就冲进了山谷。

山谷里,其他人骇然变色,伊索尔德却是神情不动,迅疾的吟唱着咒文,在短时间内做出繁复的手势,一连抛出好几个强力安心宁神咒文,让几个因为巨震而受到影响的剑圣,能够及时把混乱的斗气给平息下去。

这时候,在外的那几位大神官也都冲进来了。

大主教,俾斯山上好像出大事了。

伊索尔德大主教平静的点头:不要慌张。

我们的魔法阵有诸神之庇佑,就算出再大的事,也不用担心。

康德林在旁劝说:大主教,您去看一看吧。

我不能去。

最高等级的光明恢复咒语,只有我能施展。

万一有哪位剑圣出现生命危险,他们未必能及时抢救过来。

伊索尔德大主教始终保持着镇定,只低声点了几个大神官的名字,你们去看看,有什么情况也不用来回报我了,我现在不能分心。

你们直接去请王子殿下和国王陛下帮助就好。

几个大神官应声急匆匆的离开,康德林神色复杂的看看伊索尔德大主教始终温和和宁静,带点悲悯之意的面容,良久,微微叹息一声,也转身离开了。

我奉命协助大主教建造魔法阵,俾斯山上出事了,我和你们一起赶回去看看。

山谷外一片纷乱,看到几个大神官行色匆匆要赶路,理查立时迎过去表明态度。

他本来是代表维斯留在这里的身份最高者,山谷之困不解,他是不应该离开的。

但他身上确实有协助建造魔法阵的差事在,一众使团,又人人欠了伊索尔德大主教天大的人情。

这位大主教为了救他们的剑圣,数日不眠不休,哪怕魔法阵出了事,也不肯离开,就凭这一点,各国就无不感激涕零,理查为了办神殿的正事离开,谁又好留难他。

一行人急急忙忙,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俾斯山。

一路只是从城外而过,已经看到人潮汹涌,无数人正惊慌的向俾斯山方向狂奔疾走。

同样惊惶而迷惑的官方人员,在努力地控制着秩序,劝导着国人,不要大量涌往俾斯山。

很多地方,已经有军队小规模投入控制局面了,虽然一些小冲突此起彼伏,大局倒还没有生乱。

理查并没有为官方及时有效的举措而感到欣慰。

民众的焦虑,疯狂,惶乱,让人不能不感到警惕。

自从伊索尔德大主教进入维斯以来,神殿在民众心中的重要性,已经越来越高了。

一路穿过,过了许多临时设起的关卡,终于来到了俾斯山。

整座被神圣光芒辉映着的俾斯山,此刻笼罩在漫天满地的血色中。

眼中所见的,是无数的鲜血,无数的残肢,无数的死亡。

耳中所闻,是无数的哭泣,无数的怒吼,无数的哀号。

幸好官方及时应对,把闻变而来的民众远远拦下来,否则,只看眼前的惨状,便不知会在民间,引起多大的动荡。

身边的神官们,已经飞一般的上山去了。

理查却是手足冰凉,连脚步都有些僵硬,他慢慢的,一步一步上山。

穿过那些四溅的鲜血,穿过那些零碎的肢体。

山下的残肢尸骸,还是比较零散稀少的,越是向山上走去,破碎的尸块和触目的鲜血,就越来越多。

理查德脸色苍白如纸,眼睛有些迷茫的望着这恐怖的一切,几乎有些摇摇欲倒。

哪怕是不知死活硬闯山谷,受下重伤,他也不曾如此虚弱过。

殿下!一直紧跟在他身边的卢瑟低声呼唤。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理查脱口怒喝,眼神中的疯怒和痛楚让卢瑟一时都不忍去看。

殿下,魔法阵忽然间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最早的那一声好像是这边……山下的军队将领自发的护从理查上山,小心的讲述经过。

神殿在俾斯山建造魔法阵,负责管理指导的,自然是神职人员。

可是出力施工的,却都是自发而来的虔诚民众。

国王借口人手不足,没派出军队帮忙工作,但是有一支小规模的军队,在山下划出一个较大的施工区,派人看守管制,避免那些不帮着干活的信徒们,人山人海的涌来看热闹,反而影响工程。

这位幸运的将军,人在山下,逃过了一劫,又比较清楚的亲历了整个事件。

他伸手指着山腰的某一处:爆炸很激烈,死伤了很多人,大家都往那个地方赶。

神官们,牧师们都奔过去救人,接着别的地方又发生了同样的爆炸,在极短的时间里,连续炸了好多次,这里,这里,还有那里……他伸手四下的指着,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神职人员都身负强大的光明魔法,治疗和守护本来是他们的专长。

就算出事,他们也能及时保护自己。

可是那几千个完全出于对神明的敬爱,而自动自发,自愿来无偿工作的人,却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灾难。

那些软弱的血肉之躯,转眼间四分五裂,前一刻还满怀着对神明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期待,下一刻,便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再拥有。

十几个爆炸点,几乎包括了魔法阵的各个位置,所有工人聚集的地方,都没有逃脱。

魔法阵是从半山腰以上开始建造的,上山的一路上看到的私人,鲜血,残肢,多是爆炸后被抛飞下来。

等到了山腰,看到的,就几乎是尸山血海了。

还有很多人活了下来,但大部分都受了重伤。

在这种连续且剧烈的爆炸中,被炸得手断腿飞,肢残体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就算躲过了爆炸,事后的碎石乱飞,山地塌陷,也一样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忙忙碌碌,包括和理查一起来的那些大神官,都在第一时间加入了救援的工作。

到处是不断亮起的治疗魔法的光芒,他们忙得甚至没有人能分神出来,招呼一下王子殿下。

理查沉默着看着神职者们忙来忙去。

大多数人都是一身的鲜血,但很明显,那些血,都是别人的。

他静静的走着,看着,心下默数着。

大神官,高级牧师,高等神职者,和他印象中,山上应有的人数完全对得上,只有低级神职者,缺少了几个。

身边那位热情的将军,很庆幸的对他说:幸好诸神庇佑,大神官们都及时使用了光明护盾,并没有受什么伤害,只有一些能力较低,反应较弱的牧师,没来得及第一时间为自己加持守护,伤亡了几人。

理查德语气冰冷:这确实是诸神庇佑。

看他神色冰冷,这将军有点忐忑,努力地笨拙的继续他的安慰:殿下放心。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只要还活着的人,就一定有救。

有这么多高级神官如此竭尽全力的救护他们,以他们的身份,平时生病受伤,是绝不可能得到大神官亲自救治的……身边的人在不识趣的呱噪些什么,理查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了。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那一片片圣洁光芒下,或哭或呆,或晕倒,或麻木的人。

这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是贫民。

富人也许会有同样的虔诚,但只会用大笔的捐款来表达他们对神明的热爱,而很少会亲自前来做工。

只有这些,除了力气就一无所有的人,哪怕自家的衣食还十分艰难,却在这里,全心全意无偿的为神殿从早干到晚。

忽然之间,刚刚还说说笑笑的人们,就死去了一大半,活下来的,大部分都成了残疾,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摆脱伤病纠缠。

他们连仅有的力气,和干活养家的能力,都已经在转瞬间,化为了云烟。

神圣光明的法术,能让他们不至流血至死,不至伤痛至死,可以留给他们一个黑暗的,永无希望的,不知道明天怎么过的未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神迹威武哭嚎声,惨叫声。

神官们忙忙碌碌。

但是更多的人,却只是在发呆。

用那麻木的,迷茫的,恍然的神情,或坐或躺的发呆。

有的人拿着自己的断手,有的人抚着自己的断肢,竟然似乎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了。

理查咬咬牙,强压下胸中的绞痛,铁青着脸,大步向前走去。

前方有一个缺了一只手的工人,在慢慢爬动,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尸块中翻找的,如梦呓般微弱的声音喃喃的喊着:我的手,我的手……哪一个是我的手……理查晃了一晃,身边的卢瑟及时扶住他。

但是哪怕隔着好几层衣料,理查也感觉得到,那扶在他肩头的手,也是冰冷的,甚至还带点儿颤抖。

一个九级剑士,永远稳定的手腕也会颤抖吗?那可是你握剑的手啊,卢瑟?理查惨淡的向卢瑟笑了一笑,绕过那个工人,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住。

一个双足尽失的工人,抱着一个半边身子的残躯,用那撕裂的,沙哑的,仿佛不似人声的痛哭自傲呼叫者:哥哥,哥哥……理查茫然的四下看着。

他已经无路可绕了。

前方的碎肢残躯,甚至大量的肉屑,粘满了道路,他已经连一个落脚之处都找不到了。

殿下,这里太乱,您还是先下山去吧。

那随从的将军低声劝说。

理查木然不语。

将军见劝他不动,便大声呼喝起来:你们快闪开,过来几个能动的,为殿下扫路开道……闭嘴!一直沉寂的理查忽然暴怒的一声大喝,那将军吓了一跳,惊愕的望着他。

却见这个自己拼命巴结的未来国王,本来惨白若纸的脸色,浮起一丝诡异的鲜红,而唇边,竟然溢出了鲜血来。

最初只是隐隐一点微红,转眼就丝丝缕缕的流出来,仿佛止也止不住。

殿下,殿下,殿下……他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叫起来。

他怀疑自己产生幻觉了,否则为什么仿佛一直在听到理查牙关咬得咯咯响的声音,那么响,那么剧烈。

快来人,快来人,殿下受伤了!他猛的跳起来,去召唤那些正给平民们治疗的大神官。

这一刻心慌意乱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急于找人来治疗理查,还是被理查那愤恨恐怖的眼神,吓得落荒而逃。

卢瑟再次伸手按住理查:这不是你的错!理查没有回应,他只是咬着牙,静静的看着,看着。

哪里的血最多,哪里的死亡最多,他就看向哪里。

现在的他,做不了任何事,但他至少应该好好的看看,好好地记住,这些鲜血和死亡。

这是所有王者,必须面对的责任,必须承担的罪孽。

终于,有一位神官被那将军拉着匆匆而来理查却摇了摇手:我没事,你们先救别人。

他低声下令:立刻派人,去法修大师那里,请所有的医生过来,调他们全部的药来,再请神殿下令,把王都之外,各处村镇的牧师都调来帮忙。

还有,请父王那边下令,让城里擅长治疗术的魔法师也都立刻赶过来。

这一连串的命令,把那位将军大人,还有他的亲兵,都打发的四处忙碌去了。

理查静静的站在这血色炼狱之中,静静的等着,看着。

所有的神职者都忙着救人,所有的伤者都痛苦莫名。

甚至没有人,有空隙向着维斯如今唯一的王子多看一眼。

他就一直等着,看着。

其间不断有救援人员,应他的命令赶到,也不用他来操心,自有大神官们指挥着大家救人。

接着又有军队上山,开始清扫处理那些碎肢死尸。

他从白天站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白天。

其间甚至没有向人问过一次,山谷那边的动静。

一日一夜后,这满山的伤员才算都得到了最好的救治,只是这样保一命的救治,对于伤者来说,可能还不如死了更好。

一日一夜后,才终于有伤者从苦痛中醒过神来,挣扎着跪拜在他们的面前:王子殿下,求你为我们做主,求你惩罚渎神的恶人。

理查伸出手,却不知眼前跪的一堆强忍伤痛,绝望无助的人,他应该扶起哪一个。

有什么事,你们慢慢说,我一定会尽力的。

殿下,是有人暗害我们,是有人想毁灭魔法阵,是有人想要帮助亡灵,让我们维斯永无神之光芒的照耀,才做出这种事,殿下……在人们充满希望,却又满含愤怒仇恨的呼唤声里,理查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怎么,不是魔法阵本身除了意外吗?当然不是,诸神赐予人间的庇护,怎么可能反为世人降下灾祸。

一位面色疲惫的大神官快步走了过来:殿下,请看,这是我们在断肢中发现的。

他递过来的,居然是一只断手。

一位慈悲的,转以神之光辉救人的大神官,平静的拎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递过来,场面极之诡异。

然而,理查一语不发就接了过来。

那只手气肘而断,还带着些残破的布片,看起来应该是和别的工人一般无二的衣服。

殿下看看这手指,还有手掌的痕迹,没有二十年苦练剑技,不会留下这样的茧子,山上不是神职人员就是工人,为什么会有一个高级剑士的断手?理查默不作声的看着掌中那冰冷的,连血都已经发黑的残肢。

是的,这是一个高级剑士的手。

他比谁都清楚。

他认得掌心的那一道剑痕。

那是多年前,为了保护他,而用手去捉锋利的剑锋,留下的痕迹。

因为只是皮肉伤,并没有请牧师治疗,所以,伤痕一直留下来了。

伯尼,八级剑士。

理查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暗中势力中,极出色的一名强者。

曾静悄悄的为他做过很多不为人所知的事,立下过许多他会一直铭记的功劳。

还有这个……神官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有些变形的匕首递过来,这是刺客常用的匕首,却被我们在尸体堆中发现了……理查冷静的看着那弯曲变形,还溶掉了一小半的匕首。

丽贝卡,七级刺客,并不漂亮,但喜欢悄悄的暗影处凝视他。

经常在暗中贴身保护他,救过他两回,其中有一次,用身体替他挡过一个杀伤力极强的魔法,险些当场身死。

而现在,她甚至连一只手都没有留下来。

殿下,我问过许多幸存的工人,有人说,最初爆炸发生之前,看到一个工人忽然跳出来,对着魔法阵的一处施用像是破坏性的某种魔法。

神官疲惫的声音一直在说着什么,而理查已经懒得分辨了。

无非是在努力证明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造成的吧。

确实,是有人刻意而为。

他不可能让维斯王都旁边,建起如此恐怖巨大,而有绝对威胁力的魔法阵。

在俾斯山上神殿实力大减时,根本不可能完善的监察整座山的工程时,是他派出了七队人,每队三人互相配合,混在几千个自愿前来的工人当中,毫不起眼。

是他,命令他们找到机会后,先在一处强行破坏,吸引神殿的防备和战斗力量,其他人混杂在人群中,各自寻找最合适的破坏地点。

只是,他的要求是破坏,而不是毁灭。

那些人的目标,是偷走比较重要的魔晶,破坏环绕着大山而一点点描绘出来的魔法符文。

一切一切,与爆炸无关,与毁灭无关,与杀戮无关。

而现在,死伤平民数千人,而他多年经营的暗中势力中,二十余名最精锐的下属,一个也没能走下俾斯山。

他甚至不可能有机会,找全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尸体。

这么说,果然是有人想要破坏魔法阵?应该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爆炸,如果要破坏魔法阵的话,还有许多别的方法吧。

弄成这样,他们自己也跟着陪葬,有什么意思?也许是因为他们认为爆炸的破坏力最强,也许是因为,破坏时出了意外,他们没来得及逃,也许他们本来就是死士,只要能达成目的,并不在意生死。

不管原因是什么,的确有人想要毁坏魔法阵,破坏这件从未有过的盛事,这一点,应该是不会错的。

魔法阵受损严重吗?殿下放心,没什么损失。

理查徐徐抬眸,眼神出奇的平静:这么大的爆炸,没有损失?我们也很担心,四下检查过,也以光明魔力进行了感应,魔法阵确实没有损失。

真不愧是诸神留在人间的奇迹,邪恶的力量是绝对伤害不了魔法阵。

大神官也是欣欣然,为这神明的奇迹而感叹着。

虽然是高级神官,但对于这诸神所赐的魔法阵的奥妙,他们也不太清楚,只是按照着伊索尔德大主教的指点建造维护魔法阵而已,出现了这么严重的恐怖连环爆炸,可魔法阵居然半点问题也没有,除了神明庇佑,神迹临世,他们也找不出什么别的解释来。

理查默默的扬目四望,在一片血色之下,各种魔晶依然闪耀着各自的光华,宽大的魔法符文,繁复曲折,无断无绝。

现在,各处的残肢尸体,乱石零木都已被渐渐清理了去,这才能清楚的看到,虽然经过了许多回剧烈爆炸,但是,凡有魔法符文和魔晶所在的位置,竟然都是纹丝不动,半点损伤也没有。

良久,他才慢慢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任何人冒犯神威,都应当付出代价。

第二百八十八章 贼喊捉贼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任何人冒犯神威,都应当付出代价。

理查知道,他应该义愤满腔的在所有人面前,表示出对神明的忠诚,以及对这一不义事件的愤怒。

然而,到底是道行不够吧,他竭尽全力,也只能让声音冰冷的不带喜怒,用尽一切自制,才能使冰冷的双手稳定的不至颤抖。

虽然有诸神的庇护在,但是我们也不能万事仰赖神明。

既然知道有人要破坏魔法阵,大主教那边又暂时脱不开身,那么这里还是暂且先停工吧。

把工人们都送下山,尽量安顿他们,派人把这里封起来,无关之人不得擅入。

我回宫请示过父王后,会派人加紧追查,只是现在非常时期,人力有限,恐怕结果不会那么快出来,还请诸位谅解。

理查这样客客气气的说,大神官自然是有一句应一句,连连点头,绝无异议。

现在维斯各种要命的事情一起发生,从国王道官员,人人焦头烂额,连神殿自己的大主教都抽不出身来,大家自然也能体谅理查德智竭力拙。

既然要开始处理事情,理查自然不能再在山上呆站着,跟卢瑟双双下山而去。

山下那位将军极其细心,知道王子殿下站了一天一夜,肯定极疲惫,早让人备好了马车等着。

理查登车之前,回过头去,再次深深看了一眼俾斯山。

只是一天一夜而已,血海炼狱,死亡惨象,在山下已是看不清了。

看到的,只是巨大的魔法符文围绕着整座山峰,无数的魔晶,哪怕是在白天,也依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在一片血色之下的光华,依然是一片雪白,一片圣洁,一片悲悯。

理查微微上扬了一下唇角,似乎是一个惨淡而冰冷的笑容。

马车的门窗一关闭,在一片黑暗里,他的双手才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不是无辜之人,他不是良善之辈。

然而,这还是第一次,他手染数千无辜者的鲜血。

他杀死了上千平民。

他让另外上千人,以后生不如死。

他毁了二十多个,为他出生入死,替他赴汤蹈火的忠诚部属,而拿圣洁强大的魔法阵,却依旧分毫无伤。

他拖延不了多久的。

很快,魔法阵就会重新开工。

而作为维斯的王子,他必然还要用尽一切办法,让魔法阵完全建成之前就被毁坏。

一个普通将领临时准备的马车里,自然没有什么高等的照明晶石,理查执意关紧了车门和车窗后,车里黑暗的彼此都看不太清楚,只有卢瑟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是你的错。

是我自作聪明,才有了今天的后果。

是国王不能不答应,答应却又不甘心,才推你出来。

我觉得整件事,你的安排,应该是没有什么失误得,最后出了这样的结局,可能是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情况……卢瑟深深的皱着眉头。

他们的人,不可能去制造爆炸。

他们的人,也没有能力制造这样恐怖的爆炸。

要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在魔法阵中心,制造十几起如此强烈的爆炸,那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除了已成传说的炼金术士之外,很少听说有人能轻易制造大爆炸。

火系雷系魔法可能会引发类同于爆炸的结果,但威力效力都是完全不同的。

也许,还是与魔法阵有关吧……理查低声说,我们不知道的情况……有关俾斯山上大变故的消息,当天就传到山谷这边所有权贵们的耳中。

一天一夜后,卢瑟急急赶来,四下看看,打听了一下维斯本国的大魔导士索丹,知道他正在山谷中,便也立刻进去。

伊索尔德大主教和索丹大魔导士正合力再一次给所有护盾结界注入魔力。

卢瑟对二人深深施礼,耐心的等到二人完成工作。

这才开始提起俾斯山上的情况。

我早说过了,我现在不能分心,一切由陛下和殿下安排就好。

伊索尔德大主教眉宇间的疲惫之意,越来越浓,但神情始终安然温和。

卢瑟依旧执礼甚恭:殿下和陛下都很感激大主教的新任,但大主教有什么安排,只需交待一声即好,也不必多分心费神,想来也不会误了这里的事。

也没有什么,只是一定要好好安置那些伤者,他们为着对神明的虔诚来无偿出力,却受到邪恶的残忍伤害,请陛下和殿下多替他们着想一些,有什么需要神殿出力的地方,尽管吩咐下去。

伊索尔德大主教悲悯之色中,也有着隐隐的怒意。

这好似自然的,大主教不必忧心,殿下还要我请示大主教,既然已经确认有人要破坏魔法阵,虽然俾斯山已经被封了,但仍恐有什么万一,魔法阵还没有建成,大主教需要安排什么防护吗?不必了。

魔法阵是神明所赐,自有神佑。

邪恶是永远不可能染指光明的。

这种神职人员常说的套话,听起来毫无实际意义,但卢瑟也只低眉垂眼的应了一声,再恭敬地问:殿下对俾斯山下的爆炸总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认为不似是单纯的破坏行为ie,不知大主教可有什么指点吗?伊索尔德大主教想了一想,摇了摇头,温和地说:没有亲眼去看,我也不能确定原因。

眼下又实在不能抽身……他全无架子的对卢瑟歉然笑笑:等这边的危机解决,我再去好好看看。

不过,我看殿下行事英明果决,想来用不着等到那时,事情就会解决了。

卢瑟顺从的点点头,弯弯腰,然后说:既然这样……他看向大魔导士索丹,那能不能请大师过去看看呢?殿下赶去向国王陛下禀报情况,派我来这里时,曾千叮万嘱,如果大主教抽不出身,就一定要请到大师。

炼金术早已失传,那么严重的连环爆炸,只可能是因为魔法引起的。

整个维斯只有大师对魔法了解最深。

为了所有被害的无辜者,为了保护神的尊荣,大师,殿下非常需要您的帮助。

索丹心中长叹。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说自己忙得脱不开身。

奈何他不是治疗术登峰造极的伊索尔德,这里并非少他就不可,而护盾结界的法力支持,有康德林和伊索尔德轮换,应该也足够了。

国内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本国的王储这样的客气相请,他这个大魔导士要还袖手不管,那就太过分了。

只是,这事又有什么可管的呢?谁乐意卷进王族跟神殿对抗的漩涡中去呢。

有什么必要去查呢?神殿的魔法阵出事,那最大的嫌疑者除了王族,还能有谁。

王子殿下贼喊捉贼的本事倒是不小。

奈何这种事,纵然心知,却绝对是说不得的。

越是光辉煌灿的高处,越是肮脏不堪,偏越是肮脏丑陋,还越要光辉灿烂,摆出圣洁威严的样子给天下看。

年迈的大魔导士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吧,我去帮忙看看!卢瑟和索丹一前一后从山谷里走出来,法修泉音还有希雅伊芙他们几个立时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虽然大致的爆炸详情他们都已听人说过了,但相比歌舞团一干人等对政局的茫然无知,他们对如今敏感的局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魔法阵出事,最大的嫌疑就是王族,而王族会主持这件事的,只可能是理查。

但是,理查无论如何,不至于下这种会死伤数千无辜的狠手。

毕竟大家都是同一阵营中的人,这段日子,对理查基本上也算越看越顺眼。

就算现在正担心着维克多,如果理查那边有麻烦,他们也并不打算袖手旁观。

有索丹在旁边,卢瑟不能说什么内幕,只把跟理查去俾斯山前后,能讲的情况,都详细的讲解了一遍。

几个人相互看看,脸色都不太好看。

现在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让殿下派人来招呼一声,我们都会尽力。

卢瑟,如果事情有什么变化,你也一定要派人来传个音讯,让我们心里也有个底。

卢瑟才点头应是,索丹大魔导士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他,直接使用飞行魔法,转眼就到了俾斯山上。

这时,俾斯山已经封山了,山上并没有闲人,理查也没来得及从王都赶回来。

山下的士兵和山上留守的神官牧师们,都以十分恭敬的态度,迎接这位公认维斯实力最强的大师。

整座山任他巡看,最少有三名神官,一直跟着他,随时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索丹大魔导士被卢瑟请来,虽然有些无奈,可真到了这里,却又变得十分积极主动,甚至可以说狂热。

他在一天之内,上山下山以及飞天三十多次,在魔法阵内阵外的不同位置对魔法阵进行观察,感受魔法阵的力量。

其后,他用了足足十天的时间,走遍山上的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观察每一处符文,研究每一块魔晶安放的奥妙,问了无数问题,问到所有的神官们都口拙心竭,无力应付,最后只能不断以:恐怕只有大神官才能明白。

我也不太懂。

我们对光明法力的研习还不够深刻。

这一类话来回应了。

其间理查也来了几次,但七十多岁的索丹大师像二十来岁年轻人那么轻捷灵敏,热情洋溢,根本没多少空闲搭理他。

理查和卢瑟都在暗中腹诽。

这位大师,根本就是在假公济私,借着替国王干活,光明正大的探查神殿最强魔法阵的奥妙,还要装成并不情愿,无可奈何,不得不卖面子才来,让王族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剑圣也好,大魔导士也罢,对于力量的追求,往往比别的强者,更迫切,更渴望。

大魔导士固然深通各种深奥的魔法,但也因此,对于更加强大的魔法也有很深的向往之心。

这可是传自于神的,由大主教引领二十名大神官来建造控制的,据说有着无上威力的魔法阵,要不是神殿和王族在为这魔法阵暗中较劲,随时可能互下黑手,情况过于敏感,索丹造就仗着身份超然,没脸没皮的自己就跑来协助建造魔法阵了。

现在既然躲不过这种龌龊事,那大魔导士趁机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求知欲,自然也是免不了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悔之晚矣在多天的时间里,俾斯山上的惨剧已经传遍了王都内外。

王宫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潮汹涌,填街充巷,一眼望不到头。

维护神威!消灭邪恶!彻查!彻查!彻查!平民们愤怒了。

所有虔诚的人们,都愤怒了。

神明魔法阵被悍然冒犯,数千无辜信徒一夕死伤。

是谁,是谁做下这天地不容的罪孽?这样的无耻,这样的狠毒!王都的局势,已经是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一封封的万人血书,一封封言辞激烈的情愿信,源源不断的送到国王的书房内。

不能被邪恶吓到!不能向邪恶妥协!请国王陛下尽快尽早完成魔法阵,让神的光辉永照维斯,让邪恶力量再也不能伤害微斯人!把那幕后十恶不赦的黑手找出来,不管背后的人身份多么高贵,维斯也容不得他亵渎神灵!一封封的万人血书,一封封言辞激烈的请愿信,又都源源不断的被摆在了理查的面前。

这样敏感,这样激烈,这样麻烦的事情,身体虚弱的好老人国王,自然是十分需要他这个王储来分忧的。

明火之下,是晦涩的暗流,在大街小巷间无孔不入的流淌。

我估计啊,维克多大公躲在山谷里,根本不是在闭关悟剑,他不过是借此机会,偷偷指挥手下破坏魔法阵,却让一堆各国重要人物来为他作证,证明他一步也没离开过山谷,所以出了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什么?凭据?我当然不是无凭无据……你想想……上次的亡灵……十几天来,理查就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

又或许,就算是他能够有时间,在那数千死伤的血光中,他也一样睡不着。

他甚至一直都未曾回过自己的家里。

半个多月连轴转下来,他的眼睛里满布着血丝,脸上胡子拉碴,本来漂漂亮亮的衣服,也早就皱巴巴的不像样子了。

然而,维克多方面的势力多被牵绊在山谷,他自己的暗子又刚刚受到重大的打击。

至于那些以利益而结成的政治同盟,在当下的局势下,根本无法依赖。

他使尽千般手段,也只能使王都的局势不至于更加恶化,不至于出现无法控制的暴乱。

现在的理查,刻骨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孤掌难鸣。

当坐在窗口的理查再一次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不由自主的遥望无名山谷的方向的时候,山谷里,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东方的诵念声,停止了。

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他的肚子里有再多的一流武功秘笈,也该是念完了。

至于其他那些较次的武功心法,他也就懒得念了。

山谷深处,诵念声转眼已经停了三四天。

然而,山谷里,却还是没有别的动静。

要不是东方的内力,依然封锁着山谷,人们几乎都要错以为,他和维克多都走火入魔死在里面了。

山谷入口处,大神官,红衣主教们,人人疲惫入骨,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样子甚至比那些一直凝神运功,而且不断受伤的剑圣们还要凄惨。

只有伊索尔德大主教和康德林大魔导士,虽然都很早就露出疲惫的神态,但一直过了十几天,这种疲态依然只是淡淡的。

东方诵念声停止了,山谷口的剑圣们,却没有停止运功。

在这默默聆听的许多天里,他们记下了许多只懂了两三分的内容,此时依然在默默的尝试着,凝练着。

身外的变故重重,身体内的不断重伤,都不足以动摇他们坚定的心志。

但是,陆陆续续的,终于还是有人开始放弃了。

有人受了重伤,不但喷出大蓬鲜血,甚至五官,乃至皮肤都开始往外大量溢血,虽然被伊索尔德大主教及时以大光明治疗术,救了回来,之后终是元气受损太大,无法再继续,只能废然一叹即止。

有人斗气终于爆体,全身骨头断了一大半,内脏也受伤不轻,七八个大神官加两位红衣主教,配合着伊索尔德大主教施展神圣光明治疗术,虽然勉强算是救回了一条命,却暂时连手指也别想多动一下了,只得放弃。

下一个放弃的人,竟然是克罗泊。

这位奥撒兰的剑圣,陷进来最早,受伤最多,但每一次他都能及时把堪堪失控的斗气重新纳入控制,让痛楚莫名的经脉平复下去,然后继续心志坚韧如石的继续新的尝试。

虽然未受重伤,但到了最后,他终于还是确定,自己对东方诵念的东西,理解远远不够,如果非要一直这么强行冲击下去,最后终是逃不过自毁的下场。

他不断尝试的时候,不管多么艰难,多么险恶,也是一次又一次,毫无犹豫,可一旦判定成败,也是当机立断,轻轻松松,自己就睁目站起,仿佛没事人一般,倒是把旁边守着的一堆人吓了一跳。

前后三位剑圣退出山谷,和周围众人闲闲交待了几句,他们三个就又凑到一起去,交流各自的听秘笈感悟,和努力破关的经验。

旁边的人也凑过来,满头雾水的听着,却也十分唏嘘。

克罗泊偶尔抬头,凝望山谷,眼神有三分憧憬,三分羡慕,三分嫉妒,也有一分欣喜,哪怕是其他两个死里逃生,此刻仍十分虚弱的剑圣,眼中的欣喜,也与他一般无二。

虽然这一次没成功晋级,但因为本来希望就很渺茫,虽然他们毫不灰心,极富勇气的以生命来尝试,但失败了,去也不必失望。

哪怕是身受重伤,元气大伤,也是意料中的事。

一切都是他们事先明白,且准备付出的代价,以他们此刻的心胸气度,自然不可能去自怨自艾,或迁怒于人。

事实上,眼下虽然身体受了很大的伤害,但这次能够听到东方诵念了将近十天的神奇秘诀,哪怕只听懂了极小一部分,假以时日,对他们的帮助,也是极大的。

更何况,这十多天里,经历的无数次失败,让他们对自己身体,力量的了解更加深刻,也大大加深了,对东方念的那些神秘功法的印象,并通过两种力量的对照,悟出了许多关于力量的玄机。

以后慢慢整理,回忆,这次破关的经历,领悟的道理,就算是不能晋为剑神,至少也有希望像维克多那样,能够清楚的看到那条道路,那道门,找到前进的方向和目标。

未来的人生,依然充满着乐趣,挑战和成就。

而这时,经过十几天彻底研究了解魔法阵的索丹大魔导士,在俾斯山山巅,整个魔法阵的最中心,闭目冥想了三天三夜,才安然而起。

吩咐人去把忙得团团转的理查,请上山来。

四下无人。

我已经弄明白,那爆炸式怎么一回事了。

索丹大魔导士语气中带点疲惫,带点叹息,又带一点能湛破奥妙的欣然:当那些人用各种方式试图破坏魔法阵时,遭到了魔法阵的反击,因而引起了动静巨大,破坏力也极大的爆炸。

不可能,我的人有足够的小心,而且神殿当时的人手不足,就算他们再小心,也不可能把我每一组人的行动都观察到,并发动反击。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又是单独谈话,理查也就扯去了遮掩。

索丹干咳一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理查已经承认自己是指使人的话:神官们不需要发现他们,也不需要去操纵魔法反击。

魔法阵自己能够感应到任何攻击的行为,并且做出报复。

但是,这个魔法阵才只完成了一半,应该并没有……理查十分惊愕,再强大的魔法阵,也应该在彻底完工之后,注入魔力,才能够拥有杀伤力和自我防御的力量啊。

殿下,魔法的奥妙无穷无尽,总会有意料之外的神奇之事发生。

既然这是诸神所留的魔法阵,是神殿的最强武器,自然会有它的奇妙之处。

这个魔法阵,几乎就是活的。

当它完成到四分之一,又被适当注入魔力后,仿佛就拥有了生命。

它能够感应,懂得判断,任何力量,以任何方式针对它,都会被它强大的魔力反击。

攻击它的力量越大,造成爆炸的杀伤力就越强。

索丹不疾不徐的解说着。

理查眉头深锁:建造魔法阵之前,我曾经拿魔法阵图向大师请教,大师并没有告诉我,还有这种奥妙。

但我说过,只凭一张魔法阵图,我一并没有把握,能够完全看出魔法阵的全部奥妙。

但至少,神殿中的人应该知道,对吗?未必人人都知道,不过伊索尔德大主教应该心中有数。

理查极慢极慢的点头。

伊索尔德早就知道这魔法阵即使没有建成,也拥有感知和反击之力,他也同样早就知道,王族一定会出手破坏,他更加清楚明白,如果有人动手,就一定会引发爆炸。

而在几千名工人,日夜开工的山头发生爆炸会有什么后果,他更是心知肚明。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安静的等着,等着看王族自食恶果,等着看愤怒的民众对国王造成巨大的压力,等着看神殿因为无辜受到攻击,反而得到人们更多的拥护,热爱和同情。

理查闭上眼,十余天前的血海炼狱犹在眼前,神官们笼罩在一切圣洁慈悲的光晕下救苦救难,卑微的贫民们,抱着残缺的肢体,在血池尸山间感激着神恩……看着理查渐渐铁青的脸色,索丹大师微微叹息:殿下,你想要破坏这个魔法阵,应该在它刚刚建造的时候就出手,现在,已经迟了。

(2010.7.24 14:12 ‰守护天使手打)第二百九十章 世间无路理查抿了嘴唇,没有辩白。

魔法阵刚刚建成的时候,工程面小,而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哪里可能有他去安排出手破坏的机会。

就算当时能成功破坏,神殿方面的损失不大,自然可以重新开始。

只有等魔法阵建造到一定规模,工程线拉得极长,环绕全山的时候,他的人才能找到渗透的缝隙,成功后,他才能连重建的可能性都一起破坏掉。

这些考虑,这些打算,本来都没有错。

可是谁能料得到,这个得之于神的魔法阵,竟然如此神奇。

过了好久,理查才低声问:现在,还有没有可能破坏这个魔法阵?索丹轻轻叹息:魔法阵目前的力量已经很强,随着建成的进度增长,它的力量还会不断倍增。

等到最终完成时,就算是教皇,除非另有常人不知的光明秘法,否则也很难正面击毁它。

那就只能乘现在,它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时……索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与它完全建成时相比,它现在自然还是弱小的。

但是,现在它也已经拥有了巨大的魔力,可以反击任何攻击,甚至,它还可以抽取使用者的力量……抽取使用者的力量?是的。

从建造它开始,参与建造的光明法师就已经在魔法阵中刻下了自己的印记。

方圆百里之内,不管这光明法师身在哪里,魔法阵都能感应到,当魔法阵面临危险,而力量不足以抗拒时,就会抽取他们的力量相助。

理查心中冷哼。

怪不得伊索尔德大主教如此大方的带领大队人马离开俾斯山,去山谷那边帮忙。

原来只要不超过一百里外,他不管在哪里,都根本没有妨碍。

索丹微叹道:一位大主教,两位红衣主教,二十位大神官,这样的光明力量结合,再加上魔法阵本身的力量加成……他凝视理查:你觉得,要多么强大,才能对抗如此恐怖的力量。

理查木然而立,良久方道:大师您,可以吗?索丹沉默了一会,才平静的说:如果只是力量对比的话,我也不行。

但破坏总比建设容易,如果只是抓住某一点拼力破坏,我确实有一定的机会。

只是……就算成功,我也可能身死于如此巨大的光明力量反击之下,就算不死,也会受到永远无法复元的伤害,力量可能会退步到连九级法师都不如。

而我的力量和魔法阵的力量彼此对冲的结果,很可能造成比禁咒更严重的后果。

那就不再是只局限在山上的爆炸,而很可能是连绵许多里,甚至让王都也受到严重伤害的灾难了。

理查苦笑了一声,默然无语。

索丹轻轻一叹:殿下,能帮的,我已经尽力了,何去何从,殿下自己取舍吧。

他转身飘然而去。

独留理查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山间。

四下魔晶耀眼,繁复的咒文圣洁光明。

在一片辉煌灿烂中,维斯未来的君王,从未如此愤怒,却又从未如此无力。

原来,他真的,已经什么也不能做了……怎么能这样就放弃?他觉得没办法,也不一定就是完全没有指望!是啊,好不容易那边停工了,现在就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山头,不管动什么手脚都不怕伤害到无辜了。

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就认输?山谷之外,法修希雅等人明目张胆的远离众人,启用了隔音屏障,围住理查正大光明的密探。

理查心灰意懒,只是微微叹息。

尽一切力量去尝试,他又何尝不想呢?可是任何人对魔法阵发起攻击,最后都只会被魔法阵炸得尸骨不存。

前一次行动,他手下的精锐损失大半。

尤其是高等级的强者,几乎是被一窝端了。

再去破坏魔法阵?他派谁去?总不成,要他派卢瑟去送死吧?他怎么舍得了。

国王手中隐藏着的精锐人手倒是毫无损失。

本来他也露过口风,只要能毁掉那魔法阵,这些人手他就愿意借给他。

可是当索丹铁口一断,判断要派人去攻击魔法阵,是纯粹的找死行动,国王陛下那边的态度就立刻变了。

一天三四回的催着理查想办法毁掉这种魔法阵,但自己手底下,实力强大的人手,却是一个也不肯漏出来给理查用。

希雅看理查眉宇间郁色深深,低声劝说:别担心,天下奇才异能之士那么多,并不是所有力量的奥妙,索丹大师都全不知晓的。

这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既然有这种魔法阵存在,就一定有毁掉它的方法。

我们只是要去寻找。

理查苦笑。

天下奇才异能之士自然是数之不尽,可是他用不了啊?维斯国王坎神殿的魔法阵不顺眼,想要毁掉它。

这动机,权力场上最顶层的人心里都明白,但行动上,却一定不能有任何把柄被抓住。

只要神殿没有证据,就奈何不得他们。

所以干这种事,只能用最死忠,最信得过的亲信部属。

登高一呼,召唤天下英雄,甘词厚币,利诱世间豪杰都来出力,这一类办法在这种事上,是绝对行不通的。

想哪里去了,看这边,看这边……一阵不快的唤声,让理查拉回心神。

却见法修伸长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再指指泉音,影子,安东尼等人:我们这里,哪个不是奇才异能之士啊?理查一愣,呐呐说:这个……泉音笑吟吟望着他:又或者,我们就这么让你信不过……理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参与到这种和神殿倾力而搏的斗争中,后果由多么严重,而尝试去承担,连大魔导士也觉得很难完成的任务,又有多么困难?失败了,是性命不保,就算是成功了,以后怕也是永无宁日。

连能从此事获益最大的国王陛下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都在往后缩了,这些本不相干的人,却肯如此站出来。

不用这么感动,我们先去看看,就算要尝试动手,也会尽量先把自己保护好的。

我们想帮忙,却并不打算送死。

你不用担心的。

我是黑暗法师,有许多秘术不为外人所知。

就算索丹大魔导士博闻广知,估计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黑暗法术又和光明法术正好相对,虽说不可能和那么强大的魔法阵正面相抗,但只单纯破坏哪怕最微小的一个地方,打断魔法阵的魔法循环,未必没有机会。

法修说得倒也持重。

泉音也笑着说:你知道我是在精灵中也属万中无一的控植者,但你不知道,我的控植术最高能达到什么地步。

如果她不惜消耗生命之力来召唤的话,甚至能让整座山的植物都呼应她。

俾斯山的植物自山腰以上,全部被光明魔法消除了,以便绘制魔法符文。

但在山腰以下,还是有不少植物的。

如果操纵这些植物,让它们自然的破土,生长,蔓延而起,以生生不息的自然之力,不带任何杀机法力或斗气,可不可能破坏掉若干魔法符文?年迈的安东尼点点头,苍苍的白发颤动着:我的家族世代为王室效力,我是看着维克多长大的。

现在王室受到神殿这样的威胁,我也应该尽点力量。

我是九级牧师,光明法力十分强大。

光明系魔法阵对破坏虽有极强的反击力,但既然那些神官们在连续的爆炸中,能用护盾结界自保,不伤分毫,估计魔法阵对光明法术的伤害力会锐减。

也许我可以去尝试一下破坏它。

理查脱口说:像以前那样直接暴力破坏绝对不行,那太危险了。

你要出了什么事,等维克多出来,我没法交待。

也未必是对光明法术伤害锐减,也许是因为那些神官参与建造了魔法阵,他们的魔力盒魔法阵本身的魔力融为一体,所以魔法阵根本不会伤害他们。

同理,也正因为,这些神官的力量融在魔法阵里,也许他们的法力,反而是最能伤害魔法阵的。

影子淡淡的说,我是刺客。

也许我们可以绑一个参与建造的大神官,然后让法修用黑暗魔法的某些秘术,迷惑他的心志,让他自己走上山去破坏魔法阵。

理查眼睛一亮:这倒可以一试。

不过,如果真要实施这个计划,一定要准备周详,不能让神殿察觉阻挠,事后也不能有一点把柄被他们拿住。

从绑人到上山破坏,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气完成,稍稍耽误一点,就足够神殿那边的力量反应过来了。

艾伦沉静的加以提醒。

我们先自己努力试试,实在不行,再走这条路吧。

希雅低声说,魔法阵对任何斗气和魔法的故意行动都能感应到,但未必能感觉得到武功,内力吧?我和伊芙跟着东方,学的是这种全新的力量,我们也去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就这么定了。

法修直接就替理查下决定了,大家都别干站着了,我们一块去俾斯山那边看看,就说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帮着你一起调查俾斯山那边的爆炸事件好了。

理查迟疑的看了看仍旧聚满了人的山谷那边:你们不等维克多和东方了吗?一直沉默的伊芙轻声说:维克多和东方是我们的朋友,可理查,你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我们在这里,帮不了东方和维克多,跟你一起去,却也许可以帮你。

希雅微笑:我从来不觉得东方会失败。

艾伦沉声说:我们也从没有想过,维克多会失败。

泉音笑着一指山谷那边一堆人:他们成功的时候,身边不会缺锦上添花的人的。

理查神情怔忡,一时竟说不得话。

法修冷哼一声:你用不着内疚,也别忙着感动。

我们不是为着你,而是为了这次死伤的几千人。

斗法也好,权争也罢,拿几千人的性命来造威势,改民意,聚集国人仇恨,这些光明神职者的手段,比我这个黑暗法师可黑暗多了。

就凭这个,我也会跟他们死磕到底。

殿下,我们再试一次吧!一直站在理查身后的卢瑟,也终于开了口。

(2010.7.24 15:05 ‰守护天使手打)第二百九十一章 心有戚戚俾斯山上,几个闲人到处游荡。

理查举着堂皇的调查旗号,把希雅他们带到山上,自己也有事没事就召神官过来问这问那。

其他人则满山转悠,用各自的方式,小心翼翼的变换着极微小的力量,貌似并无恶意的,对魔法阵那浩荡无穷的威力百般试探。

十多天后,当一位大神官找理查交涉的时候,希雅他们依然在山上四处探查。

殿下,魔法阵已经停工很久了。

我们觉得,已经到了重新开工的时机。

理查为难的皱了皱眉:我的调查还没有结果。

现在就重新开工,是否太过危险了些。

大神官神情沉重:这一次的破坏。

要抽丝剥茧,查出幕后指使人,却是是非常艰难的。

然而……大神官话音一转,如果一日没有调查完,魔法阵就停工一日,这样旷日持久下去,也是一种危机。

那些行走于黑暗中的人,是无所不为的。

只有早日建成魔法阵,让神的光辉普照王都,民众的安全,国王的安全,才有保证,黑暗势力才在无可藏身的地方。

理查深深叹息了一声:可是,身为维斯的王储,我不能轻易拿几千无辜民众的性命冒险。

殿下请放心。

这一次,我们会万分小心的加强防备,民众们也都十分支持魔法阵复工。

自愿来做工的人,都已经表示,愿意为了神的荣耀冒险。

而且我们会组织工人们彼此监督,这一次,任何生人都不可能在混的进来。

理查心里明白,他再也拖延不下去了。

民意如此,大势已成。

就凭他一个人,实在难以硬挡。

国王又是个溜肩膀,直接出头硬顶硬挡做恶人的事,根本别想指望他。

俾斯山复工,也就是这两三天之内的事了。

十几天里,王都里风风雨雨,浪潮翻涌,却从来没有波及到那处山谷。

在谷口的剑圣们,已经相继全退出来了。

大部分人都是重伤而出,但几乎全和克罗泊一样,虽有些失败的遗憾,却又有一种看到崭新世界的希望和欣然。

疲惫的伊索尔德大主教和一众神官们,前前后后治疗了七八位剑圣的重伤,此时重负尽去,也都从谷里撤了出来。

虽然俾斯山那边似乎急待伊索尔德大主教去主持开工,王都的风起云涌,也少不了他。

但他却留了下来,和其他人一起,等待在山谷外。

山谷深处,还有两个人。

二十多天来,他们全无动静。

只有强大的气劲,依然封锁着山谷。

是成是败,是生是死,没有一个清晰的结果。

伊索尔德和康德林,这两位最高的法师,互相看看彼此的眼神,都是暗叹一声。

要连续封锁山谷二十多天,他们也能做到。

然而,力量却绝无东方这样充盈稳定。

剑圣们都已经脱险了,各国的使团的团长,围着伊索尔德大主教,大力表示着深切的感激之情。

这些人松下一口气来,看着山谷的眼神便复杂了起来。

如今东方已经停止背诵秘笈很久了,如果怂恿那些还有余力的剑圣,并现场的两位大魔导士都冲进山谷里去,哪怕不动手,只是这样的惊扰,就足以让维克多和东方都走火入魔吧……剑神是很好的。

如果这个剑神,是出自他们自己的国家。

而与其让一个维斯的剑神出世,破坏的大陆的格局,倒不如,趁机毁了他们。

奈何,剑圣们坚决不同意。

就在这时候,在山谷最深处,将近三十天的物我两忘,浑然于天地之外的维克多,忽然睁开了眼睛。

依然身在他曾与东方无数次交战,被打的疮痍满目的山谷。

天空依旧晴朗明澈,阳光灿烂。

身边依然安坐着那人,神情淡淡,就连倦意,也淡的几乎察觉不出。

维克多微微一笑:东方,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仿佛……他的眼神看着东方,又似遥遥望着远方,仿佛看尽了一生。

是吗?轻而淡的声音。

东方淡淡望着他,淡淡的放下近三十天来,一直牢牢贴在他胸前的手,神情平静的仿佛那将近三十日的物我两忘,不过只是弹指间事。

再次看到维克多醒来,他竟似连一点情绪波动也无。

维克多只是微笑着看他。

真是一个神奇的梦境啊,仿佛看尽了宇宙的奥妙,又仿佛,只是看尽了某个人数十载的生命。

他抬头,看朗朗云天,澈明无比,依旧是无穷无尽的天宇,他却知道,自己眼中的世界,已经变了。

天地从不曾如此丰富多彩,感觉从不曾如期轻灵敏锐。

无需刻意,精神便处于极为集中的状态,不但整个山谷的纤毫变化都清晰的反应在出奇明澈的心境中,就是山谷之外,极广阔的范围之内,所有动静都在他的意识感应之中。

剑圣们之间的谈话,大魔导士们的动作,伊索尔德大主教,异国达官权贵们的窃窃私语,一言一行,他都可以亲如目见耳闻。

他的感知就融合在自然之中,如风掠过树梢,如水漫过平地,如阳光照射人间,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生出警觉,感觉出异常。

他安然的坐在这里,眼前是已经被他和东方的力量,毁掉一切的山谷,出了无数巨大裂口的土地,除了大大小小的坑洞,什么也没有。

但这样淡然看过去,原来看来一模一样的泥土石块,他却能自然而然的察觉出,由形状到内质,最微妙的不同。

只是这样,随意而坐,根本没有刻意去探索什么,他就可以感应到土地极深极深之处脉动。

他可以感应得到天地之间,各种各样无形无像的能量流动,就像眼睛可以看到颜色,耳朵可以听到声音一样清晰而自然,却又找不出方法形容。

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前所未有的清晰,维克多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看到听到感应到这么多,很容易使人混乱和疲惫,或许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学习控制这奇妙的感知,不要时时刻刻当千里眼顺风耳。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不会太快乐。

还有一些不适宜,和一点淡淡的迷惑。

或许以后慢慢的习惯了,就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要不是与己切身相关之事,其他的一切,都可淡然处之了吧。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略略的舒展了一下肢体。

将近三十天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言不动,但身份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圆融自在,没有半点酸涩之感。

他能清晰的感应到每一分肌肉,每一寸骨骼,每一处血脉最细微的状况。

以前他必须运用斗气,全心内视,才能察觉的情况,现在心意一动,便尽皆掌握,那么多纷乱的身体信息,感知于心,却不会让他产生一丝混乱的感觉。

然而,他微微蹙眉,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他完全能掌握的到肌肤的变化,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皮肤光滑了很多啊?一直淡然望着他的东方,终于微微笑了笑。

他自然是可以看得到,那自维克多醒来,就一直仿佛笼罩在他脸上的淡淡晶莹光华,还有那神光莹然的样子。

整个人进入了另一个层次之后,精气神变化无疑是巨大的,身体得到了奇妙的强化,发生神奇的改变,血肉的活力大幅增长,肌肤像少年人一样,晶莹柔韧也是正常的。

以后随着力量的增长,这种趋势没准还会加强。

维克多忽然伸手,直接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

然后,惊吓的瞪大了眼。

他胸口上明明有好几道很粗很明显的伤疤啊?现在怎么连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会慢慢渐变的,你想现在就吓成这样了,以后的日子不过了?看维克多紧锁了眉头,东方的声音里,难得居然带了点调侃之意。

维克多有些傻眼,再仔细看看东方的风采神容,脱口道:你……你也是神功大成之后,才开始越变越……像这样的吧?我……我……人类史上第一个伟大的剑神,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苍白着脸,话都有些结巴了,我……不会变……变得像……像你一样吧?虽然东方是很好看没错,但维克多自觉也长的不差啊,挺有男子汉性格的。

伤痕也是男人的功勋徽章,过于细皮嫩肉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再变得长成东方这种走到哪里,都惹来一堆麻烦的相貌,他就要去挠墙了。

他可没有天天戴着人皮面具半老头欺骗别人感情的恶劣爱好啊!东方居然也学维克多的神情,皱起了眉头,打量了他几眼,不屑的摇摇头:本来的素质太差,再漂亮也有限。

顶多也就是比理查好看一些,显得年轻一些,再碰上十六岁的公主,人家绝对不会因为你是个老头子就不肯嫁给你。

简直是赤裸裸的挖人家心头的疮疤,维克多苦笑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忽觉四下里强大的压力尽消,东方已经收回了他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一直封锁着整个山谷的力量了。

好了吗?东方仿佛漫不经心的问。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2010.7.25 9:08 ‰守护天使手打)第二百九十二章 耀眼骄阳维克多哀叹。

他才刚刚醒过来了,才刚刚晋级成功,现在不是应该大叫大跳,大声庆祝,付出至大努力的伙伴相拥抱着一边笑,一边泪流满面的时候吗?怎么轮到他就这么命苦,马上就要和这么可怕的一个敌手生死相搏了呢?从他醒过来到现在才多久,他甚至来不及熟悉适应一下这个全新的境界,来不及舒展身体使几趟剑法,练几回斗气,掌控一下现在的力量变化呢,他怎么可能就算准备好了呢?再说了,你自己也不该先休息一下吗?这么久的时间,又是封锁整个山谷,又是毫不松懈的屡屡用内力把他从走火入魔的边缘上拉回来,总不会像吹口气那么不费力气吧!真是无奈啊,心灵境湖中,明澈的映出谷外众人惊诧奇异的神情。

呃,现在这个局面,他要是再不好的话,貌似就要去应付更加麻烦的事了。

他凝视东方,似叹似笑。

正在山谷外闲聊着等待的众人中,最早生出感应的是伊索尔德大主教,几乎就在他转身望向山谷的同时,康德林和索丹两位大魔导士也豁然抬头,苍老的双眸竟灿然若电的直盯向山谷。

这时,其他人才惊觉不对:怎么了?消失了,封锁山谷的力量,全部消失了。

伊索尔德大主教徐徐说。

即使以他的定力,语气也依然有些不稳。

众人默然的望向山谷,一时间,竟谁也不没有说话,人人僵立不懂。

成功了吗?失败了吗?山谷里,安静的出奇。

那么,是失败了吧。

这样的安静,没有剧烈的斗气激荡,没有强者进阶时那种惊天动地的震撼,应当是失败了吧。

怔怔站在谷外的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彼此的眼神里,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这么多人,这么多复杂的心情,在这极短的一瞬,却形成一种怪异的僵局。

最先有动静的,依然是伊索尔德大主教。

进去看看,就全明白了。

他举步向前走去,初时步子尚且不疾不徐,但几乎之后,就越来越快,身后风声骤起,一众剑圣们虽然迟一步举步,此刻也是人人都化作利箭,冲向谷中。

巅峰强者们的速度何其之快,只不过两三个弹指,便已经要冲到了山谷的最中心。

山谷的正中心,没有人在。

所有的强者,耳边只来得及感觉嗖得一声疾响,眼中也来得及看到两条淡淡的,冲天而起的残影。

残影掠起时所带动的强大劲风,令所有强者的冲前速度,都是一止又一滞。

大家不约而同,抬头仰望。

那两个身影,升高,升高,再升高。

剑圣跃起不到那样的高度,飞行魔法没有这样恐怖的速度。

那两人,一直上升,上升,仿佛要升上云端。

升到最高处,微微一定,众人这才看清他们的身影。

烈日骄阳,就在他们的身后,灿放万丈光芒,东方身上的红袍,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二人之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着,形成了肉眼不可见的巨大能量团,不断的凝聚着,翻腾着,变换着……泉音,不行就算了!不要勉强了,还有别的办法啊!俾斯山下,理查,卢瑟,法修,所有人,都围着泉音劝说着,人人眉眼间,都掩不住关切之色。

泉音双目微闭,脸色略略有些苍白,双手腕脉处划出了长长的口子。

精灵绿色的血液,点点滴滴,流入大地,立时化为细长的血线,蜿蜒着向四面八方散去。

她划腕放血已经好一阵子了,大家眉头渐渐紧皱。

在此之前,大家谁也不知道,泉音所谓的全力控植,居然要这么放血。

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愿意由泉音来出手。

奈何,大家本来商量的很多办法,在这段试探研究的过程中,都一一被认定无效了。

光明之力对黑暗魔法的敏感度强的异乎寻常,法修才一上俾斯山,就感觉到光明魔法阵深深的压迫力。

好几次,他只是尝试着运行轻微的黑暗法力,甚至并不是对魔法阵进行攻击,都立刻令得魔法阵中的光明法力激涌不绝。

要不是有安东尼在旁边及时帮忙保护,法修早就死在魔法阵中了。

希雅的内力远不如伊芙,但对于力量的精微控制,却又比伊芙高明许多。

她不懂魔法,也不敢托大,就是在山上各处安东尼为她指出的,最适合破坏的地点,小心的运行内力。

最初只是游丝一般,全无杀伤力,断断续续,随时会消散的力量。

在发现魔法阵并无反应后,再一点点加强。

这样把力量的增加控制到最微小,最精确,最平和,最无威胁力,比连场大战还要累上数倍。

魔法阵对于内力的感觉果然远比魔法和斗气迟钝,然而,当希雅的力量增长到一个足以对魔法阵造成杀伤力的程度时,魔力还是有了明显的动荡,四面八方的向希雅汇聚挤压过来,如果不是希雅及时把内力散去,双方力量的对撞,必然发生。

理查甚至回去王宫跟他的国王父亲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才从心不甘情不愿的国王那里,借来了一个九级的土系法师。

这位法师就在俾斯山下,施展了一个仅次于禁咒的土系大法术,大地震撼。

因为只是在山下施法,并没有直接攻击魔法阵,倒还是真没遭受什么魔法阵的反击,但因为大地震撼的威力极大,很自然的波及到了俾斯山,让整个俾斯山都发展了地震。

所有神殿中人,都温顺恭敬的服从理查的命令被调走,对于大法师的行为,不加任何干扰。

越是这样,理查越是觉得心里发冷。

神殿看他这么一番动作,不会不明白的想干什么,任他放手而为,只能是绝对自信的表现。

果然,地震之后爬上山一看,凡有魔法符文之处,纹丝不动,根本不受影响。

到此地步,泉音终于决定要使用控植术来试一试了,可是看着这血流了又流,泉音脸色越来越苍白,大家越来越担心,左一言右一语的劝说着,泉音只闭目,全然不理。

法修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拉住泉音的手,怒喝一声:好了,不行就算了!这里有的是男人,还没有轮到你拼命的时候!被他这粗暴的一抓,泉音全身一震,眼中忽的落下泪来。

法修吓一跳,慌忙放手:你,你,我没有想怎么样,你不至于吧……他结结巴巴的说话,泉音却只是神情惨然的摇了摇头。

大家一时都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控植术已经被打断,安东尼立刻就把治疗术施放出来,泉音双腕的伤口,迅速的愈合着。

泉音的脸色,却仍不见一丝血色:都死了,全都死了,一个也没剩……大家听得满头雾水。

谁死了?怎么回事?泉音凄然道:我的呼唤没有回应。

我放出我所有的感知,所有的力量,却找不到一丝灵气和生机。

我开始以为只是俾斯山这样,我不断放血,增加喔的控植感知范围,把我的灵觉不停的向四周扩展,可是,没有用!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一根草,一棵树,还是活着的!不会吧。

众人惊疑的打量四下,虽然经历了俾斯山的连环爆炸,还有刚才的小型地震,但还是四处可见青草绿树,生机绵绵。

这些,全都是尸体,不过是无用的躯壳而已。

所有的生机灵气都没有了。

就像是……泉音无助的看看法修,就像是用黑暗法术摄取灵魂的人,只剩下行尸走肉。

它们,都死了。

成千上万,大片大片的死去。

只留下尸体,只留下一个继续活着的假象而已。

泉音一边说,一边落泪。

怎么会这样?理查微微蹙眉。

因为魔法阵,因为那光明之力。

泉音咬牙。

光明不是植物生长必须的吗?伊芙不解。

光明之力,并不是光明。

这魔法阵的光明之力太强,太霸道,还没有建成,方圆十里之内的植物就都死尽了,如果完全建成的话……她此刻情绪甚至比知道魔法阵造成了几千工人死伤的时候更加愤怒,更加激动。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它完成!理查深深凝望高大的俾斯山,神情异常苦涩:神殿的力量,在这么无法抑制的膨胀下去,总有一天,我们这些凡人们,也会一样失去灵魂,失去自由,变成受神殿控制的行尸走肉。

看起来,却还是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一个大千盛世,欺骗着整个世界。

影子叹口气:还是我去抓一个大神官试试吧。

理查默然。

抓一个神官,以黑暗法术逼迫他去毁坏魔法阵,他们这些在山下的人不担任何风险。

然而,这样的行为,终究是非常危险。

他要破坏魔法阵,神殿为显示魔法阵的坚不可摧,在短时间内放手让他破坏,这是双方不用言明的默契。

可是,如果他竟然出手去绑架大神官,便是不顾股则出招。

如果彻底激怒神殿,彼此再也不顾规则,这结果,未必就是比魔法阵完全建成,好到哪里去。

看他迟疑之色,伊芙忍不住说:要不然,还是我去试试吧,单纯论力量的话,我最强,我的破坏力最高,而且,我还能使用护体罡气,不是说魔法阵对武功攻击,反应相对缓和吗,我应该可以……不行,还是太冒险了。

你要是出了事,东方醒过来会宰了我的。

理查断然否决。

大家低低商议几句,争论几声,都有些一筹莫展,理查叹息一声,抬头扫视众人,忽的一怔:安东尼呢?大家惊而互望,刚才还在给泉音治疗的安东尼哪去了?法修忽的大叫一声,手指俾斯山,身边影子和艾伦应声疾掠而起,直向俾斯山冲去。

泉音一跃欲起,却是全身虚弱,又跌坐下去。

俾斯山上,忽然光明大放,辉煌耀目。

理查一震,脱口大喊:别过去!然而,谁也没有理会可能发生的爆炸,两道影子,竟是转眼就消失在山道上。

俾斯山一亮复寂,没有爆炸,没有震动,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理查他们几个还站在山脚下的人,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影子和艾伦就一左一右,扶着虚脱的安东尼下山了。

大家小心的围过去,查看着安东尼的状况。

山上的情况怎么样?没错,光明魔法在魔法阵中,无论怎么施展,哪怕是直接攻击魔法阵,也是不会受到反击的……艾伦狠狠的说,只不过会被吸收罢了。

吸收?是,我以我最强大的光明魔法攻击魔法阵,结果所有的法力都被吸了过去,就连我体内剩余的力量,也被转瞬吸走……我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安东尼脸色惨白,力量在瞬间被全部抽尽的感觉,无疑十分痛苦,就连说话都十分微弱。

法修恨恨的瞪着他:活该,谁教你一个人不声不响,跑去逞英雄,是不是还转着为大家牺牲的伟大念头。

理查却是苦笑一声:看来,就算我们绑了一个大神官过来,也只是让魔法阵吸收更多的光明魔力罢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谁也没有回答。

大家只是无语的,望着那不可撼动的俾斯山。

伊芙,你去哪里。

随着理查的一声断喝,卢瑟和艾伦同时身形一展,极快的拦住了已向俾斯山溜出好大一段路的伊芙。

大家一起瞪着这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实心眼姑娘。

理查气急败坏: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一个一个都这样,就会逞英雄,你不是安东尼,他最多是被吸光魔力,冥想一段时间就好了,你跟魔法阵力抗,十有八九会没命的。

不是还有一两成机会活下来吗……伊芙还想抗争一下,但看着众人一个眼睛瞪得比一个大,立时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想帮忙。

我知道,我知道。

理查低叹,走上前,伸手轻轻的拥抱了一下这个有着强横实力,却手忙脚乱,低着头的姑娘。

别着急,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他语气尽量低柔的安慰着伊芙,眼前却是一片茫然。

无名山谷之内,站在全大陆最巅峰的强者们,目瞪口呆的抬头仰望着。

那一刻,巨大的太阳,在空中之人身后形成耀眼的光轮。

漫天白云,仿佛是为了给他们让出战场,才在他们那强大的气劲之下,四溢散开。

天际狂风,卷起他们的衣襟和头发。

东方的身上袍上,神龙咆哮,霞光滟滟,维克多的脸上手上,神光莹然,灿灿生辉。

这一刻,美丽而夺目,动魄而惊心。

下一刻,那巨大的能量就在他们中间爆炸开来,一瞬间,便是天昏地暗,狂风怒啸,飞沙走石,即使是巅峰强者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也只能感知到一片空茫。

第二百九十三章 风云雷电轰的一声巨响,脚下大地为之一震。

俾斯山众人纷纷向北方注目望去,只见远方隐约一座高山,笼罩在浓厚的烟雾中,迷迷茫茫里,整座山头正在四分五裂,迸散开来。

直到好端端一座高山,完全没了山巅,大家直愣愣望着只剩大半截的山,好半天才有人梦呓般说:地震?不可能!禁咒?不像!总不可能是斗气吧?大家喃喃的对话,眼睛还是傻傻的望着远方。

隔了许久,那浓浓的烟尘犹自未散。

理查忽觉怀里一片炽热,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颗传讯石来。

殿下,殿下!成功了!大公殿下成功了!歇斯底里的叫声通过传讯石传出来。

维克多成功了吗?他醒了?东方呢,东方呢……七八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

而传讯石的那一头,也是一片嘈杂,各种各样的喊叫声响成一片,估计是一堆人都挤在一起纷纷使用传讯石。

剑神啊,殿下,我们维斯有剑神了!史上第一,大陆第一,殿下啊……理查派了守在山谷那边的人,都欢喜的要疯了,根本没有回答这里七八个人的问题,只管在那语无伦次的说着,喊着。

理查也有些欢喜的混乱了,也不再准问细节,只大声说:你们在那等着,我们马上过去。

不不,殿下,你过来也找不着大公殿下和东方大师了,他们……他们怎么了?这边又是一堆人异口同声问。

他们,呃,他们打起来了……理查目瞪口呆,不是吧!而且越打越远,早就看不见了。

不过,估计,我估计……理查深吸一口气:你估计刚才那边的奥斯卡山断开,是他们闹的,对不对?是是是,就是这个意思!理查真是火往上撞:山谷在哪里,奥斯卡山在哪来?两边隔着有多远,他们一路都打到那里去了,你才来报告我!殿下,不关我的事啊!我没耽误多久,真的,我一冲进来,人就不见了,那些剑圣啊,大主教啊,大魔导士啊,也全都不见了,天上有一堆人影闪,快得像电,根本看不清。

我只好混到一堆九级强者当中打听,好不容易弄明白,大公殿下该是真的晋级了,而且打着架就打远了,其他巅峰强者们都追过去了。

我刚想报告,那边山就塌了。

理查气得冲着北方的奥斯卡山直瞪眼,天啊,这都什么时候啊,你们这两位怎么还竟顾着打架啊?东方也就罢了,他本来也就不指望东方会体谅什么,可是维克多你怎么也这么不懂事啊,你可是剑神啊剑神,我这边还有一件天大的难事,正指望你帮忙呢?他心里又是懊丧,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又是愤怒,刚刚万念俱灰,转眼满腔希望,可立刻又被狠狠打击一下,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别人却不似他想的这么多,欢呼声此起彼伏。

快些,快些,我们快去找维克多和东方。

好几个人都忍不住要直接冲出去了。

理查摇着头,满眼怨念的瞪着远方那几乎遮蔽整个天空的烟尘:你们觉得那两个打架打得高兴地家伙,会在那里等着我们赶过去吗?打架计算了一下距离,思考了一下东方打架的疯狂和剑神可能的力量,同时郁闷了。

泉音苍白的脸上,此时已有了十分亢奋的血色,她伸手在怀里一掏:我们也有传讯石,直接叫他。

知道你们富可敌国,什么好东西都能拿出来了,可逆真敢在这个时候叫他?理查挑高眉毛,你们真打算在他和东方全力一搏时,忽然间叫他?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泉音也沮丧的垂手低头了。

这种级别的战斗,谁感让维克多分心,可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剑神出世啊,他们没来得及赶上,史上剑神的第一战,该是多么惊天动地,精彩莫名啊,难道他们竟然也追不上,看不着吗?不甘心啊不甘心!伊芙忽然跳了起来:不管追不追得上,我们都去。

追不一定赶得上,可光在这里说来说去,肯定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立时有好几个人都应声跃起,众人此时早把俾斯山带来的挫折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心情无比兴奋,激动,哪里能耐得下性子,在这里傻等干站着光用传讯石说话。

在伊芙带头冲出去之后,都或飞或掠的飞速而去。

理查却又觉得胸口处炽热起来,只得站在原地,伸手进去,又掏出另一颗传讯石。

里头很快传来一声惊惶的叫嚷。

殿下,殿下,开战了,我们受到攻击了!什么?刚刚虽然懊恼却始终是满脸笑容的理查,只觉心中一沉,厉声喝问。

自从维克多短期掌管军队以来,许多关卡,军队里空置许久的传讯石都配备到位了,而山谷的各国剑圣危机爆发以来,全国各个军队,城关,传讯装置都是第一位要配齐的。

国王躲事之后,理查肩上的担子极重,不管是军务政务,真要发生什么重大的,必须立刻传报的消息,大多都是通传他。

所以,这时候,理查怀里可是带着几十颗传讯石,分别对应各个军政的机要之处,这一颗传讯石,连接着的,正是维斯的一处险关。

殿下,我们受到了强烈的魔法攻击!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动了手,也不知道是什么联军,请殿下速发援军!理查心焦气躁。

连虚弱的法修,泉音和安东尼,都有同伴一手拉着,迅速飞驰而去了。

而他还不得不立在原地,听传讯石里那位继续惶恐的汇报。

殿下,这回可是真打起来了,怎么办啊……理查气的头发昏。

本来维克多已经把那些没用的贵族将领们,全扔出军队了,奈何维克多一交军权,那帮子人就又开始上蹿下跳的活动。

理查虽然也同样努力抑制着权贵们重掌军权,但他毕竟不能像维克多干得那么冷血铁面不怕得罪人。

更何况,他这边是一件大事接着一件大事的发生,也不可能把精神全放在军队那边。

不得不适当的放放权,交给下头的人操办。

于是,十个贵族里,总还是有一两个,重回军队复职了。

现在这个在传讯石里,叫得一声比一声响的草包,就是前不久才刚刚复职的一位子爵大人。

理查恨得真是咬牙切齿:胡说八道什么?你守得关卡是护卫王都的,离着边境十万八千里。

开战开战,哪一国开战,能呼啦一下子,打到你那边去啊?殿下,真的是天摇地动,飞砂走石,我看这天,到现在还是灰蒙蒙的,肯定是个土系的禁咒,没准还加了个什么风系魔法,就算不是外头的军队打过来了,也是那几个国家在咱们王都的人动手了……这人说话可真是溜啊,分析得可真是快啊,估计那巨变一起,就带头跑下城墙,找个安全的地方一躲,拿起传讯石就大声求援了吧,这当主将的这个表现,还能指望士兵们继续坚守城墙吗!理查恨恨的骂:你给我滚出去,好好看看,查查,到底怎么回事,没证据不要妄报!肯定是魔法,怎么是没证据……传讯石那边还在唠叨。

理查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那头才唉声叹气的应了一迭声是,接着,也就没有声音了。

理查心里明知是怎么回事,但是憋了一肚子闷气,所以故意就是不对那边做出说明。

倒是要那混蛋多提心吊胆一会,才能略略出气。

估计等这位派人出去查看时,别说东方和维克多,就是那帮追过去的巅峰强者们,怕也早去的没影了。

他恨恨的收了传讯石,抬头看,那一干人等都跑的快没影了。

唯一肯留下来等他的卢瑟,好笑的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带着他疾奔起来。

东方和维克多动起手来,惊天动地的气势是掩也掩不住。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次极强裂的力量对撞,他们是绝对不用发愁找不到方向。

隔着走远,不是轰然巨响,就是烟尘漫天,闹得十分吓人,这一路追寻而去,只看着沿途的国人,惊讶莫名,或是指指点点,或是慌成一团,或是议论纷纷,或是直接当成神迹跪地祈愿。

这倒也好,至少把人群中狂烈要求俾斯山复工的气氛给弄散了不少。

理查这一行若干人,前前后后只管照着动静最大的方向跑,伊芙既不能飞行,也没有出众的轻身技巧,竟硬是凭着一股蛮力冲劲,一直一直跑在最前头。

而理查起步太晚,自己又要靠卢瑟带,自然是垫底的那个。

跑了好一会儿,胸口又开始发热,理查一边对卢瑟说:继续跑,别停。

一边伸手拿石头。

这回又是大喊大叫。

殿下,出大事了!理查一阵头疼,不是吧,凯尔文啊,你好歹是维克多亲自选拔的雾隐关守将,也这么经不起事吗?最多不就是东方和维克多这会儿又打到你那去了……他抬头望了望方向,诸神啊,雾隐关和刚才那头猪守着的地方,一正一反,隔着差不多两百里啊。

这才多久啊,怎么就打到那边去了,这两位的速度真是快!没听到他的回应,那头的凯尔文也有点着急:殿下,殿下……出什么事了。

被一个九级剑士抓着飞奔,劲风扑面而来,理查不能不扯着嗓子大吼。

刚才忽的大地震动,整个雾隐关都摇晃起来,关卡左右的山上,不断有碎石滚落,巨大的烟尘遮蔽视线,呛得人呼吸不适。

我已经让全关加强防备,所有人不得离开岗位,以湿布掩鼻以助呼吸。

不过,我认为,应该不是敌人攻击。

带你下大概也发现了从上午开始,王都附近二十里内,就开始断断续续,出现些巨大的震动,我隔得远 ,也只见着不同位置的烟尘四起,详情并不清楚。

只是估计那巨变就是这么一路漫延过来的。

我在关口查看了一会,没见任何敌情,倒是好像有十几二十个人影,一闪而过,速度快绝,一转眼就都看不见了。

我带了一小队人,向他们消失的方向追过去,一直追到通古斯河处,发现大河被两边塌下的巨石截流了。

虽然远方不能看到忽然冒起的巨大烟尘,也能感觉得到过一阵子就会有的大震动,但再追的话,离雾隐关就远了,我不敢擅离职守,但事情似乎极为严重,只能通报殿下。

那边的话语,说的极是清晰快捷,条理分明,立时把整个情况都介绍明白了。

理查点了点头。

以凯尔文的眼力,没来得及发现交战中的东方和维克多是理所当然的,他能在那种巨大的震动后和漫天的烟尘中,仍能及时察觉一群急追着的巅峰强者,已是很不简单的事了。

还有足够毅力和判断,在失去所有追踪目标后,还能一直追到通古斯河,更是很了不起了,等等,通古斯河?理查眼睛一亮,对着传讯石大吼:是通古斯河的哪一处被截流断了?就是施工的那一处!第二百九十四章 一箭双雕就是施工的那一处!理查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省了我多少力气啊!从去年开始,通古斯河那边就开工准备建一处水坝,结果因着水流太急,总是断流不成功,浪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

然后因着亡灵之危在王都附近闹起来,通古斯河那边就停工了,工地也没人了。

接着大小事件,一件连一件,理查本想着等有空了,再去议工程的事,谁知维克多和东方竟是碰巧把激流给截断了?真是省了国库不知多少钱啊!没事了,凯尔文,你安心会雾隐关去,那些都是维克多干的,他晋为剑神了。

传讯石那头传来的惊喜之声,理查也就不去听了。

他笑得嘴都合不上,连声说:卢瑟,快起,咱们一定得赶上那两个家伙,大家庆祝。

卢瑟闷不哼声只是跑。

那两位都属于非人了,要追上他们,谈何容易,幸好他们打着打着就会换方向,运气好的话,没准他俩会换成冲着这边,直打过来呢?前头的伊芙都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卢瑟也是满头满身的大汗。

理查忽然再次伸手,把怀里又发热的传讯石掏出来。

殿下,殿下,出大事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帮人开口都没别的词。

理查很怨念的翻白眼。

对了,这位可是安格拉城的城主大人啊,那两位打到那边去了?殿下,你一定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你一定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苍天啊,众神啊……理查运了运气,大吼一声:到底什么事,慢慢说……刚才一股忽如其来的龙卷风从城北向城南,一卷而过。

我的屋顶都被掀开了,城中心的旗杆也全折了,不知道多少人家的东西,都给巨风给卷到半空了……谁让你家房子全城最高呢,那二位从半空中打过去,没把你整幢房弄塌,那就算你运气了。

理查心中腹诽:说重点!龙卷风之后又有十多个影子像闪电一样,一掠就过去了。

我带了三千人,顺着那个方向一直追过去,追到旷野,看到一个长几十长,宽七八丈的巨大裂口,我身边的魔法师,在那深深的裂口里,发现了,发现了……那边连续大抽了三四口气,才把话说完发现了矿脉!理查脸上不知该作何表情:矿脉?是啊,是晶石矿脉!殿下,我们发达啦……那头兴奋已极,歇斯底里的叫着。

理查也直愣愣的发傻。

天啊,居然是晶石矿脉!各种魔法的施用,人们生活中追寻的许多便捷,都离不开魔晶,但从魔兽身上,获取魔晶,极为困难,也极为稀少。

人们使用的,大部分,还是矿藏中的魔晶石,他手里的传讯石,也是魔晶石的一种。

一座魔晶矿,一座就在维斯王都附近的魔晶矿……他忍不住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卢瑟,快,快,我们要快点找到他们,天啊,让他们继续打下去吧,看他们还能打出什么来?理查喜不自胜的叫了一嗓子。

维斯国大公维克多晋级为剑神的那一日,无疑是被记录在大陆史上的,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后世关于维克多和东方的这一战,那是被渲染的神乎其神。

然而,事实上,那一天,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机会真正看到他们的战斗。

全大陆有一大半的巅峰强者在追着他们跑,但也只能吃些灰,呛些土,远远的才刚刚瞄到他们的影子,一转眼,他们又打到别处去了。

他们在方圆千里之内,旋风闪电般来回纵横,把几百万国人吓得心惊胆跳,但每每是他们声势威武的一掠而过,等别人晕头晕脑的站稳了再四下寻找,别说东方维克多,连后头跟着的一堆巅峰强者,也都看不见了。

渐渐的,四下主动追寻维克多和东方的人越来越多。

有好奇的,有崇敬的,有爱凑热闹的,甚至还有人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乱哄哄跟着人堆跑。

各地参与追踪东方和维克多的人,加起来竟然有好几万。

但真正一直追下来,不肯放弃的,最终却是屈指可数。

毕竟连剑圣和大魔导士都只能跟在后头望尘莫及,其他人,追上一会儿,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估算一下距离,也就无奈放弃了。

自然,理查他们这一大帮子人,差不多是一直坚持到最后的。

花了几乎整整一天时间,从天亮跑到天黑,东南西北一通乱追,望着哪边烟尘大,哪边动静响,就忙不迭改变方向,这实在是很愚蠢的行为。

当然,理查本人对此事绝不认同的。

后来被人问起此事的时候,他振振有词的说:愚蠢的,到处乱撞乱追的,是以伊芙带头的那帮已经过分激动,根本没有理智的家伙,至于他,英明神武的王子殿下,之所以明知成功希望渺茫,还是一路追下去的原因,却是心系万千国民的原因!那两位打起架来的破坏性太大了,以东方的性情,为了能痛快放手一战,基本上不会考虑别人的死活的,维克多倒是个好人,可是被东方逼迫着全力出手的时候,又能顾忌得了多少呢?这一路打的,大山折了,大河断了,大地裂了,强关要塞都惊恐,城池又遭龙卷风。

再让他们这么打下去,还要造成多大破坏?要是万一再什么人多的地方,也来一回,断流裂地的大折腾,恐怕死伤比俾斯山上连环大爆炸更严重。

所以,身为维斯的王储,他有责任尽早赶上他们,阻止他们继续打下去,哪怕能早那么一刻时间,也许就能救成千上万的人呢。

只要能救护那些无辜的国人,自己能不能阻止得了那两位,会不会也跟着有危险,却是暂时顾不得了。

就算不能及时阻止那两个打上了瘾的,跟在他们后面,如果出现什么灾祸,他也能及时组织救援对不对……于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仁慈伟大的理查王储的诸般英明举措,在史书上颇受赞誉。

但不论到处乱追的目的是什么,基本上都一样是在浪费力气。

武力值十分弱小的王子殿下,被拖着在劲风中疾驰,颠的头晕脑胀,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吐出来,这份罪是受大了。

这一路上不停地收到各个地方发来的紧急传讯,胸口都要被烫出小包来了。

他还要手忙脚乱的不停地掏掏放放各个地方的传讯石,在劲风中喊得嗓子都哑了。

这一天追下来,别说没能及时找到东方和维克多,就连伊芙他们那群人,也都没影了。

他们个个都是全速前进的,中间一点没耽误,理查却是一路断断续续的跟各处通话,卢瑟不得不略略放慢速度,让王子殿下能说话和聆听。

这种长时间不间断的高速疾奔,也超过了理查身体负担的极限,其间也停下来,吐了好几次,到后来除了酸水,就什么也没有了。

受了这么大的罪,可看着远方,时不时会掀起的惊天烟尘,距离却越来越远。

而跟他紧急联络,通报突发事件的人,最远都是六百里之外的官员了。

然而,即使是这么辛苦,这么郁闷,这一路追,一路对着传讯石大吼大叫,理查居然还是一路傻笑,哪怕是吐得天昏地暗,他还在笑,笑得卢瑟汗毛直竖。

眼看着夜色已沉,远方天际的烟尘越来越难以看见,卢瑟终于做出明智的决定,干脆一松手,放下理查,自己也觉全身一软以松,直接就坐下来大口喘气。

等下一个传讯过来,你确定一下方位,我们再追吧。

与其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们带着东南西北跑,不如就这么等着,没准他们打着打着,就打到我们头顶上来了。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他这里抓紧时间喘息休息,那个两脚发软,在原地转了三四圈,东倒西歪的王子殿下,也就没人扶了。

理查努力了好几回,最终还是没能站稳,扑通一声跌倒下去,他索性摊开双手,躺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傻笑:算了,追不上,不追了。

卢瑟顺过一口气来,这才有些担心的问:他们的这种打法破坏太严重了。

你真的不需要尽快赶过去吗?卢瑟,我都跟那么多人通过话了,你还没听明白吗?卢瑟茫然不解。

理查哈哈笑着摇头不迭:你啊,天天跟着我,我去研究那些民政地里的时候,你都干什么去了。

光听听那些官员通报给我的遭变的地名,位置,你就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乐滋滋的说:维克多和东方把克西斯和给劈了,可那分出来的两道支流,正好经过了安卡奥村,戴文郡……他一边说,一边在地上开始画水流图,同时报出一个个地名:这条路水源贫瘠,人烟相对由少,当地官员想过要引流,只是花费太大,好几次都半途而废了。

而这边……他又开始画山路:这几个小镇地处较偏,四下都是山,虽然离着王都也不过几百里,都穷苦得厉害,山里年年结满果子,就是运不出来。

修路的提案上过三四回,也不知道官员们是干什么的,就是不去实施。

现在那里最险恶最难修路的地方,被生生轰出一大条道来,再花点力气财力,顺着势修修补补一折腾,至少是一条通车的路了……理查得意洋洋看看卢瑟惊愕的表情。

他熟知政务,更是几乎把全国的地理都背熟了,王都附近方圆千里之内,全是烂熟于胸,几乎只要一提地名,就能立刻自傲心中形成一个立体的地图来对照。

还有那几处被他们炸出来的池塘和深井,你注意到它们所处的位置吗?那可是以前只要一出现旱灾,就会闹出争水械斗的地方。

还有还有,坎弟尔那有一片荒芜的平原,少有人烟,虽然没有人通报,但我根据他们的打斗路线推测,他们应该从那平原上头打过去了。

记得吗,那一大片看不到边际的荒地啊,当初号召了那么多人去开荒,可是最上层的土地硬的像铁,根本没法子,现在……理查笑得嘴巴都要裂到耳朵边了,我估计我明天就可以直接派人去那边开垦了。

卢瑟听得目瞪口呆,喃喃说:他们就这么吓死人的闹了一整天,结果居然一点损害也没有?当然有损害,他们轰过的那几座山,山上要有人,那绝对是死定了。

可是……理查得意的笑,山上有人吗?卢瑟茫然问:山上没有人吗?理查怒视他:拜托!你不知道神殿为了宣扬神之威严,特意选了好几座高山,出钱让山人的住民全迁走,然后建造了非常非常富丽堂皇的教堂吗?第二百九十五章 鞭长莫及理查越想越开心:那些山上的教堂,是专门逢着生日庆日的时候才接待朝圣者的,所以那几座山上现在不会有一个平民。

而神职者们也早就被紧急召到王都来,给俾斯山的伤者治疗去了,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伤亡,就是让神殿丢了回面子,受点儿损失而已。

理查笑嘻嘻的说:至于别的地方,无非是国人们受点惊吓,被烟啊,灰啊,呛几下,那几个被风卷过的城市,也不是什么严重的大风,就是平民们被吹走几件衣服,一些杂物,贵族富豪们的房子修得特别高,损失大些,不过,我想他们是不会跟本国的剑神大人计较的。

理查越说越兴奋,竟然不顾虚弱,复又坐了起来: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这么打会造成什么破坏,倒要指望他们多打一会才好。

多给我搞几个省心省力的工程,顺便多毁几间教堂……他复又恨恨的看向前方:那帮有力气没脑子的家伙,就会闷头死追。

这个时候安安稳稳坐下来,直接用传讯石叫维克多一声不就好了。

他心里这叫一个郁闷啊,这叫一个后悔啊,当时怎么没从泉音手上,把联系维克多饿那颗传讯石要过来呢?要不然,他现在就可以悠悠闲闲的指挥维克多了。

他才不会上赶着劝维克多和东方停战呢,他会高兴的指点史上第一位剑神大人,往哪里去打,造成什么样的打斗结果最合适。

毕竟这方圆千里之内,所有正在建的,或准备建的工程,他心里记得可是比维克多清楚多了。

你不是跟泉音说,不准呼叫维克多,不能让他分心吗?如果他俩是在全力作战的话,当然是不能分心的,可是……理查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卢瑟,你不会觉得,他们俩打出这么多的‘成绩’,全是凑巧吧!卢瑟站起来怔怔望着远方。

他们打成这样,居然还不是在全力,还是留有余力,还有闲工夫思考在哪里打,怎么打,打出什么样的结果……仿佛在多年前初见时,他和维克多还同样只属九级强者,怎么转眼间,那人就已强大如高居云端的神灵。

他正在出神,忽觉一股无可匹敌,沛莫能御的强大气劲,自后方呼啸而过,那力量甚至不是刻意向下方压过来的,只是席卷而过时,把他带了以下,就凭他这堂堂九级强者的力量,竟是连站稳都做不到,整个身体被猛的压趴下去。

他反应极快,伸肘一撑,已是抬起半个身子,那劲风却已遥在远方,这时,身前那位同样被气劲余波扫倒在地上的理查却是忙不迭跳起来,向着远处大喊东方……是他们吗?卢瑟兴奋的一跃而起。

不知道,应该是。

理查遥望着远方,即觉兴奋,又有些失落。

他其实也没看清什么,就被压趴下了,只是凭着直觉在呼喊。

大概是他们,估计根本没交手,只是在半空中飞跑吧,如果正面交手,所产生的冲击余波,绝不止这么简单。

卢瑟也不太有把握的说。

看到我们居然也不停下来,他们两个真是太过分了。

理查愤怒了。

他们在那么高,互相还要斗法比试,还得全力飞驰,我们看他们看不见,他们看我们肯定也就是两只小蚂蚁,根本没空注意吧?别人他们可能是没注意,我们他们肯定是注意到了,但是不理不睬!哼。

理查恶狠狠的瞪着远方。

卢瑟在旁边微微一笑。

东方兴起时,哪会有闲心停下来跟王子殿下你聊天呢,他不收手,维克多也就只好跟着了。

理查脸上已没了这保持了一路的笑容,那愤愤之色下,是一种淡淡的怅然。

一直知道他很强,却总是不敢相信,原来,他竟是这么强,这么强啊。

强到他竭尽全力,甚至望不到他远去的身影,依旧没有资格,让那高高在上的人,停驻哪怕一时一刻。

不过,幸好,还有一个维克多,可以和他并驾齐驱,可以跟得上他的步伐,这漫漫天地,浩浩人间,总不至过于孤单寂寞吧。

只是……他凝视着远处,维克多,现在的你,真的,已经可以跟得上他了吗?这样心思渺然的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身后忽然涌到的强烈魔法波动,直到卢瑟的一声大叫,才应声转头望去。

却见身后高空中,摇摇晃晃来了三个人。

当先之人那一身本来雪白圣洁的法袍,都是一片灰蒙蒙了。

再怎么让人观之可亲的神眷者,满头满脸,都是灰尘沙子,一身肮脏的时候,看着还是只见狼狈,不觉神圣。

至于只略略比他慢一些的索丹和康德林两位大魔导士,这时候的狼狈成都和他相比,根本就只高不低。

二人看的都有些发怔,三个大魔导士级别的人物,施展起并不算多高级多辛苦饿飞行魔法,居然会飞得这么歪歪扭扭,摇摇晃晃的?不就是追了一天不到吗?他们这三个巅峰强者居然就吃不消了?特别是伊索尔德大主教,那可是能山谷里,东方强大的力量威压下,不断干着消耗法力的苦活累活,饿只不过淡淡疲惫的人物啊。

天上飞的三个人也已看见下头张着嘴巴发呆的两位了。

康德林和索丹相视一眼,苦笑一声,忽然同时降落了下来。

他们很矜持的努力站好,尽量神情自然的冲二人笑笑。

索丹是维斯人,自然更放得开些,向远方一指:快,你们快去追。

卢瑟略一迟疑,理查就猛的一扯他,卢瑟急忙抬头向天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的伊索尔德大主教行了一礼,这才抓起理查,运起斗气,向着前方一通狂跑。

而天上的伊索尔德大主教迟疑了一下,也仍然向前而去。

索丹和康德林看着四周再没别的人了,同时全身一松,姿态并不比刚才的理查文雅漂亮到哪里去,两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就这么摊手摊脚的躺下了。

天啊,简直把一辈子的力气都用光了。

不论怎么竭尽全力,怎么催发潜力,却终究只能一指缀着那两个人掀起的烟尘,远远跟着而已。

别说介入其中,甚至连靠近一些,看清楚他们的战斗,更深切的了解一点他们的力量都做不到。

要紧紧缀住他们的身影,不至丢失,不至于丢脸到要和普通人一样,只能望着哪边烟尘大,动静大酒往哪边跑,他们都不得不全力的催发着魔力,长时间保持着高负担的魔力消耗。

虽然达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不管多么辛苦,魔力都能自动补充,但当消耗远远超过补充时,两个老头子,身体还是吃不消的。

更何况,为了看清东方和维克多的战争,他们总是尝试着,近一些,再近一些,就必然受到东方和维克多之间交战所产生的巨大能量的冲击和挤压。

到最后,那些哪怕在走火入魔的生死之险中,还能苦苦坚持十几二十天的剑圣们,最终都一一止步了,而他们这两个实力在一众剑圣之上的大魔导士,终究也还是放弃了。

停下了追寻的脚步,不止是因为力竭身疲,也是因为心灰意懒。

两个多年来,站在整个大陆最巅峰的大师,看着彼此疲惫的容颜,雪白的发和布满皱纹的面容,此时此刻,才倍觉触目惊心。

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良久,索丹才凝望着远方的天空,轻轻说:伊索尔德还在坚持。

他还年轻,还有冲劲。

康德林微笑。

他的声音,淡淡被风吹去。

伊索尔德在空中飞行,他的速度甚至不能比一个同样疲惫的九级剑士更快。

卢瑟拉着理查飞奔半日,居然硬是没有让伊索尔德给甩下来。

干什么又要追啊,我们都很累了,你不是说,他们两个这么跑法,咱们这样傻追,根本没有用吗?他一边跑,还一边分心聊天。

理查瞪他:两位大师是指望我们追上人吗?他们就是找个理由赶紧把我们支走,还傻不愣登的待在哪儿,真想将来被灭口啊?灭口?目睹两位德高望重,连国王都要小心礼遇的大魔导士趴在地上喘大气,你觉得你还能安安生生活着……理查冷笑,而卢瑟打了个寒战,加快速度,还是离那两位远一些才安全啊。

理查倒是好整以暇抬头看着天上还在飞的伊索尔德大主教。

冷冷一笑。

还在坚持啊?好,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越是亲眼看到伊索尔德的狼狈无力,无望坚持,他越是高兴。

哪怕他们这边也同样是在浪费体力,也同样是在做根本不会有结果的追寻,他也一样痛快。

这一次的夜间追踪,也持续了小半夜。

隔一阵子,也能看到某处又出了大状况,只管朝那边追过去就好。

只是传讯石的联络渐渐少了。

毕竟传讯石极珍贵,非战略要地的话,很少有人配备,而且传讯石只能用一次,那发过讯息的人,就算再看到什么大事,也没有第二块传讯石,再来联络理查了。

这是理查和卢瑟倒也把追人的心情都抛开了,只管欣赏伊索尔德法力将要耗尽,却仍艰难向前的狼狈样子,时不时还假作关切的对着上头,很有礼的打声招呼问声好。

伊索尔德大主教虽然仍能平静温和且耐心的回应每一句问候,对于理查某些绵里藏针的讽刺讥诮仿佛完全感觉不出来。

理查虽然痛快之极,心中却也暗暗警惕。

伊索尔德疲惫至此,狼狈至此,面对着一个,似乎永远不能达到的目标,还能如此坚持到底,还能把情绪控制的这般不露半点破绽,这个人真是……不能以常人论之。

他心里还在盘算着,上头的伊索尔德大主教却突然加速,猛的向前疾飞,黑夜中视界有限,转眼间就失了他的踪影。

咦,他还有余力?卢瑟很诧异。

如果有余力,造就甩开我们了,何必这样慢吞吞跟着我们飞。

理查皱眉,我想他是忽然间用了什么方法大幅增加魔力,这一类秘法总是很伤身的,他这是怎么了?理查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为什么突然又要急着向前去呢,明明再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卢瑟站住了,大口喘着气,然后问:那我们到底还要不要跟了,我可真是累坏了。

理查没理他,只是闭了目静静的思索,分析自和伊索尔德大主教同路追寻之后,东方和维克多踪迹所至之处,各个方向遥遥可见,可听,可感的种种变故。

猛的全身一震,他睁开眼来:快,快,我们去俾斯山!什么?你还傻站着干什么?他们现在肯定是冲俾斯山哪个方向去了!理查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叫,声音都颤抖了。

卢瑟一语不发,只深吸了一口气,拉起理查,就如闪电般飞掠而出。

速度之快,明显也是使用了超出身体负荷的力量。

只是这时,理查已经想不到,顾不得了。

四周劲风疾起,如刀一般,刮在身上,他感觉不到,两旁的影物以恐怖的速度向后倒退着,他看不到。

他的身体只是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

他记得索丹探索魔法阵之后说的每一句话。

活着的魔法阵。

无以伦比的光明之力。

一旦感觉到威胁就会自动的加以攻击。

必要时,可以抽取一位大主教,两位红衣主教,二十多名大神官的全部光明力量相助。

这是根本无法抗衡,不能打破的力量。

维克多和东方固然拥有着无以伦比的破坏力,可是那座魔法阵的防护力和反击力,也同样是天下无双的。

根本不需要他们故意去攻击俾斯山上的魔法阵,只要他们不小心靠的离俾斯山近了些,他们战斗时四溢而出的巨大气劲,就会让那活的魔法阵自生感应,把他们判定为巨大的威胁。

那两个人虽然强大无比,可他们并不了解这些情况,如果实在猝不及防之下,如果……理查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是旁望着,那两个人打打停停转转,不要那么快就到俾斯山,他只是指望着,那万分之一的,他们抢先赶到的可能,真的存在。

然而,现实无疑是冷酷的,卢瑟带着他,跑到离着俾斯山堪堪只有十里之时,剧烈的光芒从俾斯山方向亮起,轰然的巨响,转瞬间,传遍大地。

卢瑟停步站住,身子一摇复一软,竟是瘫坐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崩地裂黑漆漆的夜晚,忽然亮如白昼。

在越来越刺眼的纯白光芒的照耀下,天地之间,一切都纤毫毕现。

光芒越来越刺眼,俾斯山上,轰然巨响不绝,隔着十几里远,脚下的大地也震得仿佛要就此塌陷下去。

卢瑟连坐蔸坐不住,不得不躺倒于地。

可理查却爬起来,拼命向俾斯山的方向奔跑。

卢瑟想叫他,却疲惫到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这样的强行激发双倍的斗气,必须一鼓作气,否则,只要一缓下来,就是身疲力竭,再无半点力气了。

此时此刻,他除了眼睁睁望着理查远去,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

理查在奔跑,向着俾斯山的方向奔跑。

区区的三级骑士,早就因为狂猛的速度而头晕脑胀,两眼发直,手脚发软。

然而,他竟然还能奔跑。

天地间的光华越来越盛,越来越烈,理查已经根本不敢抬头再向俾斯山望去,这样剧烈的光芒,只看一眼,就能被刺激的眼睛酸痛,泪水长流。

在这么剧烈的光亮中,一切反而变得模糊了,哪怕理查努力睁着眼睛,视物的清晰,竟然还不如正常的黑夜。

大地不断剧烈的震颤着,他不停地跌倒,然后又摸索着爬起来。

奔跑的不止是他,还有许许多多人。

他听得到无数人混乱惊恐愤怒的呼叫,他感觉得到无数人混乱惊恐愤怒的呼叫,他感觉得到无数人在身边疾奔而过。

他甚至还好几次被人撞倒,顺便还被踩了好多脚。

这里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官方规定的不许靠近俾斯山的范围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一切的规矩都已形同虚设。

东方和维克多闹了这么一天,王都方圆千里之内,估计没有人能睡得着。

除了极少数人,没有人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只会将其归为有破坏事件爆发。

而现在,俾斯山出事了。

千千万万的人走出家门,他们没有强大的力量,他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只是怀着对神明最简单的忠诚和爱戴,奔向远方的俾斯山。

有人靠得较近,本来就在关卡外徘徊不去,有人离得甚远,居然是从王都,甚至更远处,奔行而来。

黑夜里,异样的光明中,每条道路上,都是涌动的人流。

理查在这一片混乱中,不由自主的颤抖。

不断闪烁的强光,不住摇晃的大地,无数的人,摸索着,呼叫着,不断跌倒又爬起,彼此冲撞指引着,奔向俾斯山,奔向他们心中代表神明的地方。

理查心乱如麻,惊惶焦虑。

千百年来,神教的种种宣传,早已深入人心,而自伊索尔德重回维斯以来的诸般行为,更是让神殿所代表的神明,在民众心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果是王宫遭受这样的灾难,更多的人一定是选择四散逃窜的。

除了神明,再没有什么能让大多数普通人如此不顾利害的倾身而来。

神明的光辉下,人心所向。

就算是君主的权柄,看起来都像个笑话。

即使东方和维克多在民间有极高的声势,就算他们力量强悍到真的毁了这个魔法阵,他们也必然要立刻面对无数民众的愤怒与仇恨,甚至是攻击。

这个局面,应当如何收拾?理查心绪纷乱,根本没有足够的理智去细细思考,他只是跌跌撞撞的不停向前去,尽管他也并不知道,真是俾斯山下,真正面对千万人的咆哮怒吼和敌意,他又可以做什么。

伊索尔德在查觉到魔法阵危机的那一刻,就不惜自伤的强行激发魔力,急速飞行,然而,此时此刻,他也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飞行到俾斯山时,全身的魔力就猛然被抽取一空,身不由己如石头般从空中生生坠下。

若非他本来就已经降低了高度,准备落下来的话,凭法师柔弱的身体,只怕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如果堂堂大主教,莫名其妙跌一跤就没了命,那真是史无前例的大笑话。

而此时此刻,伊索尔德是无论如何,笑不出来的。

实力可与大魔导士相撷的人物,就如一团烂泥一般,躺在半山腰。

四下里激涌流动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光明魔法,很自然的把他当成魔法阵的一体,丝毫不曾伤害他。

但是,那强烈的力量,却不断的在他身上旋转着,抽取着,毫无怜悯的榨走他的每一分法力。

他本来就已力穷身疲,根本没什么法力可以再提供了,但那力量依然不断的压榨着,抽取着,抽干了身体之后,仿佛连灵魂也要就这么一点点抽离而去。

光辉神圣的神眷者蜷缩着身体,虾米一样躺在地上,剧烈的颤抖着。

他的身体在短时间内迅速的瘦削下去,脸上的皮肉飞快塌陷着,脸色灰败的几乎和死灵一般。

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震颤着,哀号着,呻吟着,被迅速榨干吸走的,不止是他的力量,似乎还有他的血肉,他的生命。

然而,他依然坚持仰着头,死死的盯着山顶。

他坠落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勉强看得到,山顶的高处,无限辉煌的光明中,那两个飞扬的身影。

他们比山之巅还要高,并且不断的向上升去,灿烂的光明里,就像要乘着光辉,升入天际。

他们看起来,甚至不像是在交战。

彼此之间,隔着老大一段距离,不止是东方空着手,就连应该已是剑神的维克多,手里也并没有剑。

然而,在他们的身周,一草一木,甚至空气和光明,又有何物不是剑。

光明属性的力量让伊索尔德哪怕虚弱到连一个稚童都能轻松杀死他的地步,却依然可以毫无顾忌的直视光辉最灿烂处,看清那笼罩在整座俾斯山的光柱里的人。

他们挥洒之间的动作并不见特别快捷,甚至看不出有多么诡异强悍,直视举手投足中,自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仿佛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动作,都暗含着天地万物生灭的至理,呼应着自然运转的轨迹。

本来无形无象的空气,在他们身周,明显出现一波又一波的气痕,在四周不断闪耀的光明中,形成一道道奇异的波纹。

以整座俾斯山为中心的光华,闪烁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耀眼。

光明魔力激涌凝聚。

整个魔法阵承受的压力越大,反击的力量就越大,甚至还在不断抽取着力量作为补充。

除了伊索尔德大主教之外,另外两位红衣主教,二十名大神官,不管身在何处,此刻也必然如他一般,颤抖着任凭那恐怖的力量,压榨吸取着体内的一切。

然而,这样强猛的光明之力中,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他们竟然依然在战斗。

或者说,他们其实一直是在战斗。

因为战斗中强大的力量而引发了魔法阵的冲击,而他们不过是在战斗的同时,分心去对付魔法阵的力量罢了。

即使如此,就逼得这座诸神所赐的神奇魔法阵,这座号称永远不会被击破的魔法阵,不得不强行抽取其他人的光明力量来做补充。

伊索尔德大主教死死的咬着牙,从来圣洁悲悯的容颜,第一次出现怨毒和仇恨。

身在魔法阵中,感觉着光明法力的每一分颤动,感觉着魔法阵的没一点重负,每一次魔法阵受到根本性的撼动,就如他自己的血肉灵魂被凌迟一般。

然而,那两个轻飘飘,将魔法阵 压得随时会崩溃的人,还在那里好整以暇的打架。

空气中肉眼可见的气劲波纹纵横来去,一道道如旋风般环绕流转,拥着他们不断高升而起。

他们没有飞行魔法,他们只是在彼此的战斗中,借着气劲不断飞升,与其说是一场倾力之战,倒不如说是,妙到毫颠的配合。

彼此不断的出力借力,腾挪飞闪,仿佛就这样,真可以一直上升,永无止境一般。

伊索尔德力量虽失,耳目感觉灵敏仍在,山下喧嚣渐起,似乎有无数人,纷纷而来,山下光影摇动,巨大的光柱,已经在动摇。

伊索尔德颤抖着忍受着痛楚。

他希望魔法阵能一直坚持到最后,没有理由,天下最强的魔法阵,连两个人对战时,随手挥洒出来的余波都对抗不了。

但他又恨不得魔法阵早一点崩溃算了,至少,可以不再受着恐怖的凌迟之刑,可以不再让灵魂被压榨抽取,最后成为碎片。

再这样僵持下去,他的身体绝对经不起这样持续不断的抽取,这样与魔法阵共担伤害的负担。

高空中的两个人,升到不可思议高度时,终于顿住。

两个身影,竟是奇迹的凝定在天空的某一处,完全违背了人类所知的一切常识。

伊索尔德惨淡的看着二人之间那无数流转的能量团,凄然一笑。

那么精妙而强横的力量,竟然在这瞬间,达成绝对的平衡,把他们固定在虚空之中,仿佛就此化为星辰,融入宇宙,同日月交辉,与长川共生,千年万载,永不坠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全心全意,准备对抗即将而来的痛楚。

下一刻,地动天摇。

长时间照耀天地的光柱崩毁为片片光影,转眼消逝。

无数的声音惨叫着,惊呼着,甚至有人跪地痛哭。

俾斯山下,那些被强光照得目不能视的人,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忽然间,天地一片黑暗,整个心灵也变得空落落一片,哪怕再愚钝的人也知道,他们所深深期待的魔法阵,那诸神留于人间的光明奇迹,已经毁灭了。

无数人目瞪口呆,怔怔而立,愤怒,失落,不敢置信之下,他们一时间,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该做什么。

只有一个人,眼睛还没有适应着倏然而来的黑暗,却已扎手扎脚的往上爬,一边爬,一边疯狂大喊:东方……(2010.7.26 20:27 ‰守护天使手打)第二百九十七章 百里神威强光过,夜更黑。

本来清清澈澈,月朗星稀的夜空,忽然少了一半的星星。

不知何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随风撕扯的巨大乌云,几乎遮住了整个俾斯山上方的天空。

黑云翻滚,月光时而隐隐透过一线裂隙洒下,时而被完全遮蔽在厚厚的乌云后面。

忽然间,无数道金黄色的雷电,完全不合天气常理的,如蛇如鳗,从天劈落下来。

理查还是看不见。

他在往山上爬,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东方和维克多,其实并不在山头,而是在天空至高处,在那乌云电闪之间。

甚至于,当成千上万的人,目光恢复了视力,再仰头上望时,他们才开始向下落去。

他们在下落,但是,他们依然在交战。

在狂风乌云电闪之间交战。

刚刚从魔法阵崩毁时,几乎连身体带灵魂都要碾作飞灰的痛楚中略略回复过来的伊索尔德,怔怔的望着天空。

不需要风系或雷系的魔法招唤,那两个人的力量,居然已经强到了可以沟通天地,天人交感的地步了吗?雷电纵横的光芒中,两个人影,飘然坠下,如同乘着风雷自天宫而来的神祗一般。

他们相聚的甚至有些遥远,但是彼此之间,气劲纵横,依然是往复不绝。

维克多信手挥洒间,竟有无数的光点出现,明明没有剑,却似是天下最锋利最神奇的宝剑,在绽放无以伦比的华彩。

然而,那些光芒剑气,却从来不曾侵入过东方身周三尺之内。

那剑芒,光影,如点点繁星,被东方的气劲所御,只能在他身周流转来去,如群星臣月,映出那红袍绯影,华彩神容。

视力渐渐恢复了正常的人们,茫然的遥望。

如此辉煌,如此美丽,如此强大。

那是神吗?是神灵不满渺小的人类,竟然敢擅自建造只属于神灵的魔法阵,所以,来将这魔法阵夷平吗,来向他们施加惩戒吗?东方和维克多终于落足在俾斯山巅。

他们轻飘飘落下,却发出闷雷般巨大的声响,整座俾斯山都似晃了一晃。

正在爬山的理查重心失衡,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一路滚了下来。

巨大的雷鸣声气,一道粗大的金色闪电,穿过云层,在他们头顶,裂成无数道闪电的光芒。

一道无比威严的强大力量,如海波般迅速自俾斯山顶向四下传开,转眼间,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忽如其来的神圣力量。

说不出的威严,说不出的强大,每一个心有所感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生出对着那力量传来的方向,屈膝跪拜的冲动。

无法逃避,不能对抗。

几乎已经耗尽灵魂中每一分力量,眼看就要坠入黑暗中的伊索尔德,猛然间抽搐起来,脸上神情,竟比刚才魔法阵崩毁时,更觉恐怖。

神威!这怎么可能?俾斯山上,竟然出现了神威!这是真正的神威,他知道,他感觉过。

在教廷最神圣庄严的典礼上,当无数高级神职者在魔法阵最中心,合力祈愿时,当教皇终于得到天下感应时,身上所产生的,便是这样的力量。

无比强大,无比威严,无比崇高。

天啊,难道所谓的剑神,竟然是真正的神?光明神啊,难道凡人,真的可以成为神?俾斯山顶的力量,或许不如教廷中,那偶尔借教皇之体而显现的力量那么神圣仁慈,令人心中温暖,但其强大威严,竟然犹有甚之。

心志坚强,城府极深的大主教几乎要嘶声大吼,尽管此时此刻,就算是竭尽全力的狂吼,声音也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在几乎歇斯底里的疯狂和不能置信中,他终于慢慢的失去了神智,陈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而在俾斯山下,无数人已经俯首拜下,虔诚的无比的以额头触地,以最恭敬的姿态,礼拜着降临维斯的神明。

无数人已经激动的哭泣不止,神智还有人已经晕眩在地。

在他们身后,还有无数人,就在路上,在草地上,在森林间,不由自主的面对俾斯山的方向,跪了下去。

方圆百里之内,所有感应到了神威之人,所有对神明虔诚的人,都在各自的位置,敬拜祈祷。

国王,贵族,神职者,所有的强者,各国的使者,每一个人,都是满脸震惊不解的遥望着俾斯山。

俾斯山脚下,一身泥泞,满身伤痕,满头青肿的理查,呆呆仰望山巅,神情似悲似喜,复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山脚之下,他是唯一没有跪下去的人。

在神威最为浓郁的俾斯山顶,维克多和东方终于停止了交手。

维克多皱着眉头,莫名其妙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对于他自己,维克多清楚得很,所谓的剑神,也许对力量的运用和感受,真的达到了神一般的境界,但这种莫名其妙的神威,跟他绝对是一星半点的关系也没有的。

但这神威,确实是以他们为中心,向四下迅速传播的啊。

他不解的望着东方。

不对啊,怎么看,也看不出你就像是个神啊?东方挑挑眉,低头,看自己的胸前。

没过一会儿,蛇女小小的脑袋探出来,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没有危险,然后灵活的从东方怀里钻出来,得意洋洋的笑眯眯的摇摇摆摆的往东方肩膀上爬。

维克多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小的蛇女。

他跟东方打了一天一夜,气劲之强,融化金刚,崩山裂土,而这个小家伙,居然一直在东方怀里,还和没事一般,连点油皮也没擦破。

他伸手指着已经坐在东方肩膀上,冲着自己傻笑的蛇女,表情和蛇女一样,几乎有些傻乎乎的了:这么大的动静,不会……不会是它闹得吧?东方看看完全不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麻烦的蛇女,无可奈何的轻轻叹了口气。

大主教,大主教……当伊索尔德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强撑着微微睁了下眼,他便又陷入了昏迷之中,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黎明了。

关上窗户。

他没有睁眼,只是十分虚弱的说了这四个字。

在俾斯山上,长久的直视光柱,观察维克多和东方作战的后遗症,现在全部显露出来了。

即使身负光明魔法,而在当时不惧强光刺目,但眼睛本身的疲惫还是无法消除。

稍亮一点的光线,就会让他感到刺痛。

室内一阵小心谨慎的忙乱,关门闭窗。

那些能绽放光华的照明用魔晶,已被收掉了一大半。

伊索尔德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头脑却异常清醒。

回想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勉强睁眼的那一瞥,他的房里,当时聚集了一堆的牧师和神官,但是,却都是神殿比较低级的成员。

看来,他们这些将自身力量光明魔法阵融合的人,这一次,没有一个人逃过。

除了他这个大主教,另外那两位红衣主教,二十位大神官的力量,也全都被抽取殆尽,身体伸直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然而,生平第一次,他只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光明之力的流动。

以他的身份,现在身边的牧师神官们,一定已经在他身上用尽了各种光系的治疗法,恢复术,而他却依然如此虚弱,也就是说,那些法术都没有效果。

而他自己却也无法冥想自救。

其他的二十多人,情况想必也同他一样……伊索尔德又开始一阵阵的失去知觉,却依然冷静的分析着这奇异的现象。

自己的身体,在魔法阵恐怖的抽取中,恐怕已经没有一丝法力留存。

身体因法力而承受的痛苦太过强大,现在应该是已经在本能的对抗着法力的影响。

那么,除非以后恢复精神,自己一点点冥想,重新凝聚流失的法力,否则,就算教皇亲至,施展最高的光明治疗术,效果也是有限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勉强轻声说了一句话:去请法修来。

然后,他便又再也支持不住,彻底昏迷过去了。

这一次,他昏迷了组组两天才又再醒过来,身边围了一堆神殿的神官牧师,却是一个去请法修来的都没有。

千百年来,所有的治疗之力,几乎都出自于神殿。

即使这几年,新兴的医药在维斯官方的推动下,大力发展,在神殿中人看来,依旧是不得台面的异端。

正统向异端求助,这件事太过打击神殿诸人的自尊心,事实上,围在他身边的人里,不乏对伊索尔德的不坚定,不虔诚而强烈不满的人。

所以,这种大主教的命令被搁置拖延的怪现象,就这么被所有人默默的认同了。

伊索尔德虚弱的连生气都没有气力了,他只是在病床上强提精神说:你们的自尊和骄傲,比诸神的光辉更重要吗?都到什么时候了,整个维斯都在呼喊着剑神的名字,神殿的威望被践踏到连尘土都不如。

还有什么,比尽快恢复,让我们尽早有力量扭转局势更重要吗?我生,我死,都没有关系,可你们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袖着手,什么也不干,就这么看着局势糜烂下去?大主教,你是我们的希望,可是,如果你要靠异端的药物重新站起来,即使在神殿内,也会遭受无端的责难,教廷那边,肯定会有人攻击你,将来……这个时候你们考虑的应该是我的前途,还是神殿在维斯的利益?虽然有气无力,但伊索尔德的眼神却锋利如刀。

可是,法修他们不是神殿的敌人吗?他们怎么会医治大主教,就算肯来,又谁知他用的是什么药?神殿虽没有承认过他们的医药之术,但也没公开指责他们是异端,至少表面上,我们不是敌人。

伊索尔德不得不喘息了片刻,才疲倦入骨的继续说,神殿大主教请求法修大师的治疗,正代表神殿承认他们的地位,他不会不来。

只要来了,就必会尽心治疗。

就算不考虑,他那医药之术,未来还要推行到整个大陆,能治好一位大主教,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资本,只凭他身为一位医药大师的骄傲,他就绝不会用医药上的手段,来对付我这个敌人。

其实,他更想请东方这个医药之术的祖师爷来治一治自己,奈何东方没有法修那么多顾忌考虑,别说是请不到,就算请来了,也是个催命的煞星。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心易变大主教,该吃药了。

伊索尔德慢慢睁开了眼。

暗沉沉的房间里,混杂着浓烈的药草气味,门窗都紧紧闭着,空气沉闷而凝窒。

站在窗前的年迈牧师,眼眸中的深深忧虑,即使是在这极阴暗的地方,也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伊索尔德疲惫的依着床坐起来。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依然要长时间闭目休养,稍亮一点的光线,就会让他感到刺痛。

至于那始终紧闭的门窗,固然是为了更好的阻拦阳光,也是为了隔绝外面的欢声笑语。

外面敲锣打鼓的庆祝游行日日不绝,王宫中连日开宴,城中十几处大广场,歌舞欢庆日夜不休,一到夜晚,烟花焰火便放个不停。

这样的喧哗热闹,哪怕是神殿重重门户紧闭,又如何能全都挡得住。

伊索尔德大主教沉默着抬手,接过牧师德拉甘手里的药碗。

曾经修长灵活,优雅自然,挥动间,便可借用光明神力的手掌,此刻虚弱不堪,哪怕端起区区一碗药,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然而,他用冷漠而平静的眼神,拒绝了德拉甘的帮助,默默的把药端起来。

浓烈的药味,十分刺鼻。

苦涩的感觉,从舌尖一直流到心中。

他沉默着,徐徐喝尽一整碗药汁。

谁能想到,光明神的侍者,却只能就这样蜷伏在一片阴暗中。

谁能想到,拥有最强治疗之力的神殿,却必须求助于异端者的药物。

伊索尔德大主教默默放下碗,轻轻问:他们还不肯喝药?是,两位主教都说,宁肯死都不接受异端力量的帮助,大神官们态度也是一样的……德拉甘声音低沉。

闭门不理外事数日的神殿,最终还是派出了七八位神官牧师,公开向法修求诊。

神殿一日没跟王室撕破脸,就还拥有崇高的地位,法修也是维斯人,当然也不可能拒绝这样的求诊。

亲来神殿,在一堆神职人员半监视半好奇的目光里,大大方方望闻问切的给伊索尔德诊治,最后确认伊索尔德的身体虚脱过度,也不敢下针,只开了些调理温缓的药物。

服用了之后,倒还真的有效,伊索尔德大主教确实觉得,身体一点一点在恢复,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这个速度实在太慢,慢的让满心焦虑的他,几乎觉得无法忍受。

伊索尔德心中叹息了一声,慢慢把空空的药碗递给德拉甘。

他知道,这一次,他不止是和王族斗法大败,甚至于在神殿内部,也是威信大失了。

他们按照他的命令,请来了法修为他治疗,更多的还是因为,现在神殿没有一个能管事的人,里里外外诸般变故,这一群中层人员,根本应付不了。

给他治疗了,让他吃了药,略略提起些精神,能理事了就成。

其他的高层神职人员,自是能不治就不治,情愿将来多花些时间力气去冥想。

这个时候,还是要保持自身的纯洁清白,不能有任何把柄留下。

毕竟,神殿内部的种种权利斗争,也从来没有少过。

越是高层的神职者,要在神殿内更进一步,斗争就越是激烈,越是不敢随意行差踏错。

再说了,维斯神殿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教廷那边能不追究责任吗?到时候人人都病的起不了床,只有他这个大主教一个精神抖擞,教皇还能找谁算账呢?伊索尔德心中一片黯然。

即使在神的光辉之下,种种的私心,依旧难掩。

顺利之时,倒可以人人一心,携手并肩,可一旦处于逆境,终还是个个只求自保,至于眼前的局势,神殿的窘境,暂时也就顾不得了。

他这里正怔怔出神,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喧闹,不觉微微抬头,向外望去,但所有的窗子都紧紧闭着。

神殿早出过通告,大主教不适,任何人人不许再神殿外喧哗,怎么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违反。

德拉甘怒道,我出去好好……算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过于喜悦,一时忘形了。

伊索尔德大主教淡淡的说。

就这么对答两句之时,外头的喧闹声就越来越清楚了,锣鼓声,高歌声,无数人的掌声,叫声,仿佛绵绵不绝。

德拉甘的脸色黑沉沉一片,伊索尔德却只平静的道:王城连日狂欢庆贺不绝,很多人满心欢喜,醒了醉,醉了醒,张口就只知道高呼剑神,只怕根本不知道我病了,自然也不是存心扰我。

神殿明明贴出了告示,每天的布道,也一直有人在说,还有我们还公开去请过法修……德拉甘越说越是愤怒,越怒,却又越是心酸。

他在神殿已经六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堂堂诸神的人间殿堂,如此被忽视,被漠视。

以往人来人往神殿,现在冷冷清清,以前布道时,偌大的殿堂都不够人站,只得到广场上来讲道,可现在,会来听布道的,每天不超过一百人。

以前神职者走到大街上都会有虔诚的信奉者,靠近过来,表示敬神之意,请求他们的祝福。

而今,只怕就算是大主教走上街,那些游行的队伍,也不会为之停顿哪怕一刻吧。

以前的神殿是王宫之外的另一个权力中心,可现在,大主教卧病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位贵族,一名官员过来看一看,也就是国王陛下,还假惺惺把理查王子派来,名为探视,实为示威的转了一圈。

行了,世人善变,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伊索尔德漠然说。

从东方入王都,到现在的剑神出世,王都经历了多少变故,而那些普通民众的立场,又在神殿和王族之间,摇摆了多少次呢?所谓的虔诚者,狂信者也一样,即使对神明的崇敬,又何尝不是现实而势利的。

当一个真正的神明降世时,一个代表着神明的魔法阵,又还有什么重要呢。

那些昨天还在为魔法阵被破坏而愤怒的民众们,看着忽如其来的魔晶矿,成功断流的大河,再不受干旱所困的村镇,还有亲身感受的神威,就只记得欢呼了。

他们为剑神出世那一日所作出的种种壮举而欢呼庆祝,至于这壮举还有一条,是毁掉了诸神所赐之魔法阵,却被大家理所当然的忽视了。

昨天他们还在痛骂着王室的无能无用,今天就会称颂国王的英明,大表对王室的忠心,因为,世上第一个剑神,正是国王的弟弟啊。

伊索尔德终于微微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轻淡的笑意。

伟大的国王陛下,面对自己变成神明的弟弟,所作所为,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第二百九十九章 以退为进大主教,星室的联络时间到了!门外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德拉甘应声伸手,搀扶着虚弱的伊索尔德下床起身。

紧闭的大门无声无息的敞开,外面的走道,依旧是阴暗沉寂的。

伊索尔德将半个身子都依着德拉甘的扶助,慢慢行走。

所过之处,各个神职人员,无不低头躬身行礼。

与其说这是在对大主教表示敬意,不如说,他们是不忍心看大主教仿佛凭空老了二十年的神容,还有那忽如其来的斑斑白发。

人们在阴暗的走道中,低垂着头,四下里,诸神塑像的面容隐隐约约,原有的光辉和神圣,都已再不可觅。

各处的重重门户,处处窗口,无不紧紧关闭,除了外头的大院,和半封闭,半敞开的那种走道,整个神殿,都是一片阴暗死寂。

伊索尔德慢慢的立定脚步,微微用力,推开了德拉甘,站稳身子,平静的开口: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外头有什么,我们都听得,看得,用不着蒙起头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大主教……人们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伊索尔德抬头,看着暗影中模糊的神明:只有走出去,做我们该做的事,才是维护神之光荣的唯一方式。

就算打开门,也不会有人进来敬神,他们现在只顾着为他们的剑神而欢庆。

有人低声的说着。

没有人进来,你们就走出去。

他们为剑神欢庆,你们就去跟他们一起笑,一起庆祝,代表神明,给予维斯最真诚的祝福。

伊索尔德大主教平静的说,与其关着门,被所有高兴的人遗忘,不如走出去,去做他们的一份子。

去吧!大主教,我们可以宣布,维克多是神……闭嘴……伊索尔德面寒如雪。

大势已成,可顺不可逆,这个时候,真要站出来打击维克多,不但是自找麻烦,甚至会把本来仍心念神殿的人远远推开。

奈何,在神殿中,如此愚蠢的念头,却让很多人听着觉得十分舒服。

他沉了脸,冷冷说:这是命令!一片死寂的冷沉之后,人们渐渐四下散开,一处处门户慢慢打开,阳光重又徐徐洒遍神殿。

伊索尔德扶了德拉甘的手,慢慢的走进了神殿最深处的星室。

整个星室,光辉璀璨。

一颗颗魔晶,在头顶上,准确的形成了诸天星辰。

而在脚下,却是漫延整个星室的繁复魔法阵。

德拉甘迅速退出星室,只有伊索尔德大主教一个人,慢慢走到魔法阵的正中心。

整个魔法阵,忽然亮了起来,沉寂的图案,焕发出无限生机,漫天星辰,闪闪发光。

而在星辰的最中间,一个虚幻的影子,慢慢形成。

伊索尔德安静的跪下来,低垂下头:教皇陛下!由魔晶形成的奢侈星空中,千万里外的教皇,面容略略有些模糊。

但在神殿教廷深处,在那比这个繁复华丽了十余倍的星室里,哪怕是伊索尔德鬓边的一根白发,在教皇眼里都是清清楚楚的。

事已至此,你有什么想法?我会去出席王宫的宴会,我会亲自去向王国道喜,去向维克多祝福。

我会告诉他们因为我生病了,所以神殿对这件大喜事,反应太过迟缓,很多大庆典都没有及时参与,这是我们的错,我会向所有人致以真诚的歉意。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吗?如果只是针对维克多,我认为,神殿确实不需要做什么。

我们保持冷静,才会有别的人站出来做事。

平衡已经被打破了,坐不住的,又何止是神殿。

伊索尔德低声说:这一次,我错的就是过于急进,做出了挑战了平衡的行为,才招来这样的恶果。

现在,我们需要稳定,需要镇静,我们表现的越平静,有的人就会越急切。

哪怕神殿的权威受到挑战,哪怕无数的国民把他们对神明的敬畏转而交给维克多,哪怕神殿在维斯日渐式微……是的,陛下,哪怕如此,我们也不宜采取任何激烈的措施暂时神殿已不适宜任何扩张的行动,只有顺应大势,才能保住剩下的一切利益。

星空中,教皇模糊的面容明灭不断,良久方道:这次的失败,已经有人在大力攻击你,教廷内对你的非议,已是越来越大。

伊索尔德垂眸,沉声说:所以,我才需要陛下的支持。

已经有人建议调换维斯大主教,甚至提议派出圣法队去押你回来审问,我已经全部驳回了。

伊索尔德大主教微微松了口气,至少,到现在,教皇陛下仍然是愿意支持他的。

还有,我在服用法修的药物之后,确实有了明显的好转,我认为,教廷不宜再单纯用不理不睬又不屑的态度,来对待这种全新的东西。

星辰里,那面容模糊的大陆至高权力者微微笑了起来:伊索尔德,你知道你已经被列了十多条罪状吗?你还想再加一条,容纳异端之罪?就算是异端,要成功的对付它,我们至少也应该先了解它。

陛下,等我略略恢复了些精神,我会把服用药物前后的种种身体最细微的变化,记录下来,以供教廷研究。

我建议,教廷选派信仰虔诚,意志坚定但行事灵活的人,投入法修门下,去学习医药之术。

这种全新的学说知识,虽然远不如我们的法术,方便灵活效果明显,但极易推广,且极方便大规模使用。

即使是我们,也应当掌握它一切优劣。

在遥远的时代,炼金术的某种分支,也曾研究过一花一木,一草一叶用各种方式融合,对人体的影响,倒也不能完全算是异端,只是,在教廷内,不是人人认同你的意见的。

教皇微微叹息。

其实伊索尔德的办法,极其简单也极之有效,其实很多贵族,都已经暗派了心腹到法修门下去学习。

真要从教廷的利益来说,在法修的医药学说初起时,他们也就该这么办了。

可惜,凡是涉及到异端的事物,总是十分敏感。

教皇之职,又并非世袭,而是乱选而来,所以,一旦教内有强大的守旧势力,不支持这种灵活有效而方便的手段,即使他是教皇,也不好强行实施。

所以,陛下,这件事,才该由我来做,陛下不用在教廷提议此事了,直接由我暗中安排就好。

哪怕面容在明灭闪烁的光影中,越渐模糊,教皇的眼睛,却出奇的清晰,出奇的光彩焕然。

他在虚空中望着他,望着教廷最年轻的神眷者:除非这件事,能永远隐瞒下去,否则,你所要承担的责任,即使是我,也很难助你抵消。

所以,这件事,才只有我能做。

陛下,我已经犯下大错,给神殿带来了至大的损失。

我已经没有前途可言,就是眼下这大主教的位置,也是靠陛下个人的威望,才能暂时保有。

我并非没有私心,只是现在,对我来说,多一些罪名,少一些罪名,已经不再重要了。

一阵沉默之后,教皇轻轻说:好吧,这件事交托给你了,我向你保证,无论将来怎样,你回不受到审判,不会遭受侮辱。

伊索尔德大主教平静的点点头,连谢谢都省了。

他很清楚,在这件事上,教皇其实应该谢谢他。

当医药被成功推向全大陆,当治疗之力,不再专属于神殿时,由法修所创的这个医药之术,有可能比东方,维克多,这种个人的强者,对神殿既有地位造成更大的冲击。

只是,现在,他个人,最关心的,却还是那种个人的超强者。

陛下,我还想知道,维克多和东方这样的强者,是否,真的已经没有敌手了,所谓的剑神,是不是真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切,已知的巅峰强者?虚空中的教皇轻轻笑了起来:伊索尔德,你想知道的,其实只是,我有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敌手?他们是不是也能像击败你们这些巅峰强者一样,轻易的让我落败,对吗?伊索尔德低头不语。

那么,伊索尔德,你看到的,又是他们真正的力量吗?在俾斯山顶交战的两个人,又是否真的,用出了他们的全力去战斗?伊索尔德全身一震。

又或者,你向我转述的那些内容,真是完全准确吗?从你的角度看到的一切,真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如果不,你又让我怎样判断呢?教皇微笑着说,我无法回答你。

因为,除非我亲自来到维斯,亲自看到他们,亲自感受他们的力量,否则,我无法给出正确的答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这片大路上,森严的位阶,区分着强者们的力量,但位阶,从来不是绝对的。

伊索尔德猛然抬头,看到那闪闪的星光中,本来模糊的面容竟忽的清晰起来。

在千万里外的那位人间至尊,对着他平静的笑。

当维克多还是九级骑士时,就毫不畏惧剑圣的力量,当他成为剑圣时,又可以和大魔导士交战而不败。

这种突破位阶高低的事,在这片大路上,并非绝无仅有。

剑神的位阶的确在一切巅峰强者之上,只是……至少有三个人,可以不至畏惧他。

而东方如果确实和维克多战的不分上下,那么,他也绝非不可战胜。

伊索尔德大主教凝视那虚空中的影像,慢慢的,也微微一笑。

是的,陛下,只要知道,哪怕是这样两个人,也并非真正无敌,也是可以击败的,就已经够了。

未来的战斗,或许倍加艰难,但我仍有勇气,继续下去。

第三百章 兴致盎然是的,陛下,只要知道,哪怕是这样两个人,也并非真正无敌,也是可以击败的,就已经够了。

未来的战斗,或许倍加艰难,但我仍有勇气,继续下去。

个人的武力,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伊索尔德。

教皇的声音,从遥远的千万里外传来,飘忽而悠远,即使维斯的大公和神秘的东方,真的无人能敌,我最关心的,也并不是他们的力量。

剑神的强大,无可置疑。

但剑神所拥有的,是否只是比其他人更强大的力量呢?伊索尔德,维克多和东方一战,破坏无数,但除了损及神殿颜面的那些事之外,其他的所谓破坏,几乎全是建设。

但是,那一座魔晶矿脉,并不是只存着好意,就可以发现的。

探矿从来都是极艰难之事,就算是所谓的巅峰强者,在这种事上,也没有半点法子。

必须由熟练的探脉师和强大的土系魔法师合作,才有希望达成。

各国都在民间,派出上百探脉队,但真正能探出好矿脉,尤其是魔晶矿的,屈指可数。

一个国家,只要能拥有一座好的大魔晶矿,整个国家的国力就有可能翻一倍。

除非维克多真是凑巧打出了那个魔晶矿,否则,就必是他事先探知了矿脉。

这是何其可怕的力量?相比一两个绝世的强者,这种从根本上改变国力的能力,才更加叫人惊心和觊觎。

这件事,我会努力去查的。

伊索尔德额头微微有些冒汗。

到底怎么去查,他此刻心中没有成算。

教皇的声音不疾不徐,平平缓缓:还有,那遍及百里的神威,又到底从何而来,真的是维克多散发的吗?我相信剑神的力量也许超越一切,但是他绝对不是神。

没有人比我更能接近神,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

维克多晋为剑神,或许是极困难,极艰险的,但若是变成神明,这一切,又太过容易了。

若不是他,那就只有东方了。

伊索尔德也明白,相比维克多的力量,那一日俾斯山顶所展现的神威,才是对神殿最大的威胁。

不管是东方,还是维克多,至少,那一天,在俾斯山上,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你的眼睛所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的事实。

相比现在,神殿在维斯的利益得失,我更重视整件事的真相。

是!伊索尔德一边应,一边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探查真相的办法。

教皇凝视着神情有些茫然的得意下属,平静的问:你怎么查?以他的身份,再大的事,从来只是交待一下他需要的结果就可,实施的细则是从不过问的。

这一声问,倒是让伊索尔德不觉一怔。

他迟疑了一下才答:据说维克多对身边亲近的那些人,从无隐瞒。

那么,你又如何从他身边亲近的人嘴里探出真相来?伊索尔德大主教默然不语。

维克多身边那些人,最弱的也是八级强者,且多年跟着维克多风里雨里过来,警惕性必然极高,就算派人隐藏身份接近他们,要想查到真相,也极之不易。

神殿和王室千百年间,相互合作,又互相斗法,彼此依托,也彼此制衡,都在彼此的腹心之地,埋过不少钉子,也都用尽办法,去查探对方的钉子。

这几年维斯国大主教空缺,王宫清了不少神殿隐伏的人手,只是,有一条秘线,却是最高机密,多年相传,即使对大主教,也并不公开,而只是直接与我联络……教皇徐徐说来,伊索尔德静静聆听,满心茫然。

教皇在维斯,有独立且隐秘的情报渠道,并不是一件让伊索尔德大主教吃惊的事。

身为教皇,对各国的掌控绝不可能仅仅依靠大主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力量,只怕也同时担负着监控各国大主教的任务。

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商量的事,与神殿在王宫埋下的暗子有什么关系?维克多和国王的关系,可从来谈不上有多么亲近。

那个人在王宫内,已经爬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十分受国王的信任。

当然……他是查不出维克多身上的机密,但是,他能够查出维克多身边的内奸,究竟是谁。

伊索尔德大主教微微一震:内奸?很多年以来,维克多身边有什么事,再怎么保密,国王都能知道。

甚至他的佣兵团开什么秘密会议,连理查王子都能知道会议内容。

而那个时候,理查还只是一个没人看得起的王子。

你不用感到惭愧,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你的前任还在,当时的理查和维克多,也都只是权力的边缘人物。

你的前任,并没在他们身上多花心思,而你接手的一切情报都是前任留下来的。

你不知道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

伊索尔德大主教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绪:只要维克多还继续新任这个内奸,那我们就有无数种手段,可以逼那人说出真相,甚至,就算我们不动手,国王陛下,恐怕也比我们更着急的想知道剑神真正的力量。

而只要国王知道了,我们在王宫里的内线,也有可能探听出来。

他抬头,凝视那星空中虚幻的影子:陛下,那个内奸是谁?教皇在无尽星空中微笑,到了现在这个困窘的地步,他依然只问维克多身边的内奸,而不问王宫的内线。

哪怕已经豁出去不在意将来的前途,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谨慎和小心。

只不过,事情既然点明了,他若有心,难道会查不到。

王宫之内,得国王信重,能探出维克多身边内奸属谁,这种高等机密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

就算查不出来,把他们一概都当嫌疑者来防范应对,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

既然如此,倒不如大方些吧。

他淡淡笑笑:我既然把此事告诉你,这条线索,从此自然是要交给你的,国王和维克多身边的人,分别是……他轻轻吐出两个名字,伊索尔德愕然的望着他。

国王身边那位倒罢了,可是,维克多身边那个人……———————————————————————————————————————————乖,听话,小妹妹,你再发一次神威,姐姐给你好吃的。

是啊是啊,再来一回吧,我们带你出去玩。

你要是不想玩神威也没关系,变大一点也好啊。

要不然,我想办法捉几个亡灵来,咱们试着玩?你再仔细想想,当时是怎么爆发神威的。

是啊,当时能做,现在应该也能做啊,再来一次吧,再来一次给我们看看。

当伊索尔德大主教在星室中与诸神在人间的代行者,全大陆最尊贵的教皇交谈时,东方居三楼某处最宽敞最豪华最舒适的房间里,一堆人正围着一条小小的蛇在那瞎折腾。

泉音,法修,艾伦,影子,甚至加上希雅和伊芙,全都围着小小的蛇女,玩得不亦乐乎。

也就是年长的安东尼,还放不太下架子,只是在旁边拈着胡须微笑。

可怜的蛇女不堪其扰,抱着脑袋堵着耳朵在桌上滚来滚去。

这帮子人,你摸一下,我捏一下,变本加厉的伸手逗弄她。

蛇女跳起来,动作快如闪电,从一帮子强者的缝隙中窜了出去,转眼间,跳到东方身边,一路爬到他胸前,往怀里一缩,就再也不出来了。

众人呼啦一下子又围到一直袖手观看热闹的东方身边,只是,要他们直接从他怀里抓蛇,那还是断然不敢的。

大家这个把酒壶打开,在东方身边转来转去,那个拿出一堆点心,甚至还故意捏碎几个,让食物的香气溢满房间。

来,乖,快出来,你想吃什么,喝什么,都有。

奈何吃亏上当了无数次的蛇女,这回也坚决把贪吃好酒的毛病改了,扎在东方怀里,一动也不动。

东方以前只让维克多,理查,希雅和伊芙知道了蛇女的存在。

可是自从俾斯山上,神威尽展,两人一下山,维克多就受不了亲近朋友们无比热烈的欢迎。

一群人私下里围着维克多,你摸一下他的皮肤,我扯一下他的耳朵,有的人甚至还直接伸手去拧他的脸。

咦,真的好像比以前漂亮了。

皮肤好像滑很多耶。

没准将来这能长的跟东方一样不像人?不过,看起来,除了手感好些,也没什么奇怪啊,看不出剑神有多玄多了不起。

要不,你把那神威再施展一回吧……维克多在身边这帮人眼里,一向是没什么神圣权威的,别说你才是个剑神,哪天你真当了神,大家也不会觉得他有多高贵不可侵犯。

再加上,多多少少还真有点妒忌眼红心里不平衡,于是折腾他反而越发折腾的厉害了。

你是剑神怎么了,还不是得让我们整治?大伙儿笑眯眯的上下其手,维克多被蹂躏的晕头转向,东方在旁边漫不经心的看戏,再一次确定,果然是宁让人惧,莫让人欺啊。

他的本事不比维克多小啊,怎么就没有人敢来冲他胡闹呢。

维克多实在忍无可忍,无可奈何的死瞪东方,而东方只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见他没有十分反对的意思,维克多终于把东方和蛇女一块出卖了:那个神威可不关我的事,你们去问东方怀里的小东西……于是,在小小的蛇女从东方胸口冒出来之后,这位新鲜出炉的剑神大人就被彻底的冷落了。

这小小半人半蛇,本来就极之可爱,再加上东方告诉他们,这其实就是当初,那在遗迹森林外,如蛮荒之神般震慑各国人物的巨大蛇人,就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外加奇妙的神威,还有化解亡灵魔法的力量,各种各样的奇迹串成一串,大家对于小小蛇女的好奇,当然要远远超过成天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的维克多。

开始大家还是哄着宠着逗着蛇女,给酒给菜给点心,外加陪玩陪闹陪说话。

蛇女与大家相处的还是挺好的。

她性情极纯朴,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然后她又贪吃好酒,要讨好她极简单,相比理查那条小乖的高傲,这有着人类面容,还能说话沟通的蛇女,几乎成了所有人的心头最爱。

但是时间一长,情况可就不对了啊。

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蛇女能发出神威,为什么蛇女能变大变小,为什么蛇女能化解亡灵魔法。

奈何,所有的问题,蛇女全都回答不了。

变小,是因为一心想变,就变了,可现在没法变大了。

能化解死灵魔法,好像是一种本能,本能这种事,谁能解释。

能发出神威,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就是觉得饿,跑到了俾斯山上很不舒服,当魔法阵光明之力激涌着,去攻击东方和维克多时就更加不舒服,只是觉得被压得难受,好像有什么要爆裂出来了。

等二人踏足山头,那股因光明魔法而苦苦压抑的什么,就那么爆开来了。

无论问她什么,她都答得似是而非,而且要把那些事重做一次,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同样的问题,她答个一次两次没问题,有好吃的,好玩的逗着,答上三五回也无妨,可是,来来回回,被人问了几十回了,脾气再好的小蛇也受不了了。

而且这帮家伙还得寸进尺,就是不信她能小不能大,能发不能收。

这个三两天抓着她的头和尾巴,努力拉伸,想帮着她变大,那个指着法修让他用黑暗魔法来袭击她,美其名为,既然能对亡灵魔法免疫,估计也能化解黑暗魔法。

还有人推测她能施展神威,是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于是,闲着没事,就让安东尼拿光明系治疗术在她身上刷一回,刷的她难受极了,他们还要变本加厉,让艾伦和卢瑟模仿东方和维克多交战,用强大的斗气来压迫她。

她忍无可忍也折腾着反抗了好几回,奈何大家都是东方的朋友,她也不敢太凶狠,可是还没有学会收放自如的她,对于不伤人杀人的战斗,实在不擅长。

被烦的极了,她不是郁闷的满地打滚,就是直接往东方怀里躲,平生第一回,怨恨东方的袖手旁观。

第三百零一章 未雨绸缪东方继续袖手旁观,而维克多到底还是看不过去了。

差不多就行了,别再闹她了。

她要是真恼了,一口咬过来,看你们谁吃亏。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众人无不对他怒目而视。

什么话,好像我们故意要折腾她一样?谁谁好端端闹出一堆事来麻烦人,现在倒置身事外当好人?维克多被众人训得躲到一旁,再不敢开口了。

唉,自从晋为剑神之后,他在这帮人当中的地位好像直线下降啊。

其实大家这胡闹后面的心意,他岂能不明白。

表面上,他成为剑神,掀起举国狂欢之潮,各国的巅峰强者对他都异常客气,看起来无比风光,但暗处的风险,却是越来越汹涌。

巅峰强者们,彼此制衡,各自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却谁也奈何不得谁,才是这大陆七大强国,互相只有小摩擦,而没有大争斗的原因。

可如今,维斯拥有了一位剑神。

这就代表着,维斯国已经拥有了一种其他国家目前无法制衡的力量。

各国之间的平衡被轻易打破,除了奥撒兰国力极之强大,暂时还端着架子,其他几国的使者这段日子彼此往来频繁,隐隐已经有些要结盟压制维斯国的意思了。

而国王陛下最近无比热情,王宫里连天的举行庆祝宴会,对民众也是不遗余力的宣传着维克多如何如何伟大,怎样怎样英雄。

好几回话里话外,还透着希望维克多回来参与政务军务,只要他肯进入权力中枢,就一定会放手让他掌握大权的意思。

这位国王陛下,真是那么热情,那么好说话的人吗?现在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放不下心。

当年维克多还只是个九级骑士,国王就忌惮他忌惮的整晚睡不着,更何况是现在?这位国王陛下,可从来不是什么号对付的人呢。

还有一直沉默的神殿……里里外外,总是让人觉得,在某个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张阴暗的网,正在慢慢张起来。

众人心中焦虑,才会想着掌握尽可能多的力量,以准备应变。

如此迫切的想要了解蛇女的力量来源,如此急于帮助蛇女,尽早能收发自如的掌握运用这种神奇的力量,骨子里,还不都是为了维克多。

维克多自是体谅大家的心意,但有时候自己想想,也觉得挺冤枉的。

怎么就弄到这一步了呢?本来虽然察觉了通往剑神之路的方向,他也只是准备默默研习,不要惊动旁人。

结果,为了在亡灵事件中自保,不得不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明明感觉那扇突破的大门似近实远,其实也做好,慢慢研究个三五年,等到所有人的热情都消散了,不再注意他了,他静悄悄晋级了也没什么。

奈何某人眼看让他放松没有效果,根本没耐心等他,直接就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用危机来激发他的潜力。

东方在圣音河上那一场大闹,是把他逼到了绝处,逼得他不得不拼了命尽快突破。

成功了,他就不需要任何解释了,否则的话那些怀疑和流言,足以让他和他身边所有人都一起万劫不复。

东方海特意把一堆武林秘笈叫嚷的全山谷都知道,根本就是故意拖那些剑圣下水,用十几个剑圣的苦难,危机,和失败,来反衬他最后的成功。

之后再被迫打得那么一个天崩地裂,惊天动地,甚至搞出个神威来,国民们越是欢欣若狂,越是庆贺不绝,只怕诸国使团的人,看着越不是滋味,国王陛下那里,恐怕也有许多想法吧。

维克多心里哀叹。

说起来,这些倒霉事,好像大多是因为东方彩闹成这样的?大家责怪他成了习惯,他却不会去责备东方,只笑笑说:凡事也不用全往坏处想。

那些人是忌惮剑神,但正因为忌惮,所以也不敢有什么太过分的行动。

大家不用太紧张了。

多防着一些,总是好的。

安东尼微笑说,神殿那边一直没动静,我看着,只怕比那些暗中闹腾着,串联着的人,更加麻烦。

是啊,法修,那位大主教请你去治病,你多下点泻药毒药就好,还那么认认真真给他开方子做什么,嫌我们麻烦不够多吗?泉音笑问。

我不治,神殿没有人主持大局,那边教皇还不得派一个活蹦乱跳,没准更麻烦的新任大主教过来。

现在我拿最慢的药给他,让他一口气吊着,死不了也好不利索,就这么有气无力的管理维斯的神殿,已经是超负荷了,他也就没什么力气再来算计我们了。

法修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万一他不用别的麻烦手段,只是借着魔法阵被毁的事公开指责我们呢?影子也有些忧虑。

不要紧,当时情况很明白,我和东方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我们只是在俾斯山顶飞过。

当然一边飞,还一边在打架,是魔法阵先一步攻击了我们,我们甚至没有反击,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去压制那些光明魔力。

整件事,神殿并不占理,他们要公开打起官司来,肯定是输。

维克多笑着解释。

魔法阵是活的,会主动攻击,这些内情维克多事先都不知道。

摧毁魔法阵,只是他被东方逼着要打架时的临时起意罢了。

他知道这魔法阵一旦建成,就能随时给王都造成禁咒般的破坏,那么就算他和国王不和,对王族和神权的相争,他本是不太愿意插手,也一样想把这魔法阵毁了。

只是如果这样公开毁掉无数人期盼的魔法阵,善后是大问题。

所以他故意跟东方从早打到晚,到处搞破坏,营造出一个他和东方交战时,破坏力极强,且完全不受控制的假象,又利用这些破坏做了许多桩造福于民的好事,也指望着人们得到好处的感恩之心,和俾斯山魔法阵被毁的愤怒之意,相互抵冲掉一些。

谁知道,那魔法阵居然是活的。

居然会先一步对他攻击。

这么一来,毁掉魔法阵,在道义上他就完全没有责任了,哪怕是教皇亲至,他也只需赔礼而不必认错。

不过……当时一边打仗一边做事,貌似做的太顺手了,现在回想,实在是有点过犹不及了。

维克多忽的苦笑了一声。

刚从王宫那边赶来,坐下没多久的理查,一直保持着沉默,这个时候,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当时干嘛要弄一个魔晶矿出来呢?维克多自己也有些懊恼:当时不是打得太顺手了吗?正好我和东方当时站在地面上打,我脚踏实地的时候,力量四溢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感知就深入到了地底深处,我……我一感觉到了矿脉,我一高兴就顺手劈出来了么。

顺手劈顺手劈,你也不想想后果。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密谍密探,在一切和你有关的人与事旁边乱转,你知道,父王一天把我叫进宫三次的逼问我,催促我,要我赶快弄明白,你是不是真能轻易查探矿脉。

理查这会儿可早忘了,自己当初刚听说矿脉被发现时有多么高兴。

这一番话,他简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可见国王陛下给他的压力有多么大。

总之,不管什么人问,什么人查,我们全都要统一口径,一口咬定,维克多是凑巧折腾出来的矿脉,他事先并不知道。

理查目光扫视众人,简直是要声色俱厉了。

东方还是一样的漫不经心,其他人无不正色点头。

这件事,实在是太严重了。

只是,这种事,光嘴上否认,能有什么用啊?唉,说是碰巧,能有几个信呢?大家叹着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就算他们不相信,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

自然就不敢妄为了。

理查叹息着说,没有足够的诱惑,谁敢站出来,跟一位剑神作对呢,不过……他望着维克多:你要做好准备,父王一天比一天急,我看对这件事,他是志在必得。

他举的旗号,又是开发魔晶矿,增强国力,让国民过好日子的话,我也不好老这么硬顶着。

而且,他真要是一再从你我这里查不到他想要的,只怕他……他的目光有些奇异的徐徐扫过众人,最后才注定在维克多身上:我只怕他要动用某些暗棋秘子了。

第三百零二章 闭目塞听整个房间忽然间沉寂下来了。

原本大家虽然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有埋怨有发愁,却始终有一种亲近随意,轻松从容的态度。

他们都是历过无数风雨的人物,眼前的局面虽然艰难,却也吓不住他们。

然而,理查的这一句话,去让流传于众人之间的那种亲密,顿时凝涩了下来。

除了伊芙和希雅略有些糊涂之外,其他人都明白理查此话何指。

就在他们这几个人中间,有一个人,是内奸。

这个人一直暗中向外通着消息,而且,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国王和神殿那边的势力,一直将维克多身边的这个内奸,当做至大的隐秘,当做最好的棋子,当做一颗无比实用的钉子。

大家都是明知的。

此时此刻,心情便难免沉重了起来。

其实,无论是国王还是神殿忽略了一个人。

理查也是知道内奸身份的人,除了国王之外,还有理查。

他是王子,他更是王储,他以前还一直是维克多明面上的敌人。

哪怕现在理查和维克多在同一阵线,他们也并不担心这个秘密泄露。

他们太习惯权力场中的一切合作与背叛所墨守的规则,太了解是上位者之间的结盟,从来不是毫无保留的。

随着维克多的力量不断增强,理查这个所谓的同盟者,必然会对他有着更多的防范和小心,那个能探明维克多秘密的人,对理查来说,也同样是无价之宝。

事实上,当年维克多和理查初次订盟时,关系确实是这样的。

维克多并未向理查追问谁是内奸,只要他有把握不让那人把他们结盟的消息捅给国王就成。

而理查自然正中下怀,维克多既然不提,他自然也就不说。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一切已经不同了。

这个所谓的大秘密,其实维克多甚至都不必开口问,他只要稍稍对理查有所示意,理查就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然而,维克多好像早就忘了这件事。

虽然对于维克多很多迂腐固执的想法做法,理查至今仍是很不以为然,但是他愿意给予尊重。

既然维克多不愿追究此事,他也就再没有提过一个字。

暗中对某人进行了一点警告,确保了一些事情,不会从这条线被透露给国王之外,他就悄然斩断了同那人的联系。

凡与维克多相关之事,他情愿当面相询,也绝不再走这条路暗中探问。

对那个人的身份,他不但不再提起,甚至于维克多身边这些人相处,言谈举止之间,也从未流露出一丝异样。

然而,这一次,事情终究按不住了。

不追究,不计较,不提起,不代表心中就真的淡忘了,真的完全不在意。

他们之间,越是肝胆相照,越是生死与共,这个内奸的存在,才越是让人心中有一种血肉割离的痛苦。

维克多轻轻叹息了一声。

以前理查一直把局面控制得很好,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私下的合作,他也从不担心消息漏出去,而这一回,却几乎把事情挑明了说了。

可见国王那边,要知道真相的心情又多么迫切,而摆出来的筹码和压力又是多么沉重,这一次,理查已经没有自信,可以把情报控制住了。

维克多摇了摇头:知道了就知道了,难道国王陛下还会到处宣传说,我能发现矿脉吗?怀巨金过闹市,这种危险的事,国王陛下也是不肯干的。

理查苦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维克多竟仍是情愿被国王探知机密,仍不愿去揪出其实只要他一句话,自己就能替他指出来的内奸。

他就算能忍着不说,也没法忍住不要求你到处替他找矿脉,各国的密探都擦亮眼等着瞧呢,怎么可能瞒的下来。

我本来就没打算再去找矿。

维克多笑说。

魔晶矿固然是无以伦比的财富,也要慢慢消化,慢慢开采,随着国力,一点点增加才好,一口气把全国的矿都找出来,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到时候他痛哭流涕,软硬兼施,拉着你不放,你就知道有多麻烦了。

理查冷哼了一声。

他那位父亲,可一向是软得硬得,脸色随着需要变得飞快。

魔晶矿那么大的吸引力,就算是知道利害,他也未必能按捺得住。

没准还会生出什么增强国势,称霸全大陆这一类,只能添麻烦的野心呢?有什么麻烦的。

一直懒得理这些龌龊事的东方,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好端端一群人,中间没有一个弱者,却天天为这种在他看来完全无关紧要,不必理会的事情烦心,真是让他受不了。

他鄙夷的瞪着维克多:你是剑神,你还需要附和什么人,屈从什么人吗?什么秘密值得让你心虚?一个国王,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来查探你的事。

客气一点,由着她闹腾,你只当是看戏看笑话,不客气些,直接进了王宫,叫他省省心,不许多问一句你的事,他还敢拿你怎么样?这个家伙,几乎有着和他相近的力量了,本该是天不能拘,地不能束的人物,怎么越是强大,反而越是缚手缚脚了?其实他说的这一大串,就他个人来看,还是麻烦的。

要是他,就直接进宫,宰了国王,顺手几剑,把王宫削平,大大立威一番,以后连有胆子给国王报仇的人,恐怕都找不出几个来。

各国的人其实都知道你能探矿,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你还真指望他们相信,上回发现魔晶矿纯属巧合?东方冷笑,就算是来了六国联军,要扫平维斯又怎样?他们要杀戮,你难道不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吗?他说的这般杀气四溢,大家听得十分无语。

是啊,如果换了是东方,你们就算是六国联合打过来,他也不在乎。

你打你的,我自管一个人去你们各国逛逛玩玩,去六国王宫拜访拜访,一路串葡萄似的大杀特杀一番,谁又能奈何的了他?维克多苦笑说:东方,我不是你,你的洒脱我做不到。

我是维斯人,我的亲人,朋友,下属,都生在维斯,长的维斯,我……东方根本不听他那些拖泥带水,无聊无趣的理由,只是冷冷训斥:明知道身边有内奸,居然不下手肃除,居然是因为珍惜朋友这种可笑的理由。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才不能容忍背叛。

若是我身边有这样的人,我早就杀得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维克多等一众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倒是希雅看着情况不对,一笑解围说:大家别理他,他也就是说得吓人罢了,不但骗我们,还要骗他自己,仿佛他不够狠,不够毒,就活不下去似的。

她说的巧笑嫣然,东方很不痛快的斜睨了她一眼。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天下第一大魔头。

可伊芙居然连连点头:是啊,就算有一天,我不小心,做错了事,伤害了东方,东方也是一定不会杀我的。

她勇敢的迎着东方不快的眼神,还很自信的笑:不过,东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有什么理由,东方,我一定,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东方愕然,明明是他在训维克多,怎么忽然间主题变到他身上了?希雅笑着看他:东方,你只是会说吓人的话罢了。

你可曾真的伤害过那些背叛了你,至亲至近之人……当然……东方……我说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你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哪怕遭受背叛,遭受伤害,但是,你可曾真正伤害过他们?东方默然。

他杀人如麻,两手血腥,一身命债,但是,放在心上的人,至亲至近的人……似乎在前生,有人一剑穿透他的胸膛,他却让在容让他。

可是,仿佛就在昨天,有人倾心倾意只为他,他却眼也不眨的一掌击下。

他曾经放过伤他害他负他之人,他也曾经害死过,爱他恋他护他之人。

忽然间,心境一阵索然,他竟是连话也懒得说了,只摇了摇头,忽的一袖拂去,四下窗户,竟是应声齐开,下一刻,他的人就已经不在房内了。

大家急着在四下窗子处看过去,外头青天白日,万物清明,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没有一个人,看见了他的身影。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喜怒无常,爱使性子。

希雅跺足说。

伊芙点着头:东方就是不愿承认自己好,真是怪脾气。

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东方身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本来的沉闷抑郁之气,倒是散了个干净。

唯一一个看清了东方的动作,也知道东方从窗子逸出,掠向何处的维克多,也是唯一一个没跑到四下窗子处张望的人。

他怅怅一笑,笑声低沉,却又似一声,微微的叹息。

东方他既不是神,也不是魔,其实,也不过是个人罢了。

他总是冷淡无情,漠然肃杀,但骨子里,却分明有些激烈至极处的性情。

他确实不是好人,他却是视苍生为蝼蚁,但哪怕是小小蝼蚁,只要入了他的心,他也从不舍弃,决不背叛,纵然与天下为敌,也一定维护到底。

多么幸运啊,这不算太大的一间房里,大部分人,是他愿意不分是非,不问对错,一定庇护到底的,这其中,似乎还包括自己这个所谓的剑神。

第三百零三章 心愿朦胧东方轻轻松松从东方居混入人流中,行走在王都无比热闹的街道上。

但那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正如刚才东方居楼上,困扰着王子,大公,一种强者们的诸多烦恼,似乎也从来与他无关一样。

他已经可以很适应的和很多人相处在一起,他已经可以不排斥的让一些人靠的很近很近。

他享受这种相处,享受那些热闹,享受依赖,恼怒,郁闷,忌妒,等等身旁之人,因他而起的情绪。

他甚至已经开始,习惯去接受,去回应。

但是,他又随时可以抽身而出,随时可以把自己从那些热闹的,满是生机,烟火气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享受一个人的寂寞,冷清,享受着千万人的热闹欢喜中,独自孤行的感觉。

他需要的到底是什么,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他也并不打算弄清楚。

身边无数人在欢呼,在高叫,远远近近,各式各样的游行欢庆队伍川流不息。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每个人都是精神抖擞的说着笑着。

沿街的店铺都在搞大让利,大打折的活动,让门口永远有人站着笑脸迎客。

如此的热闹,如此的欢欣,如此的似曾相识。

当初整个维斯王都,也曾为他而欢庆,为他而沸腾,而现在,人们以加倍的热情在为维克多而欢呼。

东方微微一笑。

就是这样的热情啊,吓得维克多他们那帮人都不敢回家,天天东躲西藏,堂堂剑神,偏这副见不得人的鬼样子,只能藏在东方居上开会了。

只是,这样嘲笑着他们愚蠢可笑的自己,又有多少刚毅决断呢?他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问自己,如果有一天,那东方居楼上房里的某些人,背弃他,伤害他,出卖他,那么,他会杀死他们吗?他行走在人群中,行走在欢歌里,慢慢从城中心,一直走到城东左街口。

一直一直,他没有在心中,找到答案。

东方微微蹙起眉。

不经意间,他的心竟然已经柔软至此吗?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自称魔头,有什么资格去嘲笑维克多的拘泥和固执。

但他却又很快淡淡的笑笑,连叹息和懊恼,都一并省了。

前方已近城门了,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是能看到入城的人流,汹涌不绝。

这维斯的人,盲目崇拜偶像和爱看热闹的毛病,真是无可救药了。

东方笑笑转了身,打算换个方向再慢慢逛逛。

眼角的余光忽扫到一家小饭馆,心中忽得忆起一事,便顿足思索了一下。

忽得一笑,悠然走进了那左街口,平平无奇的一间小饭馆。

小小的一间饭馆,只放了五六张桌子。

不过现在王都的生意太好做了,到处都坐满了人。

东方刚走进去,看到这般景象,就迟疑了一下。

幸好那善做生意的胖胖女老板,笑得脸上开出花儿来,及时的迎过来: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那边马上就有客人吃好了。

都这个时候了,哪处生意不好人不多,不管去哪,都要排队等着,不如就在这里吧,也省了东跑西看的力气?她一边说,一边眼珠溜溜的四下转着,看哪边会有空位 。

正好有一人吃饱喝足,站了起来,她飞一般冲过去,手脚灵活的一阵打扫,两三下就清出一个勉强还算干净的位置。

东方夜不以为忤,施施然走过去,就坐下了。

他可以泰然自若的享受华屋盛庭,美酒佳肴,不过却也并不真的讲究这些。

当年他四处流浪,混迹红尘,比这更平凡的去处,更卑微的人群,他也能自在而适。

就这样坐到狭小的空间中,四周的空气里都弥漫着劣酒和食物的味道。

到处有人用粗俗而浅白的语言说笑着。

同桌的人坐得太近,都可以闻到汗臭气。

一切都混乱而无序,却又给人一种奇异的生动感觉。

东方淡淡问起酒菜,饭馆能提供的,也不过就是两三种面包,或煎或烤的几种肉和香肠,外加没有选择余地的一种劣酒。

我听说,这里还是有几种好菜的,怎么全都是这些?唉,珍芙是我们这厨艺最好的,可越是忙,她就越是不着家,现在她天天跑出去,厨房也就只能赶着拿这些出来了。

女老板陪着笑,数落着不在场的女儿。

立时就有熟客看不下去了。

别这么说啊,珍芙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练出一手好厨艺,是多懂事的一个孩子啊。

这饭馆的半边天不都是靠她顶起来的?现在不就是每天出门一会儿,去大公殿下家门口转转看看吗?就耽误一会儿功夫,能少你几笔生意?你也是维斯人,大公殿下成为剑神,你就不高兴吗?谁能不高兴,可是也不能老拿高兴当饭吃啊。

女老板低低嘟哝一声,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为维克多而兴起的狂欢,几乎遍及整个维斯国,家里能有一两个人表现的特别兴奋,特别热情,也代表着爱国,也能给自家长点脸,只要损失不大,真会计较的人并不多。

东方却是一怔。

一向心漠如雪,漠视苍生的他,居然会偶然记起一个蝼蚁般小姑娘的热情和祈望,就顺便进来,如她心愿一般,叫几个她做的菜,谁知,小姑娘估计早把他给忘了,这时候已经改而为新出炉的剑神大人疯狂了。

东方失笑,随口叫了一两个菜,就罢了。

女老板笑着走开,四下里还是热火朝天,闹哄哄一片。

同桌的人一边吃,一边大声说话,说了两句,还有人很自来熟,直接就问东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小珍芙不就是崇拜英雄吗。

咱们维斯出了那么大一个英雄,她上心一些,也没什么不对是不是啊?东方竟也笑答:怎么,你也跟她一样过?那是,我足足在大公殿下门口守了三天,可算见着大公殿下了。

东方慢悠悠说:你见到他了?当然,当然。

这人喝了三四杯酒,脸上红通通一片,志得意满:大公殿下,长得又俊俏,又英武,为人还很和气,对大家一直笑,还伸手拍了两三个人的肩膀……他挺了挺胸,我就是少数有这份荣幸的人。

东方悠然的听着,悠然的点头。

维克多就是被这帮热情的家伙吓得六七天也没敢回家一趟,倒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守到被剑神大人拍肩膀的。

嗯,真不知道前一阵子,他自己在王都最红的时候,是不是各家饭馆酒楼里,都有这喝完酒,红光满面,拍着胸口,声称自己也拍过他们肩膀的人啊。

他这么想着都觉得有些好笑,正好他叫的酒菜也都上来了。

整块没切开的牛排,加上低级的劣酒,东方照旧很闲适的吃两块,喝两口。

他因为爱酒,而一手造就了希雅,他因为爱佳肴,而亲自研究了一堆好菜,然而,偶尔吃吃粗糙简单的食物,尝尝这劣酒的味道,倒也别有一种趣味。

旁边那老板还笑着问:怎么样,味道还成吧?东方也就一笑点头。

以后常来啊,下回珍芙在,能做不少好菜呢,你要尝过了,肯定就能当我们的老主顾了。

东方漫不经心的吃着。

珍芙,就是那个在书店门外徘徊半天,壮着胆子求陌生人为她写信的小姑娘。

那有着几点雀斑的脸,在说起心中偶像的时候,简直在发光。

这时候,她是否又在街头,拦了行人,求人为她写一封书信,好包了石头,扔过大公家的高墙呢?那个眼睛亮闪闪,盼着传说中的东方,能到她家小饭馆吃她亲手做的好菜的少女,现在期盼的人,是维斯的剑神了吧。

东方有些好笑的抛下几个魔晶币,在女老板有些惊喜的喃喃声:用不了这么多,不用这么多钱……里,径自悠然出去了。

既然已到了城门边,他也就懒得回转,直接冲着城门向城外行去。

正好此时,大量的人流向城内涌,往城外走的,竟只有一个,一人逆着千百人而行的感觉,一人在千百人簇拥的热闹中,孤单前行的感觉,有些奇妙。

漫步出城之后,一路所见的人流,也就渐渐稀少了。

他径自袖手而行,道路渐渐空旷起来,阳光一览无余的照耀下来,他却只安然感受着,心中那奇妙的感觉。

他知道,他的心境,一直在变,只是今日这等安然随意,就是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微微的吃惊。

看着那些曾为他疯狂的人,而今全心全意的为着维克多而疯狂。

听说那个,曾为他而焕发光芒的平凡少女,如今为了维克多而全心投入,他的心中,竟无一丝不悦不快。

若是以前,他自然也是谈不上有什么不快活的,世人在他眼中,便是蝼蚁,谁会去为蝼蚁而不高兴呢?可是现在,看着一切熟悉的狂欢,加倍的为着别人而生,哪怕是最平凡的人,全身带着汗气酒气,嘴角还有油渍,对他咧嘴笑着,吹起关于剑神的牛皮,他也只觉得有趣。

那个想要他到饭馆做客的少女,如今不在饭馆,却受着维克多家的大门。

然而,这又有什么不对,不好?少女情怀总是诗,无关爱恋,只是对英雄的崇拜。

那个忐忑的,结结巴巴,口述信件的小姑娘,对东方的心意是真诚的。

那个大胆的,日日徘徊在大公家门口的少女,对维克多的心意也同样是真诚的。

那些激情会淡去,憧憬会褪色,可是当时的期盼,当时的紧张,当时的快乐,当时的欣悦,一切一切,都是幸福美好的。

那样美丽而坦然的青春,那样美丽而坦然的心意,哪怕是旁观者看了,也只觉欣然快乐。

东方轻轻叹息着止了步。

什么时候,一个单纯幼稚,热情冲动的少女,一个根本谈不上认识的普通人,也能让他感到愉悦了?那个看似漠然如雪,骨子里,其实愤世嫉俗的魔头,哪里去了呢?东方在叹息声中,慢慢踱到路旁一个空寂的角落,淡淡的说:出来吧!他的声音并不响,在他四周,一片空寂,灿烂的阳光,把所有的角落,都照的清澈明朗。

然而,话音方落,一道人影,就如无中生有一般,突兀的出现在离他十几步远的一片空旷之间。

(2010.7.28 17:07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零四章 可求一战那人才一现身,就高举双手:先声明,我可不是故意跟踪你,我是有些话想同你说,却总是找不着机会。

其实我在东方居外面守了好些天了,你今天出来后,我就想接近你,可是在王都里,人多眼杂,街头巷尾各方的探子都不少,人人都竖起耳朵,瞪大眼的在找你的行踪,所以我也不便公然接近你。

我跟着你一路出城,只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现身出来好同你说些话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的走近。

虽然他可以摊开手,放松身体,以表现他对东方并无一丝恶意,但眼中那隐隐闪过的几缕凛然之光,终是显露出,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和惊惧的。

这人其实也算是个熟人了。

不过对于东方来说,就算此人贵为剑圣,就算此人当年曾跟他打过架,如今也曾屡次想要寻他,他也还是一样什么也不是。

他是萨尔瓦的剑圣索伦。

当年东方吓疯了萨尔瓦的公主,又是遗迹森林外,救走了萨尔瓦王子兰洛差一点就捉到的高级魔兽雪狮,曾经和索伦交手过一次。

后来亚瑟为了除掉理查而冒天下之大不韪结交亡灵法师,事情败露后,被萨尔瓦王子兰洛请出一位大魔导士和一位剑圣救走,出手的那位剑圣,也正是索伦。

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却都没有追究。

对于理查的父亲来说,能多保全一个儿子,总是好的。

而理查也没有那个狠心去将自己最后一个兄弟也斩尽杀绝。

所以,当维克多将会成为剑神的消息传出后,索伦也仍然作为巅峰强者,加入了萨尔瓦派来的使团。

他虽然是剑圣,但晋级的时间还不是很长,又并不是维克多那样的天才,在剑圣中,他的实力实际也算是稍弱的。

与维克多会过面后,他也曾要求见见东方,当然是没人理他。

东方和维克多再山谷中努力寻求晋级时,他也和其他的剑圣一样,被困在山谷入口处,险险走火入魔,受了很重的内伤。

而后来神殿受到重创,高级神职者全都倒下了,他们这些重伤的剑圣,得到的高等治疗就极少,恢复速度也很慢。

好在,他功力虽未全复,但耳目灵敏如故。

东方从东方居出来,又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吓吓东方居上那帮大部分知道九级为止的家伙还成,要瞒过他这个剑圣的耳目却不容易。

索伦一路追来,好在东方走得不快,还走走停停的逛逛街,还跑破烂饭馆吃了一顿才出来。

他这才勉强跟得上。

此刻他陪着笑一迭声的解释着,东方却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他甚至连不耐烦的态度都不需要表现了,只这森然一眼,已令得索伦立刻失声说:我没有恶意,我来这里只是想向您提出一个邀请。

邀请?东方挑挑眉,带点森然,又带点讥诮。

索伦正色肃容:是,我国诚心邀请您去萨尔瓦做客,您一定会成为我国最受尊敬的上宾。

东方失笑,目光有些玩味的看着他: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邀请,而不是直接一掌杀了你。

索伦微微一笑,颇为镇静的说:因为,在萨尔瓦,有另一个能够满足你的愿望的人。

我的愿望?东方有些好笑,就连他自己现在都有些迷茫,不能确定自己的愿望到底是什么,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倒是说得言之凿凿。

索伦望着东方,徐徐的说:你是真正的强者。

人世间的权势地位财富荣耀,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

世人的褒贬,千古的评断,也都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你所追求的,只是纯粹的力量,只是真正完美的强大,只是人来所能发挥的最大潜力,只是以凡人之身,挑战神力的极限……他一直平静的语气里,终于还是带出了一丝怅惘羡慕之意。

就算把一个王国枫到你面前,也还不如同一个真正的敌手,放手一战,更让你快乐。

而现在,唯一能跟你坐敌手的那个人,其实并不能真正同你放手而战,是吗?东方默然。

以他和维克多两人打架的这种破坏力而论,真要像以前那样,一天打上十几架,那这王都千里之内,还能剩下什么了?维克多为了给毁掉俾斯山魔法阵造势,而特意控制着去制造各种好处大于坏处的破坏,那是可一而不可二,只能当绝唱的事。

要是天天打,天天闹,再狂热,再崇维克多的人,也撑不住,晚晚不睡觉,天天忍受到处的地震和沙尘暴啊。

更何况,就算是这种程度的破坏,也远不是二人战斗的极限。

上回的那一战,在世人传说中,或许是威力无穷的神迹。

但维克多能分出那么多心思来挑选最合适的地点,搞最有好处的破坏,那绝对是大大的留有余力。

而东方,也只能说,是多年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把宝典神功提到第十重来交战了。

只是认真,而不是竭尽全力。

宝典真正的最高境界,本来是第十三重。

当年他于绝壁之上,迎战天下英雄,一人于魔教总坛,对抗当世最强大的高手时,只用第九重的神功,就已占尽上风,挥洒自如。

若非念知己之情,处处手下留情,他根本不可能受伤落败。

严格的来说,他这一生,还不曾败于旁人之手过。

唯一的那一次重伤落败,他是被他自己打败的。

然而后来,宝典神功越练越强,却也是越发寂寥无趣。

屠龙之术再好,终无用武之地。

九重以上的神功,他也曾经施展过,却只是为了开山辟海,移船挡炮,踏波逐浪,在海上纯以内力御帆漂流半月,又或是直接辟开虚空,来到新的世界,。

却从没有哪一次,是为了对付敌人。

这一生纵横,遇过那么多强敌,最高也不过施展第九重的宝典奇功即可尽破,别说宝典的最高境界,就是第十重神功,也是直到如今,才在跟成为剑神的维克多交手时,尽情施展了一回。

绝世剑神的横空出世,一日一夜惊天动地的战斗,他和维克多都保留了太多。

对东方来说,确实是既欣然又无奈的。

无疑的,维克多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上回那一战,严格的来说,只是东方和维克多再互相配合的喂招而已,只是为了让维克多活动筋骨,通过战斗,更好的熟悉和掌握全新的力量而已。

他才刚刚晋为剑神,他还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来探索,感受,分辨,熟悉他自己所拥有的全新力量,以后,也许他们确实还能有更畅快,更惬意的战斗。

但是短期内,这是绝无可能的了。

就算他抱着将就的心态,想和维克多松松筋骨,打两架,维克多也是顾忌多多,不敢应招的。

当然,他们完全可以做到,打得再激烈,也不伤及身边一草一木,来显示他们对力量的控制已达化境,但这种仗,打着太委屈,东方自是没有兴趣的。

所以,维克多成为剑神至今,也有好些日子,二人却是再也没有交过手了。

有时候东方也有点郁闷啊,还不如维克多没晋级呢,那时二人在山谷那里,一天打十几架,最大的破坏,也就是把山谷轰得破破烂烂而已。

虽说只要把宝典神功提到第九重就可以应付了。

但按照以前武林中的战斗级别来分,这已经是最高等,最激烈的战斗了。

如今,维克多大公必然不能和你时常交手。

大公殿下固然有许多事情要忙,不用担心无聊无趣,但是这样的日子,你只怕是过得不甚快活吧?索伦渐渐的,也能微笑了。

当然,你也可以约了大公去那黄沙戈壁,千里广阔之地尽情作战,没准还能顺便打出几个绿洲,几处水源,或是把千里戈壁,生生割裂断开,留下后人千百年瞻仰的圣迹。

但是,我料想大公殿下短时间内,怕是没有那个空闲离开。

那么,难道阁下就打算这么一直无所事事的,等着,守着吗?东方此时已知其意,也懒得同他绕圈子了:萨尔瓦有可以胜过维克多的人?论到位阶,这天下自然就没有一个人能超过维克多大公殿下。

但是位阶之别,却并不是绝对的。

就像阁下你,又是什么位阶呢?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拥有和剑神相撷的实力。

而在萨尔瓦的国内,住着一位大魔导士。

她的名字叫做……索伦神情肃然,哪怕只是提起那人的额名字,他的语气都会忽然恭敬起来,兰蒂丝!东方微微点了点头:果然是她!这个名字,他不算陌生,听维克多等人,说起,天下最顶尖的人物时,曾经有好几回提起过兰蒂丝大魔导士。

当年就有人为着他的力量,而去请教过这位大师,而她也只凭着别人的详细转述,就做出了一语中的的判断。

明知东方那全新的力量,极有可能搅动整个大陆的风雨,更会吸引无数强者和权贵,这位大师,也只是评说了一句,却并没有亲自去看看东方是何许人也,东方的力量又有多么强大。

后来,维克多要晋级剑神的事轰传天下,这位大师却又正在闭关做某种研究,没有人敢去扰她,所以,这件轰动全大陆的事,却也没能吸引来这位大师。

东方队这位连维克多提起来,也颇有崇敬的大师。

还真是很有些好奇之意的。

如果说,维克多大公是人间的奇迹,那么,兰蒂丝大魔导士,就是人间的神话了。

(2010.7.29 9:03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零五章 神话传说巅峰强者之所以能成为制衡各国,不要轻易开战的力量,是因为一个巅峰强者,只要存心自保,一人逃离,那就没有什么力量可以留下他。

哪怕是向我这样的成为剑圣才五六年,在各国剑圣中,也只能算是实力较弱的人,就算遇上奥撒兰帝国最强大的剑圣,我虽然打不过,也还是能顺利脱身。

索伦一板一眼的说:军队,陷阱,魔法阵,各种强大的武器,对于巅峰强者的影响和限制,都极小。

所以,哪怕是一个国力弱小的国家,只要有两三个巅峰强者,就算是大陆第一强国,也不敢随意去打吞并的主意。

毕竟一个巅峰强者肆无忌惮的报复和破坏,几乎是不可阻挡的,无法应付的。

东方点了点头。

但是,这并不是绝对的,这天下间,一直相传,有三个人,可以突破这种限制,轻易生擒巅峰强者。

索伦叹息了一声,这三个人,都是法师。

他的神情略有失落,却又立时振奋的看了东方一眼:不过,我想,现在,应该是五个人了。

你和维克多大公殿下,肯定也有同样的力量。

东方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哪三个人?第一位,是教皇。

既然他能把实力相当于大魔导士的大主教随意指挥,他的力量,肯定比大主教们更为强大。

不过,教皇的权威,并不全来自于他个人的力量,还源自于神明的威仪和神殿的法则。

教皇的力量,也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

教廷上有真正由神明亲自留下的魔法阵,能让光明系力量的修炼者们,事半功倍的修习法力,能让各国最珍惜的巅峰强者们,成群的冒出来,据说,还能在必要时,借用神明的力量,或是用某种秘术,把许多神职者的力量合于一处,所以,教皇虽然强大, 但我们其实未必佩服他。

他的力量,有一大半是外借来的,换了一个人当教皇,也没有多少不同。

因此,我们尊敬畏惧的,只是那个站在神之光辉下,带着三重冕的教皇,而不是重冕之下的那个真正的人。

而还有一位,是魔法公会的 会长大人。

这位会长,在教廷之外,另立起一个强大的魔法集团,并且把势力遍布到了整个大陆,还没有让任何一位君王对此生出排斥不悦,可见他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当年,神殿对魔法公会的打压手段,现在大多已经无据可查了,但其严厉狠辣可想而知,却依然无法阻挠他成就这桩千古伟业。

东方微一扬眉。

当年?无据可查?这说的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索伦说着说着,也渐渐轻松下来,此刻看东方的表情,不觉一笑:魔法公会是在八百年前成立的。

八百年来,魔法公会名义上的会长,一直是他,从来没有变过。

虽然这个人已经成为神话,又最是喜欢游戏人间,关于他的名字,都有好几种叫法,连魔法公会内传下来的文件,都有不同的说法写法。

因此,八百年来,人们说起他,不是说,魔法公会会长,就是魔法公会那个老头,竟是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了。

东方破觉无趣。

一个起码已经死了几百年的人,就算是被传说的再神奇,又与他何干?相传他最初成立魔法公会,只是因为有一个无礼的神官冲撞了他,又不肯道歉,并宣称说,天下间魔法的力量,都要在教廷面前俯首,就是国王也不值得一位大神官道歉。

于是他就立志要在教廷之外,另外凝聚起一股足以影响天下的魔法力量。

此后他用了足足三十年,与教廷斗法,同各国协调,聚集天下的魔法师,并一一说服他们。

据说,最后,他竟曾经冲进教廷,闯入真正的神之魔法阵,同教皇决战,令教皇认输,并为以前对魔法公会的诸多打压行为道歉,结果,结果……索伦咳嗽一声,脸上带出笑意,结果,他心满意足的说,你们早点道歉,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我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无聊的魔法公会,白白辛苦三十年。

索伦笑道,原来他为魔法公会那么苦心孤诣坚持到底,纯是为了当年赌的那股气。

三十年来,只要神殿肯道一声歉,他得了面子,平了气,立刻就会甩手,不再操心了。

教皇得知,三十年间,教廷损失了上百名圣殿骑士,十几个大主教,全是为了某人的一口闲气,只要一位大神官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却让教廷威信全失,元气大伤,气得吐血病倒,没过多久,就死掉了。

而那位也就飘然而去,再没管过魔法公会的事,但魔法公会已经在各国成立,再加上教廷当时实力微弱,所以魔法公会倒是自己运作着,一直留存下来了。

只是会长之位一直虚悬着。

也就是因为那三十年的战斗,神殿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各个国家的君主,才有机会突破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的神权,发展王权,形成了在王权与神权相撷,而魔法公会则是民间,拥有诸多特权和自由的局面。

后世也有人说,当年那人如果一直掌控魔法公会,继续和神殿为敌,现在,高居于王权之上的,就再不是神殿,而是他的魔法公会了。

当然,在神明继续辉煌的八百年间,这种推断,只能放在暗处说说而已。

索伦不紧不慢的说着八百年前的轶事,东方竟也真的有些钦佩赞叹了。

别看维克多现在搞得这么轰轰烈烈,跟索伦故事中,那个魔法公会的老头子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只为了赌一口气,就以一人之力,改变天下格局,这等性情,当然更对东方的胃口。

不过,关于那人与教皇一战,以及后来诸事,一直有不同的说法。

我刚才说的,是魔法公会,八百年来,一直坚持的说法,而教廷那边,却只说他与教皇一会,彻夜长谈,解除了误会,教皇相信魔法公会并非异端,所以才宽容的允许魔法公会成为合法的存在。

索伦脸上笑意 愈浓。

八百年来,魔法公会一直没有会长,副会长就等于是实际上的会长,原因就是八百年间,那位已经失踪的会长,隔个几十年就会冒出来。

有时候是屠龙斩魔,做下惊天大事,有的时候,却只是抢小孩的玩具,赖别人的酒钱,做这等不入流的事。

每回出现,都是同样的一副老人容貌,八百年间,相貌从未改变过,但是,从没有主动和魔法公会联系过,当然,每回出现,魔法公会,教廷,还有各国都会尽力追查,但每回,他又转眼踪迹渺然,无可寻觅。

魔法公会坚称,他一直活着,甚至认定他可能是某个神明的化身,因为不满意教廷的一家独大,所以才来到人间。

而教廷则坚称,所谓八百年不死的怪物不存在,那每隔几十年就会出现的人,不过是魔法公会为造势而自己搞的鬼。

各国巅峰强者,和君王重臣们,大多倾向教廷的看法,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是他的后人,八百年来,传承不绝,学到了他的本领,又以他当年的面容出来行走。

他们的家族对人间的权势名望并不在意,只是每隔几十年出来,提醒一下天下人,不要忘记他们的祖先,就又悄然回到隐居的地方去了。

索伦叹息一声:这位老人,现在已经是纯粹的神话了,八百年来,关于他的故事,虽从未断绝,但大部分人,并不相信,他真的存在,他真的会出现。

所以,虽然你肯定也对这个人很有兴趣,但还是不要指望他了。

索伦眼中渐渐亮起异彩,欣然笑道:相比这位虚无缥缈的老人,兰蒂丝大师,才是真真正正的人间神话,大路上的有心人,都能知道她在哪里,只要你有心,就能见到她。

他看着东方,语气也热烈起来了:虽然大师并不轻易见客,但如果是你的话,她肯定是乐意一会的,如果你愿意成为萨尔瓦最尊贵的客人,我会亲自引领你,去拜访大师的隐居地。

别看维克多大公现在英雄八面,和兰蒂丝大魔导士的故事相比,还真不算什么。

或许是因为兰蒂丝大魔导士就在萨尔瓦王国的原因,所以提起她来,索伦相当的与有荣焉。

她出身于一个小国的小贵族之家,作为九级法师,也是国内的顶尖人物了。

可惜,没有巅峰强者的小国只能成为别国吞并的目标,在一次大国对小国的征发时,她忽然在前线晋级了。

她守住了前方,可是在后方的另一支大军已经打到了王都,国王和大小贵族们都已经出降,国库被搬空,军队被收编。

等她赶回王都时,这个国家已经灭亡了。

索伦轻轻叹息了一声。

大陆从几十个国家,纷纷扰扰,打了几百年,直到现在,七大王国并立,国兴国灭,也只是寻常事了。

她回来之后,敌国领军的元帅就不停的死去,一个又一个,杀了一个补一个,补上一个就立刻又杀掉一个,没有一个人能在帅位上坐满一天。

到最后,整个军队的高层将领,死掉了一大半。

谁说要去替补主帅的位置,就如同要上断头台。

十万军队,可以覆灭一个国家,却无法阻拦一个巅峰强者的刺杀。

在一连死了十三位主帅后,被覆灭的小国的国王,和兰蒂丝大魔导士的家人,都站了出来,请求兰蒂丝大魔导士就此住手。

只要她停手,原来的王族,和她的家族都会得到极高的待遇,否则,她再这样继续杀戮下去,也只能带来更多的不幸。

索伦微微叹息。

巅峰强者的力量再强,也只能破坏,没有人能只靠武力,就把一个毁灭的王国重新扶起来。

从那以后,兰蒂丝大魔导士没有再刺杀军队主帅,半个月后,她出现在那个大国的王宫里。

这个时候王宫造就做好了防备,宫中常驻有三位大魔导士和三位剑圣。

三位大魔导士和三位剑圣?东方微微讶异,谁有这么大手笔?维斯国现在也只有一位大魔导士而已。

嗯,那个大国,就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强国奥撒兰。

但是,兰蒂丝大魔导士却是眼也不眨一下的继续她的刺杀,从六个巅峰强者之间,一记闪电,劈中了皇帝,然后从容离开。

那个时候,她成为大魔导士,才不过一个月。

第三百零六章 投其所好独闯王宫,于强敌环饲下傲然刺王,这位传说中的大魔导士,竟然是这样不可一世的一个人?东方的眼睛里,有了兴奋的神采。

维克多当剑圣那会子,只不过是跟个大魔导士打成平手,就已经被人当成很了不得的事去传扬了。

相比之下,这位兰蒂丝大魔导士当年的所作所为,必然是震动过全大陆。

然而,奥撒兰的皇帝并没有死。

那一记闪电,只是让他重伤,用高等的治疗术便可以治好,而且并不会留下后遗症。

根据当时极为在场的巅峰强者分析,这一击是兰蒂丝大魔导士计算好的,不杀人,也不留后患,但要确保皇帝受到足够的伤痛折磨。

自那以后,皇帝把那小国的国王封了一个亲王的闲爵,把兰蒂丝大魔导士的家族接进王都,高官厚禄,领地反财富的高高供奉起来。

又连下了好几道命令,要善待被征服吞并的国家,还让全国寻找兰蒂丝大魔导士,不许对她有任何敌意和攻击的行为,一定要以礼相待。

或许真是这些措施生了效,兰蒂丝大魔导士再也没有给奥撒兰找任何麻烦,只是她也没有归服奥撒兰,甚至没有再去同她的家人有任何联系……嗯,或许有,但反正外人不知道就是了。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踏遍大陆四处游历,走遍各个国家,以私人名义向各国的巅峰强者们单独挑战,而且从来没有输过。

后来,再没有一个人能战胜她,她便开始尝试以一敌众的战斗,而第一战,就是在维斯。

维斯?一直只是沉默听故事的东方,终于有些讶异了。

是啊,以一敌三,同时面对一位大魔导士和两个剑圣。

任凭他们远攻近打,配合默契,她完全正面作战,而且……而且还取胜了。

东方只觉理所当然。

如果连这也不能取胜,索伦也就不会认为这个人值得让他关注了。

索伦点点头:据说,当时的维斯国王非常精明,把国库都翻了个遍,找出了手里所有能记录影像的魔晶,分放在不同位置,同时记录了这一次精彩绝伦的大战。

此后,维斯没出现一位巅峰强者,就有机会看一次当年大战的记录……他没仔细看东方眸中亮起的异彩,因为这个时候,连他自己的表情都有些狂热起来了。

当年兰蒂丝大魔导士的实战记录啊,以一敌三的奇迹之战啊,巅峰强者,倾尽全力,绝不留手的一战啊。

绝对可与而不可求,无法重复的一战!相传维斯的巅峰强者们,实力通常比别国的药强一些,哪怕是新晋级的人,也可以同资深者相撷,有很大原因就是从那绝世之战中,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可惜啊,这是传说,只是传说,并无实据,反正维斯王族一直不肯承认就是。

东方微微蹙眉:维克多从没跟我提起过这事。

国王陛下给谁看,也不可能给维克多看的。

他怎么肯让自己这个眼中钉的弟弟提升实力。

维克多也绝不会跟你提这件事的。

你知道了,立刻就得去找国王要宝贝,要不到你肯定就直接下手抢。

索伦的判断倒是极之准确。

此刻他看着神情悠悠,若有所思的东方,心理都忍不住想笑。

维斯的国王陛下,你很快就有麻烦了。

东方慢悠悠收回心思,目光淡淡打量着索伦:继续!索伦咳嗽一声,继续讲故事:之后她又重新游历了一回诸国,每回都是以一敌众的和各国巅峰强者们交战,依然一次也没有输过,不过她再也不允许别人用魔晶记录。

打遍诸国之后,她有一段时间,碌碌无为,默默无闻,只是四处流浪……东方默默点了点头,他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心境,苍茫人间,再无敌手,踏遍天下,却连可以让自己认真一战的人都没有,纵是惊天之艺,又有何意义。

那些年里,各国都想尽办法拉拢她,大师想来也是烦不胜烦,索性远行去诸国势力范围之外的那些蛮荒之地。

她在数十年间,曾经远行出海,曾经横穿戈壁沙漠,曾经寻访过神龙之岛,曾经踏上过,野蛮人的高原,矮人的地下城,甚至精灵的森林。

东方微微一笑。

这位大魔导士做的这些,好像都是他自己正打算要做的事呢!人们一直期待她的英雄战绩,旷世传说,然而,却什么也没等到。

她不屠龙斩魔,也不震慑异族。

据说,她在神龙之岛,杀死整队的偷窃者,把价值连城的龙蛋,交还神龙。

据说,她在高原教导野蛮人文字,她在地下城跟野人学习锻炼打造的技巧,他甚至还和最痛恨人类的精灵一起,等待小精灵的诞生……但这都只是传说。

也有传说,说她也曾闯过教廷,也曾深入到遗迹森林的中心,但依然只是传说,有人曾当面问过她,她只是笑而不答……东方抬手摸了摸胸口,困了一觉刚醒来的蛇女,没耐心的正在他的怀里甩着尾巴。

如果兰蒂丝大魔导士真有那么强大,或许,她真的有可能曾经进入过遗迹森林的中心,这件事,回头还真得问问这条小蛇。

兰蒂丝大魔导士游历了许多年之后才重回文明世界,却一反当年四下挑战的激烈性子,只是安下心来,隐居研究。

不过,关于她隐居在哪里,又让各国产生了许多的纠纷和冲突。

索伦深深叹息一声。

东方只冷冷哼了一声,他们这些强者们,追求的其实很单纯,处事自然也简单许多,奈何那些个掌握国家的上位者们不是这么想。

哪怕兰蒂丝大魔导士只是隐居不问世事,她身在哪个国家,就会让其他的国家感受到巨大的威胁。

这就和维克多这个剑神一出世,各国的使团就互相抱成一团,完全是同一回事。

兰蒂丝大魔导士最后答应,轮流到七国做客,每至一国,由她自己挑选最适合的隐居之地。

她的研究需要任何物品,所在国都倾力供给。

而她在隐居之时,也只接受所在国派出的人员拜访。

其他的国家若有什么事,只能通过所在国在中间牵线搭桥,才能见到她,而现在……索伦欣然说,兰蒂丝大师正在萨尔瓦。

总算跟正题完全扣上了。

东方慢慢的点了点头,带点玩味的看着索伦:也就是说,没有你们的同意,我就见不到她,是不是?对别人来说,就是如此,但你是东方,你做事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索伦语气平静,这不是恭维,这只是事实。

只要你进入萨尔瓦的国境,而不主动攻击我们,你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你的一切愿望,我们都会尽力达成。

这不是交换条件,这只是我们最具诚意的邀请。

我们不会对你有任何要求或牵制。

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大师隐居之地的确切位置。

只是如果能由我们亲自为你带路,到达那里会迅捷许多。

毕竟大师在隐居处所设了不少禁制,某些空间系的奇妙禁制,可以制造迷宫,或是转移位置。

以你的强大,虽说不必担心受到伤害,但被那些魔法禁制耽误时间精力,总是免不了的。

索伦的语气恭敬而并不卑微,能晋级成为巅峰强者的人,心境必然圆融无碍,或许也爱权势富贵,但是绝对不会执迷。

他们珍惜自己的生命,却也绝不怕死,纵然尊敬强者,但不会过于畏惧。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独自来跟东方交涉,而不被他随意散发的气势完全压倒。

东方冷哼了一声。

人家不提任何要求,但事实上,只要他离开维斯,而踏入萨尔瓦,萨尔瓦就有机会讨好拉拢他这个最强者。

只要他真的被兰蒂丝大魔导士的力量所吸引,留在萨尔瓦较长一段时间,就有可能,在萨尔瓦,也与人产生感情,留下牵绊。

更何况,还轻轻巧巧,分开了维克多和他,让他们这两个至强者之间的亲密关系,不再那么让人如芒刺在背。

一切的安排,一切的企图都是明显的,但纵然有诸般图谋,萨尔瓦对东方,却是是足够尊敬了,也没有使任何手段,只有坦坦然,给他一个消息,告诉他一个态度。

东方就算心里不太痛快,也不可能真找索伦的麻烦。

他是魔头,他不是无赖。

东方微微冷笑:我与你们从无交往,你们却好似已熟知我的性情,可以预测我的选择了。

索伦苦笑了一声。

早知道东方如此之强,当年,萨尔瓦众人与他初会之时,又怎会那样骄横无礼,连续好几回,留下恶劣的印象呢?现在想要挽回,不得不花上十倍百倍的力气。

并不是只有深交才能了解一个人的,我们隔得远,也许看的反而更清楚。

如果东方愿意,他可以拥有超然的地位,无比的财富,可以如当年的魔法公会一般,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却让所有上位者,不得不容忍,接受,甚至讨好的新势力,同神殿分庭抗礼。

就像魔法公会把他们的会长成为神一样,东方可以成为武功之身,医药之神,可以用他那神奇的速成之术造就无数强者,可以轻易的把许多民众和军队的生死疾病控制在掌心。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杀人夺命,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他反脸无情,哪怕是对狂热的拥护者,也是冷然相待。

他不识好歹,无论是维斯国王的诸般示好,还是各国使团的殷勤表示,他都视如草芥。

他眼也不眨的把各方的势力都得罪光了,包括那些本来为他而满心欢喜的普通民众。

所以,明明当日和维克多交战时的诸般神迹,应该算是二人联手做的,可是民众却只为维克多一个人欢呼,不管是平民,还是国王,都已经对他死了心,都开始有意无意的忽略他所有的功绩和作为了。

这样的肆意妄为,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十分可恶可恨的吧。

但是将心比心,他们这些巅峰强者,往往能更容易的理解东方的性情。

东方微微一笑。

好,就算你们能用这法子,把我引离维斯,你们还打算用什么办法,遏制维斯那个无人可敌的剑神。

(2010.7.29 14:21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零七章 有志一同东方这完全不讲规矩的问题,已经是在问别国的重要外交,机密大事了。

可索伦居然也很坦率:我们各国使团都可以滞留在维斯,每天公开作出相互串联的姿态来,这已经摆明了我们的态度。

维斯虽然有了一位剑神,但是在各国这样的联合态度下,也不能太嚣张。

他们谨慎一些,我们客气一些,大家才都有好日子过。

东方讶然:只是如此而已?目前,只是如此而已。

索伦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神殿和维斯的那位国王陛下,现在正在等着我们出手吧?其实现在最着急,最不安,最心焦的是他们,我们又凭什么要冒着巨大的损失打头阵。

只要维斯还能尊重各国的脸面,不要太过分,我们自然也不急,先安坐着,等维斯人自己先折腾完自己再说。

我们以临时做出的联盟姿态,逼维斯暂时不敢全力开采各地矿脉,就已经是一种成功了。

东方似笑非笑,却又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

都是精明人啊,人人都想坐收渔人之利,就不知最后的胜利者,到底是哪一个了。

你们确定维克多能探矿脉了?没有证据能确定,但是也不需要确定。

只要维克多大公自己不说破,并且肯收敛着,不到处发觉矿脉,我们自然也就跟着装糊涂。

只要维斯的发展不要那么快,不要让我们生出若不开战,就迟早会被维斯灭亡掉的危机感,其实也没什么人真愿意去跟一位剑神结死仇的。

索伦笑笑说:更何况,维克多虽然强大,但他的力量,未必会被维斯所用。

他那位当国王的哥哥私心太重。

而维克多的手下,这段时间里也一直在悄悄跟各国沟通示好。

所以,至少我可以保证,萨尔瓦在短期内,对维克多大公殿下,绝不会有什么不利的行动。

索伦这番话其实说的挺艰难,大部分分析说明,他也只是照背使团那位亲王团长在开会时的说明,他自己说着都觉得头大。

东方也微笑着稍稍蹙了蹙眉头。

别看他是魔教之主,也曾起兵造反,也曾争夺天下,这等绕来绕去的政客手段,他却实在是远远不如的。

大家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显一下本事,我示一下威,你表一下态度,我做一点妥协,这么绞着僵着,维持着眼下的太平,对东方来说,这真是让人郁闷到吐血的事情。

他情愿痛痛快快倾力一战,哪怕战败身死,也爽利舒畅的多。

不过,好在,这些事,基本上跟他无关,那就让维克多一个人关起门来吐血去吧。

他悠然笑笑,摇了摇头,忽的转身,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

索伦一怔,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想要问他的决定,话到了嘴边,却又迟疑了一下,然后竟也摇头笑笑,也径自转身去了。

东方漫不经心的踏上了回城的道路,心里翻翻覆覆的想着那个被传成神话的人。

伸手拍拍胸口:以前是不是也有人进过遗迹森林最中心?被吵醒好觉的蛇女不快的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好像听别的家伙提过,不过我没碰上,也不太清楚。

东方想想也是。

这只超级大蛇,在遗迹森林作威作福的,从来不合群,只要她一冒头,别的魔兽就到处逃命,自然是消息不灵通的。

要是那只精明的地狼在,估计就什么都清楚了。

越是失望,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是期待渴望。

他应该立刻就挥一挥衣袖,把在这里的一切都抛开扔去,毫无负担,绝无牵挂不舍的,走向新的国度。

他应该迫不及待的想要会一会,这位传奇大魔导士的。

然而,心中明明还在期待着精彩的战斗,渴望着出色的敌手,他却依然闲庭漫步般,走回了维斯的王都。

刚刚从东方居只供特定人士出入的门户走进去,就看到泉音和希雅相偕而行。

看到东方,二人都是欣然迎来笑问:心情好了没?不高兴的话继续去揍维克多好了,我们都支持你。

泉音很有点怂恿的意思。

东方也正好要找泉音:你们以前,见过兰蒂丝吗?泉音一怔:什么?听说兰蒂丝曾经跟精灵混在一起过。

东方问,你们精灵不是一直很讨厌人类的吗?为什么愿意跟她亲近?泉音眨着眼睛看着东方半天,终于慢慢的说:当时我还小,没见过她,但是我听同族说起过许多关于她的事。

不是我们 愿意跟她亲近,是我们杀不了她,也没有力量将她驱逐。

有一回,我们甚至集中了大半个森林全部精灵的力量去攻击她,然而,对她来说,依然像玩笑游戏一样,不值得她认真。

她在森林里闲逛,看到需要帮助的精灵就出手帮一下,又不下十次,救助在森林边缘被人类捉住的精灵。

曾经有一次,为了救一只出生才二十年的小精灵,她打倒了一整支人类贩奴队。

然而,我们也并没有因此亲近她,哪怕被她所救,也只是不解而畏惧的尽力远离她。

我们,我们不是忘恩负义,我们只是……我明白。

东方淡淡截断她的说明。

太长久的苦难,太长久的伤害,就算忽然得到温情,得到帮助,生起的,也只能是更多的恐惧和疑忌,也只会不停的去设想,邪恶的人来到底又要搞什么阴谋,这本来就是很自然的事。

大家虽然畏惧她,却也拿她没办法,慢慢的也只好习惯了她时不时会出现在旁边的事。

后来有一次,有两个国家商议要将精灵最后的家园也铲除,要把我们全部变成奴隶,派来了大军,我们的长老在百般无奈下,向她求救,而她,救了我们。

泉音的语气和申请都有些复杂。

欺凌毁灭她们的是人类,救护保卫她们的,也是人类。

作为精灵,她深深了解,同类对于兰蒂丝的复杂心情,作为唯一一个,与人类结为好友的精灵,对于当年的那段故事,她的感受,也就更加复杂。

那次以后,大家也就不再排斥她了,她可以自然的观察我们的生活,她可以和我们一样,高兴的期待着小精灵的出生。

她可以同我们一起,沉默着送走精灵离开人世,然后,忽然有一天她再也不见了。

我们也没有谁能离开森林去寻找她,一切就是这样。

这么说,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对精灵怀有善意,愿意亲近你们的。

希雅欣欣然说。

泉音微微摇头:同族们故事里的她,并不是单纯温柔良善的人。

她是帮助我们,也并不介意我们的攻击,但是却从不特别向我们表示她的善意和友好。

给我们的感觉更接近……更接近……我们只是她观察研究的对象罢了。

东方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他自己当初接受泉音,貌似也是打着研究观察,甚至解剖的主意来着……东方更感兴趣的是:既然这世上,她已经没了敌手,闲着没事,也只好研究些东西,打发时间了。

听说,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研究,应该也研究出很多强大的魔法来了吧?泉音摇头:她研究的内容,全大陆都知道,跟强大的魔法没关系。

事实上,她专门研究,用不着魔法,或只需要微弱魔法的小东西。

东方挑挑眉。

不是说,那些大魔导士们,有事没事,躲在魔法塔里,就是为了研究强大的魔法,让自己的魔力更上层楼吗?兰蒂丝大师已经没法再强了,所以,她的兴趣,不在研究那些强大的魔法,反而在魔法对普通人生活的影响上。

希雅笑着在旁边接了泉音的话:我们东方居里就有很多好东西,都是她研究出来的。

用最便宜最普通的魔晶,配上不同的,简单的,只需微小魔力的魔法阵,或是在夜晚照明,或是夏天带凉,冬天取暖,甚至保存菜肴,不使之变质,全都是普通人日常生活可以使用的好东西。

还有那些能够帮助水车引水,可以带动风车的魔法,说起来,都不是什么麻烦的魔法,一般的魔法师都可以施展。

但大师的研究,却能让高贵的魔法走入平民的生活中,普通人,只要买一块最廉价的魔晶,附上一个最简单的法阵,就可以在生活中,取得极大的便利。

东方点点头,这些看起来最简单最低微,根本不值得任何大师研究魔法,却比那些也许几百年也未必用一次的恐怖禁咒,实用无数倍。

甚至可以说是活人无数。

怪不得维克多提起兰蒂丝之时,语气都是异常尊敬的,他尊敬的,不是那无以伦比的力量,而是她给整个大陆,无数人的生活,带来的这些变化吧。

不过,同为绝世之强者,这份心思,东方却自谓是绝对没有的。

他看向希雅:我最近就会离开维斯。

希雅毫无不舍之意,反而微笑着说:早就料到了。

维斯的大半国土你都去过了,王都这边又闹出在这么大的事,远不如以前那么自在轻松,维克多又不能天天陪你打架。

我们私下里都在猜,你的忍耐要到哪天才到极限呢。

兰蒂丝大师现在在萨尔瓦,东方肯定是要去那里的。

泉音笑盈盈的说,希雅早就料到了,也早就在做准备。

准备?赶紧在萨尔瓦那边开东方居的分店啊。

第三百零八章 芒刺在心你又爱美酒,又好佳肴,到了新地方,没有好酒好菜,日子岂非无趣。

泉音笑说,你没注意,这段日子,孔拉德一直没和我们混在一起吗?他光忙着跟各大使团接触去开分店的事情了。

东方冷哼一声:那是因为想让我吃好酒好菜吗?那个精明人,从来无利不起早。

泉音得意洋洋的说:他说了,既然各国都对维克多的力量不放心,何不索性展现出善意,让维克多的利益和各个国家全部挂钩呢,大家都知道维克多是商会的大股东,剑神大人的生意在自家的国度越做越大,那些国王也就能放心许多。

再说了,人人都知道维斯的国王陛下,看维克多不顺眼,维克多没准哪天就要不容于维斯,孔拉德这么大大方方把生意做到各国,让大家都有足够的理由和渠道跟维克多搭上关系,各个国家还不使足了劲对维克多示好,巴不得把维克多拉拢过去?如此一来,只愁他们对维克多过于殷勤,让维克多应付不过来,哪里还用担心,谁会先一步对维克多不利呢?东方倒是好笑:你得意什么,主意是他出的,事实他办的。

你们这帮人天天关在东方居里烦心,加在一起都还不如一个商人管用。

泉音讪笑:谁能跟那个家伙比狡猾啊?再说我们也很努力了啊……东方怀里的蛇女不满的拱来拱去,以表愤慨。

是啊,很努力的欺负她,就差没把她用刀剖开来研究了。

东方感受到怀里小东西的郁闷,不觉失笑,四下看看:你们何时散的,他们呢?希雅笑答:你走以后,大家全在房里生闷气,刚才安东尼忽然变了脸色,把我们全赶了出来,只留了维克多和理查在那里,大家也就各干各的事,先自散了。

我看是安东尼忍无可忍,终于要狠狠教训维克多了。

泉音笑吟吟说。

安东尼几乎是半个父亲般,看着维克多长大,一路呵护他的长者。

要说教训维克多,他绝对有那个资格,只是他总给维克多留着面子,从来不肯当众说他的不是罢了。

东方抬头,看了看三楼的那处房间的窗口。

唔,维克多在挨训吗?这是多么难得一见的奇景啊。

心念一动之间,四周的无数繁闹声音,便都悄然消退,只有前方三楼那处的声线,清晰的如在耳边。

理查,你不用装糊涂,你刚才当着大家的面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咦,老成温厚的安东尼,教训起人来,居然也会用如此尖锐的语气,有意思!身边的泉音和希雅还在笑吟吟的说着什么,东方漫不经心的应答着。

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听着,隔着老远,老高的声音。

功力高深,偷听就是方便啊!毫无道德负担的东方,欣欣然的想着。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是为了要提醒维克多嘛。

理查的回答,迅快之极,无辜之极。

安东尼微微冷笑。

这个从来温厚的长者,在大部分情况下,只是微笑着看维克多这帮人折腾,无论他们干什么,也只是无声的赞同和支持,存在感通常十分薄弱的老人,此刻眼中脸上,都是极少见的讥诮。

内奸这种事,何其敏感。

正常情况下,你私下跟维克多提一句,让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可你却偏要当众说出来,那么,你那话便不是说给维克多听的,而是说给那个内奸听的。

安东尼皓发苍颜,微微带点勘破世情的不屑:你知道维克多不会追究这件事,你又不好违背维克多的心意,却又担心维克多吃亏,所以故意当众把事情掀出来,想要借众逼迫那个内奸惊慌不安,也希望能借着维克多的态度让那个人良心发现,自己站出来承认,是不是?理查神情奇异的看着安东尼,良久,方摊摊手,笑说:就算我有这种打算,也是为维克多着想,除了……他悠悠然看着安东尼:除了那个内奸,维克多身边的人,谁也没有资格为这事来指责我吧?一直沉默着在旁边听着的维克多微微蹙眉,低斥道:理查!理查摊摊手,郁闷的说:好,好,全是我多管闲事,成了吧。

他话说的带点怨气,人却一屁股坐下,好整以暇还给自己倒了杯酒,眼睛溜溜的在维克多和安东尼之间转来转去,竟是摆出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了。

维克多一怔,而这时安东尼冷哼一声,转头开始冲他瞪眼睛。

维克多,你可以做个好人,但是不能当个蠢人。

你不能总是这么天真,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你转脸不看不问,就没有发生的。

我们都知道你珍惜朋友,珍惜伙伴,可是,逃避不是办法。

这件事,一天不弄明白,就是一根针,扎在我们每一个人心里。

大家彼此相处,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踏实。

不管是什么问题,要解决的方法,都只能是面对……维克多初时还只是沉默着倾听,后来忽然摇了摇头:安东尼,我不是逃避。

正是因为,我的眼睛看得见事实,所以,我才从不追究这件事。

在我最落魄最不得志的时候,你们一直在我身边,在所有的贵族高官联手打压我的时候,你们一直在守护我。

那些年的出生入死,艰险难关,大家始终一起闯过来,从来没有谁,舍弃过谁……理查翻着白眼摇头,这人简直无药可救了:你难道从来就没想过,当初也许有人是怀着别的心思,才故意跟你共患难的吗?维克多微笑:理查,我所经历的艰险故事,你或许全都知道,但是不身处其间,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曾经有过多少次险死还生。

如果真有人暗怀别的心思留在我身边,那么,他根本用不着数年如一日的出卖我的情报,我身边的每一个伙伴,他们每人至少都有过五六次机会,只需要在不经意间稍稍留一留手,我就死得彻彻底底了。

理查,那些人打探我的消息,安排内奸在我身边,不就是为了对付我吗?还有什么,会比我死了,更让他们省心的呢?理查怔了一怔:当年是当年,可是人是会变得,就算人不变,也总可以被收买,被拉拢。

一个国王能用的力量和手段,是很难抗拒的。

是啊,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资利用的弱点。

孔拉德贪钱贪得无人不知,法修和影子,都是不太能见光的职业者,应该有很多的压抑和无奈。

泉音是精灵,最初她来到我身边时,不是没有目的,而一个国王可以给她的帮助,应该会远远超过我。

艾伦是我的护卫,他家世代忠于王族……维克多坦然的历数每一个人的可疑之处:谁能没有嫌疑呢?可是臆测代替不了事实。

那个人,是经常把我们的情况通报给其他人,但是,这给我造成伤害了吗?维克多平静的问理查,当年,你通过这条内线知道了一些关于东方的情况,可这能伤害我吗?国王陛下,或许也知道了许多我的情报,但到底哪一条能成功的打击到我,伤害到我?维克多静静看着理查:当年我和你密谋,暗中合作,这个消息,始终没有传出去。

理查喃喃问:当年你和我合作,也是存了试探这个内奸的心思?维克多微微摇头:我从不试探朋友,我只是相信了他而已。

是人都有弱点,都有无奈,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为了什么,不得不暗中泄露与我有关的消息,但他一直都在尽力不让我受伤害。

维克多坦然一笑:这么多年,我尽力事事光明正大,固然是我的性情,也是因为,我不愿意他为难。

我的能力必然是有限的,他可以为我遮掩隐藏的,也必然是有限的。

我若是有太多不能见人的阴私之事,他报出去是对不起我,若是不报,怕他自己又会陷入困境。

既然他是我的朋友,我自是要维护到底的。

本来气势汹汹想训人,最后却一直神情有些呆滞的听维克多与理查对话的安东尼,忽的深深一叹,凝视着维克多:但是,你一直都不知道,他是谁?其实,我也一个人闷着头,悄悄去计算过每个人的嫌疑的,整天提心吊胆,观察大家的言谈举止,整得自己天天睡不着觉。

维克多有些汗颜,后来有一天,我忽然想通了,觉得自己挺蠢的。

我的敌人打击不了我,我却用自己的多心来打击自己。

无论那个人是谁,他既然暗中做这些事,自然有许多难言之隐。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示人的隐衷,就算是好朋友,也没有权力,非要逼问清楚。

他若是愿意告诉我,无论何时何地,我总会倾听,他若是始终不说,我也不会去追究。

我只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朋友,谁也不会害我,就够了。

理查叹气:这才是你一直不追究此事的原因,要不是这回,被我们逼得紧,你恐怕永远不会说出来。

不止是如此,我也确实害怕会失去一个朋友。

这件事真要被我查出来挑明了,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不管我如何表示我不在意,我不追究,他自己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就算他泄露的其实从来都是不会伤害我的消息,他也依然会心中不自在,以后大家在一起相处,怕是终不如以前那么自然随意了。

维克多微微叹息: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这件事由我,或是由你们任何人查出来,最后,他恐怕都会悄悄离开,就算勉强把人留下,一切也都回不到从前。

只有他自己解开了心结,他自己站出来,主动告诉我,才是唯一的办法。

理查叹气:原来是这样,为什么你以前不说。

维克多苦笑,他又何尝不想解释,可是怎么解释。

那个人就在这些最亲近的人中间,他要一个一个解释,岂不是就等于当着那个人的面说,我在等你想通,过来跟我坦白啊。

这叫那人如何自处?要不是这回被大家逼得厉害,又担心理查为了他好,暗中做什么事,这些话,他也是不会出口的。

安东尼目光奇异的看着维克多,良久,方轻轻一叹:你的考虑,已是极周到了,只是,有些事,你还是料错了。

他施施然的坐下,徐徐的说:第一,那个人根本没有什么苦衷,什么无奈,他出卖你,从头到尾,只是单纯的奉命行事。

第二,他也根本没有什么愧疚,什么不安,绝不会因为事情暴露,难以自处,就离开你,因为他从来不觉得,把与你相关的情报泄露出去,是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这回轮到维克多怔怔望着安东尼发呆了。

看着这个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一直担负教养之责,如师如父如友的老人那脸上安然的神情,维克多心中隐约有些明白,却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安东尼微叹一声:维克多,我就是那个内奸。

(2010.9.30 10:07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零九章 草蛇灰线安东尼微叹一声:维克多,我就是那个内奸。

即使维克多心中已有预感,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神情也有些怔忡,然后,也慢慢的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有嫌疑,所有人都有可能,但是,他真的,从来,从来不曾怀疑过安东尼。

这位老人没有子侄,弟子,维克多是他看护大的孩子,是他的学生,他的亲人,也几乎可以算是他全部的成就,和唯一的期望。

维克多几乎从出生开始,就在安东尼的看护照料教导之下。

在那个险恶重重的王宫里,稚嫩的他,没有安东尼全心全意的守护,几乎不可能安全长大。

他们的羁绊太长,太深,维克多甚至想不出,有任何苦衷和无奈,能够让安东尼出卖他,哪怕出卖的,其实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情报。

维克多,我的家族世代为王室效力,我之所以会在你身边,也是因为当年先王的命令。

安东尼语气温和。

维克多只能点头,他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理查则冷冷说:所以,你不是背叛他,你只是终于国王,对吗?安东尼冷冷看他一眼:我是忠于国王,但不是你的父亲……维克多猛的一颤,失声道:难道……是的,维克多,我曾经受过先王厚恩,虽说他让我负责教养照料你,从那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主人,但是,作为维斯的臣民,我不可能背叛我最初的恩人和主人。

安东尼语气徐缓,平淡的说出能令维克多感觉锥心之痛的话语:你还记得,当年先王在病中,急急忙忙决定你的封地,让你远远就封时,我曾气愤的连夜进宫吗?那时你怕我同先王冲突,赶去接我,几乎为我闯宫。

可是,当时,我和先王并不是在为你的待遇争论,那个时候,先王与我密谈,安排下了这一切。

他定定的看着维克多,一字一顿的说:监视你的一切,出卖你的情报,帮助你的敌人打击你,对付你,这一切,都是先王的安排。

————————————————————————————————————————————————————————东方悠然反手,把一整勺的青椒全倒进锅里,热火快炒,转眼间,辛辣的味道满室皆闻。

这间特意划给他专用的厨房虽大,但泉音还是一边咳嗽一边往外退。

身为精灵,对这些浓烈的味道,她一向不太适应,但对于东方那些美味的菜肴,她确实从来不排斥的。

所以她虽然被呛得退出门外,却也徘徊不去,很是兴奋的期待着分一杯羹。

希雅倒是比较习惯了,只略皱了皱眉,站在桌前,纤手流畅顺快的来回翻转着,七八种平平无奇的酒,在她手中,转眼就调出异样的美味来。

浓郁的酒香,倒是把辛辣的味道给冲淡了许多。

东方,这道青椒炒肉丝,你以前不会放这么多辣椒的啊?刚刚听了件辛辣之极的事,陪着辛辣的菜,这才有味道。

东方头也不抬,三下两下,盛菜出锅。

他可是一边支着耳朵听人家的高级隐秘,一边慢悠悠跟泉音希雅说话,忽然想到,就着美酒吃小菜,偷听着人家见不得人的秘密,这才有趣,就顺便跑这厨房里来施展一下身手了。

而希雅,陪着她配酒调酒,也是老习惯了。

东方把菜搁到桌上,大马金刀坐下,旁边希雅笑盈盈为他倒酒。

泉音也欢天喜地,冲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夹了菜就吃。

二人都只当东方所说的辛辣之极的事,是指兰蒂丝呢,那位了不起的神话人物,又何止是辛辣二字可以说尽的?东方慢条斯理的喝酒吃菜,一半的心思在跟希雅和泉音说话,一半的心思,仍系在那场密探上。

同在东方居内,隔得再远,只要他愿意,又有什么声息,是他听不清楚的。

老安东尼,居然是奉维克多那个死鬼老爹的命令来出卖他的,这真是件有趣的事。

维克多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吧?东方在心中,似乎幸灾乐祸的冷笑着,浑然不觉,那冰冷的杀机和愤怒,在看似满心的漠然之下,暗暗汹涌。

维克多的定力一向很好。

自从成为剑神之后,他的心境更是愈发圆融明净,极难受外物所扰。

就算哪一天,六国联手攻打维斯,或是他的国王哥哥,发了疯,发动大军要来杀了他,他自信都可以从容应对。

然而,这时,他虽然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但双手都不觉有些微微的颤抖,脸上神色,更是出奇的苍白。

被自己的父亲算计,防范,伤害,这些,他早就不陌生了。

那一次次大功之后,无赏唯罚的经历,那一次次全然无过,却总被打压的历史。

那一张犹如儿戏一般,零零散散的封地图,那如同放逐一般,催他远远就封,没事都不要进王都的所谓分封。

他觉得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然而,安东尼的话,终是叫人情何以堪。

何至于到死都要疑忌着他?何至于连死后,都还要算计他?他们到底还是父子啊。

幼年时,他也曾牵着他的手,教他学步,也曾抱他入怀,笑语亲慰,也曾因他年少聪慧,而骄傲欢喜,也曾为他功绩连连,而欣悦无比。

当年的父子相协之时,可曾想过,会有在那人死后十余年,依旧解不开的仇视防范和打压。

维克多缓缓低下头去,惨然一笑。

他自谓已经能够理解王族血脉中的疯狂与残忍,却终究,还是太过天真。

安东尼望着他,微微摇头:维克多,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糕。

你忘了,你自己说过,我这么多年出卖的所有情报,其实都不曾真正伤害你。

理查皱了眉:不是先王要你出卖维克多,你不能违命,但又不愿真的让维克多受伤,所以才尽可能选这种可以两全的消息往外泄吗?安东尼一笑摇头:先王不是好人。

他贪恋王位,他在意王权,他甚至害怕维克多这个越来越强大的儿子。

但是人死如灯灭,他死都死了,何必还要在死后打压自己的儿子?既然他把自己的王权看得远比儿子重,难道他还会替已经继位的儿子操心王位,去打压另一个儿子吗?维克多猛然抬头,虽然满是困惑,眼中到底闪出一丝亮色。

安东尼微微叹息:人都是复杂的,很少有纯粹的好人,也很少有纯粹的君主。

先王当年处处打压你,明明有最出色的儿子,却偏偏选了个出了名无能的儿子当储君,许多人都暗中议论纷纷,说先王为什么从来不为国家考虑一下……他们都错了。

先王不是不为国家考虑,他只是把自己放在国家之前。

安东尼苦笑了一声:维克多,你受了许多委屈,但是,他是一个国王。

王权之前,道德是非,本来就不能按寻常那样论。

一个年老多病,精力越来越不济的国王和一个年少英武,武技过人,功勋无数,又在军队中有着无比声望的王子,这对一个国家的安定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你再正式成为储君,自然而然,王权机会向你倾斜,你的声音将比国王更加响亮,更加有力。

维克多苦涩的说:可是,我是他的儿子,我的为人……古往今来,无数倍篡夺王位的君主,有多少是被自己的儿子打倒的?至于你的为人,他确实不是不了解,可是,当你走到某个位置后,当无数人跟随在你身后时,很多事,就不再完全由你自己控制了。

更何况,一位君王,怎么会把他的安全,寄托在别人的操守和忠诚上。

打压你,势所必然。

所以他给你最不堪的封地,所以他把你远远赶出权力中心,所以他急急忙忙捧出一个无所作为,没有威望又身体不好,肯定无法威胁他的储君来,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不会让你重新掌握权力,但是……安东尼又微微叹息了:但是,在他死后,他还是希望维斯国能够强大昌盛的。

只有国家强盛,血脉不绝,他死去的尊荣才能保证,他的灵魂才能安宁,这也是他作为一位君王的职责。

他定定看着维克多:在他心中,下一任的国王,从来只有你一个。

维克多一震,简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安东尼。

理查也是目瞪口呆,脸色都不觉有些灰败了。

但是,在他看来,作为君主,你的能力足够,但你根本没有一颗足以为君王的心。

在很多事上,你不够杀伐决断,你有太多天真的想法,你根本没有真正明白过,权力所能带来的一切,以及失去它,又会多么悲惨。

他要我帮助你,慢慢理解这一切,慢慢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

因为只有我,既绝对忠诚于你,也绝对忠诚于他。

这件事,他只能托付给我。

安东尼的神情也有些苦涩。

虽说作为世代为王族效力的人,对于王族的种种阴暗内幕,权谋手段,他大多了解,但如此一个出乎意料的责任压下来,到底是让人有些承受不起的。

他甚至特意把理查的父亲叫到床头,交待说我是他安排在维克多身边的内应,是最可信的人,将来如果有什么不测之事,我一定可以帮助国家,打败维克多。

理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种安排,是要置他父亲于死地了。

先王在临终前,拉着储君的手,把打入敌人内部的最可信的内线交给他,哪一个储君不是深信不疑?估计他的父亲,到现在还一直把安东尼当成最大最可靠的一张牌,一直以为,如果哪天跟维克多彻底翻脸对决,安东尼能起很大的作用。

而如果真有这一天,他肯定是要死在安东尼的反水之下。

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现任的国王,确实没什么值得别人效忠的闪光点,虽然他们父子之间,也一直勾心斗角,可是,知道自己的父亲,根本只被别人当成一个工具,从被立为储君的那一刻,就打算用完了就丢,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爷爷,此时此刻,理查还是百般滋味,齐上心头。

如果他的父亲,并不是先王真正属意的国王,如果如今的王座本来就应该属于维克多,那么,他呢?他这个多年来,一心想要争储的王子,他这个当今的储君,又算什么呢?(2010.7.30 11:25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章 志比天高维克多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理查:他没有想过,如果一切按照他的安排,那最终……理查的父亲……你以为他会在乎吗?理查冷冷的替安东尼做出了回答,哪怕是我父亲这一支,所有的子弟血脉都被毁灭,你以为,他会在乎吗?安东尼沉声说:后来,我按照他的命令,不断向国王透露你的情报,甚至帮助国王设计如何更进一步的打压你,也暗中推动一些人来侮辱你,为难你。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加深你的仇恨,让你明白失去权力会遭受什么,让你迫切的渴望王座。

为了让你受最沉重的一击,我故意令国王露出破绽,让你发现,你身边最信任的人里有内奸。

让你知道,可随时为之而死的人,其实一直在出卖你……他看着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维克多,虽然现在的维克多,可以很豁达的面对这件事,但是在当年……他清晰的记得维克多惨白若死的脸色,清晰的记得,那连续数夜不能入眠,一个人在月下徘徊的身影,清晰的记得,维克多再很长一段时间,到处冒险,作战拼命得简直有点不要命的冲动。

然而,纵然心伤若此,维克多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甚至一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其他的伙伴,努力掩饰有关内奸的事。

那个时候,他其实也在暗中为维克多的择善固执而摇头郁闷。

那一连串的打击,那诸多的为难,那几乎举国贵族的逼迫,有一大半是他在通过国王,暗中影响操纵,为了及早完成先王的意愿,为了逼迫维克多,赶紧反击,赶紧想办法发动兵变,可是最后……我不知道,是我把你教得太好,还是太迂,发生了那么多事,你还是你。

泉音,法修,影子,孔拉德,其实,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为着权势,为着通过你可能达成的种种愿望而走到一起,他们其实也都更希望你成为国王,然而,不知不觉,大家都变了。

我们喜欢上那些自在的生活,自由的冒险。

哪怕是最唯利是图的孔拉德,虽然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事,为了发展,也为了保护,却从没有想要逼迫你去争夺王座。

哪怕是欲望最迫切最明显的泉音,也不忍心让你违逆你自己的心意。

这些我不是没有感受到,我也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维克多轻轻说:安东尼,我明白,我明白!我无法忘记我答应先王的话,无法忘记我背负的责任,但是,我越来越不知道,我做的一切,是对还是错。

每回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越来越不明白,我这样继续下去,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

所以,到了后来,我的行动越来越少了,除了被动的发些看似机密,实则无关紧要的情报回去,我再没有暗中操控影响安排过什么了。

维克多点点头。

后来他的事情越来越顺,再没什么人敢于为难他,羞辱他,所有的贵族,对他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虽然冰冷,但不敢不客气,原来不仅仅是他强大的武力,和果决的手段造成的。

原来,更多的只是安东尼没有再暗中出手,甚至反而暗中帮他。

他的家族在维斯传承数百年,代代为王族效力,暗中应当一直是有一股实力可以动用的。

而先王既然对他有诸多托付安排,应该也是给予了他额外的人脉力量。

其实,仔细想想,我对不起先王,也对不起你。

我既没有全心全意,照着先王的安排做下去,也没有全心全意跟随你。

明明知道你的心愿,你的喜好,却还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暗中做了那么多事,即使我这些年透露的情报并不能真的伤害你,但给你的困扰一定不少。

安东尼长叹。

这么多年来,你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多秘密,既要全忠,又想保护我,可是,我竟然一点也察觉不到。

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

安东尼一笑摇头:谁说你没查觉到,你好多回发觉我心事重重,好多回私下问我,劝我,只是你太信任我了,我每回只要一说,是在为你担心,为你不平,是在想起国王暗中的手段而气愤,甚至说,是在操心不知道内奸是谁,你就毫不怀疑的接受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又轻轻的笑笑,你确实不适合成为君王啊。

维克多没动静,理查倒是低低哼了一声。

安东尼淡淡看向他:至于和你之间的事,是我故意露出破绽,让你查出我就是那个内奸,我料你会借此胁迫我,让我也同时给你传消息。

理查眼神一闪:这么说,我的那些兄弟,根本不知道这些事?精明些的,或许知道国王在维克多身边有人,但却绝不会知道是谁。

国王一直把我的存在当成最大的机密保护着,就算是他身边的心腹,知道这件事的也是寥寥。

那为什么你要让我知道?理查盯着安东尼,当年的他,可是王子里最不成器,最美希望的一个啊。

因为维克多对你不同。

你喜欢缠着他,他对你也有感情。

他还一再私下告诉我们,你看起来似乎很没用,但你其实比你的兄弟们,更聪明,更沉稳,更有耐性。

我不怕你强大,我只是担心,维克多喜欢你。

安东尼苦笑了一声:虽然你对他的亲近,有一大半是装的,可是,他太渴望亲情了,不知不觉就对你生出了感情。

而如果将来真像先王所说的那样,他终要忍无可忍,与国王翻脸,争夺王位,那么,他对你的情感越深,将来失败的可能越大。

我故意露出破绽试探你,果然,你没过多久就查出我的身份,主动来找我。

你既有这样的敏锐,心机,与果决,我自然要跟你扯上关系。

必要的时候,我便是反制你的一枚棋子。

若是真有为敌的那一天,我可以帮助维克多,去做他不忍心做的事。

安东尼说的不疾不徐,理查听得却是暗中汗流浃背。

亏他还一直担心,维克多身边留着个内奸,不清除,总有一天会吃亏,还为此明里暗里费了那么多心思,想打破维克多的榆木脑袋。

结果居然是,维克多一点事也不会有,倒是他,早就被人算计了?这么多年,我矛盾重重的干着这些事,跟维克多在一起时,再痛快的事,也没法纯粹的高兴起来,向外泄露消息时,不管影响如何,我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等到维克多成为剑圣的时候,我就已经隐隐觉得,先王可能错了。

自从那以后,我向外传递的消息,就越来越少了。

其实到后来。

国王也开始有些怀疑我了。

不过,他当我是一个贪图厚赏,而出卖维克多的人,那么随着维克多的地位权力变化,我产生动摇,也是正常的事,所以,他只是暗施手段,警告了我一番,让我知道,无论维克多现在有多信任我,一旦知道真相就绝不会放过我,我只有跟着他走到底,而理查王子殿下……安东尼淡淡扫了理查一眼:他给了我许多好处,也不软不硬的给了若干警告与威胁,总体要求就是,不能让国王知道你和他的秘密协议,但国王得到的一切情报,他也必须有一份。

如果我不答应,他除了向维克多告密外,还有的是手段,让我身败名裂。

理查脸上微微有些发烧。

当初,维克多刚刚同他有协议,当初维克多刚刚成为剑圣,他对维克多有利用联合之心,也有防范猜忌之意,在安东尼这个内奸身上,下的功夫,确实不浅。

现在被安东尼这样当着维克多的面说开来,真不是一般的难堪。

安东尼神情略有复杂的看着理查。

其实这几年相处下来,对这个王子他也是渐生好感的,尤其是后来,理查一条情报也没再向他要过,反而总是百般设法的劝导他摆脱国王的控制,威胁他绝不可以做出真正伤害维克多的事,安东尼已经渐渐把他也当成自己人了。

只是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太好用心机,太喜欢谋算了,借这个机会,把话说开了,也好敲打他一回,对他反而有好处。

然而,理查沉默的坐了一会,忽的冷笑了一声:安东尼,我的心机手段你看不惯吧,可摸着良心说,这个不用心机手段的维克多,就算再强,他真能当一个国王吗,他可以成为一个好君王吗?坦荡天真到他这个地步,要不是因为他足够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可以靠自己的强悍,而在恶狼环伺中,照样成为一个英雄,但绝不可能仅靠个人的强大,就做好一个国王。

理查恶狠狠的说:他和我的父亲,都不是好国王,他们是两个极端。

我的父亲太爱使用阴谋,而维克多有才能,却从来不肯施展这些。

他斜睨了维克多一眼,然后挺起了胸膛:我喜欢王位,我热爱权力,我就是要当国王,我自信我可以当一个好国王。

我在和我的敌人周旋时,绝不会介意使用任何手段。

但我对自家人使手段的时候,不会昧了良心。

我懂得阴谋,但我也懂得感恩。

我在保全我的权力地位的同时,也一定会全力保卫我的国家和人民。

他看着维克多的眼神,几乎带点挑衅:我没什么可以惭愧的。

先王又怎么样?就算我的父亲是他利用一时的工具,但身为王族,我也一样拥有继承王位的权力。

不管如何,我就是要坚持到底。

就算是一位剑神要跟我争,我也要争到底,我也一样问心无愧。

谁敢说一位剑神就一定是好国王,就可以做得比我好?维克多苦笑一声:我没有……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而已。

理查冷冷扫了安东尼一眼,我可不会让一个自私自利,且死了十多年的人,来决定我的未来,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

(2010.7.30 14:38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一章 麻烦来了安东尼眼神奇异的看着理查,这个花花公子,经此大变之后,还能有这样坚定的心志,真是很难得。

你说得对,或许先王的想法真的错了。

他只看到了维克多的才能,却不考虑维克多的性情。

他是想用我的手,扭曲维克多的心,让维克多尝够亲人朋友的背叛,从此对所有人充满仇恨和防范,从此可以毫无犹豫的用狠辣手段铲除至亲。

可是,如果维克多真的变成这样,就算走上王座,也只会成为一个暴君吧。

安东尼轻轻一叹。

我越来越迟疑,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直到维克多成为剑神……安东尼看向维克多的目光,既似感慨,又似欣慰,一切都结束了。

在剑神的光辉之下,王座再不是至高无上的。

我此刻放弃,也不算是对先王不忠了。

我已经打算和你说清一切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理查刚才又那样说,我要是再不把事情说明白,怕是你们两位,是谁也按捺不住了。

维克多终于沉声说:其实,在我成为剑圣之前,对王座,还是有些想法的。

他有足够的能力,也并不是没有雄心,在他少年时,就有过关于成为国王后,可以如何振兴国家的种种设想,失去王座,并不是完全没有遗憾的。

安东尼,如果你当时告诉我,父王其实属意我做国王,也许我还真会出来争一争。

可是,成为剑圣之后,我的心境完全变了。

即使父王在世,要立我为储君,我也未必会答应,而且,我以前也确实太天真,我的心性,确实不适合王座。

维克多……安东尼低低唤他,眉间隐隐有忧色。

维克多黯然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事情都摊开来了,那些隐患,那些担忧,原来根本没必要。

所谓内奸,所谓背叛,其实从来不存在,可是,在场三个人,谁也高兴不起来。

东方泉音和希雅,就着小菜下酒,吃着喝着,倒是很悠闲。

也就是两盘菜,转眼就要吃完了。

却见维克多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一声不吭的坐下。

泉音笑道:你来晚了,都快吃完了。

维克多没应声。

希雅顺手替他倒一杯酒,维克多一口饮尽。

泉音笑道:牛饮。

这样怎么品得出酒的味道,这可是希雅亲手调的。

维克多默默的看着空酒杯:你都听见了吧!东方闲闲的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两个如此强大的人,彼此距离只要不是太远,就一定能互生感应。

所以东方一进东方居,维克多就知道他来了,而且猜到他十有八九会偷听。

他们三人密谈之后,他几乎是凭着感应,无意识的走进厨房的。

这事也就他和东方自己心中明白,泉音和希雅听得是一头雾水,正望着这二人发呆,眼角忽瞄见理查在外头,杀猪抹脖子的做手势,让她们出来。

一向最喜欢缠着东方,最喜欢抢菜的理查,看着东方在这好酒好菜,居然还在外头躲躲缩缩不进来,这可真新鲜了。

二人连忙走出厨房来,被理查连连招手的带出老远。

什么事?没事,没事,就是维克多受了点打击,估计他需要安慰了。

谁能打击维克多?难道只有东方能安慰他?理查呵呵干笑着不出声。

从维克多成为剑神开始,这世上,还能足以对他的精神造成动摇和冲击的事少之又少。

但这一次,关系到他的亲生父亲,也勾起了许多年间他所承受的苦痛和失落。

这个时候,他确实需要一点宽慰,一点支持,但安东尼是这个阴谋的执行人,理查则始终对王位志在必得,二人的身份,态度,都并不适合安慰维克多。

维克多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走向厨房,走向心灵感应中,那个应该比他更强大,更能承担一切,应对一切的人。

此时此刻,他静静坐在桌前,声音有些悠远:其实,刚听到安东尼说,父亲认为王位其实应当属于我,我其实是有些欢喜的。

我几乎以为,父亲仍然是爱我的。

虽然他更爱他自己,虽然他为了保护他自己而打压我,但是他对我应该是抱着歉意的,所以才想在他死后,把我推上王位,可原来不是,原来……只是因为,他就算死了,也要按照他的意愿掌控一切,把我打造成他需要的样子。

至于我是不是愿意,至于他的另一个儿子,现在的国王会有什么下场,他通通不在乎。

他真的只是为了国家而选择我吗?为了考验我,磨练我,让我变成一个像他那样的君王,不惜让国家面临内乱,内战的危险,这真的是为国家吗?东方不耐烦的把酒杯放下,瞄他一眼:听说维斯国王有兰蒂丝以一敌三的战斗影像记录?维克多本来有些沉湎于自己的情绪中,忽然听到东方这么一句,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话,竟是一震复一凛,心灵立时从感伤怅然中,清醒过来,他猛的抬头:啊?我要看!也就是理查在那里做着白日梦,指望东方温柔知心,善体人意去了。

不就是摊上个无情无义无所不用其极的爹妈?反正维克多十几年前能挺过来,还能活得挺好,现在真要是谁都不理,东方也不信,他会越活越回去,陷在这种可笑的负面情绪里不出来。

既然他反正足够皮实,东方才不会再找麻烦去安慰他,直接就挑了个最具震撼力的麻烦,当头给他扔过去。

不信你还有力气伤春悲秋。

果然,听东方那简单直接的我要看!维克多差点没打一个冷战,两眼有神的盯着东方,神情极之警醒,其他的所有烦恼,早就化作浮云,消散去了。

兰蒂丝大魔导士以一敌三的纪录。

维克多哪里会不知道那个传言,只是自从成为剑圣以来,也有好几年了,国王从没请他去看过,他也知道国王的心思,自己也从来不提这个,此刻听东方这么一说,心里就叫糟。

那东西,国王捂着当宝贝,铁打了心思不给他看,难道会给明摆着跟自己关系好的东方看?东方可不是君子,他想看的东西要不着,可不能指望他就这么算了。

下手去偷算是客气了。

最要命的是,那东西,除了国王,谁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东方这种贪图省事的性子,十有八九就是直接抓了国王逼问,暴力硬抢啊。

别说维克多还念着点兄弟之情,就算没有,他也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只一瞬间,维克多就已经明白了麻烦何来:萨尔瓦联系你了。

东方平静的补充:明天之内。

维克多也不劝解,只点了点头,东方已经明确摆出一副,我就是强盗不讲理的态度了。

把时间定在明天,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

要没有他们,维克多能肯定,东方现在恐怕已经在王宫里,跟国王陛下亲切交流去了。

他叹口气,站起来:我去找他。

理查和安东尼含含糊糊的跟希雅泉音磨叽着,毕竟事关先王,事关维克多的亲生父亲,也关系理查争取王位的合理合法资格,所以,虽然维克多不对身边的伙伴保密什么,但安东尼和理查,都不太愿意把这事情说破。

这时看着维克多神情凛然,大步而来。

两人都挺高兴的,看维克多这精神抖擞的样子,比刚才梦游般的情形好太多了。

东方真是厉害啊,这也就两三句话的功夫,就把维克多从颓废中唤醒了。

二人这心情本来挺好,奈何维克多走过来,直接扔下一句:东方要看兰蒂丝以一敌三的影像,明天之内就要。

几人都是一震,理查脑筋转得快,一转眼也已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几乎没跳起来:萨尔瓦!我跟他们没完!这年头会主动跟东方提兰蒂丝,来勾引他的,除了萨尔瓦还有谁啊?你说你勾引就勾引吧,东方这种人,本来就该踏遍天下,看尽风流,那些虚名浮利,本就不应当羁绊他。

更何况,东方这样极度随心所欲,不肯受任何拘束,不理会所有规则的性情,真不敢说,在哪个国家长留,对那个国家是福还是祸。

理查和维克多,谁也不介意东方去见见兰蒂丝的,维克多甚至自己还想过要劝东方和兰蒂丝这位最强者交流交流。

可为什么,勾引东方的时候,要把维斯拥有影像的事给说出来啊?这不是明摆着给维斯找麻烦吗?希雅和泉音都十分茫然:怎么回事?她们只知道兰蒂丝大魔导士在萨尔瓦,维斯拥有的神奇影像记录,却是国家高等机密,她们自然是一无所知。

来不及解释了,你们先去陪着东方,一定要寸步不离好好缠紧他,想办法给他找乐子,什么好酒好菜好玩好笑的,都拿出来!理查急急交待了一句,跟维克多和安东尼交换了一个眼色,三人慌忙而去。

希雅和泉音相顾不解,只好回头去找东方,谁知厨房里空空荡荡,桌上残酒剩菜,东方的人,却是已经不见了。

(2010.7.31 9:17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舞之别三个人急急赶来王宫,为了避嫌,维克多和安东尼留在了王宫书房之外,而由理查单独向国王要东方想看的东西。

毕竟那一次的影像,国王当年就没有给维克多看过。

现在他已经是剑神了,若是再直接跑来要,未免会给人以胁迫之感。

好些了吗?安东尼低声问。

被东方这么一吓,早好了。

安东尼松一口气,犹豫了片刻方问:依你的判断,东方是真的一定要看那次的影像,还是只为了借此敲打你?影像记录他是真的想看,他也是真的想帮我。

维克多笑了一笑。

东方太喜欢把一些温柔,一点关怀,全藏在霸道嚣张,冷漠不讲理之后了,他甚至不是刻意如此,只是本能而已。

不过,包括自己在内,东方身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不会再被那一层表象所迷惑了。

维克多有些好笑。

怕是东方自己还根本没察觉到,他那纸老虎的特质,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吧。

你说的那个影像,我根本就没有。

什么?根本没有那个影像?理查瞪大眼望着国王,父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再糊涂了!东方是什么人,他能跟剑神打得平分秋色,有没有那个影像的帮助,对他都不重要。

这个时候我们上赶着巴结他都来不及,你又何苦得罪他?国王陛下对理查沉着脸:我是真的没有。

那个东西,我接位的时候,先王就没有传给我。

理查一怔,这样的话,他以前自然是不信的。

但是现在想想,既然先王其实属意维克多,那么他在王位传承时,弄点手脚,一些重要的东西,没立刻传给自己的父亲,还真是大有可能。

你就没有问过先王吗?提了一句。

先王说,东西本来有,可是后来交还给兰蒂丝大魔导士了,而我也再就没有机会多问。

交还给大师了?理查半信半疑,父王,我会去向索丹大师他们求证,问他们有没有看过影像的,事情关系到东方,我看他们也不会对我保密。

国王再怎么深沉,再怎么忍性好,这时脸也气红了。

他怒目瞪了理查一眼:除了维克多之外,我国的三位巅峰强者,都是在三十年前晋级的,而兰蒂丝大魔导士轮到在我们维斯隐居的时候,是二十年前。

当时她面见了先王,要把那影像拿回去,先王能不给吗,敢不给吗?你这个时候,去问那几位大师,又能问出什么来?理查皱紧眉头:兰蒂丝大魔导士当年既然同意我们记录,为什么后来又要拿走,再说了,她就算想要,先王难道不能复制了偷藏一份?详情我怎么知道。

当时先王病得奄奄一息,说话含含糊糊,断断续续,根本没可能交待清楚的。

国王陛下也叹息了。

理查蹙眉望着他,还是有些犹疑:父王,那影像虽好,对于东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不会有什么大影响,给他看看,我们并无损失,实在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得罪他。

他那个人一向为所欲为的,如果目的不达,真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我没有,我没有!你叫我怎么变一个出来给你!你当我是傻瓜吗?这么久以来,我用尽办法向东方示好,都没有用,好不容易天上掉下来一个,可以跟他搭关系让他欠我情分的机会,我会放过吗?全大陆,现在除了兰蒂丝大魔导士,也就只有他有力量遏制维克多,我难道会不想拉拢他吗?国王终于不耐烦的愤然拍案而起。

理查苦笑了一声:父王,这是你第一次,当着我的面,这么明白的表露想要对付维克多的意思。

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说和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最近的连番大变,也差不多把这位国王的隐忍逼到极限了,你是我的儿子,却和维克多越走越近,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就算有朝一日,你高居王位,有一个他那样的人压在你头上,你的王座也坐不稳。

理查默默看着自己神情狰狞,甚至隐隐有些疯狂的父亲,忽然间,竟然有些怜悯他了。

在旁人看来,他对维克多干的那些事,卑鄙无耻至极,可是理查自己的心系王位,设身处地,扪心自问,他能够理解自己的父王。

理查终是深深叹息一声:维克多和安东尼跟我一起过来的,他们有些事,想要告诉你。

国王心中一震,该不会是安东尼的身份被发现了吧?理查察言观色,苦笑道:不是你以为的那件事,不过,恐怕比那还要糟糕……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可以对国王有所安慰,最终是长叹一声,直接打开大门,招呼维克多和安东尼进来。

————————————————————————————————————————————————————理查的家里,现在冷清多了。

前一段时间,门口总被狂热崇拜热爱东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现在,大家的热情转到剑神身上去了。

理查又是整天在外头,跟维克多一样,动不动数日不着家,连上门拜访,拉拢打探的力气也就省了。

既没主人,也没客人,里里外外,冷冷清清。

前一段时间红得发紫,顺带着发了不少财的仆人们,都失落之极。

不过,这偌大的王子府,倒也不是人人不得意。

至少,玛汀和桑迪就高兴得很。

他们的歌舞团一直就借住在理查家里,自维克多成为剑神后,如今,理查家里来来去去的,也就是各方邀请他们歌舞团表演的人还没走。

精明的老团长谁也不得罪,把团员们分成好几组,去各家府上表演,如果被问到涉及到东方或理查的事,则人人纯洁无辜,装出一副啥也不懂乡下佬样子。

只有玛汀和桑迪,借口上回在圣音河上,受了大惊,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

理查专为歌舞团划出来的偌大庭院里,别人全都忙碌碌四下赶场子,只有他们两个,悠悠闲闲享受,不用理会那个莫名其妙的麻烦事,真是无比的轻松自在。

今日,园中花正盛,天上日正明,暖洋洋沐浴着阳光,漫然行在香气四溢的花间,这样美丽如梦的时光,又怎好轻掷。

桑迪持剑在花园里练习剑舞术,玛汀坐在一旁,吹一曲东方常在歌舞团吹奏的悠扬箫韵,为着美丽而灿烂的剑舞配乐。

长剑舞至酣处,寒光闪闪,耀眼生辉,箫韵也渐渐上扬。

玛汀心中微微有些焦虑。

东方的这首曲子极难,音调至此,有几处极突兀的变化,她试过上百回,每到那里,便断断续续的拿不稳。

正在此时,清脆的掌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掌声不疾不徐,但每一响,都与箫韵节奏相合,玛汀不知不觉随着他的击掌之声吹去,箫声悠扬,却是履险如夷,举重若轻,毫不费力便婉转了过去。

直到这时,二人才看到,东方从花丛中,分花拂柳的走出来,遥遥向玛汀大声招呼:不要停,继续吹。

玛汀忙敛了心神接着吹下去,桑迪的剑势却猛的一顿,喜道:东方!东方可是好些天没回来过了。

他们本来只是些喜欢歌舞音乐,并以此谋生的普通人,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东方有意离得远些,是为他们好,他们都明白,只是心里总还是十分想念的。

今见东方倏然而来,自是十分欢喜。

东方来到桑迪身旁,信手接过他手里的剑,笑道:看好了。

一片灿烂夺目的红,带着寒光辉耀,几个点旋,舞入花丛之中。

他旋舞如风,飘逸若水,红衣如群芳尽绽,剑光似月华照影,最美丽处,偏显出极致的凛冽肃杀,最洒脱处,却又有无双的壮丽辉煌。

箫声飞逸,时而婉转悠扬,时而孤高飘逸。

至极处,竟是金石锉锵之音。

玛汀从来不曾吹得如此流畅,如此尽情。

东方的舞姿就是无声的音乐,一转一折间,悄然带引着的她的箫韵,飘飘摇摇,相应相合。

大红的艳丽,大红的壮美,舞的优美与武的锐利,舞的柔逸与武的豪迈,在这美妙的箫韵中融于一体。

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不见一丝烟火气。

骄阳如火,不及那红衣炽烈,百花纷纷,不如那红袍绝艳。

剑光中,无数废话纷落如雨,在他身旁飘飘扬扬,被那剑气带的,漫舞成梦幻空花。

他如风拂竹林般飘逸,若白鹤舞轻松般出尘,一举手,一投足,如日升月落,花开花谢,流畅若万川归大海,月辉照大地化。

几许豪迈激扬,几许洒脱风骨,皆在这舞影剑影之中。

桑迪目不转睛的呆呆看着剑影寒光中,红袍绽放如花。

玛汀全心全意全身的吹奏着玉箫,她不知道,这一生,可还能吹出这样的飘逸,这样的激扬,这样的美丽与豪情。

以前,她也曾旁观过东方教导桑迪剑舞术,但从不曾见东方,舞得如此美丽。

这一舞,东方用了心,这一曲,她也倾了情。

她知道,这一首箫乐,半是她用心在吹奏,半是东方的舞姿来带引,花间流水,人如骄阳。

他要舞,天地之间,便只余之一袭红衣,他愿奏,苍宇之内便只有这玉石之音。

红袍上的山山水水,流动不绝,大好河山,无限辉煌。

绘出山水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烁着颠颠金芒,衬着剑影寒光,耀得人眼花,不知是否被金光刺伤了眼,待得箫韵渐绝,一曲已至尾声,玛汀只觉眼中酸涩,不知不觉,已是落下泪来。

箫音止,剑光顿,东方静立于花间,微微一笑:桑迪,你记下多少了?桑迪呆呆发怔,脑子里还在不断回味那些剑影,那些动作,一时竟不知道要回答。

东方也不理他,信手一抛,桑迪凭着本能接住剑。

东方徐徐走近玛汀:怎么哭了,我跳舞,还不至于难看到把人吓哭吧?玛汀含泪的眼望着他,轻声说:你要走了。

(2010.8.1 14:53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三章 往世堪笑玛汀泪眼朦胧:你要走了。

东方从来不曾如此用心的呃做舞,从来不曾如此巧妙的带引她的箫声,他从来不曾这样倾心倾力的教导桑迪剑舞,那么,这或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要去萨尔瓦,这一次,我没打算与你们同行。

玛汀眼中有泪,却微微一笑。

他是飘摇九天的鹤,怎么会长久驻留于一处。

他喜爱他们,享受与他们相处的时光,但是,他总是要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们也打算要走了,而且不会邀你同行。

是吗?老爹跟我们商量过好几回了。

我们这一年来是很有长进,可是,进了王都,看了那么多出色的表演,我们知道,和真正的顶级歌舞团相比,我们自己还差得太远。

我们现在的风光,并不是我们自己挣来的,不过是沾着你的光罢了。

所以我们要去周游大陆,一路表演,一路磨练。

我们要靠我们自己的努力,来成为真正的大陆第一歌舞团。

东方,我们不邀你,也不和你同路。

因为曾与你相交,我们不用害怕豪强的欺压迫害,而离开了你,从此各走各路,我们也就再不会被各种别有用心的掌声和赞美迷惑。

玛汀看着东方,因为泪光闪烁,所以东方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东方,你带着我们起步,带着我们走到今天,但是,未来的路,我们终要靠自己的能力,走出来。

东方微笑。

他们对他的心意,玛汀一个字也不提,但是东方,不是不知道。

是的。

他们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人生。

但他们更是感受到了那些隐隐将动的风雷,所以,才迫切的希望能离开他,去的远些,再远些。

只有这样,东方无论要做什么,所受的牵制,才会更小。

我就不和他们道别了,等他们回来,替我说一声。

我会的。

玛汀含泪带笑笑。

东方这种人,是不适合道别的。

若是原来的他,近日这一行一别,都不会发生。

他心意一动,便会洒然远行千里,能让人给歌舞团留一句话,便不错了。

然而,他终是来了,他终是倾其心意的,为桑迪舞了一场绝世剑舞,引导着她,吹出一首倾世的箫曲。

东方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忽的一笑伸手,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拥抱,指尖拈着一朵艳丽的红花,轻轻为她簪在发间。

玛汀怔怔呆站着,脸上神情,与其说是喜,不如说是惊。

她与东方相识至今将近一年,也从不曾见过东方这样温柔的神情。

东方看着这美丽少女张着嘴,惊而忘了呼喊,脸上泪痕未干,发间鲜花娇艳,竟是极美的画面。

他微微一笑。

许多年前,他也极喜爱这样的美丽,他也曾与没人晨起簪花,月下拭泪。

多少年风云变幻,世事无常,心境早已苍凉,却原来,他对美丽的欣赏和爱,其实从来不曾变。

他轻轻伸手,温柔的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这才转身而去。

玛汀呆呆望着他,忘了呼唤,忘了动作。

一向精灵搞怪的桑迪,这一次,却是一直沉默着,听着东方和马汀的对话,直到东方转身离去,他才轻轻喊:师父。

东方脚步略顿,轻轻说:我从未收过徒弟。

是。

桑迪黯然。

既然只有你一个,就不要丢我的脸。

下次相见,剑术武技若没有足够的长进,我就废了你。

淡淡的语气,却说得桑迪一呆,下一刻才猛然回神,大声说:是!东方微笑,红衣飘然,行入花间,转眼失了踪迹。

只是箫声忽起,婉转悠扬,渐行渐远。

桑迪怔怔呆立了一会,忽得大喝一声,应和着远方的箫声,扬剑疾舞。

不知再会时何时,是何地,但他知道,再会之时,东方绝不会后悔,承认他是弟子。

怔怔发呆的玛汀,自此才恢复意识,只觉得香气环绕,芬芳扑鼻。

低头打量,却是满身落英,飞花纷纷。

不经意的一低头,一抬手,就有那美丽的花朵飘飘而落。

原来是刚才东方在花下剑舞,飘飘然带了一身落花,却又在刚才的一个拥抱中,把那芳香和花朵,沾惹了她一身。

此刻香气满怀,眼前,剑影飞舞。

玛汀微微含笑。

这一生一世,她都不会忘记,曾有人在灿烂的阳光下,为她戴上一朵美丽的花。

他是传奇,他是神话,他是天下最了不起的英雄。

但是,在她的心中,他只是朋友,只是伙伴,只是亲人,只是许多许多年后,她依然怀念思慕的人。

终是要去了,无论这维斯王都,有多少繁华,多少故事,他们都要离开,都要散去了。

未来的路,那样漫长。

她会遇上心爱的男人,她会有绕膝的儿女,她会在某一个午后,坐着摇椅,给她稚龄的孙儿讲故事。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她遇上过一个人,传说中,那人冷酷无情,那人残忍狠毒,那人为一己之欲,可以让整个大陆,所有人陷入纷乱和灾难中。

但是,那人的身体使温暖的,那人的神情是温柔的。

那个人,曾经微笑着为她拭去泪水。

——————————————————————————————————————夜色渐浓。

王宫书房中,四下手中掌握着一国命脉之人,彼此之间,不见一语交谈,已经很久很久了。

莹亮的魔晶光芒下,国王陛下那日渐稀疏的白发和皱纹渐生的面目,惨淡而憔悴。

证据。

一向阴沉内敛的国王,此时声音沙哑,放在膝上的双手,也止不住颤抖。

安东尼低下头,冷静的在国王耳边,慢慢的说出若干情报。

当年先王传位于理查的父亲之时,不过是别有用心。

所以有一些暗中的力量,他并没有交给他,反而交托给了安东尼。

而安东尼,当然之时一个保管人,以便将来能转赠维克多。

国王只当先王当时病重,许多东西来不及交待,登基后,也曾在这方面调查过,想要重新掌握一些似乎应该存在,但又没有留到他手上的东西,却并没有什么结果。

如今,安东尼一条条,一件件的在他耳边说起来,那些接头的暗语,那些暗藏的宝藏,许许多多,他一直期望却从未曾拥有的东西,似乎已在眼前。

可是,他却连一声也笑不出来。

他只是示意理查,去打开书房门,将那些早被远远赶开的侍从们叫过来。

再让他们紧急征调几个自己的亲信,把安东尼所说的几件要事,分开来,让他们各自去确认。

当一条又一条,暗中的力量被重新掌握的好消息传回王宫时,国王陛下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惨然。

他还是镇静的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再进入书房,任何消息,不得再传递进来,然后,疯狂的推翻了沉重的书桌!桌子上的文件,茶杯,水晶雕塑,散了一地,碎了一地。

借着便是书面书架,轰然倒地,发出闷闷的巨响。

维克多,安东尼,理查,都后退了几步。

国王喘着粗气,扶着椅背,恶狠狠的盯着书房里的三个人。

最终,这位病弱的国王,颓然的坐倒下来,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一直以为我很成功。

在维克多光芒万丈,名扬天下时,我安安心心当一个一无是处的王子,在维克多被打压,在别人都明争暗斗,拼命扩张势力时,我只一门心思讨好父亲。

因为我越是没用,越是没本事,越是对他没威胁,他越是放心。

我一直洋洋得意,相信我是正确的,十几年了,我一直坐在王座上,嘲笑我所有兄弟太愚蠢。

国王低低笑了起来,在这幽幽沉寂的书房里,他的笑声简直如同从幽冥中传来一般,不带一丝活气。

原来,一直是我错。

原来,我才是最大的笑柄。

我辛苦隐忍,只是让父亲确定了我是一件毫无威胁,可以用过就丢的工具。

哈哈,哈哈哈哈!维克多,你知道几十年如一日,压抑自己的本性是什么滋味?你知道日日月月年年,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要无能,要平庸,是什么感觉?你觉得你呗压制的惨,你觉得,你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可是,我告诉你,我这几十年的苦,绝对比你更难熬!国王死死盯着维克多,眼中也不知是愤怒,是仇恨,还是妒忌,可是,我这样得到了什么?我只是成为了一个对父亲来说,哪怕死去多年,也打算随时抛弃的工具!维克多深深一叹,忽然间对这个有些疯狂的兄长怜悯起来。

是的,维克多是记得的。

今天这位平庸的国王,是长子。

少年时,他也曾教导诸弟,帮助父亲处理国政,各方面表现出来的学识本领,都是不差的,也曾被包括维克多在内的一众幼弟当做学习的楷模。

而后来,他却慢慢默默无闻,慢慢黯无光彩,不再为人重视,只不过是为了在国王面前韬光养晦。

拼命的压抑自己的本性,来取得国王的认可。

结果,国王终于认可,他作为一个工具,有用完就扔的价值。

后半辈子,他的兄长,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本性,已经习惯把所有假象当成真的,只为了对付自己这个眼中钉。

可是现在,才忽然间发现,原来,一切的心机谋划全是笑话,先王早就铺排好了一切,只要维克多有足够的狠心,甚至不用费力,王座就会自然的奉献到他面前。

整整一生的追求,一生的辛苦,整整一生,戴着面具,永不以真面目示人,无时无刻的算计,无时无刻的小心,全成了泡影虚幻。

他没有受刺激过度,直接疯掉,已经是很坚强了。

身为王子,想争夺王位,算得了错吗?而对着那位摆明了忌贤妒才,整天把儿子当成对头的父亲,足够聪明的王子,都会去隐忍,都会韬光养晦。

坐在王位上,身边有一个本事,声望,在军队的影响力,都高的离谱,外加从来对自己没有敬畏之心,继位呼声曾经很高的弟弟,谁又能放心?这个兄弟为人师很好,看起来是没有什么野心,可又有哪一位君王,敢把自己的安全和权力都系在别人的兄弟之情,和没有野心上?维克多当年也有过怨,也有过恨,此时,却几乎有些庆幸了,幸好,坐在玉座的人不是自己。

不是人心太狠,而是这王座,这权位,总能轻易把人变成鬼。

(2010.8.1 15:54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四章 逍遥诸国看着老态毕露,状似疯狂的国王,维克多心中恻然。

哥哥!原本有些疯狂,不断呓语的国王,忽的全身剧震,瞪大了眼,望着维克多。

那神情,明明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维克多苦笑了一声。

对于普通人来说,最简单的称呼,对于他们彼此,却本来应该是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宣之于口的两个字。

对我来说,先王只是先王。

他的意志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你还想不开,那是你的事,反正,我要走了。

孔拉德他们可能会有一大半跟我一起走,以后,我的封地,产业,可就要拜托你多替我看顾些了。

国王怔怔看着维克多,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问:你……你说……什么……这段日子,各国使团都在和孔拉德接触,都是说欢迎商会把生意做到各国去。

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我也就跟着过去看看玩玩好了。

维克多说得极是轻松,国王却怔忡出神。

维克多一笑:你要是不愿操这个心,那我会拜托给理查……不不不,我来好了,我来好了。

我是国王,什么事我来处理都方便。

国王一迭声的说,忽然看到维克多宁和的眼神,话头却是一滞,愣了一会,才喃喃说,其实,其实……也不一定要如此。

我们都把事情说开了,将来可以齐心合力。

现在你是剑身,如果你倾力支持的话,也许,也许……维克多有些好笑。

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他还能记着在大路上称王称霸,一统诸国这一类的雄心,还是不错的。

无论如何,他至少还有个过往的样。

全说开了,我们真的就可以齐心合力了?他看着国王,并无讪笑之意,神情极是平和。

国王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再说一个字。

就这么安安生生分手,以前的芥蒂虽在,多少也有点情分。

可真要留下来,搞什么齐心合力,一统天下的事,两个人,谁又能完全放心另一个?维克多现在说走,并肯把自己的产业封地相托,本来就不是相信自己这位大哥天良蒙发,感念手足之情,而只不过是因为他足够强。

当年他是九级骑士,孔拉德才能在他的庇护下发展产业,因为没有人会来招惹一个决斗王。

等他成了剑圣之后,才敢周游数国,到处相亲,因为哪怕是他不在,就算是国王也不敢随便对一个剑圣的财产下手。

而现在,他是剑神,他越强,国王就越是坐立不安。

索性自家潇潇洒洒周游列国,凭他剑神的身份,不管走到哪里,人家举国上下,都会竭诚欢迎,就算不能收他为已用,混个脸熟,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他离着维斯十万八千里,维斯的国王,也就能省心了。

把国内的一切托给国王,国王才不怕他为别国所用,而且还一定会全心全意,好好经营他的产业。

他在维斯的封地越兴旺,财富越多,他和维斯的牵绊,才越是无可斩断。

轻轻松松,把自己的财富,势力影响推广到全大陆,又超然的不受各国羁绊,这种好日子,神仙也不换,何苦还留在维斯,整天跟自己的亲哥哥斗心眼?这里头的奥妙,国王自然是一点就明。

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和维克多不可能前嫌尽释,再做好兄弟。

维克多叫他一声哥哥,不过是一时恻隐,外加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从疯狂中清醒过来罢了。

就算是他自己,最初听这一声唤,确实心中震动,可是要天长日久,跟维克多重做兄弟,怕他自己也是不自在的。

哪怕明知道在一个剑神的眼中,王位也许不值一提,但数十年的执念压下来,在他心中,只有死人才是安全的,没有威胁的。

维克多远走异国,他多少能放心一点。

更何况,维克多出身维斯,这个事实,无法抹煞,就凭这一点,各国都会对维斯客客气气,不敢有什么觊觎之心。

如果巧妙操作的话,维克多在哪个国家晃得越久,经营越多之类的,维斯还能从中捞到若干外交上的好处。

国王终于叹息了一声。

他还是那样坐在那里,但是维克多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舒展放松开来。

这个世上,王权从来不是最高的,教廷的光辉,遍及天下,魔法工会看似平和,从不冒头,却是任何一个君王,都必须尊重的势力。

兰蒂丝大魔导士只有一人,可她的影响,却波及整个大陆。

维克多,上天安排我成为国王,也许只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成就更大的辉煌。

孔拉德的力量我很清楚,我领教过商会示威时的力量。

你的实力配上他的经营,也许很快,你们就能像当年魔法工会的老头一样,建立一个遍及整个大陆的伟业。

他微微叹息,似羡似叹,相比之下,区区的一国王座,又算得了什么。

维克多一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他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和期盼,不过是自己四下转转看看玩玩,游历天下,自得其乐,顺便让孔拉德跟着过过赚钱的瘾而已。

但国王有这种期待,自然是好事。

相信他有一个远胜于王座的伟大追求,国王便可以加倍的放心。

这个僵局终于解开,彼此都可以放下多年的重负心结,尽管原因并非兄弟情深,书房里的气氛,到底还是从死寂僵硬,渐渐转为轻松温和了。

一直在一边静静旁观的理查,忽的开口了:东方是肯定要去萨尔瓦的,维克多你一定是要和他同行的吧。

兰蒂丝大师对现在的你来说,也是一个十分期待的对手,不过……他看着维克多,神情有些古怪:不过,你能有这么容易,轻轻松松离开维斯吗?东方要的影像我们是交不出来。

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他也未必会相信,父王手里真没有。

其实,严格来说,就算是他自己,也还不是完全相信国王手里真没有的。

再想想东方的性情,理查就只剩下觉得头皮发麻了。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没有就是没有!国王愤怒的说,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凭什么,他要看就得给他,交不出来我们就活该倒霉?是不是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他看上了,说一声,我们就该诚惶诚恐的捧给他。

这简直就是强盗!他也是无可奈何了。

对东方,他不是不想讨好,不想拉拢,可是一而再,再而三,所有的善意示好都只能换来冷遇,这回又确实拿不出可以让东方满意的东西,而那东西没准又是当年先王私留下来应给而没给的。

这个时候,再让他软绵绵想法子去消东方的气,讨好东方,他也实在没法做到。

毕竟当了十几年国王了,这点尊严还是有的。

索性一拍两散,要翻脸就翻脸吧。

天底下的超强者也不只东方一个,当年的兰蒂丝大师也没干过这么蛮横的事呢?再说,维克多和理查还在呢,难道东方真要大闹维斯,这二位能一直袖手不管。

看着堂堂国王一副要东西没有,要命就一条的光棍样子,理查和安东尼都只觉好笑。

维克多神情却十分平静,淡淡答:不错,东方确实不讲理,确实很强横,可这种强横,不也是你们的习惯吗?你……国王气急败坏我们何时会像东方那样……是,你们不像东方,你们在一切的以强凌弱,盘剥索取之外,加了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陛下……王族对于贵族产业的染指觊觎从来不曾停止过吧?贵族对于领民财富的侵占事件,数也数不清吧?神殿对财富土地的盘剥,更是变本加厉。

国家与国家,王权与神权,王族与贵族,彼此之间,强取豪夺的事还少吗?维克多语声冷冷。

你们憎恨东方,不是因为他强横,而是因为,他不遵守你们默认的强盗规则。

他要抢要夺,从来直截了当,懒得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或弯弯绕绕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他把你们脸上那一层遮羞布彻彻底底的撕下来。

你们默认的种种游戏规则,对他完全无效。

你们习惯用来应付更强力量的手段,在他面前如同虚设,所以,他才让你们惊慌,让你们害怕,让你们觉得不能忍受。

维克多这一番话,毫不客气,不给国王,甚至不给千百年来,所有固有的权势,留半点颜面,真个狂风暴雨一般,震得人目瞪口呆。

国王真个人都有些傻了,当年维克多被那样挤兑欺负,当着面,还是客客气气,守着君王规矩的,何曾见他这样毫不留余地的大发作,这哪里是争辩,简直就是指着国王的鼻子骂人啊。

如此大违常理的做法,到底是因为他晋为剑神之后,再无需有任何顾忌,还是因为……还是因为,他仅仅只是被自己指责东方的那番话给激怒了?维克多一番话说完,看着有点呆愣的国王,忽的有些烦躁。

这般同他争论东方,实在是毫无意义之事,如果是东方本人在这里,怕是要讪笑自己的无聊吧。

明明已晋入剑神之境,难道心境还不如以前的从容无碍。

他皱了皱眉,却又自失的一笑:算了,这件事我想办法处理,你不用太担心。

我这几天就会离开维斯了,就不来向你道别了,孔拉德会抽时间来,跟陛下交代一些产业事项。

他只略略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安东尼跟着他一起出去,回头看了看,见理查没有跟出来,不觉微微一笑。

维克多信步闲走,淡淡问:你手里,还有几条线,没交出来吧?是留了几条,外人甚至不知道其存在,只有君王交接密传的暗线。

不过,我可是奉命而为啊。

安东尼轻笑着说,先王对这位不放心。

我若是把一切都交出来,也对不起先王,不如留着给新王吧。

再说,这也是新王的意思。

维克多点了点头,来王宫之前,理查就已经对安东尼有暗示了。

本来,维克多和安东尼,都并未打算将这件事捅出来。

然而,理查却坚持要把整件事掀开。

只有狠狠打击国王一次,让他那死抓着权位,处处防范别人的老毛病收敛一下,以后理查德日子才能好过点。

否则,等维克多和东方都走了,神殿又元气大伤了,国王陛下怕是又要觉得眼前这个越来越能干,越来越有威望的储君威胁太大了。

与其到时候去歌老父暗斗,还不如现在一鼓作气,打垮他的斗志。

从此以后,理查掌握着国王根本不是先王认定的下任国君这一弱点,暗中从安东尼手里接过最后几条暗线后,他对王宫的监控能力又上升了许多。

毕竟是父子,能不相煎的话,又何必要相煎。

但一定首先要保证自己,有不怕任何冲突的实力。

维克多不觉低笑:这小子,心思越来越周密深沉了,手段也越发厉害。

就算是先王再世,我想,他也会相信,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的,安东尼,从这一方面来说,你其实完成了先王的嘱托。

安东尼微微笑笑,并不接口。

二人走的飞快,转眼就出了王宫。

(2010.8.2 11:02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五章 愿者上钩王宫内外,都是极空旷的走道。

虽然只隔着一道宫门,但走出大门,维克多和安东尼两人都觉得身上一松,仿佛只是向外踏出一步,连空气都清新舒畅了许多。

这么多年,总算跟他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都给闹清楚了。

原来一切其实这么简单,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闷着愁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维克多笑着说。

安东尼白了他一眼。

你要不是当了剑神,根本不需要太在意国王的态度,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你的事就算是解决了吧。

你有足够的实力,也表示了足够的诚意。

他除非是疯了,否则应该不会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但是东方……安东尼轻轻一叹,其实国王说的,也不完全是错。

东方行事,实在太过我行我素了。

哪怕兰蒂丝大师,对世俗的权力也还是会表示尊重的,哪怕是表面上的尊重也行。

像东方这样,将来……他苦笑着摇摇头。

强者能受到尊重,得到种种特权,哪怕国君,也会尽量退让,胆什么事都有一个限度在。

再强的人,也只是一个人。

没有人,能以一人之力来对抗整个大陆。

谁能不做妥协呢?兰蒂丝大师答应在列国轮流居住,维克多要离开故国,周游天下,都是对天下各大势力作出妥协。

不过,因为他们的力量足够,所以他们可以选择,对自己来说最舒服的方式来妥协而已。

而东方……东方如果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引发众怒,变成公敌。

他会和历史上许多所谓的邪恶魔王一样,只是因为太强大,太随心所欲,所以被冠上邪恶之名,最终被正义的人类,联手除掉。

与他相关的战役,会记入史诗,永远传唱着邪不胜正的真理。

维克多淡淡的说出安东尼没讲完的话,我知道他确实有些强横,他的很多行为确实不对,胆我不想劝说他,因为那没有用,我也不愿意。

维克多微微一笑,神情有些悠远我永远不是他,但是,我着呢的羡慕他的随心适性。

其实大多数人,都会期盼自己能有这样肆无忌惮的时候,只是真正敢于这样做的,却只有他。

我喜欢看他的骄傲,甚至是他的蛮不讲理。

所欲所求,直指本心,这才是他。

可是将来……将来如何?维克多朗声一笑,就算他哪一天,真的成了什么所谓的大魔王,至少……维克多随意一拍腰间长剑,至少,他不是独自一人。

安东尼怔了怔,然后也笑了起来:这么说,我都要期待他早一点成为天下工地了。

毕竟,能成为邪恶阵营的中坚人物,永留史诗,可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好运气。

老人微笑着,带着数十载沧桑看破的睿智,却还有些微少年人的热血:这样的好事,我们哪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维克多淡淡看他一眼,很随意,很自然,很理所当然的态度:自然,你们谁也跑不了。

他大笑出声,大步向前。

年迈的安东尼轻飘飘跟在他身边,看似在走,其实人已经悄悄飞了起来,只是离地不过两三寸,有长袍遮掩着,旁人看不太出来罢了。

阳光明亮,长街宽阔,他们轻松前行,低声言笑。

谈几句,笑两声,哪怕说的也许是极危险,极沉重的事,阿门的声音也始终是轻松的。

你和东方一起去萨尔瓦,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别的国家真会眼睁睁看着萨尔瓦把你们全拉走?那几个使团可都没走呢,你说他们会使出什么手段来?而且,关于影像的事,你想怎么安抚东方?其实,我没打算跟东方一路走。

别的国家当然也会出手,不过,我正等着他们出手,顺便看看他们暗中,到底还有什么筹码。

至于影像嘛……其实根本不需要担心东方会干什么过激的事。

什么?——————————————————————————————————————————当维克多和安东尼低声谈论着东方时,隔着数条大街,东方被人拦住了前行的道路。

东方挑挑眉,看着对面的老人,似笑非笑。

果然,萨尔瓦的剑圣行事虽小心,也一样是瞒不过有心人。

现在,有人终是坐不住了。

东方有些期待的看了看面前这位天下第一强国的大魔导士,奥萨兰德使团最年长的重要人物,康德林。

这年头,有胆子拦他的人,还真不多。

这老头能拿出什么筹码来呢?相比兰蒂丝的吸引力,恐怕只有魔法工会那个可能活了八百年的老家伙,才更有分量一些吧。

他扫了一眼康德林,连脚步也没顿一下,就继续向前走。

这无疑是极不尊重切极为傲慢的行为,但是康德林只是微微一笑,略一侧身,在东方从他身边行过的那一刻,转过身子,就站到东方身旁,跟着他一起,徐步前进。

一转一折间,这个老人的动作,轻快流畅,如行云流水,仿佛他本来就是要和东方并肩而行一般。

我来,首先是想道歉。

康德林的语声极温和,丝毫不受东方的无礼态度所影响。

他是一个阅尽沧桑的老人,血气方刚,争强斗狠,愤怒,不服,等等情绪,都离得他太远了。

哪怕是东方对他视若无睹,听若未闻,自顾自行走,他也只是微笑着同行,微笑着自顾自说话。

他是强者,他尊重实力,而东方有足够的资格,对天下第一强国的大魔导士,表现出这样的傲慢无礼。

我为我的同伴,对你和你的朋友的数次无礼,而道歉。

东方连眼角都没瞄他一下。

两张嘴皮一碰,轻飘飘的歉意毫无分量。

他不打算为这种可笑的虚套浪费自己半点时间。

对他这样的强者,这种口头的道歉毫无意义。

受到冒犯之后,他更习惯用力量来表达他的不快与不满。

奥撒兰的那位倒霉剑士,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并非他宽宏大量,只是他懒得花时间去向那个连续两回吃大亏的家伙,继续报复而已。

胆如果奥撒兰还要跑来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纠缠,他绝不介意在离开维斯之前,好好活动一下手脚。

我来道歉,并非担心你后续的报复,也并无借此示好之意。

只是我们派人去东方居捣乱,在圣音河上,也十分骄横无礼,这种行为,确实是不对的。

承认错误,表达歉意,也许并没有什么帮助,但至少比不说要好。

东方听而不闻,连冷笑都省了。

奥撒兰德行事方针,在外人看来,一向是蛮横无礼,仗势凌人的。

可我们也有自己的无奈。

奥撒兰是天下第一强国,看起来高高在上,实际上,大陆诸国,无不在觊觎着奥撒兰德霸权。

数百年来,暗中针对奥撒兰德谋划,勾联,从来就没有少过。

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刻意处处表现出我们的强悍,我们的自信,我们的无所畏惧。

遇上难关,碰上强敌,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别的国家可以退宿,可以坐视,我们却必须要出头,必须有所行动,这也是身为霸主的责任。

数百年来,向来如此,这一回,也是一样。

所有人都渴望找到你,所有人都在等着奥撒兰德作为。

作为最强的国家,我们不得不有所行动……魔法工会的老头在奥撒兰吗?东方直接打断他的话。

康德林一怔:不……你们还有比兰蒂丝更有分量吸引我的人吗?没……那你可以走了。

东方的步伐似乎并没有明显加快,胆双方的距离却忽然间拉开了。

康德林怔怔看着那人闲庭信步一般在拥挤的人流中行走,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沾到他半片衣角。

明明是步步闲逸悠然,却是很快到了一个极远的位置。

康德林呆呆站了一会儿,竟是摇摇头,哑然失笑。

是啊,直截了当,这才应该是他们这种强者直指真心的交谈方式。

他真是被帝国供的太高太久了,身为大魔导士,竟渐渐习惯了贵族们那种弯弯绕绕的废话方式了。

他飘然向前追去,神奇的魔力,温和轻柔不着痕迹的再人流中为他分开道路。

他竟是极快的追到东方的身旁,包裹着他,助他快速前行的轻柔魔法屏障,慢慢展开,把东方也容纳进去。

四周的人们,只能看得到,二人并肩前进。

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们看似与他们擦肩而过,事实上,却已被无形的屏障隔为两个空间。

大家可以看到他们在交谈,胆哪怕离得他们最近,也并不到一丝语声,因为声音都已经被魔障隔绝开来了。

东方倒是生出了些兴致。

对内力气劲的掌握运用,达到化境之后,以气劲隔绝四周,这在武林中,哪怕是顶尖高手,也只有寥寥数人才能做到。

二魔法师们,虽然擅长运用结界,但能把结界之术,在人群中如此施展,哪怕是咫尺之遥的人,也无法察觉出来,期间微妙之处的掌控,也应该是十分了不起的。

他既然对着轻柔的魔法屏障生出了点兴趣,也就不在拒人于千里。

康德林看他神情,心中微定,微笑着说:我国并没有更吸引你的人,但是,或许,有一个更吸引你的魔兽的故事。

东方微微一扬眉。

魔兽?(2010.8.2 13:56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箭双雕我们当初之所以急着想找到你,也是因为这个秘密,应该与你有关。

我们非常希望能见到你,亲口印证一些传奇往事,过于急切之下,才有了一些莽撞的举动……康德林微叹一声,当年你曾在万兽簇拥中,进入遗迹森林,二所有魔兽的首领是一头人首蛇身的巨大魔兽,对吗?当年有上万人看到过了吧?东方淡淡答,你还需要我亲口承认吗?我们想知道的,是你和着魔兽是不是关系十分亲密?与你们何干?东方发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有趣了。

康德林叹道:此事关系我们奥撒兰德一件极大隐密,我也是出使维斯之前,由陛下亲自召见才知道的。

陛下曾一再叮咛,要我们确认你与那魔兽的关系,如若属实,就一定要把你请到奥撒兰皇宫做客,可现在……他苦笑了一声:奥撒兰德颜面和实力,只怕已经请不动你了。

这几天我们都在和陛下商议,几乎把仅余的传讯石都用光了,最后陛下才同意我向你说明这件机密。

东方边行边听,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四周那些对他们的谈话全无所觉的行人们。

魔法倒确实挺有意思的,能让人这样大大方方在最热闹的大街上,大声说最机密的事。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各国当年建国都曾得到过强大魔兽的相助,比如维斯的开国魔兽就是一头拥有大地系法术的魔狼。

而奥撒兰德魔兽是什么,却一直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奥撒兰德开国魔兽,是一头巨大的半人蛇。

而且,它拥有能自由变换大小的能力。

还能以人类的语言,直接与人交谈。

这都是其他的魔兽没有的力量。

康德林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东方。

东方连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

只是暗中已分出一缕心神,去注意怀里的蛇女。

那小家伙倒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趴在他衣服里头,睡得无比香甜。

东方暗自一笑,这糊涂的小家伙,就是醒着,对这样的对话,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位魔兽并不愿意外人知道它的存在。

她一直变小藏在开国大帝的身边,只有当需要它战斗的时候,才会出面。

而且通常有它出现的战斗,所有的敌人都会被杀光,所以外人一直不知道奥撒兰开国魔兽的真相。

东方冷冷微笑。

要开创一个帝国怕必须要千百次的大小战斗。

而真相却从未外传过。

那么,被杀光了的,恐怕绝不仅仅只是敌人吧。

可是,蛇女作为一个魔兽,把人类当食物时,杀人万千不算什么稀奇。

可如果在与人类合作时,把同伴也杀掉,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同伴,也不像是这条小笨蛇会干的事?而且,蛇女是遇上他才开始学说话的,学会变小,却没法变大,倒又跟那所谓伟大的开国魔兽并不相同。

不过,他在遗迹森林这几年,又能驱使那么多魔兽,遗迹森林凡强大一些的魔兽他几乎都见过了,确实没听说过,还有第二条半人蛇的存在,就连第二头强大的地狼都没见着过。

陛下相信,如果你和那魔兽关系匪浅,那么,你与奥撒兰皇族一系,也绝对是友非敌,应该有极亲密的关系。

陛下盼望与你相见,整个奥撒兰都会以最大的诚意来欢迎你。

而且,关于那个魔兽的事,一直是皇族的最高机密,连这次带领使团的亲王殿下,所知也不多。

只有皇帝陛下,历代一人相传,掌握着许多关于那半人蛇的密事。

如果你能来奥撒兰做客,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愿意与你分享。

东方漫不经心的拂了一下胸前的灰尘,指尖隔着胸襟,轻轻自蛇女身上滑过。

这倒真是一个诱惑力十足的建议啊。

不管奥撒兰传说中的开国魔兽是不是怀中这头小笨蛇,能见一见奥撒兰德皇帝,说不定就能弄清这小蛇身上成堆的谜,没准,就能找到把这小家伙变大的法子。

真是想不心动,都不行啊!康德林见东方脸上不见喜怒,神情始终是淡淡的,迟疑了一下方道:我们非常期盼你成为奥撒兰最尊贵的客人,胆如果你决定先往萨尔瓦一行,我们也绝对能够理解。

毕竟兰蒂丝大师,是所有强者向往的目标。

只是……只是,你既然能在遗迹森林一住数年,想必和强大的魔兽关系甚好。

那么,有一个消息,我必须告诉你。

康德林神情郑重,沉声说:萨尔瓦前不久抓住了一只十分强大的魔兽。

东方终于动容:不是说,这片大陆上,真正强大的魔兽都藏在遗迹森林,一般不会出来吗?确实是这样。

但萨尔瓦也确实抓到了一只哪怕在遗迹森林里,也很少见的,极强大的魔兽。

因为,萨尔瓦唯一的大魔导士在抓捕这只魔兽时,战死了。

另外,还有许多高级的强者,死伤无数。

最后是兰蒂丝大师亲自出手,才成功捕获了这只魔兽。

东方倏的止步:那时什么魔兽?不知道。

不知道?东方终于转脸望向他,目光若寒剑出鞘,肃杀之气,席卷而来。

真的是不知道。

这件事萨尔瓦瞒得非常严密,我们能发现也是凑巧。

我们的暗线注意到萨尔瓦尊贵的大魔导士忽然间闭门不出,没了踪影,他专属法师塔里的成员,也很少出现,偶尔出来,言行举止都很不对,所以才尽力打探,最后只是根据蛛丝马迹确定,他在围捕一只魔兽时战死。

参与围捕的人,幸存下来的,全被官方隔绝,外人根本没法接触到。

所以详细情况,实在是探不出来。

我们的暗线用尽办法,也只是从若干高管,和参展者的亲友弟子们的一些言行里,得出隐约的线索,分析出这个结论的。

虽说不敢担保绝无错漏,七八分的把握还是有的。

康德林徐徐解说,心中暗暗欣喜。

看起来,东方真的非常关系高级的魔兽啊。

这么强大的魔兽,肯定是从遗迹森林里出来的,肯定跟东方会有交情。

那魔兽让萨尔瓦受了几乎不可承受的巨大损失,萨尔瓦绝对不会放过它。

萨尔瓦自以为把事情瞒得天衣无缝,可现在既然东方知道了,那么,把这么个人请到萨尔瓦,那就不是有机会拉拢一个超级强者的好事,而是自己找死,请煞神上门的祸事了。

如果你能选择先到奥撒兰做客,我们当然十分高兴,你就是暂时不来,奥撒兰也永远等待着欢迎你这样的朋友。

胆如果你选择区萨尔瓦,请多加防备。

虽然你的强大无可质疑,但小心从来无大错。

萨尔瓦因为魔兽失去了一位大魔导士,这几乎是影响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而你又和魔兽关系向来友善,人心难测,不可不防啊……康德林语气温和,带些不失分寸的淡淡关切。

他不需要迫不及待的表现他的热情和过多的关心,他已经为奥撒兰表明过态度,留下了足够的诱饵,也在东方和萨尔瓦之间扎下了一根刺。

或迟或早,东方必然前往奥撒兰,而萨尔瓦,也注定不可能成功拉拢东方。

如果双方翻脸结仇,那自然是更好。

兰蒂丝大师既然亲自出手捉住那只魔兽,那么,这两个超级强者之间,也绝不可能成为东方和维克多那样的关系。

这种足以影响大陆平衡的超强者,就算不是水火不容,也绝不能结成联盟,再强的力量,也需要彼此制衡,这个大陆,这些国家,才能太太平平的过下去。

——————————————————————————————————————————————醒醒,小懒蛇,起床了……带点淡淡笑意的呼唤声即使是在沉睡中,也能听得清晰无比。

迷迷糊糊中,身子好像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几回。

蛇女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却见东方淡淡笑意正用手指推着她的身子在手掌心上翻来滚去。

她晃了晃头,略清醒了些,才看到,漫天夕阳如血,四周光线昏暗,已是黄昏了。

咦,这么晚了,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吗?今天有什么菜……她一边说,一边四下望着,渐渐流露失望之色,我们怎么还没回去?东方失笑。

这条小懒蛇,除了吃了睡,睡了吃,人生还有什么别的意义?这家伙要真是奥撒兰德开国神兽,奥撒兰现任的皇帝,怕不郁闷到要一头碰死。

蛇女还略有些晕乎乎的慢慢在东方掌心坐起来,这才完全看清了四下情形:你到水上干什么?这是河,圣音河,上回晚上,我就在这里跟人打过架,你忘了?东方悠然坐在一艘小船上,低头对着掌中的小小魔兽低语。

那也算是打架吗?一点也不好看,我都没多看。

蛇女答得不以为然。

当初东方在圣音河上闹出来的阵仗可是算是极惊人,极炫目的,轻轻松松折辱一个九级剑士,更是做的云淡风轻,完全是足以被人传颂的经典战役了。

奈何,在蛇女这个遗迹森林第一强大的恐怖存在看来,不打得天崩地裂,那就根本不算打架,那轰动王都的圣音河一役,顾忌还不如一块糖果,一盒点心,一壶酒,更吸引她。

该吃饭了,该吃饭了,你怎么跑这来了?刚睡醒的蛇女就摸着肚子提出抗议。

看这里清静,想在这里等人,谁知道居然一个也没等来。

东方也有些郁闷啊。

大半天的时间里,萨尔瓦和奥撒兰德人先后找上门,他估摸着别的国家,也不会干等着,应该会主动出击。

他当时正好就走到圣音河边,干脆租了条小船,泛舟河上,悠悠然,等着别人找上门。

看看除了萨尔瓦的超级强者,奥撒兰德神奇传说之外,别的国家,还有什么各自的筹码。

谁知道,他逛街闲游时,那碍事的人是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等他自己专心等人了,却是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了。

(2010.8.2 14:44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七章 蒙昧未开白天的圣音河,清清淡淡的,没有夜晚的迷离。

游河的船只都还没有出来,东方乘一叶小舟,飘在河心,两岸人声遥遥,偶尔经过一两只小船,也都离得很远,没有人会看得清他手掌心里,有一条小小的半人蛇。

我们等会儿再回去,饿不着你的。

东方淡淡发问,你仔细想想,除了我之外,你以前还和别的人想出过吗?没有啊,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

你好好回忆一下,也许是时间太久远,你不记得了?我的记性好得很。

这种事,我怎么会忘。

蛇女瞪着他,在你之前,我都不知道人是什么东西?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东方笑笑:既然你记性很好,那么,你最早的记忆是什么,你还能说得出来吗?你知道,你在遗迹森林中,一共生存了多久吗?蛇女迷惑的望着东方,想了一想,才说:最早就是在森林里啊,最初的意识就是饿,渴,然后就去喝水,捕猎啊。

应该过了很久很久了吧,森林里只记得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的不挺循环,好像从不会停止,我哪里算得清,反正是……她扳着手指,努力的算着,想着,最后还是摇头:很久很久了……你不记得,你从哪里来?你不记得,你有没有父母?你不记得,你是怎么从小长大的?反正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在那里了啊。

我是没有父母,不过,没有父母的魔兽也很多啊?而且,我一直就是那么大,好像不是从小变大的,倒是现在,从大变小了。

蛇女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望着东方。

东方默然不语。

这个小家伙,没心没肺的,没有族群,没有伙伴,没有父母,自有记忆以来,就只是孤独一个。

哪怕在遗迹森林中,也是一个异类。

只凭着生存的本能活着,因为足够强大,所有的魔兽,都只是她的猎物,在遇上他之前,她从来没有过一个朋友。

或者,这也是她的幸事吧?所有的魔兽都畏惧她,回避她,所以她也没什么机会看到别的兽类在一起的生活,也就用不着去理解,去感受,所以,不会悲伤,不会感慨,不会妒忌,不会痛苦。

可是,生命总该有传承,有来历吧?她从哪里来,她的父母又在何方?她从来没有小过,最初的记忆里,她已是小山般的人首蛇身,森林最强者。

是她一出生真的就那么大,还是,她已经遗失了,那一段成长的岁月?东方,东方,你做什么,你的眼神好奇怪?蛇女在东方的掌心跳起来冲他叫。

你觉得,这世上,除了你,还会有别的蛇女吗?或者是……蛇男?不会。

蛇女回答得极是肯定。

为什么?因为你没见过?因为我知道。

蛇女确切的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这样的。

如果有同类在,不管在哪里,不管隔得多远,我都一定可以感觉得到。

我甚至觉得……她有些迷茫的想了想,才轻声说:东方,我知道什么是父母,但是,我一直觉得,我是真的没有父母。

并不是指父母死去或失踪,而是,真的,真的没有父母。

东方,在遇上你之前,我一直是孤独的一个,这种孤独,并不是指现在整个大路上,没有一个同类,也是,也是因为,我可以隐隐的感觉得到,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都不曾有过。

东方沉吟不语。

他相信蛇女的感觉,尽管没有根据,但那属于兽类天性的感觉,往往比任何理智的分析都更准确。

更何况,蛇女可能是整个大陆最强大的魔兽,那么,她的感应力,也应当是最强大且准确的。

那样的话,当年助奥撒兰,成就天下第一强国基业的伟大魔兽,就真的是这头,迷迷糊糊,好吃贪睡的小蛇?从奥撒兰建国,直到今日,那是多么漫长的岁月。

她只有孤零零一个,前尘皆忘,茫然无知,如纯粹的兽类一样,只凭着本能生存。

一天,又一天,几乎漫无止境的时光里,她从来只孤身独行。

天地寂寂,没有亲人,没有家,没有一个伙伴,一个同类。

在遇上他之前,她一直孤独,却不知道自己是孤独的,她一直寂寞,却从不明白,什么是寂寞……他遇上了她,他把她从蒙昧里唤醒,她才知道,原来那千年流转的孤寂,已无法再多忍受一天一刻。

所以她为了找他,驱动整个遗迹森林的强大魔兽,所以,她为了不离开他,只凭着强烈的执念,找回了变小的能力。

东方静静的看着蛇女,轻轻伸手,用指尖替她整了整因为贪睡二乱七八糟的头发,摸摸她的头,点点她的眉心。

动作出奇的轻柔。

当年他心灰意懒,独自流浪的岁月里,也是如此吧。

来去天涯,看尽世态。

天下万万人,却没有一个可以醉里笑谈,醒时同路的人,那样的寂寞独行,也不过数载岁月,如今回首,却已漫长的仿若一生。

可是这个小家伙,却已在森林里,独自度过了千年的时光。

东方,东方,你怎么了?蛇女惊诧的看着东方,觉得他与平时大不相同。

小家伙,以后,你不离开我,我就永远不会扔下你。

东方的声音轻且淡。

当然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扔下我啊,这还用说吗?蛇女觉得莫名其妙。

就像是太阳会东升,月亮会西落,鲜花会开放,四季会轮转,她和他都不会分开,这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还需要去说,去保证,去重复吗?他是水,他是阳光,他是空气,根本不需去特意强调,胆绝对绝对,无时无刻,不充溢在生命中。

你想不想弄明白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但又控制不太好的能力,你想不想找回自由变大的方式,你想不想,弄明白,你是什么,你从哪来?我就是我啊,我从遗迹森林来啊?直心眼的小蛇,没有人类的那么多哲学的思考,来自何处,去往何方,这种事,对她从来不是问题。

不过,还有一些事,她是十分在乎的:不过,能变大,变得厉害,变得有本事当然好,我可以帮你打架啊。

她兴奋期待的两眼亮晶晶。

东方平静的点点头。

看起来,是先去奥撒兰,还是先往萨尔瓦,还真是一个问题。

唔,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把别人的期待,跟自己的期待放在同样的位置来思考如何选择?这可真不像是魔头会干的事啊。

如果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才能得回你失去的一切,你也愿意吗?除了不能变大,我没失去什么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有什么难过啊。

蛇女歪头想了一想,要什么代价?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世上没有一边倒的好事,要得到一些,就必然会付出一些。

所谓的上天,所谓的神明,一向喜欢拿两难的局面来考验人。

付出啊?蛇女不解的抓着头,舍得就付出,舍不得就算了啊。

这又有什么两难的。

我也不想变小,但是能跟你在一起,小就小吧。

你说的代价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要是太严重,那就别理啊,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你倒是比我还洒脱。

东方一笑点头,好,我带你去找寻那些秘密,那些东西找得回来便罢找不回来,也由他。

蛇女点点头,用力摸肚子,期待的看着东方。

其实对于那什么什么秘密,他的兴趣,还不如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嘴的晚餐有吸引力。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吃饭。

东方无奈摇头,再次为越来越好说话的自己叹了口气,以内力驭动船只,平平靠岸。

这次他一路回东方居,再也没有人半路冒出来拦他了。

回到东方居时,正是夕阳西下,炊烟四起时分。

白天四散出去的人,这时候都聚在一块了。

维克多和安东尼,甚至理查都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东方。

见他出现,旁人还在想着怎么劝说,怎么缓和,怎么把维斯可能的危机尽力化解,维克多却是眼也没眨一下,直接了当开口就说:国王说了,那段影像被兰蒂丝大师要走了,现在维斯拿不出来。

东方点点头,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拿起筷子,看看桌上。

很好,几道菜都是他最爱吃的,还有好几种希雅最拿手的酒。

他夹一筷子菜,尝一口,不错不错,东方居那个胖厨师的手艺基本上已经不比他差多少了。

自己这回来的时间,算的也够准的,菜都不冷不热,刚刚好。

他欣欣然的点点头,自己为自己倒满了酒,这才一扫望着他发呆的众人:你们都不吃饭吗?大家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就这样没事了?他不恼怒,不生气,不发作,不给维斯找麻烦?还是,他打算悠悠然吃完这顿饭,再去把国王打成小饼饼。

(2010.8.2 17:56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诉离殇众人还在发呆,维克多已经微笑着坐下来,大大方方的喝酒吃菜:东方对那东西有点兴趣,也只是有点罢了。

能看自然好,看不着,也不会值得为这事生气。

看东方确实没有什么要发作的意思,屋里众人一起回头怒瞪维克多:你早知道东方不介意,你还装得那么紧张?明知道没事,你还吓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我……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维克多说话十分没有底气。

大家感到紧张,感到忧虑,不过是因为在他们看来,兰蒂丝大师的作战影像是连巅峰强者,都能从中受益匪浅的无价之宝,任何人都能为这东西去拼命。

但东方不是任何人,现在的维克多也不是。

维克多已经晋入剑神的境界,对这件宝物,也就没有什么迫切需要的感觉了。

虽然也想看,胆绝不至于为此执着。

二东方的境界和骄傲,当然更在他之上。

所以东方对兰蒂丝或许十分感兴趣,但对于所谓的影像记录,绝不可能太在意。

事实上,影像魔晶,不管记录的多好,也绝对比不上身临其境给人的感受更真切。

对东方来说,与其先看影像,留下未必完全正确的印象,还真不如直接面对真人更好。

这种事,以己度人,维克多本来是不应该判断失误的。

可是他自己的晋级时间太短,心态并未完全转过来,当时东方提起这事的时候,又故意让杀气外溢,给他造成了错觉。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为了把他从当时的消沉混乱状态中唤醒,估计东方根本懒得对那影像记录表示出兴趣来。

在王宫里就想通了,回来后,他就劝过大家别担心,可是就没有人信他啊。

谁叫东方在这么短时间内,在大家心目中树立的狠毒任性形象,就如此坚不可摧呢?明明是大家对他的判断,一丝信心也无,现在倒是来怪他了。

而且最让人郁闷的是,东方只淡淡抬抬眼,淡淡重复了一句:你们都不吃饭吗?一堆人立时把各种不满态度全部收起,规规矩矩坐下,有模有样的抓起筷子夹菜。

唉,同样是超级强者,他自问以前也是蛮有威信的,怎么被东方一比,就……他叹口气,拎起筷子,冲着东方夹菜的方向,又准又狠的下手去了。

一直压抑紧张的心境放松下来,此刻屋内是人人带笑,喝着酒,吃着菜,如释重负。

东方,你就是平时装凶装很装得太过了,连我们都受骗上当了。

希雅笑道。

是啊,当时,我可是真以为,你要拿不到东西,就要铲平王宫,吓得我简直是连滚带爬赶去的。

理查一边说,还一边做擦冷汗妆。

东方本来就不是那种完全不讲理的强盗,是你们想太多了。

伊芙很坚定的说。

真的不是吗?大家呵呵笑两声,谁也没接嘴。

虽然东方是没把那东西太放在眼里,但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别的国家,只怕是没这么容易善了的。

维克多和理查的面子不算太大,抵一件东方不太在意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不过,谁会介意呢。

只要不在维斯闹起来,大家其实是很欢迎东方去别的国家当强盗,不讲理几回的。

他们笑语闲谈,东方和维克多却专心吃菜。

维克多初时不过好玩般抢了东方两回菜,然后一不小心,就变成比试了。

有点像斗气,又更似是游戏,谁也没全力施为,只是随行而已。

但筷起筷落,起程转折之间,意是无以伦比的精微玄妙,明明只是有点孩子气的抢菜行为,却自有一种极优美玄奥的感觉。

初时二人的动作还是舒缓从容,但渐渐快捷迅畅,又灵敏百变,最简单的动作里,带入了最微妙的变化。

偏偏还不显急促,连抢菜都能抢得挥洒自如,潇洒漂亮。

开始大家在说笑,二人的动作又舒缓,自是还没看出来。

等发觉不对时,桌上已被清扫掉了两大盘菜,眼看着二人正冲第三盘努力,伊芙大叫一声:你还让不让我们吃了!伸出筷子就力争起来。

她一向没有多少战斗意识,强者本能,别人还在为东方和维克多那秒到毫颠的筷战而震撼时,她关心的只是桌上的菜。

但这一声叫,倒是把旁人都给震醒了。

高人惯见也平常,这个时候,与其费心为这二位随手挥洒的筷子功赞叹,不如多抢两口菜实惠。

一下子,若干双筷子齐伸,呼号喝抢声不断,面对两个超级强者,谁也没有一丝怯意。

大家且呼且叫,呼喝笑骂,竟是闹做一团了。

一片喧闹中,因为眼疾手快,所以一早吃饱的维克多宣布了他的决定。

东方,我也要离开维斯去别的国家走走瞧瞧,不过,应该不会和你同去萨尔瓦,我打算先去奥撒兰。

原本的热闹为之一寂,然后泉音才诧异的问:为什么,既然要走,怎么不跟东方同路?东方却有些好笑的看着维克多:其实,我正好在考虑,是不是要先去奥撒兰。

为什么,你不去见兰蒂丝大师?理查愕然问。

维克多也愣了一下,然后一笑: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去萨尔瓦拜见兰蒂丝大师,对于这位人间神话,我也向往已久了。

这时,他要与东方分离的意思,已是表露无疑了。

众人相互望望,不少人皱起眉头,好几个人同时问出了泉音的问题:为什么?我是因为我才领悟到健身之路,因为我才能成功晋级,但他不能总处于我的影响之下。

否则,他将永远不会有战胜我的机会。

维克多的决定,让一桌子的人诧异莫名,只有东方,却觉理所当然。

希雅略有迟疑的问:难道,现在,维克多当了剑神,其实还是打不过你?他有了让我全力作战的实力,但真打到最后,十次最少要输九次,唯一赢的那次,估计也是因为我心软,所以手下留情。

东方半是玩笑半认真的回答。

这样完全不给人面子的回答,满桌子居然也没有一个人生出不满,也只有自己人,才可以完全不在意这种颜面问题了。

希雅定定看了他一会,方才轻轻一笑。

这样骄傲而自信的东方,这个甚至有些狂妄的东方,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任何人跟他在一起,都不可能不受他的影响,哪怕强悍如剑神,也是一样。

维克多选择适当的分离,或许是应该的。

只是,幸好,她们不是那种强者,从来不需要去和东方的强大分庭抗礼,接受他的帮助与指引,从来理所当然,安然于他的庇护照料之下,亦是处之泰然。

不必强求相聚,却也无需刻意分离。

这样,真好!年迈的安东尼缓缓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他们这两个超强者的关系太好,也是各国的心病。

现在两个人分开,会有很多人松口气的。

孔拉德跟着连连点头。

对对对!维克多单独走最好!他自己一个人,走到哪里就会被捧到哪里,要是跟东方在一起就完了。

以东方肆无忌惮的性子,怕是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连串风波。

维克多要是也和他在一起,必是事事不能袖手旁观……孔拉德直直瞪着东方,他算是众人中唯一的一个,对东方全无敬意的人:他们这两人超级强者的实力摆在那里,其中一个又那样蛮横,还不得闹得天下大乱?我还想着借机把生意做大做强呢,能离东方这个变数远一些,绝对是好事啊!东方听了也没见有什么愠怒不快之意,照样喝酒吃菜,没事人一般。

大家倒是有些惊异,也有些佩服,虽说跟东方关系已是很近了,还真是没几个人有胆子这样当面说如此不客气的话。

这个超级商人,倒是比他们这一般强者,更有胆色。

只是泉音还是有些难过:好端端的,又要分开了。

维克多和东方去往不同的国度,他们这些人也自然便要分开了。

而她,既不愿与维克多分离,对东方的依恋之心又最重,不免依依不舍。

我们是朋友,在一起很高兴,可也没必要非得一直混在一起吧?孔拉德讪笑,就是我们跟维克多,不也一样不是一直在一起的。

泉音抬眼看了看东方,又深深的低下头去。

他,会寂寞的吧?他跟大家这样的热闹惯了,也会寂寞不舍的吧。

东方不会寂寞的。

耳边,传来维克多轻轻的安慰。

很久以前的东方,是寂寞的。

维克多知道。

那时他处遇东方,只觉得那个老人,神秘又孤僻。

肚子一人时,他是寂寞的,身边有美人相伴时,他也是寂寞的。

与他们一大群人同行,热闹非凡,他是寂寞的。

在篝火中,喧闹里,吹箫,跳舞,成为所有人瞩目的中心,他依然是孤单和寂寞的。

但是,现在的东方不同了。

他享受与众人相处的热闹,也安然于一人独行时的清静。

四周笑语喧哗时,他纵然不理不睬,一语不发,那种热闹却已染了衣襟,上了眉眼,清晰的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

一人独行于天地,纵为举世所忌,纵有整个大陆的上位者在谋算窥探他,他也绝不孤单。

不过是数载光阴,那人的变化,他虽不曾点滴俱见,却可以清楚的感知。

就算是偶然的寞寞清寂,对他来说,也是另一种享受。

维克多微微笑着,舒展开眉眼,悠然饮尽美酒。

多年前相遇,已知他是顶尖强者,但是他却从无去拉拢靠近之意。

因为那时的东方,不是他所认同的朋友。

而如今,东方已是他们每一个人,生命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了。

或许那些际遇,那些因缘,多多少少都和东方的强大有关,但对他们来说,东方的一切力量,诸般身份,都可以不提,最重要的只是,他们是朋友。

可以相聚欢然,共对天下之敌,可以分别洒脱,从容不诉离伤的朋友。

(2010.8.2 21:32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一十九章 伺机而动离别在即,剩下不多的相聚日子,就越发让人不舍,几天里,大家几乎日日都在东方居欢饮纵乐。

然而,要走的人,总是要走的。

最先离开王都的,居然是飞焰歌舞团。

他们没有来正式告别,只是临走时,让理查家的仆人来东方居传了一句话,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留下来。

众人初时有些诧异,但见东方浑不介意,便也渐渐明白其间深意,不再多说什么。

飞焰歌舞团热热闹闹的进入王都,数月后离开,多了一批拥护者,甚至,王宫和神殿,以及许多贵族都有重礼相送,还派了人亲送,这出城的气派,虽比不得入城时盛大,倒也是招摇热闹得很。

人们大多以为,歌舞团离开后,东方也会很快动身。

谁知道,东方倒是安坐不离了。

他虽想见兰蒂丝,但也谈不上多么迫切,奥撒兰帝国关于开国神兽的秘密又不会跑,也用不着紧赶慢赶。

至于那头被抓的魔兽,也并不会引起他过多的关注。

他天性比较冷情,就算是在遗迹森林中,跟他亲近的魔兽也并不多。

看到魔兽在眼前遇难,他当然会顺手相助,但要他特意赶到千万里外,去救一头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以前打没打过照面的魔兽,那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可否认,萨尔瓦和奥撒兰两国让他有了一些兴趣,但就凭那帮人的谋算,想要控制影响他,却是远远不能。

他偏要以不变应万变,悠然多留几天,等到想走时再走,顺便再看看其他国,是不是真的就束手无策,只能任由他去别的国家。

没想到的是,真的没有哪个国家再来找他,却是一窝蜂的去找维克多了。

同样是超级强者,维克多的吸引力可不比东方差。

加上他人又厚道,又好说话,顾虑牵制也多,各国当然是豁出去了要抢人。

孔拉德把维克多要离开维斯的主意对外一透露,各国使团的人,就是轮着番登门拜访。

不止是维克多,就连他身边的这帮人,都收礼收到手软。

孔拉德明里暗里敲来的好处,足以让他晚上睡觉都开心的笑眯眯的。

为了争夺维克多,几国使团明争暗斗,手段尽出的,好几回都差点闹出大械斗来,维克多看情况不妙,在东方居道别一声,就直接走了。

安东尼和艾伦留下照顾他的产业,法修泉音影子跟他一起,转眼就离开了王都,连行踪都不为外人所知。

孔拉德直接对外宣布,维克多走了,至于去哪个国家,现在还不知道。

维克多没有明确的目的,随心随意,走到哪算哪,不过,到了一个新国家后,肯定会出来打声招呼,大家不用着急。

人都走了,又不知道确实去哪儿了,各国之人,争无可争,失落迷茫了片刻,立刻开始极力拉拢孔拉德。

很短的时间内,孔拉德已经派出若干心腹,带着大批,金钱,财物,人手,大大方方加入各国使团,准备跟他们一起回国去铺通商路,大做生意。

至于孔拉德自己,却是口口声声,要跟东方一路,东方先去哪个国家,他就先往哪里,争取第一时间,把东方居的异国分店搞起来。

各自徘徊盘桓了数日后,他们居然就先后登程,各自返国了。

眼看着各方神仙们,都各归各位,维斯王都,上至国王陛下,下至最底层的官员,士兵,无不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过安生日子了,现在只等着东方这个最大的变数离开,大家就能找回以前的悠闲适宜好时光了!东方虽然仍未确定要先去哪里,但所有人都知道,东方离开,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东方居内,离愁渐浓。

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希雅和伊芙极可能跟东方一起离开,人人深有不舍。

只是伊芙,却是经常整日不在东方居,总是要到极晚才回来。

谁也没觉得奇怪。

伊芙从来没什么大志向,最喜欢过安生稳定的日子。

在维斯数年,与一个平凡男子渐生情愫,如今分别在即,自是有些难舍难分。

东方也见过那人一回,感觉不过平平。

他本人并无什么爱屋及乌之心,但既然伊芙喜欢,他也没意见,却也并不想因伊芙而特意对谁示以亲近。

虽然知道那人也是东方居下的一个极能干的高层管理者,他也不过是随意看两眼,算是知道了这么个人就罢了。

伊芙此刻有难舍之心,东方却完全不觉得这是问题。

让伊芙留下来,主持维斯的东方居不就行了?对他来说,相聚也好,离别也罢,都入流水过石,浑然无碍,哪里值得去为难在意。

无论是一意要跟东方远行异国的希雅,还是此刻心有挂碍,为难不舍得伊芙,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绝不可能因此而有什么亲疏远近之念。

东方居里,东方悠悠闲闲的过着最后两天安安逸逸的相聚时光。

他一直在等,却一直没有等来其他势力的阻碍。

如无意外,两三天后,他也会远离维斯,然后,这座长期处于种种风暴漩涡之中的王都,便终于可以喘息安定了。

然而,这一天的早上,伊芙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这是一个极小册村庄,离着王都二十余里,全村上下,十几户人,巴掌大的地方,空荡荡的,一望无遗。

伊芙在午后,人们最懒散的时候,来到了这里。

她的衣着打扮十分朴素简单,很不惹眼。

走道并不宽敞的村口,看看冷清清,沉寂寂,不见半个人影的村庄,她微微皱起眉头。

她并没有做多余的寻找,只是喊了一声:我来了,出来!声音轰轰然,如雷响彻天际,刹时间,覆盖了整个小村。

几处房屋,同时敞开房门,有人徐徐步出。

一样的黑色长袍,一样的白色面具。

肃杀沉寂的黑暗,和平板空寂,连五官也没画出来的面具,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

一模一样的衣饰,一模一样的步伐,五个人从不同的角度慢慢靠近,离着伊芙十余步时,同时站住。

很好,希望你如我们期待的那样,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飘忽的声音,很是混乱,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从前后左右哪个方向传来的。

伊芙沉着气问:你们谁是首领?我至少需要知道,应该对着哪个方向站立说话。

这并不重要。

我们知道伊芙小姐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强者,出于安全的考虑,还是请您不要介意,这小小的无礼。

只要你能听懂我们的话,我们彼此的沟通并无问题,这些细枝末节,我们双方都不必追究。

我没告诉任何人,来的时候,也尽量小心。

但是,我并不能确定,这算不算没有留下痕迹,毕竟,我只是一个卖酒的人,这些事,我一向不太懂。

伊芙的目光徐徐在这五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安德鲁在哪里,把他交出来。

请你放心,他非常安全。

只要你能够答应我们……不管任何事,如果与东方有关,我都不会答应你们。

伊芙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我以为你对安德鲁先生有着非常深挚的爱情,原来是我们错了。

没有起伏的语调,和看不到表情的面具,冰冷的声音里,听不到一丝喜怒。

我喜欢安德鲁,所以,我按照你们的要求,什么人也没告诉,一个人来到这里。

我不想激怒你们,我不敢拿他的生命冒险,但是,你们也不应该激怒东方,不应该拿自己和亲人的生命来冒险。

伊芙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些年,她经历过许多事,早已不是当年什么也不懂的小村女。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政坛中的笑里藏刀,她都见过看过,知道人心险恶,明白世事多变,懂得有的时候,要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的行为。

胆她从没有应付过绑架,她从没有真正独力应对过,赤裸裸,撕掉了所有遮羞布的胁迫。

现在的她,看似镇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当一大早接到那封要求她瞒着任何人,悄然赶来的要挟信时,当她四下找不到安德鲁,并确认不是玩笑,而是真正的威胁时,她就开始惊慌失措。

她当然知道,按照绑匪的要求办事是愚蠢的。

她当然知道,不能寄希望于绑匪的信用。

然而,所谓的理智分析与取舍,只有事不干己的旁观者,才能真正做到。

那些鲜血写在纸上的威胁,有几个当事人,可以真正不放在心上?那夹在信中的浅褐色头发,更是触目惊心。

如果,她不服从,如果,被人发现,她把事情向其他人泄露了一丝一毫,那被斩下的,就绝不止是这无关紧要的头发了。

我听说绑架者,总会斩人手指,或耳朵等部位来向别人展现他们的决心和震慑力,可是,你们给我的知识头发。

可见,你们并不想真的和我结仇,你们也不愿意,安德鲁将来露面时,被人发现有残缺。

我虽然有钱,但我相信,你们干这事,绝不是为了钱。

你们不愿意跟我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跟你们绑架的理由是同样的,对吗?伊芙尽量平静的说,都是为了东方!四周五个人平静的看着伊芙,这个女人似乎并不像他们本来以为的那样,愚笨单纯。

那么,我再说一次,我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去做对东方不利的事。

伊芙声音沉静,你们放了安德鲁,一切到此为止,我保证不会追究,不会告诉东方,你们不必承受一个超级强者怒火。

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想伤害东方。

没有人会愚蠢的试图伤害一个超级强者。

我们只是希望,能更深切的了解他,能准确的指导与他相关的事,在必要的情况下,对他拥有一定的影响力。

其实这也是一件能回避矛盾和冲突的好事。

伊芙小姐,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而你也清楚,东方市一个性情很乖舛偏激之人,你该明白,他有多大的破坏力和毁灭力。

我们只是一些畏惧他的强大,想要防患于未然的人。

我再说一遍,哪怕你们只需要我告诉你们,东方今天早餐吃什么菜,我也不会答应的。

我跟随孔拉德参与过很多商业谈判,我知道,不管最开始的条件,有多么微不足道,有多么无关紧要,但只要开了头,就无法再停止。

我只要对你们妥协一次,你们的要求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

也许是最开始,你们要的只是最简单的,说不说都无所无谓的情报,可到最后,你们没准就要逼我去给东方背后捅刀子了。

我们不会……你们会,我知道!我知道东方的力量代表什么,我知道,有很多人畏惧东方,又有很多人想着通过东方谋利。

你们可以有许多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甚至可以举起,法律,秩序,正义,安定之类的旗帜。

但是,我不会答应。

不管什么理由,我不会出卖我的而朋友,哪怕出卖的只是一根他掉下来的头发,那依然是出卖!伊芙的语气坚定,眼神明亮的看着众人:把安德鲁交给我,我答应不会对你们有任何追究或报复。

一阵沉寂之后,那飘忽的声音再次响起。

非常了不起,伊芙小姐,你比我们想象中的,聪明,坚定许多,可惜的是,这一次,你的决定,依然是愚蠢的。

(2010.8.3 10:53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二十章 咫尺天涯非常了不起,伊芙小姐,你比我们想象中的,聪明,坚定许多,可惜的是,这一次,你的决定,依然是愚蠢的。

伊芙对面的五个人仿佛在同时说话,然后同时举手,击掌。

清脆的击掌声响在一处,正对村口的一处木屋的木门被拉开。

两个黑衣蒙面的人,一左一右,手执寒光闪闪的钢刀,架着一个年轻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三个人只走出门口,就不再前进。

两把钢刀,都架在那年轻人的脖子上。

褐发褐眸的年轻人,谈不上英俊,只是五官端正,相貌温厚而已。

此时此刻,他的全身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脸色苍白,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惊惧和痛楚,然而,遥遥望着村口的伊芙,他的眼中依然有深刻的关切。

伊芙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

远处房门处,架着安德鲁的两把钢刀猛然立起。

伊芙止步,只是脸色渐渐苍白:把他还给我。

尊敬的伊芙小姐,你觉得,我们冒着得罪东方的危险,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真的会在你几句表态和威胁的话之下,就轻易结束这一切吗?我没有威胁你们,我只是说明事实,并且试图阻止你们犯下无法挽回,以后也必然会后悔的错误。

真是太令人遗憾了,安德鲁先生,我以为,你是伊芙小姐深爱的人,为了拯救你,她一定愿意付出一切。

但是很可惜,我们错了。

话音刚落,一个执刀人,猛的拿刀柄对着安德鲁的后背重重敲下。

安德鲁全身猛然一震,脱力的向下跪倒。

看得出,他尝试忍住惨呼,但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的声音,违背他的意志脱口而出。

住手……伊芙忍不住又向前迈出一步,却又在那立时重又架回脖子的刀锋威慑下,不得不顿住。

既然你并不在乎他,那又何必干涉呢?那飘忽的声音,漠然的不带丝毫情绪。

伊芙的呼吸终于开始急促纷乱了,她遥望着那个痛得微微抽搐的人。

安德鲁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沉静,温厚,忠诚,能干,他能完成所有交给他的任务,他善于体谅他人,帮助他人,然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相较于她和希雅认识的所有大人物,所有强者,这个温和的男人,微不足道。

然而,她知道,她所需要的,成家生子,相伴一生的男人,就该是这样。

他们在一起有好几年了,他无声的扶持,帮助,付出。

东方居的每一点发展,每一回壮大,背后都有他的付出。

他喜欢她,而她,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

然而,她始终没有正式回应过。

在这一方面,她只是一个传统的普通女人,不会有任何离经背俗的行为。

只有她的亲人,她的依靠,她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认可了,她才会愿意为一个男人交付心意,设想未来。

对于她来说,婚姻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爱情牵系着的,不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而是,责任与承诺。

而他,便安心的等待,从来不催促,从来不逼迫,不要求。

直到东方从遗迹森林回来,直到在许多次的欢聚欣悦之后,伊芙才在某一天,红着脸,把安德鲁带到了东方的面前。

东方并没有更喜欢或更不喜欢这个人。

他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伊芙也知道,不管她选择的是皇帝,或是乞丐,是绝世强者,还是死刑罪犯,只要是她的选择,东方都只会点头。

然而,她还是坚持要等待东方的意见,然后才确定一切。

对于她来说,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形式。

她是个保守而简单的女人。

没有见过东方,她不能承诺答应任何事。

但既然已经决定交付,那就是真的要一生相守,生死与共。

她不敢说自己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但是,她是真心,想要和这个男人,白头到老,共经所有的忧患苦难。

然而,这个人,现在因为她的缘故,在遭受这样的苦难,她却不得不当着他的面,拒绝可以拯救他的条件。

她默默的握起拳头,咬紧牙。

这些人故意把安德鲁拉出来,那样残忍的伤害,和冰冷的话语,给予她的压力,巨大到简直难以想象。

伊芙小姐,你只要点一个头,答应给我们提供一些,关于东方,极微不足道的消息,就可以立刻把他带走了。

当然,为了让我们彼此信任,应当签一份魔法契约,你可以仔细查看条文,绝不会有任何一项过分的要求。

伊芙默然无语。

好吧,如果小姐不愿意,那么……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降临到安德鲁的身上,隔着这么远,伊芙甚至能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

这一次,安德鲁竟然没惨叫,他只是摇摇晃晃,连跪都跪不住,褐色的眼睛遥遥望着她,不是不伤心,不悲痛的。

放了他,快放了他。

伊芙忽的嘶声叫起来: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们想象不出那是多大一笔钱,我全都可以给你们,不管你们为谁做事,得到的回报,也绝不会超过这些……低沉的笑声,如在死亡炼狱中传来:安德鲁先生,很明显,你的情人可以为了保卫东方一根掉了的头发,二毫不犹豫的让你去死,既然如此……不是这样的,安德鲁,不是这样的。

伊芙大声喊,她隔着所有的恶意和残忍,望着她想要一生相伴的人。

安德鲁,我愿意为你交出我的所有财产,我愿意为你去做很多很多事,但是,我不能为了你,去伤害东方。

但如果反过来,是东方杯绑架,我也不会为了他,而伤害你。

对面的五个人,同时冷笑起来。

东方是可能被绑架的吗?你的宣言是根本不可能的废话。

东方的强大,是东方的事,我的心意,是我的事。

即使哪一天,东方忽然失去力量,变成安德鲁一样的平凡人,我也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伊芙深深看着安德鲁,还有希雅,还有一直保护我们的理查和维克多,一直指引帮助我们的孔拉德,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如果你们遇上危险,我随时可以为你们去死,但我不会为了一个人而伤害另一个人。

你们是朋友,是亲人,是情人,都死我很在乎很在乎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能用来比较,也不能用来交易。

既然谈不拢,那么……五个人同时叹息,同时摇头。

伊芙深深的看着安德鲁:你们不放人?伊芙小姐认为我们会放吗?那么……伊芙挺直腰,我就自己来抢了。

低低的笑声响起,雪亮的刀锋仅仅贴着安德鲁的脖子,这一回是隔着老远的,那两个刀手之一,大喝出声:就凭你一个人吗?那么,你们又凭什么拦我呢?就凭四下埋伏的人马,还是这四周藏着的刺客?面具的遮挡下,没有人能看到,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微微一变。

众人心情震动之时,伊芙仰天大喝一声。

这一声喊,竟如千百只巨锣同时在众人耳中敲响一般,小村之中,人人全身一震,远处的挟持安德鲁的额两个人,手里的刀都不由自主的脱手落地。

那巨大的响声,入针扎刀绞般,叫耳中脑中,都是一阵剧痛。

有人全身摇晃,有人身不由己向后退,有人自然而然抬手捂耳。

伊芙电一般弹跃而起,流星也似,疾掠向前。

近处的五人,纷纷双手结印,念诵咒语,远处的二人,也立时低头捡起刀剑。

伊芙看也不看那四周五人,身影若风驰电掣一般的向前,一开始看那些人的打扮就知道他们是法师,而她这凝聚所有功力的狮子吼,是针对精神脑力,最大伤害的攻击。

如此剧烈的精神波动之下,这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足以威胁她的魔法。

然而,她向前疾掠的身体重重的撞到了无形的结界上。

聪明的法师不会在没有武者的保护时,同强大的敌人站得太近,这五个人敢于只站在伊芙身前十几步处,只是因为,在伊芙来到之前,他们已经算准时限,布下了一层无形的结界。

就算这个据说能打败九级强者的女人暴起发难,凝聚五人力量的结界都足以阻拦她,只要有这一步缓冲,五个人,分属,地,水,火,风,光,五系魔法就会同时出手,地底,树下,石后,还有七名强大的刺客,各处房间里,伏了二十多名剑手骑士,各处房后,石旁,树顶,还有十三张弓,和八张弩对准着这一边。

除非这个女人有剑圣一级的本事,否则,别说救人,就连脱身,也都不易。

(2010.8.3 11:40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二十一章 尺素传书砰的一声巨响,虚空中,凭空生起无数裂痕。

巨大的无形结界屏障,交睫间,已然碎裂!结界没能阻碍伊芙一时半刻,只是一次合身冲撞,她就破开屏障,流星也似飞投而来。

一瞬间,五个魔法师都感到惊恐和慌乱。

他们的精神力还没有平复,他们那威力巨大的攻击魔法才只念了一两句咒语,相隔得如此之近,这个可怕的女人要杀他们,比宰只鸡都容易。

然而,伊芙连眼角也没扫他们一下,快若流星闪电的,直投向远处的安德鲁。

沙尘激扬,石裂树开,精神力波动剧烈的魔法师们纷纷后退,而埋伏在近处的武者刺客们却纷纷疾扑而出。

电光火石之间,他们甚至没能立刻判断清楚伊芙攻击的目的是哪一方,只是为了保护咫尺之间的魔法师,无不竭尽全力,扑击而来。

然而,他们甚至没能把伊芙逼落地。

半空中奋臂振身,如大鹏般逼向远处的伊芙,有流星旋风之势。

她的力量,本就简单而强横,在这种蓄势已久,倏然爆发的强大冲势之下,飞掠冲击之力,更是本身力量的数倍。

半空中,她掏出乌金棒,挥,打,砸,击,动作简单而直接,但恐怖的速度和力量却让她自己化成一道黑色的旋风。

人们惊恐的看着一个个人影从四面八方挟着道道寒光,扑向那旋风,然后几乎就毫无停顿的,打着旋,带着惨叫,挟着血花,落下来,接着就再也爬不起身。

这根本谈不上是交手。

这么多强悍的武者,连让恐怖的黑色旋风,稍稍停顿一下的力量也没有。

只不过眨眼间,埋伏在最近处的一干刺客武士,就全被击退,而且也失去了再次攻击的能力。

  藏在各个房屋里的剑士骑士们冲出来了,喊杀嘶嚎,才叫得一声,忽然发觉,同伴已经躺了一地,竟是不觉冲到半途就站住,一时竟不敢向前。

伊芙本身的力量,已是强横无匹,她再借着冲击之势,全力一击,何止千钧,普通的强者,血肉之躯,谁敢正面相拦?但是,弓箭可以。

劲风破空,寒光闪动,四下里埋伏的强弓箭弩去阿奴发动。

连环劲箭,射击不止。

伊芙终于从空中落下。

她应付的方法,无非举手,投足。

举手间,乌金棒飞舞,各处飞来的箭矢,无一遗漏的被击飞。

抬足处,一步一步,向前逼近,步伐稳定而快捷。

她不聪明,不敏锐,不会精微奥妙的战术和战技。

她只是简单的力量强悍,单纯的迅快无伦。

她只是耳聪目明,可以看清每一道箭影,听清每一处箭风。

她只是足够快,所以挥洒间,叮叮当当,轻轻松松,击飞每一支劲箭。

她只是力量足够强,所以每一支箭弩,反弹,飞射,逼得那些不过微微有了些迟疑,此刻正在试图逼近的剑士骑士们,又纷纷闪让。

她破开屏障,惊退魔法师,打败伏击者,击飞漫天箭影,这一连串事件,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而已。

挟持着安德鲁的两个人才刚刚把被狮子吼震得落地的刀给捡起来。

只觉劲风扑面,本能的挥刀向前,手中一震间,确实还没来得及握稳得刀,被反弹激射而来的利箭又给射飞出去了。

四周埋伏的弓弩不算多,长弓连射几轮速度就慢下来了,弩箭虽省力气,但要更换箭支,也有时间间隔,那里弓箭一慢,弩的威胁力就小了许多。

伊芙本已逼近许多,那二人扯着安德鲁,又想惊慌的后退,又想跑去七八步外捡刀,这一犹豫间,伊芙已经欺到面前。

她一伸手,就把安德鲁给扯了过来。

这二人明明看到了她的动作,知道她要干什么,就是赶不上她的速度,无论是抓人后退,还是对安德鲁下杀手以威胁,都已经来不及。

他们明明已经下死力气抓着安德鲁,可是伊芙只一扯,就像摘花一般,轻轻松松,就把人夺过去了。

伊芙一拉住安德鲁,心下已是大定。

虽然那些惊慌的剑士骑士已是稳住了阵脚,正在联手冲来,虽说那几个魔法师已稳定了纷乱的精神,强大的魔法已然形成。

但是她已抓住了他,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一定能护着他。

她一侧身,拦在安德鲁之前,手中乌金棒挟着巨大的力量挥出,人却拖着安德鲁飞跳而起。

在他们的脚下,尖锐的地刺,正此起彼伏的冒出来,不给他们一寸可以落脚的土地。

天空中,冰刀,霜剑,风刃如雨一般倾泻而下。

在前方,二十余人,执刀挥剑,跟随者魔法的轰击,疾逼而来。

——————————————————————————————————————————————————伊芙怎么还不回来,菜都热了三遍了。

希雅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天色,喃喃的念叨了也不止一回了。

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啊。

那个安德鲁,哪来这么大的吸引力?理查微笑着,东方,要不,你就连安德鲁也一起带上吧,她也就安心了。

东方喜欢逍遥,按他的意思,肯定是连我们也不想带,只是让希雅和伊芙磨得没办法了,你以为,他会愿意再多几个累赘?孔拉德慢条斯理的说。

东方安然坐在桌前,自顾自倒酒吃菜。

他可不打算一直饿着肚子等伊芙。

不过,那个老老实实的小伊芙,居然会为了会情郎而把他们全都扔一边……东方悠悠然的一笑。

有趣啊,小伊芙还真学会儿女情长了。

胖厨师端着最后一盘重新热好的菜走进来放好,慢慢退出去,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又转身回来,期期艾艾的说:伊芙小姐比平时回来晚了很久了吧?什么事?希雅看出他神情不定,含笑问老丘吉,有话就说。

丘吉迟迟疑疑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今天很奇怪,伊芙小姐出门时,我正好从外面买菜回来。

她跟我打了声招呼就从我身边走过去,可是我忽然听到一个很细小很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她说,‘别看我,别出声,如果我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就把信交给东方看,信在你怀里。

’。

然后,她就那么走了,我吓了一跳,回了厨房,放下东西,看到四周没人,在怀里摸了几下,才摸到这个的。

他把信交出去,整封信明显曾被揉成一团,然后再被展平,估计就是伊芙揉小,在交错而过时,以极快的手法扔到了丘吉怀里,再由丘吉事后展平的。

希雅脸色一变,一把抢过来,却还记得看了东方一眼,见东方并无意见,这才撒开信封,看了起来。

只看两三眼,已是脸色苍白,转手递给东方,东方一眼扫完,摇了摇头:她长进了,但还是个傻丫头。

这才信手把信扔给了正瞪大眼,等着的理查。

然后,悠然为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再然后,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不见了。

理查刚看完信,猛抬头正要说话,却找不着东方了,不觉一呆。

孔拉德却已凑过去,一把抢了信去看。

伊芙的字写得并不好,也不懂什么优美流畅的语句语法。

因为心情慌乱,这封信,更是写得十分潦草,简单。

东方,有人抓了安德鲁,要我去拉维村见他们,既然你看到这封信,那应该是我失败了,没能救出人来。

小心……没有更多的说明,极简短的一封信,和歪歪倒到的字,显示着写信的人,有多么惊慌,多么急迫。

希雅急得红了眼睛,返身就往外去,却被孔拉德一把拉住:东方已经去了,只要赶上了,无论有什么事都他都能应付,我们帮不上忙,如果赶不上……一定赶得上,一定赶得上!希雅怒视他。

孔拉德平静的说:既然一定赶得上,我们再赶过去,除了浪费时间和人力,还有什么用。

希雅一怔,而理查已是快步而出,大声召唤在外面等他的卢瑟,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孔拉德劝希雅坐下:别着急,慌乱没有用。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

事情会解决的,我们有最强大的东方,理查还有无孔不入的官方势力,有什么会查不清呢?他顺手还把一杯温酒塞到希雅手里:缓一缓,镇定一下。

希雅双手冰凉,握着酒,也没有暖意:她怎么那么傻,怎么不先告诉我们?只要知道了,有什么事,会处理不了?她肯定受到了警告,说如果说出去,安德鲁就要死。

对方肯定会告诉他,东方居和她自己都处在监视之中。

她不敢说,只能自己冒险去救人。

幸好,她对你们的关心也不逊于安德鲁,她怕万一连她也陷进去,你们毫不知情,会吃亏,所以才冒险悄悄写了一封信,确保她回不来的话,你们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她写信都要躲躲藏藏,所以这信无法写长。

她怕东方居有内奸,又不敢随意托人。

幸好,她知道老丘吉是信得过的。

孔拉德平静的看了看站在一边,也同样有些惊慌的胖厨师老丘吉。

这人本来就是他亲自挑选安排在东方居的,能掌管整个东方居饮食的人,要是信不过,那还了得。

他那一手新菜式,学得跟东方都不惶多让了,原本早就预定好了,这次离开维斯,他也一起跟着,东方去哪里,他也去哪里,新的东方居,除了希雅的美酒,也该有东方的美食。

东方居里,如果这个人都信不过,那就没什么人可信了。

在这么慌乱的时候,伊芙还能计算着丘吉平时买菜回来的固定时间,造成无意间对面而过的情况,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信息,这已经很不错了。

可惜啊,孔拉德微微摇头,不管在这些细节上,伊芙做得有多好,她最初的那一次妥协,已足以让她陷入至大的险境了。

还是泰国关心情切了,跟他学了这么些年,经了这么些事,还是远远没达到,辛辣果决的水准啊。

(2010.8.3 15:03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二十二章 入地无踪这个傻瓜,她怎么能一个人就这么去了?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希雅只觉心如火焚。

她一个人,也未必不能把人救出来。

别人虽然也知道她不弱,但只有我们才清楚,她究竟有多强。

孔拉德沉声安慰。

她算什么强大。

比她强的人多得是。

孔拉德摇了摇头:现在又不是前些日子,各国使团都在王都,巅峰强者一抓一大把的时候。

那些人都已经走了,现在王都里只剩下一位大魔导士,两位剑圣,你觉得,以他们的身份,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对付一个笨女人吗?当然,还有一位大主教,可是他元气大伤,至今还要靠法修的药相助,才能处理事务。

就算只是他装的,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亲自出面去对付伊芙。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像样的人才能拿得出来?希雅,你天天看着维克多身边那帮厉害家伙,就真以为强者是田里的大白菜了。

我告诉你,就算是九级的剑士骑士,全维斯,也才十来个,哪怕是七八级的人物,也全都是有根有底有职司,行踪可查的。

就算有人能暗中训练强者,能有大成就的,也绝对少之又少。

再往下……孔拉德冷笑一声:再往下的人物,你觉得应付得了伊芙?纯粹战斗的话,伊芙可能不如九级强者,但如果在短时间内,只比快捷,强横,恐怕很少有比她力气更大,速度更快的人。

当她蓄势暴发,全速冲击时,更能让力量以数倍增长,就算是千军万马的大阵,她都能冲得破。

只要她有机会靠近安德鲁,只要她全心冲击逃离……孔拉德摇了摇头:除非有巅峰级的人物出现,否则谁也不可能拦住她。

他们可以倚多为胜。

希雅忧思重重。

倚多?他们的敌人是东方,是理查,是整个大陆最强的人,和整个维斯的官方力量。

在维斯王都之外,不过二十里地,你觉得,他们能聚上多少人而不被察觉?就算是神殿,或是亲王,公爵,能弄个五十来人,已是极限了,超过这个数字绝无可能。

孔拉德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这种数目的蚂蚁,还不够资格咬死象。

希雅依然蹙眉。

那就抬举他们一下,五十来只猴子,也威胁不到大象吧。

孔拉德漫不经心的说。

哪怕是心情郁结的希雅,也被他逗得忍噤不住,但心情又确实沉重,觉得此时不宜欢笑,不觉就露出一个,想要笑又不愿笑的怪异表情。

孔拉德笑笑:所以啊,我们就安下心来,等他们的好消息就是了。

他径自坐下,慢吞吞喝酒吃菜,顺便也劝希雅吃喝:饿着肚子等人,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坐立不安的。

希雅到底被他劝说的安心大半,也就开始吃些东西了。

孔拉德面上吃喝无忌,言谈自若,心中却是沉甸甸的一片。

希雅与伊芙都是最早与东方相伴之人,情义与旁人不同。

她们二人相依相伴这些年,感情何其深重,现在,东方和理查都办事去了,要不安抚住希雅,情急之下,她若是再出什么乱子,天知道东方能干出什么事了。

现在不管伊芙那边怎么样,有希雅在,至少还有一个敢劝能劝东方的人吧。

孔拉德劝希雅的时候,固然是分析的十分轻松,但他心中知道事实绝无可能如此简单。

伊芙虽然强大,但是却没有战士之心。

如果她不能一鼓作气冲击而出,反被围住,就很难脱身了。

这个笨女人,这么多年下来,也只是表面学精明了,骨子里还是那个烂好心的小村女。

就算是旁人要杀她,她怕也很难真的下手去杀人,只希望……孔拉德暗中恨恨。

只希望一帮人能围着他们,专对着安德鲁下刀子,这倒是有可能逼得伊芙不顾一切去杀人。

但就算如此,没有足够的战斗经验和战斗意识的人,一旦陷入苦战,就很难脱身,而长时间作战下来,也很难不留破绽。

为敌所趁,那应该是迟早的事。

孔拉德不着痕迹的看向窗外的天色。

已经是晚上了,照时间算,伊芙去拉维村,已经足足半天了。

就算东方的速度再快,该发生的事,也已经发生了。

等到理查带着快马精骑,一路加鞭赶到拉维村时,村里村外,已见不到一个活着的人了。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日子,整个拉维村内外,却像是刚刚下了一场暴雨,树梢,屋檐,不断有水滴下,地上全是泥泞。

空旷之外,应有的血迹都被冲没了。

但因为战斗太激烈,所以还是能看到,碎裂的石头,断裂的树,树身,石壁,还有房屋的墙壁上,都有深刻的划痕,应当是兵器留下来的。

除了几个极深极深的足印,地面本身,找不出什么别的痕迹。

四下的房子,倒塌破烂了好几个。

其他的房子大多都敞开着门。

几乎每间屋子里,都有尸体。

都是普通的农人,穿着单薄的衣裳,躺在床上。

永远的失去了生命。

男女老幼,无一遗漏。

甚至还找到一个刚刚出世不过两三个月的婴儿,安静的躺在父母中间,鲜血把整张茅草床,都渗透了。

理查沉着脸,一个个房子走下去,死者大多在床上,大多脸上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他们是在昨天晚上,睡觉时,无知无觉间被夺走生命的。

白天,人们要下地,要干活,要进王都贩卖庄家,只有晚上,才能轻松在短时间内,将一干人,一举杀光。

全村十余户人家,被杀的原因,只是有人要借他们的村子干一回见不得人的事。

本来可以把人都打晕,或都绑起来,可是那些人,选择了最省心,最简单的杀戮。

无论是七十老妇人,还是三四岁的幼儿,一个也不曾放过。

等他把整个村子的房屋都搜寻一遍时,卢瑟也已查看过各处的战斗痕迹了。

殿下,他们很明显已经用水系,风系,以及土系法术消除过各种痕迹了,根据现在有限的情况,很难推断出战斗详情。

只能知道他们当中,有魔法师,根据一些石头,树身和墙壁上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们有不少弓弩手,近战的人也很多,战斗应该曾经很剧烈,否则不会有那几个很深的脚印,脚印都是同一个女人的。

应该是伊芙。

死伤肯定是偶的,但是……但是,他们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具尸体,一件武器,甚至一块破布。

理查心间怒火如焚,语间却是一片冰冷。

卢瑟心间黯然,对方能如此从容收拾战场,再退走,想来,这一场战斗,胜利的,绝不可能是伊芙了。

伊芙不见了,现在东方也不知道在哪里。

理查努力按捺着心间的烦躁,他应该早就到这了。

东方大概是追去了。

没有追到。

平淡的不带丝毫情绪起伏的,仿佛是从虚空中传来。

东方?下一刻,东方就已经站到了理查德面前。

他神情淡淡,气定神闲,理查带来的两百精骑,却是一个也没发现,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来的。

传说中强者们速度极快,甚至有可能快的超过人类视力的极限,伴着疾风怒啸,疾速而来。

可这个人,却来得云淡风轻,就像直接从另一个空间,一步跨出,轻松从容的走到这个世界中来一般。

东方浑不介意四下一众精锐们怪异的目光,只淡淡对理查说:我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追出了五十里,什么也没找到。

卢瑟低声说:他们大战之后,还有收拾残局,打扫战场,带走所有可能留下线索的东西,再逃离。

时间有限,不可能走到五十里外去。

要么是藏在山林间,要么就是在五十里之内,有可以接应他们的地方,如果搜查的话……你去安排吧。

理查果断下令,在方圆五十里的有限地方,以王都成千上万的军力来搜查的话,应该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吧。

东方看了一眼理查,淡淡道:这里离王都,只有二十里。

理查心间一寒,强笑道:也许不会。

也许?东方冷冷看着他。

理查无言。

王都进出人流巨大,这几十来个人,混进王都,就像几滴水融进大海一样,不会被人发觉。

王都现在又十几万人,其间又有无数权贵,哪一家不是背景深厚,谁家里没有几处暗道密室,就算国王也不敢随便下全城搜查的命令,就算搜了,你这边进门搜,那边人就早从暗道转移走了。

人真要进了王都,那恐怕,真是天大的麻烦了。

东方却已经不再理他,只是漫然的四下走走看看。

他赶来之后,一见伊芙已不在,立时四下追寻,并没有细看这里的情形,连追了四个方向,没能追到,只得回转过来,这才有时间,慢慢观察着战后景象。

一边看,一边叹息。

其实他深悉追踪觅迹之术,在过去,如果他想要追一个人,那是上天入地也逃不了的。

奈何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魔法这种力量的存在,让他的许多知识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这帮人逃走时,用水系和风系魔法,绕着小村四周,来了一场小型暴风雨,外加用土系魔法,让四下土地震了震。

一点可供东方追踪的痕迹也没留下来。

于是,东方也只好盲目的每条路都追了一遍。

也只有他这种速度,才能一个人往四个方向去追。

这里的战场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如果不是当时打得太激烈,留下的痕迹太深,估计别人都找不出什么战后景象了。

这样一来,也无法让人重组当时的作战情况了。

东方也细细看了所有死去的村民,和他们致死的伤口,依然没有收获。

他几乎胸罗天下武学,若是在过去,只看伤口,就能知道出手的人是什么派,用的什么武器,什么招式,甚至下刀时内劲的施用方法也可以推测出来。

把范围缩小到极限,再找人就容易了。

可是,他对这里的武技斗气,了解的毕竟只是一个大概,光看伤口推测不出什么来。

虽说卢瑟是九级强者,经验丰富,眼光独到,但也帮不上什么忙。

因为,这片大路上,主流的武技修行,实施的是学院制度。

每所学院都有成千上万人学成同样的技巧,这根本没法查。

理查看着东方神情漠然的再村子里漫步徐行,面如止水不波,连愤怒都看不出丝毫。

然而,他觉得自己止不住的想要颤抖。

那个平静四下观察着,袖手徐徐走动的人,每走一步,理查就觉得,虚空中,自有一片尸山血海,在不断地增长,扩大。

他清晰的感受到东方的愤怒,他倒情愿,东方能怒形于色,能咆哮痛斥,而现在,东方越是沉静,越是漠然,理查就越感到不安。

(2010.8.3 17:38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二十三章 无底深渊跟在东方身后,看他缓步徐行,理查终于涩然开口:我已经下令四处城门,加强警备,出人都要详查。

我也下了命令封锁东方居,细查今天之内,所有和伊芙接触过,以及有机会靠近伊芙住处的人。

还有最后见安德鲁的人。

以及近期在他附近出现过的一切熟人和陌生人。

另外,我还要求立刻掌控全城各方权贵的动态,还有王都内外所有七级以上强者的行踪,还有……什么也不会查到的。

东方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官方的力量看似可以覆盖一切,但是其实漏洞无数。

你们查到过什么呢?当初的亡灵事件,背后的主使者,到现在还是一个谜。

现在,如果照你们那些规规矩矩的方法查下去,等到伊芙的尸骨都枯了,你们也不会知道真正的主使者是谁。

理查脸上火辣辣一片,他心中知道,东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初的亡灵事件,就是最大的证明,整件事,到现在还是云山雾罩,难见真相。

这其中,并非没有原因,只是所有上位者,都心知肚明,不肯也不敢过深的去揭露罢了。

今日伊芙身上发生的事,只怕也……东方不再理他,安然从他身旁行过,安然走出村口,安然超过那二百精骑,不疾不徐的向远方而去。

理查愕然大喊:你去哪里?去把伊芙找回来。

你一个人怎么找,等我派人行动,查出行迹再说吧。

理查茫然不解。

东方再强,也只一个人。

官方再无能,找人搜人的话,四下出动,总是比东方方便吧。

我直接去找主使者要人。

东方渐行渐远,声音亦已遥远。

我们还不知道谁是主使者!理查大呼。

东方漫不经心抬手向后摆一摆:我不用知道。

所有可能是主使者的人,我一个个找下来就是。

他的声音极之轻松,动作随意至极,理查却觉得全身一阵阵冰冷入骨,他几乎是恐怖的大喊着:你找他们怎么做?我和他们讲理。

东方的声音已渐渺然不可闻,那徐徐远去的身影,也越来越小。

讲理?怎么讲理?理查手足冰凉,他想飞奔上马,他想飞鞭追去,然而,竟觉得全身僵硬,难以动弹。

他呆呆的站在原处,看着东方的身影渐不可见,卢瑟在身旁一迭声的催促,他却苦涩的慢慢闭上眼。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此刻的东方,看来仍不见一丝火气,却已经不是他能阻拦得了的了。

闭上眼,却还能见到,虚空中的尸山血海,仿佛已占满了,整个世界的每一分,每一寸。

自从跟东方进入王都以来,风波迭起,一回又一回,总以为,王都要有大麻烦了,可一次又一次,又都平息下去了。

眼看着麻烦人物一个个离开,眼看着东方就要起程。

眼看着王都可以安定下来了,真正最恐怖的事,却还是降临了下来。

伊芙在一片黑暗中,坠落,坠落,地狱仿佛无止无境,坠落亦是永无休止。

这是怎么回事?本来世界一片光明,前路就在眼前,怎么忽然间,天地间就只剩这绝望的黑暗。

隐约二迷乱的意识在挣扎着。

她记得光明在前,她记得希望在前。

她记得,仿佛只差一步,就海阔天空。

为什么,为什么……仿佛有无形的绳索捆缚着,无形的重担压迫着。

让她本来微弱的意识一点点湮于黑暗。

黑暗的深处,有声音遥遥传来。

就这么一个女人,折了我们好些人手。

不说是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包围吗?还不是差点让她冲出去了。

要不是安排了用来保险的最后一着,这次可就全完了。

保险的最后一着?虚弱的灵魂,无由的再黑暗里颤抖。

迷茫间,她一时不明白什么是包围,又要冲什么,胆隐约间,她就是知道,她应该,是可以冲出去的。

真不可思议,听说这女人几年前就是个什么用处也没有的村姑,现在你们看看,拿去跟九级强者比,除了经验不足,也没什么不如吧。

超级强者不是没有,但像东方这样可以点石成金的,真是空前绝后。

他要是肯大量收徒,大量造就这样的高手,绝对可以形成无比恐怖的势力,只怕比当年横空出世的魔法工会还要强大。

他不是没兴趣吗?谁敢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兴趣上。

人的心是会变的,而力量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天找不到制衡的办法,就一天让人不安心。

我们得罪这么一个可怕的人物,还不知道……你们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一个东方没那么可怕。

他是强大,可他也有无数的弱点。

他有那么多朋友,每一个都是牵绊他的线,密密麻麻组起来,就是束缚他的网。

没有人敢对上他,可是对付他的朋友,却不算太难……不难?这一仗我们事先费了多少心思安排,最后还不是几乎让她脱身。

我们死了八个兄弟!这还是她重伤之后,发怒拼命造成的。

如果她一开始就直接下杀手,就算安排了那一击,恐怕逗留不住她。

烂好心,没经验,不懂防备,这样的敌人,当然不算太难对付,何况,东方身边,也不是人人这么强的。

再说,就算这些人足够强,他们也有各自的亲人,朋友,有各自割舍不下的人和事,下手的法子总能找出来。

你看这个笨女人,我们这么多人都留不住她,她自己心爱的男人一刀,不就把什么难题都解决了。

伊芙在黑暗深处,剧烈的颤抖呻吟着。

这一片迷茫混沌,所有的感觉都是迟钝的,所有的思绪都是迷乱的,然而,这一刻,痛楚剧烈又清晰。

她全都记起来了。

小村,鲜血,刀光,箭影,漫天满地的魔法攻击。

然而,她拉着他,一路飞奔冲击。

无可匹敌,无可阻拦。

然后,剧痛从后背传来。

她回头,他褐色的眼睛里,竟然满满都是关切,温厚的手掌中,却是冰冷的匕首。

然后是什么?愤怒,拼命,杀戮……然而,她仍然不曾攻击他。

力量流逝极快,空虚麻木的感觉流遍全身,她不知道那匕首上,是毒药还是诅咒,最后沉入黑暗之前,她只是庆幸。

幸好,她留下了话给东方,应该,应该不会被人利用她来伤害东方了吧?她不是很自信的想着,然后,世界,再无光明。

这世上,没有真正无敌的人。

再强大又怎么样呢?每个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和其他人的联系,谁能完全断情绝爱。

即使他们本身强大的不惧任何伤害,也要顾忌其他人。

现世的几个所谓的超强者,我看,最难对付的,其实是兰蒂丝。

她长久深居简出,埋头做她的魔法研究,从不和别人做多余的交流,自从她最后的一个亲人死去之后,整个大陆上,再没有任何人,对她有特殊的意义。

她才是彻底无牵无挂,不受羁绊的人。

她也许未必是力量最强的,但却是真正找不出弱点的人。

相比之下,就算是教皇陛下,也受神教兴衰牵制。

维克多更是顾虑着国家,顾虑着领民,顾虑着朋友,对这种人,只要保持客气尊敬,小心示好,就不用担心他不利于我们,至于东方……伊芙的感觉虽然仍旧麻木而迟钝,但渐渐可以较正常的思考了。

看起来,这群人也十分不安。

得罪东方这么一个强大到恐怖的敌人,谁都自在不起来。

现在,应该是他们之中的首领,正在努力鼓舞士气,努力证明,东方并不可怕吧。

东方不遵守任何规则,仗恃着他的力量,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对世俗的权威,他甚至不肯给予一点表面的尊重。

他也应该受点教训了。

他再强大,也绝对无法同时保护所有人。

除非他愿意,永不和别人交流,永不需要任何朋友,否则,他就只能服输!要不然,不但是他的朋友,所有他曾经历过的人,哪怕是只跟他说过一句话,只为他提供过一次服务的人,也会因为他二陷入地狱。

东方真的会在乎?至少他肯定会在乎伊芙。

听说这个女人是最早追随他的,跟东方的关系非常深。

可现在弄成这样,不但没能降伏伊芙,还惊动了东方。

人都在我们手上了,还会降伏不了?先让东方那边急几天再说。

虽然后续都有过安排了,不过,还是要看看,是不是会有新的指令。

大家都别担心,超级强者,也是血肉之躯,既然我们可以让安德鲁捅伊芙一刀,将来,让伊芙在东方背后捅一刀,又有什么难……不会的,不可能,我永远永远不会的。

伊芙想要用全身的力量去呼唤,去怒喝,却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咦,她在动,她醒了。

不可能,就她这一身伤,外加中的毒,还有我们给她的三重安眠咒,这怎么醒得过来。

我刚才,明明看到她动了一下。

你看错了。

绝对没有,肯定不会错。

还是小心一点好,她学的是东方教的新奇的力量,和我们熟知的斗气魔法,完全不同,也许没那么容易完全失去知觉。

再给她加两个魔法,确保她睡熟。

是!低低的吟唱声起,伊芙却在黑暗中,绝望的疯狂挣扎着。

动了,这次你们都看到了,她又动了。

果然没完全晕死过去,那我们的话她听到了吗?听到了也没关系,她会忘记一切,她会乖乖听话……冰冷的声音衬着悠然吟唱的咒文,恐怖森然。

不,你们休想,我不会忘记,我不会伤害东方……然而,冷笑的声音,咒语的声音,响个不停,记忆里的刀光剑影,还有匕首上的血光,纷迭来去。

安德鲁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关切,然而,他的手中,寒锋森然。

不,我不会去伤害东方!你们对安德鲁做过什么,你们想对我做什么……魔法完成,咒语停止,剧烈的晕眩感传来,她的意识被无形的力量,拉向黑暗最深处的深渊。

(2010.8.4 11:31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二十四章 龙之逆鳞伊芙无力的挣扎,不断的向黑暗的深渊中滑落下去。

最后的一刻,她听到惊恐的大喊声。

老大,老大,东方他……砰砰连声中,仿佛有人跌倒,有兵刃落地,她看不见,却可以想象得出,那些惊惶和混乱。

那些安心的东倒西歪坐着,说着大话的人,或跌倒于地,或猛然跳起,人人脸色苍白,甚至微微颤抖。

原来,做了坏事的人,可以心虚若此。

即使是刚才,口口声声,分析着东方怎么怎么不可怕,如何如何全是弱点的家伙,只是听到东方的名字,应该也会一跳丈高,惊恐的面无人色。

伊芙的灵魂在微笑。

四周的声音已经遥远而隐约了。

东方他疯了,他居然……她沉入黑暗,再也听不到丝毫声息,最后的一刻,却曾经意识无比清晰地对自己说。

我不会伤害东方!东方居的情况有些不太对,王子殿下调动了,大批人马,各处路口,各个城门都有大批人守着。

王都各个权贵家附近,也开始有形迹可疑的人徘徊,就是我们神殿周围,也多了不少生面孔……伊索尔德大主教半靠在软枕上,一口一口的呷着药,沉静的听着报告。

德拉甘低垂着头,不疾不徐的读着:理查方才带领了二百精骑,飞驰出城……砰的一声巨响,牵连着大地都仿佛震了三震,立时把德拉甘的声音打断。

远处,惊恐的呼叫,排山倒海般传来,却压不住一个清朗从容的声音。

伊芙在哪里?你说什么?你干什么?你这是亵神……又是一声巨大的轰响,其间仿佛夹杂着无数人的惊呼痛唤。

窗外可以看到扬起的巨大烟尘。

德拉甘手足冰凉的望着外面。

第一声响,应该是神殿最外面的大门被打倒,第二声响,估计是一整片围墙,全部倒塌了。

神殿的大门和墙壁,都有光系魔法阵的保护,而神殿外围,更有许多神职人员的守护。

神殿又处在王都的中心,什么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直接简单暴力的冲击神殿?自维斯立国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哪怕是神殿和维斯国王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也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千年以来,除非是大型亡灵战争,亡灵毁灭了整个城市,否则,从来不会有人敢于如此无礼。

哪怕是当年,魔法工会的会长,到处找神殿麻烦,出手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把伊芙交出来。

东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阁下,我们没见过伊芙小姐。

清晰地对话声,从远处传来。

高级的神职者,应该已经赶到处理了。

然而,惨叫声,此起彼伏。

四下里,光系的魔法力量激涌而起。

神殿各处的魔法阵,魔石,种种魔法装置,全都被巨大的外力威胁,冲激得运转起来。

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在飞速赶向前方,各人的魔力都在疯狂的提升着。

整个神殿都笼置在辉煌的光柱里,灿烂夺目,照耀着整个王都。

无数人走出家门,仰望神殿,大街上,人们呆呆怔立,望着那已化为一片废墟的大门,墙壁,还有所有倒下的人。

满地狼籍中,有人悠然而立,红袍入火,风华无双。

无比辉煌的光影中,是死亡和惊惶,相比之下,无比暗淡的光影外,是迷茫和慌乱。

在他身后,无数人愕然呆立,望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的身前,无数人,带着道道光影,带着所有的圣洁和灿烂,飞驰而来。

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微微一笑,一步踏进光辉和杀戮之间,前进一步,便是弑神屠世。

东方,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说……没有误会。

东方,就算你是超强者,总得讲理,我们并没有冒犯你……我就是在跟你讲理啊。

悠然的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波动,没有愤怒痛恨,没有趾高气昂,没有威胁怒斥,有的,只是绝对的,冰雪般的冷漠。

以强凌弱,难道不正是你们所习惯的讲理方式吗?惨叫声纷纷乱乱,巨大的爆裂声,此起彼伏,各种各样,剧烈的声音同强烈的魔法波动一起,震荡不已。

伊索尔德大主教微闭着眼,凝神聆听。

远处的声音无论多么纷乱,他都可以清晰地找到他所需要的对话。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东方讲理的方式,就是他那恐怖的破坏力,和冰雪般冷静坚毅的心志。

举手投足间的杀戮和毁灭,胜过了千万句的威胁和声明。

他能够破坏,他敢于破坏,一旦触怒了他,他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肆意毁灭。

不妥协,不后退,不交换,所有的冒犯,他都只会给予,最直接,最简单,却也最恐怖的回报。

单身夷平维斯神殿,如此可怕而肆无忌惮的行为,会让所有正打他的主意,和想打他主意的人,为之心寒胆战,三思再三思。

然而,让他更感慨的,是神殿内部的反应。

最初的对话,是向东方不客气的质问,第二次像样的对话,是想平等的沟通一下,但到了这第三回,已经是隐隐有些哀求的意思了。

一向高高在上,连王权都可以蔑视的神殿,对神明无比虔诚,随时可以奉献一切的神职者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态度软化到这种程度,可见东方的杀戮示威,何其之酷烈,又何其之震撼。

远处的纷乱正在逼近身旁德拉甘的脸色早就变了:大主教……他眼巴巴的看着伊索尔德大主教,是战也好,是避也罢,都该有动作了。

要全力应战,伊索尔德就应该站出来指挥,要暂避其锋,也该起身了,这可不是继续安坐的时候。

怕什么,他没那么容易过来的。

伊索尔德大主教站起身,淡淡斥道。

论起防守之力,神殿比王宫还要严密强大。

世世代代,无数岁月,各种各样的魔法阵,魔法结界,设了一重又一重。

哪怕是最低微的神职者,依托神殿,联手施法,威力无不倍增。

而且神殿极之广大,比王宫还要大上一倍有余。

为了要尽可能容纳全城的人,进来礼拜,所以有任何地方,都堂,神殿,都必然是最大最雄伟的建筑。

虽然这里神殿建立之时全城的人,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多,但依然无比庞大。

巨大的教堂,巨大的广场,无不昭显着神明的高高在上,凡人的卑微渺小。

这么大的空间,完全可以一层层布防,就算是东方,要从最外头,一直走到神殿最中心的位置来,也没那么容易。

他慢慢的走进房间,静静的闭上眼,心神悠悠,融入整个神殿的汹涌魔力之中。

他是维斯的大主教,是这片神殿的最高神职者,他掌控着整个神殿的魔法枢纽。

神殿之内,无数的魔法阵,都是他意识的延伸,凡光明魔法到处,都可以成为他的耳,他的目。

虽然不可能像亲眼目睹,亲耳听闻那么清晰,但大致的情形,他都可以感应的并无差错。

神殿的神职人员们,强大而数目众多,虽说当日配合伊索尔德的一群大神官们都在俾斯山毁时,力竭法尽,但神殿内,依然可以找出一群七八级的强者来,他们依托魔法阵,再加上彼此之间的默契配合,能轻易地把力量成倍的融于一处,就算真对上一位剑圣,或大魔导士,也不至慌张惊乱。

然而,这一切对东方来说,都没有意义。

东方漫然一路前行,所过之处,波分浪涌,人们刚刚聚到一处,刚刚结阵,就被冲击得纷乱四方。

无数个人影被远远抛跌,无数个人,倒地不起。

神职者们大多是法师,隔得较远施法,但是千万道光柱落在东方身上,照得他眉眼无双,气宇非凡,红衣飘然不沾血,悠然行走间,竟似天神在无限光明中降临人世。

伊索尔德大主教微微一震。

神殿千年积累,数百名神职者们全力出手,如此强大的魔法,对东方来说,竟然毫无意义?伊索尔德不奇怪东方能突破神殿的魔法防御,东方可以不受所有魔法攻击的威胁,但伊索尔德无法想象的是,没有看到东方还击,没有看到东方防御!东方就是简简单单,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任凭那一波又一波的光系攻击,落在他身上,就像沐浴阳光和清风一般,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怪不得一众神职者们心惊胆寒了,就连伊索尔德大主教,感受着万千光影中,东方悠然漫步的形态,都会忍不住怀疑,东方莫非是神明降世,否则,怎么可以把这么多强大的光系魔法,当成清风拂面一般。

魔法的毫无成效,让大大小小的法师们心惊胆跳,而护殿的骑士们,则不得不奋力向前。

披挂着银白的全身盔甲,带着法师们给予的一个个祝福辅助光环,看起来犹如神明的卫士一般圣洁。

然而,无数勇悍伟大的战士,毫不犹豫的付出生命,却不能让东方前进的步子,稍稍迟缓那么一刻。

一个个人影飞跌而出,身体在半空中,就四分五裂,所有坚固的盔甲,都如纸扎的一般,被轻易粉碎,四散飞射的血肉,到处洒得淋淋漓漓,哪怕是意志最坚定地神职者,看到如此凄惨的死亡,也会心怯神乱。

而东方只是漫步前进。

他一直只是走直线向前,所有障碍都会被他眼也不眨的清除。

有人杀人,有物毁物。

他一路向前走,一路便是血池炼狱。

所有挡在他前方的,都在他挥手间,化为齑粉。

前方有人,不是被一张拍作肉泥,就是在他挥手间,横飞十八丈,跌落之时,大多全身骨头全碎。

前方有石,化为漫天石屑。

前方有树,转眼纷碎如雨。

前方有屋,他漫步向前,穿墙过壁,慢慢走过,在他身后,整个房子就会轰然倒塌。

前方没有路,他所过之处,就形成了路。

他一路前行,身后的道路满是血肉,满是死亡。

他塌下的每一步,带来的都是极度的破坏。

巨大的青石,碎裂迸开,几如泥沙,各种光环在他身周不断闪耀,破灭,暴烈,一个个的魔法阵,魔法结界,被他轻易突破,然后强大的魔法无处可去,先后爆炸,造成剧烈的破坏。

就连四下那群多年修炼光系法术的神职者们,也都被波及,哪怕躲过了东方的杀戮,也要伤在魔力飞爆之下。

东方在无数光影中,漫然如闲庭信步,千百个光球在他身周来回飞闪,旋爆旋生,竟形成光的龙卷风,以东方为中心,所过之处,皆是死亡与破败。

一片灿烂光明中,东方时降世的神明,美丽无双,辉煌无双,只是……伊索尔德大主教只觉满心都死苦涩。

只是,这个神明,是破坏之神。

(2010.8.4 14:45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二十五章 当机立断神殿之外,人们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个维斯城,立时混乱了。

这时的军队也已经赶到了。

巧的是,来得正好是理查德嫡系人马。

理查出城前调动了大量军队,分守各个主要街道,他的军队离神殿近,这里风波一起,他们就赶过来了。

跑到神殿外,看到东方的恐怖破坏与杀戮,领兵的将领也是目瞪口呆。

神殿受到这样的攻击,他们理应拼命去救援,但是,跟东方作对?且不论东方的本领,就凭东方跟理查王子的关系,这事也干不得啊。

可是,就这么什么也不干的呆站着?这一关也没发过。

手下的士兵们,已经叫嚷着要冲向前了,四周的民众们,也呼号着要向前涌去。

人们心中对神明的崇敬和忠诚,不容亵渎,眼看着神殿受到这样的冒犯和攻击,哪怕前方是死亡,这时,也会有无数人,奋不顾身的向前而去。

领兵的将领拦阻了几下,眼看着再坚持下去,不是立刻被人流打死踩死,就是事后被追究坐视神殿受难的责任,只得不再阻止,一边派人赶紧向各处报信,一边带着心腹尽力维持秩序,避免发生严重的踩踏事件。

民众夹杂着军队,呼啦啦的向神殿里冲,大多数人眼睛发红的冲向前方一路杀戮的东方。

然而,东方看起来走得悠然随意,但大家拼了命又冲又跑,却是根本追不上他。

四下里到处都是伤者,到处都是血肉,到处都死碎裂的道路,围墙,石头和树木。

大家冲击得速度不免为之大减,何况那位领军将军,不断呼叫指挥着大家救助受伤的神职者,有意无意的拖延着众人前进的速度。

成千上万人涌进神殿,却都只能眼睁睁望着东方的背影远去,追之莫及。

虽然人人都能看到东方的杀戮和毁灭,可是在那辉煌光影里悠然行进的东方,看起来,实在是太圣洁,太美好,充满了神性。

人们即使又是惊慌,又是愤恨,却没有什么人敢于破口大骂。

你在干什么?这是亵神,快住手。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别的人如果敢于肆虐神殿,怕早就被当成魔鬼,让所有人骂死骂臭了。

可是,东方杀了这么多人,大家明明都是亲眼所见,却依然不忍也不愿,把丑恶残忍与这样的辉煌美好联系在一起。

哪怕是呼叫,声音里,也并没有更多的不客气。

把伊芙交还给我,一切可以结束。

我们真的没有见到过伊芙小姐。

不知哪个高级的神职者,大喊道。

那就继续吧!东方平静的前进,后方无数人,追之不及,前方无数人,拦阻无力,在伊芙安全回来之前,这一场噩梦般的杀戮与毁灭,就不会停止。

————————————————————————————————————————————————————大主教,大主教,他就快过来了。

德拉甘急切的提醒着。

伊索尔德大主教点了点头。

是啊,东方马上就要突破一切障碍,来到这里了。

近千年的建设,加固,近千年的魔法积累,在那个人面前,竟然完全形同虚设。

一代代大主教的心血,无数名神职者的奉献,原来只需此人轻轻一推,一切便化为泡影。

他转向,徐步而行。

德拉甘面露不解之色,这个方向……既不是向前迎敌,又不是回头逃遁,这却是向着……东方几乎就要来到神殿最中心了,二十个正在休养的大神官不顾虚弱,纷纷前去迎敌。

而伊索尔德大主教只是不疾不徐的向前走,走廊上单调的脚步声,起起落落。

他依然闭着眼,感受着东方前进的步伐。

从东方破门毁墙而入,直到现在,眼看就要杀到面前,东方前进的速度,没有一丝改变。

不疾也不徐,仿佛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节奏,悠然适意。

由此可见,即使是轻松毁掉一个千年神殿,他也并没有出全力。

如果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捉住自己,他完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杀过来,可能快得别人根本来不及拦阻,可能快得无数的魔法阵甚至来不及启动。

然而,他没有。

他就是这样,徐徐而来,缓慢而从容的,让自己感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个东方,在等待着自己的反应,等待着自己的后招,看自己会不会惊慌失措的下达某些与伊芙相关的命令……用那么多人的生命来施压,真是好大的手笔!如此肆无忌惮的攻击神殿,东方是真的不在乎,此事能不能收尾善后了。

伊索尔德大主教微微冷笑一声,在星室的大门前站住,轻轻推开门,看着星室内,满目星辰,举步踏入。

而德拉甘虽然苍白着脸,却还是立刻关上大门,稳稳的站在门前,防卫着,尽管,很快,东方那火一般的红袍,就映入了眼帘。

无限光明中,那人徐步而来,红袍烈艳,倾略如火。

许多的神职者们,满身是血,跌跌撞撞的跟过来,遥遥看到守在星室前的德拉甘,立刻明白大主教就在星室之内。

哪怕是虚弱至极,奄奄一息,但几乎是人人都露出绝然的神色,无不拼力嘶吼呼叫者扑上前来,即使明知无用,也要尽最后的力量阻碍东方。

这一刻,他们不是优雅高贵的神之侍者,而是以命搏命的野兽。

然而,东方前进的步伐依旧从容,满天的鲜血里,无数个身影飞跌。

德拉甘看到血幕满天,听到一连串骨头折断碎裂的声音,那些嘶哑的惨嚎,几乎不是人声。

下一刻,东方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红袍如火,依旧未沾半点鲜血。

他甚至向着德拉甘淡淡的笑了一笑,尽管那笑容也是冰冷的。

伊芙在哪里?德拉甘努力让自己不要颤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东方的笑意未去,他只是轻轻伸手推门。

德拉甘想要拦阻,他也有足够的意志和勇气来为神明,为大主教而死。

然而,东方平淡的眼神向他看来,竟如钉子一般,将德拉甘生生钉在原地,不能动一指,不能发一声。

大门无声的打开,幽深的天宇中,无数的星辰内,伊索尔德大主教脸色苍白,对着东方微笑。

在他的左手的手腕上,有一道小小的伤口,然而整个星室内,所有的繁复的魔法符文,却都闪着血光。

丝丝缕缕,点点滴滴。

魔法阵饥渴的汲取着他的鲜血,血痕所过之处,星辰闪亮。

沉睡着的星室已经苏醒,一道道星光,让这片死寂的黑暗苍穹,有了生机,有了光明。

整个星室的魔法阵,都在运转着,呼应着,幽暗中的光明,才越发灿烂,越发显眼,圣洁的光芒,映着冰冷的血影,别有一种诡异与森然。

光明在呼应,血腥在呼应,谁又能想到呢,神殿最中心的星室里,最神奇玄妙的魔法,却是要用鲜血来启动,即使是最圣洁高贵的神明,原来也同样热爱祭品。

伊索尔德静静的感受着身体中力量的急速流失,静静的对门外的东方微笑。

一身红袍,灿烂夺目。

然而,那个人,比那鲜艳的红袍,红艳的鲜血,更加耀眼。

一门之隔。

他身披无限光辉,他身处无尽幽暗。

然后,东方举步,走了进去。

伊索尔德带种奇异的轻松和叹息,他看着东方披满身光华,走了进来。

整个星室都在神圣光芒的照耀之下,仿佛一切的光辉,只为追随他而存在。

伊索尔德大主教苦笑了一声,然后,魔法阵终于完全发动了。

————————————————————————————————————————————————东方这所谓的一路杀进神殿,其实远没有别人看着那么了不起,那么恐怖。

光系魔法的威力无疑是各系中最强的,神殿千年积累,无数的魔法设施,也不是吃素的。

换了维克多甚至兰蒂丝来,恐怕都要费一番手脚,可是东方却是魔免之人。

用超级圣光术对付他,还不如发一个初级火球更有效果。

起码火焰本身的物理伤害,对东方还是有用的。

所以,旁人看来,东方一人破神殿,多么的惊天动地,对东方来说,这只是一趟无趣之极的散步。

唯一一点的乐趣,大概就是在这里,找到了出这么大的事居然还一直没有露头的这位大主教吧。

他看着星室里,几乎绘满整个房间的各种魔法阵,看着那无数颗由魔晶替代的闪亮星辰。

一步踏入,星辰闪烁无定,虚空中,无数道银光纵横相连,倒成了一张星网。

东方只是冷冷一笑,不管什么人张网以待,要想捞住他,依然是做梦。

然而,迅速收缩的星网,目标本来就不是他。

光网交错之间,伊索尔德的身影几乎变成了透明的。

然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东方毫无吃惊的表示,倒是门口的德拉甘震惊的叫出声来:大主教!一片虚空的星光中,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东方完全感应不到他的任何气息,暗中用传音入密去问怀里的蛇女,蛇女那超强的感应力,也是毫无所获。

看起来,这一传,没准就传到千万里外去了。

然而,空间魔法已经完成,四下无数的星辰,却还在闪动不止,依照着某种神奇的频率和秩序,明灭流转。

东方在点点星光中回首,看着大门前德拉甘茫然若失的面容:想不到你们的大主教就这么干净利落的逃走了。

德拉甘默然不语。

其实他本来也准备拼死保护大主教,拼力劝大主教及时逃走的。

然而,大主教没有做出任何指挥,丝毫争取,看到东方时,也不曾尝试丝毫沟通,就这么逃得无影无踪,还是让他大失所望。

东方却有些欣然。

这位大主教,可真是个识时务的人啊。

别人还慌乱惊惶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把握住了形势。

他不战,因为他知道,战不过。

他不交谈,因为知道,其实已经无理可讲。

他不尝试沟通,不尝试解决问题,因为他知道,除非把伊芙交出来,否则,不管是示弱,还是拼命,是妥协,还是僵持,都没有用。

自己的手法越是简单粗暴,他就越清楚,一切的言辞,手法,技巧,进退,其实都没有作用。

既然打不过,那就不用拼,莽撞逞勇,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说不服,求不得,那么,连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

他走得从容而断然。

身为维斯大主教,面对维斯神殿之劫,他没有丝毫迟疑的逃去。

这份冷静和担当,在东方看来,却是比拼死一战,还要难上太多了。

(2010.8.4 17:27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二十六章 以退为进星室之外,杂沓的脚步声,混乱的冲击声呼号声,转眼已至。

那些被他甩开一大截的一堆神职者,已经呼啦啦的冲过来了。

带头的是七八个脸色红如火烧,明显整个人力量,精神,都处于极度透支状态的大神官。

而在他们身后,远远跟着的,则是大批的士兵和民众。

在神殿之外,犹有无数民众和士兵,正不断的集结着。

整个王都,所有的虔诚者,都自然而然的,向着神殿方向聚集而来。

看起来,这个房间,就是神殿的圣地禁地,这帮人只看到他在这房间里,就人人两眼充血,理智全失了。

这神殿里里外外的人还真不少,要杀光,还真得多费些时间。

大地传来成千上万人奔跑的震动感,东方更可以感觉得到,更远处,无数人呼号而来的气势。

然而,他只是漠然的站着,等着,平静的回想着。

他以前杀光过教派内的所有的反对者,也曾血洗过所谓的正道门派,在战场上,更是杀人盈野。

不过,屠城的事,他似乎还从来没有做过。

但是如果全城人都与他作对,他也不介意尝试一次。

如果全国人都与他作对,一路杀戮,灭了一国,似乎也并不是不可以。

所有人不许妄动。

温厚的声音里,有着无形的威严。

哪怕是已经冲到星室门口的人,听到声音,也立时顿住脚步,猛然拜倒。

在几位大神官之后,无数的神职者们先是一惊一愣,定定向星室这边望了望,然后,那温和而沉静的声音,再次响起,远远传开。

在东方走出星室之前,谁也不许攻击。

无数的神职者,纷纷拜倒。

犹如一阵风刮过,所有人,一齐折腰屈膝。

他们中,很多人都伤势沉重,但只要有一口气,也要坚持着跪拜。

在他们之后,向前冲的民众和士兵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遥遥见着所有高高在上的神之侍者们,在血泊中,在废墟上,拜了一地。

一阵莫名其妙之后,百姓们竟然也跟着纷纷拜倒。

这里是神殿,这里被无数的神之光辉所笼罩,出现任何神迹都是有可能的,作为凡人,他们必须时时刻刻的保持着卑微和恭敬之心。

于是,刚刚还杀气腾腾一片混乱的神殿,就这么忽然清静了。

人群拜了一地,而大部分人,根本还没弄明白是为了什么。

在星室里,东方徐徐抬头。

星室中,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而他,甚至根本没感应到任何人的存在。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在这转瞬之间,他确实感到了巨大的震惊。

然而,他的神情动作,始终是平静而从容的。

他安然抬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房间的上方,是浩浩无边的宇宙,星辰密布的苍穹。

而现在,在这一片星光幽影中,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右侧方,那个略略靠后的人,分明就是刚刚消失在这里的伊索尔德大主教。

而另一个,应该是一位高大威严的老人,穿着一身比伊索尔德的大主教袍,还要华丽的袍服,带着高高的三重冕,即使隔着无数的时间与空间,即使只是虚影的投射,依然让人感觉得到,那形同实质的威严。

原来这里不只有空间法阵,还有影音传送阵,有趣。

因为他自己是魔免体质,对魔法波动没感觉,所以影音传送阵启动了,他却感觉不出来,只是看着四下星星在闪而已。

甚至虚影完整的出现了,如果不开口,他也无法发觉。

他看着那虚空中的伊索尔德大主教,真是转瞬千里万里,刚刚还在这里的人,现在,应该是在遥远的教廷深处,另一间也许功能更强大的星室中吧。

关上门。

虚空中的命令,却可以让现实里的众人如奉纶旨。

德拉甘立时起身,弯着腰,极其恭敬小心的把大门合上。

星室的魔法阵立刻启动,悄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和光亮。

外面的人,不管用任何方法,也无法窥听窥看到星室内的一丝信息。

而整个星室里,所有的星星都亮了起来,苍穹天地,似幻似真。

星室分明隔绝内外,自成一个世界,却偏又连接千万里外的另一方天地。

东方静立星辰中,看着漫天星光中的那个老者。

他们在时间和空间的尽头对望着,仿佛各为起点和终点。

然后,东方淡淡打了一声招呼:教皇陛下!————————————————————————————————————————————————————东方闯进神殿,大肆杀戮破坏的消息,已经传遍王都各处。

贵族们,官员们,将军们,无不纷纷召集起人手。

但除了少数真正极之虔诚的人,带着人马赶去神殿,其他人却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奔王宫去了。

事关重大,当然需要国王统一指挥啊。

听得了消息,肥胖虚弱的国王,居然可以跳得老高,愤怒的喝骂声,简直响彻王宫。

他不理手下众人的劝说,坚持要亲自带人去保卫神殿!国王强撑着病弱之躯,努力了好几次才爬上马背,因为过于愤怒,过于激动,他的脸上通红,额上青筋,明显的跳动着,甚至连喘息声,都急促了起来。

臣子们忠诚的劝说国王保重身体,请留在王宫,等待他们的捷报,跟坚持要亲自守护神之荣光的国王来来回回的磨叽时间。

如此拉拉扯扯好一阵子之后,国王队神明的热爱和忠诚之心,还是占了上风。

他摆脱了臣下们的纠缠,骑着马,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奔向神殿,却在刚刚驰出王宫大门时,从马上直跌了下来。

侍者们呼啦一声全围了上去,把国王遮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到里头的情况。

只听得一声比一声响的呼叫。

国王陛下受伤了!陛下,千万别激动!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保护神殿!国王的呼叫,激昂之极。

陛下,您现在必须立刻休息治疗,就算是神明,也不会怪罪你的。

保护神殿的事,交给我们吧!陛下,千万保重啊!陛下,你这样的身体,就算到了神殿,也帮不上忙,反而要拖累军队了!我这身子真是太不争气了,你们几个送我回去,其他人不要耽搁了,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尽一切可能,保卫神殿……国王的声音渐渐虚弱,却仍旧足够让大多数重臣们听清。

然后就看到一堆侍者们护拥着国王回宫,大家想挤上去探望,却让侍者包围圈里的国王一番痛骂。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这点小伤算什么?你们快去保护神殿!众人只得低头止步,转眼间,国王,连带着几十个侍从近卫们,就消失在王宫深处了。

地上倒是留下一大滩血,可惜,没人有兴趣多看一眼。

国王陛下的伤和病,永远都指挥在最危险最紧要的关头发作,大家早就习惯了。

现在他这一进宫,肯定就晕迷过去,神志不清,不能下令了。

王都内外的大军,无王令是不能调动的,现在国王的手令下不了,所以军队自然也就根本动不了。

这帮贵族们,看来只好带着自家的人手和私兵去护卫神殿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色沉重的商讨起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事情很严重,要小心应付。

东方对神殿的攻击,绝对不是偶然的额,一定要防着他别有深意,另有所图。

于是,大家都指点分派着,这个要地需要防守,那处的重要位置,要加强人手。

哗啦啦,就安排出一大半人手,在各个安全的所谓重要地带,去呆着等着。

他们各自再带着剩下的人马,慢吞吞去往神殿。

这一路上,陆陆续续,一群人发病的发病,坠马的坠马,又或是某个重要地段,出现了可疑人物,于是亲自去处理。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各家都出了人马去神殿,但不是数量少的可怜,就是根本没多少战斗力的普通仆役,而真正亲自到达神殿的贵族,更是少之又少。

但史坦大公却是极少数,尽起在王都内的所有家族力量的人物。

冷眼看着国王及时重伤,各个贵族们连续出事,他心中冷笑不断。

神殿遭难,这帮人的心里,大概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神权越是微弱,王权,和领权就越是强盛。

谁又肯真的为了神殿出头,去对付东方?那个超强者,恼怒起来,神殿都赶踏平,若是一不痛快,随便摘了哪位贵人的脑袋,可怎么办?坐视,必能得利,出手,却很可能面对生命危险。

这帮精明人,自然懂得怎么选择。

不过……这种事,只能想,不能说。

谁也不会愿意,让任凭神殿遭受攻击,而袖手不救的大罪名,落到自己头上。

表面上,不惜一切,保卫神殿的口号,人人都是要喊得震天响。

而这,便就已经足够了。

他及时拦住了负责王都治安戒备的雷蒙伯爵。

伯爵大人,陛下刚才指示说,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尽一切饿肯呢个,保卫神殿,对不对?雷蒙伯爵警惕的看着这个跟国王和东方都有杀女之仇的人:刚才所有人都听到了。

那么,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东方,保卫神殿。

史坦大公微微一笑,眼睛冰冷的盯着雷蒙伯爵,伯爵大人,愿意协助我吗?第三百二十七章 丝缕牵连东方居中,希雅如坐针毡。

从窗口远眺神殿的方向,隐约可见烟尘弥漫中,无数辉辉的光影。

满城的呼喝声,还有一阵阵遥遥传来的大地震动,都说明神殿那边出了大事。

什么人胆敢公然攻击神殿?这还用问吗?希雅脸色惨白,转身就要下楼。

孔拉德先一步拦在门口:你去干什么?东方的对手是神殿,你虽然不算弱者,可是要和神殿正面对抗,你还差得远!就算帮不上他,也不能让他一个人……他一个人,才要进就进,要退便退,来去从容。

孔拉德沉声说,你跑去,除了给他添累赘,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希雅又羞又恼,又是心急如焚:你……孔拉德根本不管她想争辩什么,只冷冷说:坐下。

现在,我们不去添乱,就是给他最大的帮助了。

希雅知道孔拉德是对的。

她只是关心则乱。

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难道就真会没事。

我和东方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能置身事外吗?亵神之罪,的确可以大肆诛连,不过,不管是哪一条法律,诛连的也只是亲人,朋友却一向是可诛连,也可不诛连的。

如果飞焰歌舞团还没有离开王都,现在倒是可能被连累。

至于你和我……孔拉德微微冷笑,是好欺负的吗?只要我们表明,坚决反对东方这一亵神的行为,就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

反对?难道你还想公开支持?孔拉德瞪了希雅一眼,千百年来,暗中跟神殿过不去的人多了,只要不公开说,公开做,谁不照样是虔诚尊贵的人上人。

我们且安下心,慢慢等着。

东方不就是捅破了天吗?只要我们不跑去拖他的后腿,再怎么样,他脱身也还是不难的。

至于我们,谁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希雅黯然低叹:就是他能脱身,也是从此举世皆敌。

他再也不可能受到世人的尊崇,不论走到哪里,都要遭受攻击和敌视……东方在乎吗?孔拉德淡淡说,善意或恶意,对他重要吗?就算举世皆敌又如何,大不了杀戮遍世。

反正走到哪里,也没人能困得住他,我们跟在后头,看看热闹,也是无妨。

这么严重的事,孔拉德的态度却如此轻松,希雅不觉叹息:你不是商人吗,天下大乱,你就不担心。

我是一个成功的,不会放过任何商机的商人,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担心。

孔拉德一本正经的说,天下太平,到处繁荣,我的生意自然可以稳定的增长,可要是天下大乱,却又是最容易获取暴利的好机会。

你不知道战争和灾荒财,通常发起来都很快吗?希雅被驳得无言以答,终是在孔拉德半软半硬的劝阻下,强抑了心间的急切勉强镇定下来:这些年磨练,我还以为我已经变得很强很聪明,原来真碰上大事临头的考验,还是这么慌张失措,连你这个当师父的,一半镇定也没学到。

孔拉德一语不发,只是抬头注目,望着远方神殿处的辉辉光柱。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吓了一跳。

知道东方发怒的后果很可怕,可还是想不到,他居然会直接就公开招神殿的麻烦。

事情闹得这么大,天知道会弄出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只是,事已至此,慌张焦虑,又有什么用呢?维克多的留京势力,还是他自家的商会,都应该懂得如何应变。

而现在,他最担心的,还是东方居。

民众对神明的崇拜和忠诚,一旦被刺激起来,可以是很可怕的。

当东方攻击神殿时,所有人都知道的,与东方关系最亲密的希雅,所面临的风险,无疑是巨大的。

孔拉德倒是不怕官员,军队,贵族,甚至国王,这些上位者们,都精于计算,懂得利害,凡事不敢做绝。

可是那些什么也没有,又什么也不懂,满心满脑子糊涂的所谓虔诚,只要被人挑几句,随时可能变成暴民的普通人,却是分外棘手。

楼下已经有人声鼎沸,好在此时大部分人都涌向神殿,冲击东方居的人数还不多。

孔拉德又预先交代了理查留下来保护东方居的官兵注意警惕,在官兵们极为严厉的压制下,暂时还没酿成什么大风波。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平安罢了,如果神殿那边的风波越闹越大,人们无法对付东方,最后过来冲击东方居的人流,只会越来越庞大。

而他们这些主事人,虽然可以选择先一步逃走退避,但如此一来,一个心虚理亏,胆怯畏事的名头,却是甩不掉了。

眼下,还真是个两难的局面。

孔拉德暗暗皱眉,心里愤愤的诅咒着,理查那小子,怎么还不赶回来?东方不顾一切的闹事,这家伙不拦不劝,也不赶着回来,阻止事态进一步发展。

他要在这里,最少,有这么个手握大权,又能调动军队的未来国王保护,他和希雅,要进,要退,都容易许多了。

奈何,就这么在火山顶上煎熬了一阵子,终究还是有人冲开了东方居的护卫,直闯而入。

来的不是暴民,却是孔拉德本来以为,应该不会上赶着来跟他们作对的贵族。

看着面沉似水的史坦大公,孔拉德暗暗叹息了一声。

千算万算,忘了把这一位给算上了。

史坦大公安静了很久,不露面,不出头,万事不管,让人以为这位大贵族仿佛已经不存在了。

可机会一到,他就当机立断,尽起在王都的一切力量。

眼下他领着三百多人闯进东方居,东方居外,居然还团团围了一千多人。

孔拉德跟着维克多混久了,一眼就能看出,这帮人,全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其中,还有不少强者。

史坦大公怎么悄无声息的,把如此精锐的队伍调进王都的,这可真是有本事啊?而现在,对于这位痛失唯一爱女的大贵族来说,什么利害,什么后患,什么危险,都比不上报仇雪恨的诱惑吧。

大公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孔拉德不着痕迹的半挡在希雅面前。

他可不是勇敢到要以身保护希雅,他只不过是防止谈崩了,希雅气急直接飞出一针,射史坦大公一个前胸穿后背。

神殿有难,我和雷蒙伯爵特来向东方居求救。

史坦大公答得爽利,一旁的雷蒙伯爵,那一张脸却苦得都能滴出水来了。

希雅和孔拉德的背后,可都是有维克多撑腰的。

若是逼人太甚,那就是同时得罪东方和维克多两个超级强者啊。

奈何他身负王都的治安警戒之责,史坦大公的意思,别的贵族可以借词推脱,他却是逃不开的。

史坦大公这回带出来的人马本来就极之精锐,足以对东方居采取武力强迫。

拖上能代表国王的他,再加上国王最后交待的那句话。

史坦大公的一切行动,就成了完全合法合理,奉命的国家行为,如此巨大的压力下,东方居要想抗拒,是很难的。

雷蒙伯爵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来反对史坦大公,但想想此事之后,要面临两个超强者的愤怒,就觉得,未来的人生,真是一片黑暗。

东方攻击神殿,事态极其严重,国王有令,要尽一切可能,阻止东方对神殿的伤害。

我们无法对抗东方的力量,只能求助这里东方的朋友了。

史坦大公客客气气的说。

东方队神殿做的事,让我们极为吃惊,也极为愤怒,我们没有这种亵神的朋友。

从今天开始,我们和他一刀两断,大公殿下,再提我们是他的朋友,那就是对我们的侮辱!孔拉德义愤填膺的说,同时轻轻地踩了一脚几乎没被他这句话给气得跳起来的希雅。

希雅恨恨的压下满心怒火,怒视史坦大公:我们可没本事帮助大公殿下。

不是帮我,是帮神殿,是帮维斯。

史坦大公仿佛感觉不到她的怒气,平淡的说请二位跟我们一起去神殿,劝阻东方吧。

我不认为我们两人能劝得动东方。

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们总要试试。

希雅终于冷笑一声:我要不去呢?史坦愕然:难道二位打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东方夷平神殿?孔拉德和希雅都不答话。

公开说那种话,等于是找死。

孔拉德终于勉强说:我们只是不想做没有用的事。

诸神在上,只要有心,只要肯努力,众神自能明察。

史坦向外指了指,那些什么也不顾的向神殿赶去的人,难道不知道他们阻止不了东方?难道他们就从没想过,这是没有用的事,然而他们依然还是不避生死……他眼神冰冷的看着二人:难道二位,连满街的平民,都不如了?希雅目光冷冷扫向四周牢牢围紧的几百人,指间挟了树根银针,微微冷笑。

孔拉德也向四周看了看,叹口气:好,我们一起去吧。

为了保卫神殿,舍了性命,也算不了什么,何况只是劝说东方几句。

希雅皱眉低叱:孔拉德。

孔拉德冲她摇了摇头:眼中是极严厉的警告。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答应,就是白白把叛神者,异端,这一类的把柄送给史坦大公了。

史坦大公敢到东方居来找麻烦,已是豁出去,不怕维克多和东方事后报复了。

他又有国王的命令当幌子,真谈崩了,他可以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强行把他们两个绑去神殿。

事急从权,为了保护神殿,没有什么手段是不可以用的。

事后也没有人能够为此责备他。

硬扛是自找麻烦,眼下,也只得先妥协,再相机应变了。

(2010.8.5 10:52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二十八章 无凭无据孔拉德其实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比起被成千上万的暴民冲击东方居,跟着史坦大公去了,处于万军围护之中,说不定还更方便些。

希雅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孔拉德,终于还是恨恨道:去就去。

我就知道二位深明大义,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史坦大公只一个眼神,数百卫士就左右散开,把二人围到中间,簇拥着就向前去。

这种看似恭敬却等同押送的待遇,让希雅的脸色又沉了两分。

孔拉德倒是神色不动的随着大队人马出来,向着两旁的街道看看,整条街都被清空了,不见半个闲人。

道路旁占满了史坦大公手下的精锐队伍。

有军士恭敬的牵过马,他们依次翻身上马,在上千精锐的护拥下,向神殿而去。

史坦大公这才悠悠的说了一声:希望能劝服得了东方,但如果劝说最终失败,为了保卫神殿,我也许会做些冒犯二位的事。

在此先请二位原谅,希望你们明白,无论我做了什么,我对二位都是毫无恶意的,我只是要保卫神殿,做做样子而已。

相信二位为了保卫神殿,也是不惜舍弃生命的,一点小事,应该不会介意。

孔拉德微微一笑。

能怎么答呢,说我们爱惜自己更胜过热爱神明吗?希雅却是再也懒得听他这样虚套话,只冷冷说: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看能不能挟制得了东方。

她猛的催马向前去。

史坦大公只是挥了挥手,军队向外微微一松一散,给出马儿奔驰的足够空间,却依然保持着重重围护的格局。

上千人马,就这么浩浩荡荡,阵营严整的奔神殿去了。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你的故事,却没想到,你我的初次见面,竟会是在这里。

无垠的星空中,教皇的声音,飘忽而悠远。

我也没想到。

我本以为,我们的初见,应该是我打上教廷的时候。

东方几乎是漫不经心的答。

不管教皇在大陆上,是多么神圣,多么强大的存在,东方实在无法对一个虚空中的影子,生起多么尊敬的心意。

哪怕拿他当对手,都嫌太过虚幻了。

东方,虽然最初的时候,神教和你有过误会,但是随着前任维斯大主教的重伤,一切已然结束,我们也并无意向你追究。

之后,神殿对你,也是一项客气的,我不明白,你对神殿如此深重的恶意,从何而来?追究?当年好像是你们那个无聊老头想杀我吧!东方冷哼一声,他没向神殿追究,就已经是很宽容了。

不过就是看你们不顺眼罢了。

东方淡淡道,但你们若是能把伊芙完完整整的还给我,我倒也懒得为你们费精神。

教皇在星空深处,沉默不语。

自他成为整个大陆,地位最尊贵的人那一天开始,还从不曾被人如此轻视过。

他是神明的人间代行者,虽然暗中恨他入骨的人,从来没少过,可不管是尊他至高,还是恨他至深,还从来没有人,能把他看得这样轻描淡写。

这种被轻蔑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

陌生到他甚至没能立刻觉得自己应该生气。

我没有闲功夫等你,你不还人,我自己来讨就是。

东方一抬手,就要拍乱这漫天星光。

等等……教皇的矜持和尊贵在东方的轻漫之前,根本无法保持下去。

即使是传说中的兰蒂丝大师,也不会对他如此轻漫无礼。

可惜对东方来说,教皇的尊贵,都只是别人醉里描述的话。

他这个异世之人,对神明都没有什么尊崇之心,还会去介意一个什么代行者?我不知道伊芙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可以保证,事情和神殿无关。

教皇在心中微微叹息。

明明是东方蛮不讲理,横扫维斯神殿,自己身为教皇,本来是来质问和示威的,为什么,竟然变成了解释。

这种苦涩无奈的感觉,让千万里外的教皇十分感慨。

然而,东方的态度已然表明了对教廷的漠视。

如果说的不是东方关心的话题,他随时都会一掌打乱魔法阵,轻易地结束这种哪怕对国王来说,都是极荣幸的会谈。

相比之下,教皇本人,却迫切的希望能跟东方多交流一会,多观察这个超级强者一会。

他心中已隐隐明白,将来,也许总有一天,他们真的会面对面相遇为敌,那么,在此之前,尽一切可能,多了解东方,哪怕一点一滴,对他,对教廷,都是极重要的事。

东方微微冷笑:你想说,一切与你们无关,就像维斯的亡灵事件,也与神殿毫无关系一样,是不是?星海中,教皇的面容,朦胧而虚幻,神情变幻,飘忽而模糊:你是什么意思?所谓的亡灵逞凶,在王都四下作恶,其实便是你们暗中指使的。

东方眼也不眨一下的说,当然,你们自然是要否认的。

东方,不管你有多强大,也不该玷污神的荣光,把圣洁的神殿和肮脏的亡灵法师归于同类。

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为,终将引来神罚。

东方最是不耐旁人打着至高至尊至正义的旗号来教训他,当年他为魔教教主,可算是听够了那些名门正派,大喊大嚷,江湖正义的口号了。

你们自然是不能被归于同类的。

亡灵法师们用亡灵杀人,还是光明正大。

而你们却是暗中囚禁,训练,控制亡灵法师,为你们做尽见不得人的事,口口声声神明神明,你们这些所谓的侍神者,却比那些亡灵法师还要邪恶肮脏。

东方森然冷笑。

神殿就是亡灵事件的幕后黑手,很少有人能做,敢做,如此出格的揣测。

就算有一两个人,生起过这种念头,也会立刻压下去,不再多想多问,谁又会像东方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直接说出来。

神殿对于这片大陆来说,无疑是最大正义,最大圣洁,最高神意的化身,但在东方看来,也无非就是和中原武林那些公认最顶尖的,名门正派差不多。

身为魔教教主,他受够了,也看多了,那些正义门派,骨子里的阴险恶毒,所以,他几乎是本能的看神殿不顺眼,神殿越是尊崇,他越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神殿的行事。

亡灵事件的真相一出来,别人都在想,谁在暗中控制亡灵,东方却直接想的是,谁是事件的得利者。

亡灵事件让维斯许多贵族都能乘机上蹿下跳的发展私兵,但无疑,最大的得利者就是神殿。

亡灵闹得越大,人们对神殿的依赖渴望就越大,官方越是无能为力,神殿就越是众望所归。

神殿在维斯的影响本来已经被压到最低了,但随着新任大主教的回归,亡灵事件就闹出来了,打击亡灵势力是神殿的本分,神殿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可得无尽威望与感激。

最后,伊索尔德大主教亲自在无数民众面前,于中天之上,展现光明神力制裁亡灵的奇迹,搞出了一场人造神迹,威望如日中天。

东方过去也是常搞权谋,控人心的,岂有看不出神殿若干运作,都暗含心机。

甚至,那个会让维克多涉嫌的活口亡灵法师,本来也该由神殿活捉,只是因为东方从中插了一手,才让事件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整件事,真正的得利者,本来就是神殿,借助了亡灵之威,神殿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为新任大主教造势,重塑神殿在维斯的权威,把王室足足压下去一大截。

至于后来的污蔑维克多,也许是一时意动的后续安排。

毕竟神殿已经和史坦大公联盟,为了帮助史坦复仇,一点点消弱东方身边众人的力量,是应有之意。

而站在神殿的角度,既然要狠力打压王室,把王族中最强的一个置于死地,也是一着妙棋。

只可惜,那时,谁也没想到,维克多已经走到了通往剑神的道路上。

东方,你凭什么,把亡灵事件与神殿扯在一起?教皇的眼中,也有了怒意。

东方冷笑。

凭什么?根据所有活口的口供,应该是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控制低级的亡灵法师,研究亡灵魔法。

可是,别的势力,再强大,再神秘,花功夫研究亡灵魔法也是得不偿失。

修习亡灵法术之后,有太明显的特征,无法隐藏,所以,哪怕对亡灵法术研究到了极致,也不宜暗中培养自己的高级亡灵法师,也不可能是想要研究出克制死灵法术的魔法,因为光系神圣魔法克制亡灵法术,就像水能克火一样,是常识。

做再多的研究,也不如一个高级神官的一个圣光术有效。

相反,神殿对亡灵魔法的研究,却有极大的益处。

神殿和亡灵势力是天敌,希望更深的了解敌人的力量,希望能让光系法术对亡灵法术的克制效果更加明显,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东方手控魔教时,也没少干过,把名门正派的高手捉来,研究他们独门武功的事。

只不过是这片大陆上,神殿颁布的一堆堆关于神明和异端的清规戒律,让这种在东方看来,没什么了不起的行为,变成了至大的禁忌,就算是神殿,也只能偷偷干,绝不敢让世人知道。

但正因为有这么一堆堆的规矩,东方才更加确定,其他的势力,绝不敢这么干。

就算要暗中培养,自己的黑暗力量,偷偷训练一些死士高手,比抓几个低级亡灵法师,简单多了,风险也小太多了。

暗中囚禁控制亡灵法师,研究亡灵魔法,只要一暴露出来,哪怕是国王,也逃不过神殿的神罚,逃不过举世皆敌,被各国联手铲平分割的命运。

唯一不怕的,就只有神殿自己。

因为神殿不会把自己打成异端,不会对自己发下神罚的指令。

亡灵事件,维斯官方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庞大的国家力量运转开来,真个如水银泻地一般,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查不出。

那只能证明,那一股暗中对抗的力量,也同样庞大,甚至可能,更加强大。

理查,维克多,甚至维斯国王,对此心中怕都是有数的,只是,全凭推测,毫无证据,谁也不能站出来指责神殿。

没有人愿意去背亵神的罪责,成为全大陆的公敌。

东方原本是事不关己,所以更加是无所谓。

可现在,伊芙失踪,那又是两回事了。

对付伊芙,肯定是想借此对付他。

敢打他的主意,也能调动足够的力量,制伏伊芙,还事后不怕被追查到,即使在王都,有这么强大力量的势力,也并不多。

东方,不管是伊芙小姐的事,还是亡灵事件,你可拿得出证据来指控神殿?教皇无疑是强按着怒气对东方说话的。

证据,没有。

东方漫然说,我就是猜的。

你……(2010.8.5 14:16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二十九章 蜂屯蚁聚不要废话了。

东方的耐心已经用尽,你交不交人。

不交,我就一直打到你们交出来。

教皇愕然。

这世上,固然有无数人以强凌弱,横行无忌,但敢当着一位教皇,还这么蛮横,完全无理可讲的人,却是绝无仅有。

教皇固然愤怒至极,但他再强,也没法隔着千万里来让东方承受他愤怒的雷霆,而在维斯的神殿,实力也完全不足以对抗东方,维斯的王室又不能指望。

就算他将来,可以对全大陆,发下针对东方的神罚令,但在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尽力阻止东方对神殿的打击。

东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捉走伊芙小姐的不是我们,你在这里跟神殿纠缠,就会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时间。

教皇那至尊的身份,对东方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得不用比较温和的,甚至较弱势的态度来对东方说话。

伊芙一天不出现,我就一天不停止杀戮。

我先杀光神殿的每一个人,再去找其他有嫌疑的人。

反正已经封城了,谁也跑不了。

轻描淡写的言语中,那森冷无情的杀气,让虚空中的影子都微微波动了一下。

东方,你只凭自己的猜想,就如此到处杀人,你就不担心冤枉……笑话,千百年来,被你们在火刑柱上烧成灰的异端,有几个不是冤枉的?既然你们冤枉人也早就习惯了,想来也不介意被别人冤枉一次,至于别人是不是冤枉,我看你们也没有那么多好心在意。

即使是模糊的影像,也可以看清教皇铁青的脸色:你就不担心伊芙的安全吗?这样惨无人道的杀戮,捉走伊芙小姐的人,不会气急败坏的伤害她吗?所以我才要杀。

东方语气轻松的仿佛只是摘花喝酒一般简单。

伊芙一天不出现,他就一家家一户户,所有涉嫌者,慢慢灭门过去。

伊芙一天不出现,有可能伤害她的人,就谁也逃不了。

捉伊芙的人,最少有几十个,加上幕后的指使者,这么多人,人人视死如归,人人都英勇无畏?就算自己不怕死,他们谁没有亲人,谁没有朋友,在这样灭门屠城般的杀戮威慑下,只要有个人心中动摇,伊芙的安全,就不需要担心。

伊芙的下落,迟早会有人告知他。

他是魔头,他只喜欢用简单粗暴迅速的方法解决问题。

像理查那样,顾忌这,考虑那,到处搜查,审问,四下检视,推测,并不是他的手段。

能绑走伊芙的人,权势必然通天,暗中自有千万般对抗应付调查的手段。

东方却没有兴趣,等这样软绵绵慢吞吞的调查结果。

放了伊芙,一切可以到此为止。

东方心中叹气。

以前他灭门屠家,最多只是一句忠告,从不会这般反复说同样一句话。

东方,你全无证据的这样一直杀戮下去,对你和对伊芙小姐都是没有好处的……东方皱眉。

好啰嗦,而且还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既然你还是坚持不肯交出伊芙……他一挑眉,一袖拂出,就如挥手赶走嗡嗡叫的苍蝇一般。

东方……教皇看出他的意图,大声呼喊着试图阻止他。

然而,满天星辰在东方一袖拂出的巨大罡风下,为之一乱,转眼间,所有的闪亮星光都黯淡下去,虚空中的身影和声音,就此消失。

无边无际的苍穹宇宙,转眼破碎,这只是一间昏暗而阴沉的,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房间。

千年来,消耗魔法资源无数,比王宫中心密室,还要精微神秘的威斯神殿星室,所有的魔法阵,在转瞬间,全部崩毁了。

而东方,连多看一眼这神殿中心禁地的兴致也无,转身便推门而出。

面对着整个神殿,整个王都,无数人的敌视与仇恨,他淡淡一笑,从那幽暗而隔绝的另一个世界,走了回来。

东方还以为自己一出星室,所有人就会嘶叫着,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找死。

谁知道走出来之后,世界居然是出奇的安静。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神殿的大部分魔法结界,虽然已被破坏,但剩余的那些,依然足够让整座神殿在夜色里,耀起千万重的光华。

如果没有四下的残墙废墟,到处的断体残肢,满地的鲜血淋漓,此刻的神殿,当真要美得如梦似幻,犹如仙境了。

神殿里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影。

幸存的高级神职者们,全都挤在星室旁边,在他们身后,是普通的神职者,在此之后,则可见一片刀枪闪耀,剑影寒光。

这种排列,无疑是非常有问题的,施法者,居然离东方这个可怕的魔鬼最近,而士兵们,反而隔得远了。

奈何,东方人在星室与教皇沟通,神殿中心,理应守护在最近之处。

神殿毕竟是由这些神职者们守卫的,职责所在,外加神殿千年来,处处高人一头的,极端的尊严,让他们放不下架子来,要求驰援的士兵们挡在他们的前头。

如此战术应对,愚不可及。

但是,头顶着神明的光辉,满脑子殉道思想之下,什么极端的,可笑的,不能理解的事,也就都没什么奇怪了。

本来神殿到处有重重间隔,但东方一路横行,凡他走过的地方,所有的墙壁,树木,石壁,房屋,不是碎裂横飞,就是轰然倒塌。

现在从东方的角度向外望,倒是一览无余,可以直接看到大街上。

大量的士兵四下围绕着,看来王都内,能赶来愿赶来的军队都到了。

这群士兵当中,应该也夹杂着各式各样的强者。

原来涌进来的民众,已经被士兵们驱赶到后方,但大多没有散去。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黑压压挤满了人,神殿里已经站不下,不少人都站到大街上去了。

东方微微好笑的摇了摇头。

不可否认,这里的宗教,对人心的控制,是远胜于中原汉人王朝的。

明知道可能会有大战,明知道任何一个大型魔法打出来,就是死伤无数,这些人还站得那么密密麻麻,军队还不能把人都赶走劝走,民众对神明的虔诚之心,还真是无可置疑。

换了是维克多,看到这么多民众,只怕有再大的愤怒,手上多少要有些发软的。

奈何东方才不会管别人无辜不无辜。

更不会理对头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只要想逆他的意,给他造成阻碍,他是真的不介意,把这眼前无数的平民,全都送去见他们信仰的神明。

不过,有趣的是,人群虽然极密集,但是从星室开始,一直到极远处的神殿大广场,中间很长很大一段距离,人们很自然的左右分成两侧,让东方的视线可以轻松随意的,直接看到大广场。

大广场上,站了一群又一群的士兵,盔明甲亮,气概昂扬,哪怕是明知东方是多么可怕的人,居然也没有太过胆怯的表现,看起来,应该是精锐了。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指望我自动自觉的从人们分开的通道中走过去,先跟军队打一场?东方有些好笑。

教皇说了什么?旁边一个血流披面的大神官大声问。

乘着东方在星室里根教皇谈话的时候,这些神职者们已经纷纷施展了治疗术。

除了死人,和那些重伤到奄奄一息的,其他人大多都治疗过来了。

别看现在四下的神职者们,人人满身带血,但其实情况都还好。

所有人都狠狠的盯着东方,他们没有得到命令,不能进星室一步,教皇是神明的人间代行者,既然已有影像遥传而来,无论他们有多憎恨东方,也不敢立刻有什么无礼的举动。

放心,废话已经说完了,可以继续打了。

东方话音未落,刚才那发话的大神官,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了出去。

四下的人无不防着东方,那大神官人还在半空,七八个魔法就到了,缓冲掉空中的冲力,大神官轻飘飘如一叶羽毛般落下,还未落地,四五个治疗法咒就已经加持了上来。

然而,一切都迟了。

大神官人在半空的时候,整个胸骨已经完全碎了,鲜血从他嘴里不受控制的一口口吐出来,其中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

什么治疗术,都无法起死回生。

东方狠毒至此,自然是招引得一众神职者,愤恨如狂。

就连较远处的军队,也有了鼓噪之声,反而是被隔在外围的平民,实在是离得太远了,还不如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这样无情的杀戮,并没有让这些神职者们愤恨如狂的扑上来,所有人只是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东方罢了。

东方倒笑了。

行,你不过来,我过去不就成了。

他杀人,可从来不管对方是不是会过来冒犯。

就在他要悠然向前的这一刻,一声怒喝传来:住手!整个神殿之中,成千上万的人,都被东方的杀戮手段,震慑得寂静无声,于是忽然间冒出的那一声喊,便是被衬得气势如虹。

东方都觉得有些满意了。

总这么没劲的杀杀杀,确实挺无聊的。

他带着笑,看向远处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军队之中,史坦公爵排众而出,满脸的正义凛然,大喝道:东方,你看看,这是谁。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各站在广场两边的两群士兵,往旁边微微一分,露出被重重环绕在其中的人。

果然是希雅和孔拉德。

跟他相关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现在能被临时拉出来,牵制他的,也就只剩下这二位了。

东方哂笑,果然,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中原,名门正派打不过的时候,出的手段,也都差不多。

史坦大公这次出头,是加了万分的小心,做足了防备。

广场之上,重甲士兵将他重重环绕,大盾树了一面又一面。

前方还叫了魔法师们,施了一层有一层的魔法护盾和防护结界。

广场之上,不但有史坦大公自己在王都所有的人马,还有雷蒙伯爵的手下,有四五位真正虔诚的贵族,倾尽了自家所有的力量来援,以及别的那些贵族,装装样子派的些人来。

希雅和孔拉德,被分成一左一右,由这重重人马两边围绕。

这些人手加在一起,进攻东方虽然远远不够,但隔着老远,防范牵制,确保东方不能在短时间内把人救出去,却是足够了。

东方若是不顾一切要施救,无论他的速度有多快,杀伤力有多强,最多也只能救一个。

而另外一个人,就必然在重围中,被剁成肉酱。

所以,史坦大公那一声吼,底气十足。

可是,还没等东方有什么表示,有一个嗓门比他还大的人,已经惊天动地的大叫起来了。

(2010.8.5 15:20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三十章 狠心冷肠东方,你在干什么,就算是伊芙小姐失踪了,你也不应该胡作妄为啊。

神殿是多么神圣的地方,神明的侍者们,怎么会去做卑鄙的事?是什么人欺骗你,告诉你说是神殿绑架了伊芙小姐,那全是胡说八道,那根本是利用你来毁灭神殿,再利用教廷来毁灭你,这是想害你,想害维斯啊,你千万别上当。

东方,你快停手吧,现在事情还可以挽回,你千万别一错再错了啊。

孔拉德大喊大叫,七情上脸,他望着东方,满脸的迫切,一边喊,一边拼命要往前走。

东方,我可以用性命做保,绝对不会是神殿干的。

东方,你就听我一句吧,以后如果你发现是我错了,一掌打死我,我绝无怨言。

他说得无比诚恳,看着神殿的惨状,真是捶胸顿足,一边伤心欲绝,一边做出强忍伤心努力想要说服东方的样子,简直是涕泪交流。

这么一句句一通通行云流水的说下来,史坦大公目瞪口呆。

刚才史坦大公挺身而出的英雄气被孔拉德这么甘愿用生命来阻拦东方的伟大宣言一比,也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这里成千上万人,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孔拉德是谁,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的。

只是看他被重重围护,就当他和其他贵族一样,是一个来阻拦东方的大人物。

别人都没什么表示,他却是如此激动,立刻让无数为神殿心焦的民众,士兵,和神职者,对于孔拉德起了深切的感激和尊敬之意。

孔拉德一边说,一边向前挤,一副要扑向东方,拉住他不让他再杀人的样子。

四周围着孔拉德的士兵,一时不知道该拦还是该让路。

眼看着孔拉德要挤出重围了,才有人伸手试着要拦一拦。

结果孔拉德还没说什么,竟引来四下里无数嘘声,责备声,和无数人的怒目而视。

直到史坦大公铁青着脸,及时冲过来,横挡在前,才算拦住了孔拉德。

史坦大公望着东方怒问:事到如今,你还要一意孤行吗?东方听了这话,简直有些忍噤不住,就这么点阵仗,这位大公阁下就有恃无恐了吗?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远处被包围着的两个人。

孔拉德是大喊大叫,七情上脸,希雅却实在没有这样的厚脸皮,一直保持着安静,只遥遥望着这边。

身旁刀冷剑寒,倒愈是映得她眉眼如画。

史坦大公倒是防范再三,团团围绕,包围着希雅的这群人,实力明显比包围着孔拉德的强上几分。

想来他对希雅的本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但也仅仅只是有所了解。

东方居难得有麻烦,偶尔有事,出手的也大多是伊芙,就算希雅扔两根飞针,乍一眼看来,实力还是有限得很。

外人根本不会了解,这个东方教出来的,天下第一调酒女,手指之灵巧,运力之精妙,到了何种程度。

就这样的包围……希雅在短时间内自保是绝无问题的,东方大可以悠闲的先冲过去,救了孔拉德,再回头带上她一块脱困。

不过……东方瞄瞄拧眉怒目的孔拉德,这人大喊大叫,吵闹得紧,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必要,非救他不可。

在外人看来,维克多身边那几个人跟东方处得都极好,但孔拉德其实同东方的关系,一向只是不远不近,他没欠过东方的情,没受过东方的帮助。

而且他是商人,没有强者们那种对超强者的崇拜向往心态。

东方的力量再大,他也懒得赞叹倾倒,只是专心计算研究,跟这么个超强者关系不错,对他来说,能有多大好处。

同样的,对东方而言,孔拉德只是希雅伊芙的合作者,维克多的好朋友,他并没有什么爱屋及乌之心。

别说史坦大公只是拦着孔拉德,哪怕是拿把剑架在孔拉德脖子上,东方也没什么急巴巴救人的心思。

你说我该悟什么?东方笑吟吟的一抬手,身旁离得最近的德拉甘偌大个身子,如被无形力道吸引,直投向东方掌中。

东方就那么顺便一合手,便扣住了他的喉咙,顺手举高一些,漫不经心的欣赏这位大主教的近侍高级牧师,喘不过气来,脸红脖子粗,双手拼命扳着他的手,两只脚四下乱踢,毫无仙风道骨的狼狈样子。

四下神职者们,一阵剧烈的波动,估计人人都想冲上来拼命。

但因为事先跟史坦大公沟通过,知道自家的本事拿东方没办法,都指望着史坦大公的胁迫有用呢,虽是个个怒得两眼冒火,倒还真是一个冲上来的人也没有。

史坦大公脸色铁青,他都把阵仗摆成这样了,东方竟是眼也不眨一下的照杀人。

他一手拔出长剑,眼也不眨的就要回手往孔拉德脖子上搁,心里恶狠狠的打定主意,东方再不住手,他绝不介意,先割孔拉德一直耳朵,几根手指下来,表示一下他的决心。

奈何,他的剑才一扬起来,孔拉德已是杀猪抹脖子的大叫起来。

东方,你快住手,万事好说,你千万别再杀人了,希雅,希雅,你吓呆了吗,还不劝劝他……希雅愣了一下,终于对着东方喊:你……你住手吧……别这样……她可没孔拉德这么挥洒自如,因着伊芙的失踪,其实也是强按着满心的怒火,这劝说之词,却是僵硬得很。

但她是个美女,在人们心中,美丽高贵的女人,本来就应该是柔弱的,是见不得血腥杀戮的。

在这人间屠场上,她言辞干涩,慌张惊恐,反应远不如男人敏捷迅快,那是理所当然的。

虽说是人人都恨东方,但在二人旗帜鲜明,表示反对东方的杀戮之后,人们已渐渐明白他们是用来挟制东方的人质,但因为孔拉德维护神殿维护得太积极,太主动,而希雅又美丽得让人不忍心生起敌意,倒很少有人过多的迁怒给他们。

倒是史坦大公的长剑,一下架到一心要阻止东方的孔拉德的脖子上,令得四下一片唏嘘,看向史坦大公的目光,都满是不赞同。

史坦大公怒喝道:东方,你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那你杀吧。

东方手指一紧,所有人清晰的听到德拉甘喉咙处骨头折断的声音,东方漫不经心的松开手,那再无生机的躯体就重重跌落了。

四下怒喝声起,一大片灿烂耀目的光辉,全冲着东方罩下来了。

这帮神职者们,刚才虽没有冲上来拼命,但无不在暗中准备着自己杀伤力最大的魔法。

此刻哪里还按捺得住,一个个目眦欲裂的放出来,然后……东方悠悠在光华中点了点头,嗯,跟晒太阳一样,挺舒服的。

大晚上的,晒晒太阳,松松筋骨,还真不错。

神职者们神情惨淡的看着东方,红衣飘飘,在各种各样,灿烂辉煌的光晕中,犹如神祗般的超然之姿,无不是心如死灰。

刚才东方一路往里闯,到处血块残肢乱飞,太过混乱,人们虽然隐约觉得,东方对光明魔法不太在意,倒也没有形成完整的印象。

但此刻,安安静静,万人瞩目,东方站在原地不动,由着各个神职者们,把自家最强大的光系杀伤魔法扔过来,不见拦,不见挡,不见化解,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全部承受,仿若无事一般,对他们的打击,真个比别的超强者们,一招破尽所有魔法,更要深重,更要可怕。

神殿的圣骑士们,差不多死光了,剩下瘦瘦弱弱的施法者,如果法术对东方毫无效用,他们就是全扑上来,那也不过是自速其死罢了。

此刻东方这样闲闲着星室门外,身边围满了神殿者,几乎人人都是等级不弱的法师,却个个如同鸡鸭绵羊,只能任由东方宰割。

虽然他们不怕死,虽然他们虔诚而意志坚定,但当他们最强大,最自信的力量,被证实对东方毫无效用时,这些人,就连一起扑过来的勇气,也似被东方那闲适漠然,优雅杀戮的冷酷所压制。

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用那愤怒而绝望的眼神看着东方。

这个时候唯一敢大叫着,怒喝表示反对的,居然仍是孔拉德。

他一把抓住史坦大公的剑身,大叫道:东方,我知道你为伊芙失踪而愤怒,你因为我们被劫持过来威胁你而生气,可你不能因为生气就这样随便杀戮啊。

而且,我们真的不是被劫持的,我们是主动过来,想要帮忙劝阻你的。

如果能让你停止这一切,就算死,我们也甘愿啊。

他满面痛苦的,死死拉着宝剑往自己脖子上磨: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如果我的死能让东方有一点悔意,一丝不忍,您能阻止他继续这样亵渎神明的殿堂,再死十次我都愿意啊。

史坦大公是高级骑士,剑在他手里,孔拉德如何拉得动,但这么一闹一叫一折腾,脖子上也割出三四条血痕,看着倒有些吓人,有些惨烈。

众人看得十分恻然,就连神职者们,都有些感动了。

虽说这人是东方的朋友,可是根本没有同流合污,为了阻拦东方,人家可是真的情愿一死啊。

相比之下,史坦大公的行为,就实在是,太不英雄了,太没有贵族身份了。

一双双不赞同的眼神望过来,史坦大公气得头发晕。

这帮人一个个都干站着,什么有用的事也不做,自己这个挺身而出的人,倒是说多做多错多不成。

孔拉德还在身旁,义正辞严,鬼吼鬼叫的表明他的清白纯洁与虔诚。

史坦大公恨得牙痒痒,维克多是个英雄,身边怎么竟有这样的无赖。

偏这个无赖在千万人前,表现得这般光棍这等英雄,自己就算要胁制东方,也不好再零割碎剐的对他动手了,否则就真的众怒难犯。

有心索性一剑刺死他,又怕真个一死百了,东方反而没了顾忌。

他越想越恼,恨恨得收了剑,直接一指希雅:东方,你与孔拉德没什么大交情,但与希雅小姐,应该情谊深厚吧,你一定不愿意看到她受伤害是不是。

希雅没有孔拉德的本事,演不出这样的戏来骗人,又是与东方关系最深的人。

本来就应该先找她下手啊。

史坦大公心中暗恨,自己被孔拉德弄得方寸大乱,行事失措。

希雅对他的叫嚣听如不闻,只是深深凝眸望着远处的东方。

这满地的血腥固然叫她心惊,但遥望东方那火一般明亮的身影,心中便觉安定欣然。

此刻身陷重围,犹如人质,倒是比在东方居无力枯坐,更加叫她心安。

看她眉间笑意,东方也不觉悠然一笑,竟是点了点头:我自然是不愿她受伤害的。

史坦大公心中一喜,却只听轰得一声巨响。

却是东方回手一掌,整间星室轰然巨震,然后,在所有人噩梦般的眼神中,慢慢的塌陷下来。

漫天烟尘中,东方的声音,清朗明彻:若是有人硬要做我不愿的事,我自是要十倍百倍的回报了。

无数声嘶吼响起,无数个人疯狂大喊着扑向前,哪怕后方的贵族们,军官们,如何大喊大叫的阻止,这些柔弱的法师们,竟都毫不理会,不知死活的硬扑。

星室是神殿的中心,是神殿与教廷联系的纽带,是把神之旨意传扬而来的圣地,是所有神殿中人,都会毫不犹豫用生命保卫的地方。

他们并不知道,星室内的魔法阵,早就被东方破坏掉了,这个星室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房子。

眼看着星室崩塌,就如看着,神殿的最后一片圣地,被残忍的毁坏一样,怎不叫人怒恨如狂。

烟尘中,一个个人影,飞跌旋抛,人人都被抛跌而出,竟是一个也没死,却又是肋碎骨折,鲜血迸溅,疼得死去活来,跌落在地,竟是连稍稍撑起身的力气也无。

(2010.8.5 18:00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三十一章 进退两难第一波扑向东方的人,转瞬间就被打落出来,后续要冲上前拼命的人,只慢几步,就看见同伴惨嚎着跌落于地,心间寒凛之下,原本冲得头脑发热的怒火倒是冷了不少。

他们不再冲上去送死,却是拥围着几十个重伤的人,拼命施法治疗。

奈何人人都伤得极重,全部是内脏受损,骨头碎折,奄奄一息,哪怕被高等治疗术的光柱照着,恢复的速度,竟是慢的惊人。

孔拉德又在远处大吼大叫了:史坦大公,我知道你一心想救神殿,可也不能老这么刺激东方啊,你明知道东方脾气不好,你还拿希雅威胁他。

他为了伊芙,都扫平了半个神殿,你这是想他把剩下半个也全毁了吗?这都什么紧要关头了,星室就让你弄没了,教廷那边的指示和帮助,对我们有多重要啊,现在全完了,全完了,教廷那边,教皇陛下不能及时知道这里的情况,还不知道要多着急呢。

这一番话,说得何等情真意切,何等对神殿的危局感同身受,声音里的感情无比真挚。

嗓门还大得出奇,明明是东方毁了星室,他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轻飘飘一番话,责任倒全成史坦大公的了。

但大家又确实感觉到,分明是史坦大公激怒了东方,造成这样的结果,倒也不能说孔拉德冤枉了史坦大公。

一时间,神殿内外,上万人,竟是无不对史坦大公怒目而视。

直到此时,整座星室才彻底的完全崩毁了,东方漫然自烟尘中步出,红衣散发,飘然若仙,却自点尘不惊。

他含笑遥望远处面色如铁的史坦大公,声音闲适悠然:你继续吧,我自会一样一样,报答你的。

话犹未落,东方信手一挥,五指曼妙的变幻中,数道指风弹出。

一个刚刚被宰神圣治疗光柱中,喘息着坐起来,眼看就能恢复的大神官,忽的惨叫一声,复又扑跌于地。

四下的人,倒也反应灵敏,各种治疗术,祝福术,立刻开始加持。

然而,他在惨叫痛呼中,不断翻滚,冲撞翻动的力量惊人。

四下里柔弱的法师们被他撞倒好几个,大家不得不四下退开,手里的各种祛除邪恶力量的法术,也没法准确的加持到这翻来滚去,扑扑颠颠,动作竟快得出奇的大神官身上。

他一边到处乱滚,一边长声惨嚎,一边拼命的抓挠自己的身体,扯破了神圣的法衣,撕破了苍白的皮肤,撕开了淋漓的血肉,他竟还不停手,这柔弱的法师,双手间,倒似有了武者的强大力量一般,直撕得骨头全部露出来,犹自不肯停止。

同时,他的身体也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仿佛有一股奇怪的气波在他体内冲来撞去一般,身子各处时不时,肿胀处巨大而恐怖的大包,骨头也在发生着奇妙的扭曲,体内传出各种各样古古怪怪的声音。

使他变出各种各样,恐怖恶心的形态来。

一位堪比九级强者的大神官,哪里还有半点圣洁和威严。

这一刻,他比街头满身疮脓的乞丐更加肮脏可怜,他比传说中地狱里的魔怪,更加丑恶难看。

他一直在嘶吼,在惨叫,哪怕嗓子叫破了,哪怕每叫一声,就吐出大口鲜血。

他在无数同伴的血泊中翻滚,衣发面容,都已鲜血淋漓。

他撕掉了自己一块又一块的血肉,双手还是不可控制的拼命去挠自己的骨头,倒似连骨头,也要拆散拆断一般。

各种各样,巨大的气泡在他体内形成,撑起皮肤上一个个流动的,还波波作响的包,看得人作呕。

他滚到哪里,人们就纷纷退避闪让着,很多人因为惊恐过度,刚刚凝聚起来的治疗魔法都在手中消散了。

远处那些本来士气还算好的士兵们,此刻大多面如土色,有几个人连兵器都掉落了。

站得稍近些,能勉强看清发生什么事的普通民众们,则大多低头呕吐不止。

看到他的惨状,即使是最虔诚,最视死如归的神职者们,也面色惨淡,惊惧莫名,更别说普通人了。

人们简直不敢直视这个被东方在转瞬间,由圣洁大神官变成的人形怪物,反倒是希雅一直凝眸深深注视着这里。

眼中,有些惊讶,有些恻然,更多的,却还是坚定。

她知道东方是什么人,她知道东方能带来怎样的血型,而她,也许永不会赞同,也许永不能习惯,但绝不能被这一切吓倒,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拥有站在东方身旁的资格。

东方遥遥望着她虽然苍白,却依然沉静的面容,微笑道:他体内如同有万只蚂蚁在钻爬,所以她不得不一次次撕裂自己的血肉,想把蚂蚁找出来,他的血脉逆流,经络抽搐,所以,他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令人作呕……这不过是武林中,最阴毒残忍的逼供手法之一,他施来随意从容,旁人却看得面无人色。

疯子……这简直和亡灵魔法一样残忍邪恶。

这个魔鬼到底想要怎么样?天啊,这噩梦什么时候了结。

然而,所有人,都只能在心中这样愤怒的痛骂着,哪怕是最虔诚无畏的人,也没敢真正骂出声哪怕一句话。

这个大神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吓坏了所有人。

大家愿意为神明而死,人们随时做好了殉道的准备,却无论如何,不想死得这么恐怖,这么可怕,这样死掉的身体,只怕也会当成魔鬼附身,灵魂升不上天堂,只能永坠地狱。

原本我不过是想杀人,简单利落,大家都省事。

但既然大公殿下看来想要在我面前,玩点砍手指,削耳朵之类,无聊低等的残虐把戏,那我只好先加倍回礼了。

东方那闲适安然的语气,倒像是在说,他原本只想杀死这全神殿的人,而不是痛加折磨,竟是一片好心。

虽然死的时间稍长,但也不算很麻烦。

东方指一指,已经气息奄奄,惨呼翻滚的大神官,此时,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肉了。

他会一直撕下去,直到撕完身上每一寸血肉才死,估计……会这么叫到天亮吧。

大公殿下,你有什么手段,也请随便施展。

他闲闲一扫四周,那些视死如归的神职者们,竟是个个神情恐怖的连连后退。

反正这里人多,随便折腾个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总能让大公殿下尽兴的。

他那客客气气,一句句的大公殿下简直是刺心挖肝。

史坦大公的脸色,阵红阵青阵白,竟是七彩变幻一般。

让他最痛苦的,其实不是被东方讥刺。

而是四周无数责备的,愤怒的,冰冷的目光。

尤其是神殿中人,那眼神里简直是千万根针,对着他扎过来。

他是一片苦心来救人,结果,却被那些他要救的人,如此埋怨仇视。

人的心理很奇怪,东方实在抢得过分了,无论是屈服,哀求,或是愤怒,仇恨,无论是逃避,或是拼命,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在东方面前,你的一切意志,一切努力,都是浮云飞灰。

你活,是因为他愿意让你活,你死,是因为,他想要你死,仅此而已!强大到这个地步,人们都已经不再浪费心力去过多的恨他,或是想要在他手中奋力挣扎了。

就像人们对于所谓的天灾,所谓的神意,只能选择服从,永远无力抗拒一般。

但那心中火一般焚烧的毒焰,却又急需一个出口发泄,而现在,史坦大公就被东方三两句话,摆到火山口上了。

如果东方只是杀人的话,倒还罢了,就算史坦大公不来,东方也是摆明要把神殿中人全杀光的,可是这种折磨实在太残酷,太可怕了。

哪怕是以必死之心拦在东方面前的人,此刻也是惊惧万分。

他们的仇恨对东方全无意义,就只好来怨恨史坦大公了。

史坦大公不来,他们就算死,也是英雄,也是殉道者,也会在死后,受到教皇的神圣追封,而现在,他们很可能,连求死都不得,就算死去,也是被邪恶污染的妖魔。

偏偏最初他们为了表现自己的大无畏,自己必死的决心,几乎都围在星室周围,现在就在东方身边手边。

二十多个大神官,死了一半,还剩一半半死不活的,外加上百个高级牧师神官,人人都是东方的人质,由着东方搓扁揉圆,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有不少神职者开始悄悄向后退,渐渐退的速度越来越快,变成了慌张的奔跑,也有人不顾一切的施展飞行魔法,直接飞了起来。

这些明知必死,也死守在星室旁边的施法者们,现在都惶惶得只想离东方这个魔鬼远一些,再远一些。

这个时候,再没有人计较神殿的颜面,只想尽快躲藏到军队后方去。

几个较虔诚的贵族也毫不犹豫,指挥军队赶紧上前,救护接应。

然而,东方只是一笑,就在千万人眼中,失了踪影。

巨风骤起,黑暗的夜晚,万千光影中,千万双眼睛,只看到那炫目的大红,仿佛已充盈了整个天地之间。

一切结束的很快。

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东方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因为他的身法实在太快了,无数双眼睛,仿佛还能看到,无穷无尽的红色残影,留在视线所及的每一处。

风止云息烟尘寂,所有试图逃离的人全部跌回了原来的位置,没有人还能站起来,没有人还能吟唱一句咒文。

他们倒在地上的姿势都是古怪的,仿佛某些重要的骨头,已经变成了碎块,他们无不在呻吟,尽管连声音都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而这一次,四周还是站满了反应较慢的神职者,但是人们脸色一片麻木,连一个试图帮助治疗他们的都没有。

一次又一次,所有的努力都毫无效用,反倒自取其辱,东方那绝对的力量,击溃的不止是软弱的肉体,还是曾经以为坚强的心灵。

而那些以至大的勇气冲向东方的士兵们,还没冲出十步,就发现他们要接应的人,已经不再需要他们的帮助了。

后方发号施令的贵族声音忽然哑了,军队茫然无措的僵在了原地。

东方目光漠然的扫过那数千军士,他知道,至少有上百个各个职业,各个等级的强者都穿了普通的士兵装束,混在军队之中,他知道,暗中有上千架的强弩,一直悄悄对准着他。

但他还是没兴趣多看这些人一眼,刚才整个军队冲前时,局面明显有些混乱,只有大广场一左一右,牢牢把孔拉德和希雅圈住的人马,镇定沉静,任四周的军士,如巨浪奔涌向前也没有把他们的阵形冲乱一丝一毫。

东方微微一笑:大公殿下,果然为我的朋友煞费苦心,请继续吧!这里这么多人,足够我慢慢回报你了。

人们用或责备,或怨恨,或同情,或可怜的目光看向史坦大公。

他要敢碰希雅或孔拉德一下,东方就能立刻让一帮高级神职者生死两难。

虽然这些神殿的人,本来也是注定要死在东方手上的。

但东方时邪恶化身,夷平维斯神殿,所有神职者,力战不屈而死,这可以是悲壮的史诗。

可东方随便挥挥手,神殿上百个神职者,就一一被邪恶玷污而死,这就是让教廷抬不起头来的史闻。

教廷岂能不找造成这一切的史坦大公算账啊。

偏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史坦大公又无法退让。

他不可能陪笑,再把他辛苦抓来的孔拉德和希雅放回去。

这恶人已当了,仇已结下了,再当着成千上万人的面,服软认输,放弃营救神殿,那同样是得罪教廷,而且他身为大公爵,也是颜面尽失,再不能抬头挺胸的做人。

(2010.8.6 11:12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三十二章 冰冷威胁大家简直都在可怜史坦大公了,堂堂维斯的大贵族,连国王都要忌三分的人物,看看现在落到什么地步了。

这种超级强大力量之间的斗争和恩怨,是好掺和的吗?就算你跟东方有杀女之仇,可人家现在是超强者了,他不找你的麻烦,你就该感谢神恩了,你还想报仇不成。

史坦大公有苦说不出,他何尝不知道得罪东方意味着什么,虽说想要报仇,他也不至于完全不顾死活,可这一次东方为了伊芙而使出来的激烈手段,实在太让人惊心动魄了。

史坦大公不得不站出来,维护神殿,阻拦东方,否则,等东方把神殿的人都杀光了,伊芙还没有找到,就该轮到他倒霉了。

他是大贵族,有权有势,还跟东方有仇,一身都是嫌疑啊,伊芙找不着,东方能放过他吗?别人来阻拦东方,那时不得已应付一下,他来,却是背水一战,不死不休。

此刻被逼到极处,他反而脸色狰狞起来。

不就是比谁更狠心,比谁最早承受不住吗?左右是个身死家破,我还怕什么。

一咬牙,大喝一声,剑尖遥指希雅:希雅小姐,既然这是东方的意思,就请原谅我冒犯了。

希雅连眼角也懒得瞄他一下,只是沉静的遥望东方,东方也悠然袖手,半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倒是孔拉德大叫一声:大公殿下快有儿子了吧。

这种场合,这么一声大喊,真是十分诡异,令得人人神情古怪起来了。

史坦大公的脸色青白,手里拎着剑,向希雅冲过去也不是,收回去更不是。

只得怒视孔拉德。

孔拉德却只斜眼睨着他,悠然道:大公殿下有一位远嫁异国的妹妹,育有数个儿女,殿下已经派出使者前去接一个外甥来维斯,希望能立为继承人,那就等于殿下多一个儿子了吧?另外,殿下虽妻子早逝,但多年来,也有过几个红颜知己,情义深厚……他这里慢悠悠的说,史坦大公脸色越来越难看,粗暴的打断他的话:你想说什么……孔拉德笑一笑,又看向雷蒙伯爵:伯爵大人是陛下最亲信的臣下,雷蒙家族也是维斯最兴旺的家族。

伯爵夫人,温柔美丽,端庄大方。

两位年轻的少爷,聪明上进……雷蒙伯爵的脸色也是一片阴沉,同样态度恶劣的插口:你什么意思?孔拉德听而不闻,目光一扫,盯住那位最虔诚的,第一个带人赶到的贵族:还有勒非勋爵,听说你……他这里悠悠然,把一个个贵族们的亲人,朋友,底细,家业,如数家珍的说一遍。

他念到谁的名字,谁就脸色大变,两眼冒火。

东方隔着老远,悠悠然的听着。

不错啊,替他把去查去问,去打听的时间都省了。

这位大奸商的耳目真是灵通,记性也十分出众。

在这里的若干贵族,大小将领,甚至稍微有名有姓一点的军中小队长,贵族们手下亲信得力的部属,他都能一一历数。

这帮人的家在哪,亲人在哪,朋友在哪,哗啦啦一下全倒光了。

东方一边听着,一边闲闲的欣赏着众人那一点点惨白的脸色。

世人大概都以为,东方虽强,但与东方有种种联系的人不少,人人都可以是牵绊威胁东方的利器。

再强的人,有这么多牵制,就等于有了一堆弱点。

可惜他们忘了,他们自己,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基业厚重,那他们的家族,亲朋,各种关系牵牵绊绊,丝丝缕缕,越是百倍千倍于东方。

史坦大公或许可以豁出去,不顾后果的蛮干一回,但孔拉德,这般平静而从容的一个个把在场有头有脸的人底细历数一遍,却是在冰冷的提醒他们。

并不是他们不说话,不动手,就可以置身事外的。

东方可以仅凭猜想,就几乎夷平神殿,那么,每一个在这里,坐视他的朋友受伤害的人,谁也不可能逃脱他残酷的报复。

史坦大公在这时森然冷笑起来:你在威胁我们所有人。

不,是你在愚蠢的威胁东方,而我,只是在阻止悲剧进一步加剧。

孔拉德的表情,简直就是正义凛然而又悲天悯人,你不怕死,但没有权力拉着大家陪你一起死,作为东方的朋友,我也不愿意,东方为了我们,错上加错。

自到神殿以来,史坦大公看着这个让自己绑架来的家伙,处处占着上风,占着主动,一再的打击着,压制着,心里那一股怒火,越积越深。

现在本就进退两难,再被孔拉德这么一逼一挤兑,终是按捺不住,抬手一剑,就恶狠狠对着孔拉德劈过去。

孔拉德凛然无惧的站在队伍前方,眼看着一剑劈来,连让也不让一下。

旁边却一下伸出三四只手,挡剑的挡剑,拉手的拉手,还有人扯着孔拉德往后退。

大公殿下,有话好说。

殿下,千万别冲动。

我们慢慢跟东方谈,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两位贵族,三个将领,或扯或拉或抱,全抓着史坦大公不放。

史坦大公一时挣扎不开,气怒之下对着自己围着孔拉德和希雅的手下大声下令:把他们两个都绑起来,再把嘴堵上。

还不等手下人应声行动,东方的声音却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暗夜里,光辉中,所有人,不管本来正在做什么,打算做什么,一听着霜雪般的声音入耳,竟是都不觉停顿下来,只专心听他言语。

神殿内外,千千万万人,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传遍天地。

天上星光的闪耀,神殿光柱的变幻,一切的光芒,仿佛都随着他的声音顿挫而起伏变幻。

无论是贵为公爵,还是贱若歌姬,只要是我的朋友,我都永远维护他们。

谁敢让他们流一滴血,我就让所有,出手的,旁观的,参与的,流尽血。

伊芙没有伤害任何人,却遭受绑架掳劫。

所以,维斯神殿被我踏平,高高在上的神官牧师,被我当做猪羊屠宰。

如果找不到伊芙,逼不出幕后指使人,我还会一家一家,让所有嫌疑者,依次灭门。

伊芙一日不出现,我就一日不收手。

如果毁掉整个王都,还找不到人,我就去别的国家,先把各个国家的最高神殿一一踏平,大小教堂,一一毁掉,再把曾出使过维斯的,在维斯王都有机会搞风搞雨的各国重臣一个个揪出来杀尽全族。

接着,我会一直找上各国的王宫,又或是所谓神圣的教廷……东方的语调,平静而从容,并无刻意的展现凶狠残暴,但是,每一个听到的人,都觉全身如浸冰水之中,血脉麻木,呼吸僵窒,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狂妄和恐怖,疯狂与冷酷。

哪怕是地狱里来到人间的魔王,也不会这样残酷而冷漠吧。

然而,每个人又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个魔鬼,真的说得到,就会做得到。

伊芙如果不出现,他这平平淡淡的一番话,就一定会一丝折扣也不打的做到底。

不管暗中绑走伊芙的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照东方的这种方式杀下去,真凶肯定是逃不掉的。

只不过要连累成千上万无辜者,一起被杀。

不管来到神殿的这一干人等,有几个是真心要全力救援神殿,有几个只是无奈应付了事,但在这一刻,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如果找不到伊芙,东方杀到他们头上,恐怕也是迟早的事了。

东方默然的看着无数个面如土色的人:希雅也是我的朋友,你们大可以在我的面前伤害她,试试看。

他在由他造成的血池地狱间微笑,美丽至极,也冷酷至极。

神殿已经用无数毁灭和死亡,证明了我通常会怎样百倍千倍,回报这种挑衅,所以,你们也一定不会失望的。

他在无限光辉中展开冰冷的笑容。

他自己就是最灿烂最辉煌的发光体。

哪怕是痛恨他的人,都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史坦大公带着数千人,押着他的朋友,煞费苦心的来威胁他。

可是他却眼也不眨一下的,反过来,以一人之力,威胁这里成千上万人,威胁整个神殿,整个王都,甚至,整个大陆。

史坦大公不再挣扎,惨然一笑,垂下了剑。

他要再坚持对希雅和孔拉德动手,恐怕他自己的部属也要阻拦他了。

他们不是不勇敢,不是不忠诚,只是,每个人都深切的相信,哪怕希雅只是掉了一根头发,流了一滴血,他们就将面对东方最可怕的报复。

哪怕是最底层的士兵,他们的父母妻儿,都逃不过东方的毒手,哪怕是无畏的战士,看到那个至今还在满地打滚撕扯着自己皮肉的大神官,都再难鼓起勇气,对抗东方。

(2010.8.6 14:52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三十四章 别有机谋史坦大公眼睛都红了,他遥遥瞪着东方,嘶声问:你就没有想过那些被你冤杀的人多无辜吗?除了你的朋友,别人就不是人吗?伊芙也同样无辜。

东方漠然道,你们都是人,可我杀人一向不眨眼。

史坦大公是想借对话,让大家更深入的了解东方是个多么狠毒,多么惨无人道的家伙。

可东方却是直截了当,毫不避讳就承认了。

可大家又能把他怎么样呢?从东方打破神殿大门的那一刻起,按着全大陆公认的法律,他已经是死有余辜,已经是天下公敌了。

他再做得过分多少倍,罪名也无法更重,或更轻。

更何况,无论他罪名如何,无论大家心中,他有多么邪恶恐怖,事实就是,没人能对付得了他。

本来他们大队人马的拉出来,还指望着,就算对付不了东方,多少也能让东方有些顾忌了吧。

结果,却是这里所有人,都成为东方手中胁迫的人质。

事实上,站在外围的普通民众们,已经开始有人四下逃散了。

军队也明显开始不安。

即使是忠诚勇敢而虔诚的心,在极度的恐怖面前,也不是不会惊惶,不会畏缩的。

东方也没理会那些小人物的来去,只冷眼看着,人们的逃避和畏怯。

在一片混乱中,倒是雷蒙伯爵,长叹着开口了。

你有无想过,也许是某些暗中的隐密力量绑架了伊芙小姐,故意借此激怒你,引发连场血案。

你杀的人越多,他们越高兴,你白白被人利用了一场。

这是不可能的。

还不等东方答话,孔拉德又大喇喇的插口了:任何一个隐密势力,要想长期潜伏,不为任何人查觉,只有小打小闹小规模时才有可能。

就这种敢算计东方的胆量,能捉走伊芙的实力,背后势力必然庞大。

总之东方制药这么对着有名有姓有权有势的人物轮着杀,是绝对漏不掉他们的。

雷蒙气结,这人什么意思,刚刚还叫着嚷着要拦阻东方,现在倒是要论证东方这种大杀四方的野蛮手段,完全正确吗?史坦大公低低沉沉的说:就算你用血腥手段,镇压得没人敢于伤害你的朋友,但也再不会有人敢于接近他们。

他们也是人,也要过日子,也需要与人沟通,互通有无。

东方,你这样倒行逆施,必将害得你所有的朋友,都为世人所抛弃。

东方淡淡道:做我的朋友,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要受不了,可以同我恩断义绝,从此与我再无瓜葛。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一直沉默着的希雅忽然大声喊,东方,就算你和全世界为敌,我们也永远不会背弃你。

她美丽的眉眼,在这一刻,灿亮夺目。

东方却只是一笑,他想要保护他们,与他们将来如何待他,其实并无甚大的关系。

他这般酷烈的与全大陆为敌,他们的确很难自处。

然而,既然他愿意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不管他们是生死相依,还是从此陌路,他都一样愿意庇护。

但是,他永远不会为他们改变,他做人做事的方式。

别说史坦大公布下的重重阻碍,其实并不能真的阻拦他救人,就算他确实冲不过去,就算这些人,真有胆子狠下心,对希雅下杀手,他也同样不会改变主意。

他可以在事后,掀起腥风血雨为她复仇,却绝不会在威迫下,拔一根头发,来换取她的安全。

他只是淡淡而笑,在刀光剑影里,在血色星光中,他的笑容微微展开,明亮而骄傲。

隔着数千军队,他与希雅竟是相视而笑,孔拉德却莫名的微微感叹。

这个人,哪怕是一举手,一投足,一抬眉,一展眸,都带着一股,早已自然融入骨髓里的傲岸之气。

可即使是这样的骄傲,也是如此生动,如此灿亮。

记得当年初见时,这个假老头,可是个冷冰冰的家伙,就算偶尔笑一笑,也给人死气沉沉的面瘫感觉啊。

难道是因为长相变了,就如此生气鲜活了。

没来由的有些愉悦,他竟然也笑了:大公殿下,你不用再费唇舌了,别说只有我们两个,就算把东方所有的朋友都捉来,当着他的面凌迟,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接受威胁。

而你的固执,只会激出他更多的残忍手段。

史坦大公惨白着脸,冷笑连连:你已明知,现在没有人敢动你们一根指头了,何必再假惺惺一副忠言逆耳的样子。

就算在没人敢杀你们,敢碰你们又怎样,从此之后,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会被全大陆视作异类。

所有朋友的未来,和他的骄傲相比,到底哪个更重要。

当然是他的骄傲更重要。

对他来说,自然是骄傲更重要。

希雅和孔拉德几乎同时开口,只不过希雅说来欣欣然,孔拉德却是有些悻悻然。

史坦大公废然长叹,神情凄凉,终是再没力气多说一句话了。

东方袖手等了半天,看他们这帮人,再没什么后续的行动出来,目光一扫四下里同样失魂落魄,一片惨淡的神职者们:既然没什么别的事,那我就要继续了。

今天我只杀神殿中人,其他人想上来送死也罢,想回家等死也好,随便吧。

他说起大屠杀,平平淡淡,如同扫掉碍眼的枯枝败叶一般简单。

四下的神职者们,终于确定再没有什么人,什么力量可以阻拦东方,敢于阻拦东方了。

他们或是两眼茫然,原地等死,或是大声惨呼,四下奔逃,而后方指挥军队的那些人,竟是谁也没有立刻发出救护神殿,和攻击东方的命令。

一片嘶喊的混乱中,东方的手才慢悠悠举起来,孔拉德忽得又大叫大嚷起来:等一等,东方,你等一等,我有办法找出伊芙来,东方你千万别再杀人了。

东方一挑眉:那等你找出伊芙来之后,我就不再杀人了。

话音未落,一袖子扫出去,便有七八个人,血肉横飞。

孔拉德嘶声大吼:你不停下杀戮,我那法子就没有用。

只要你先不杀人,我保证,十天……一看东方抬手,连忙大声喊:五天……再看东方似笑非笑,神色不善,便拼力大吼,最多三天,最多三天,你一定能见到伊芙。

那就先停三天,三天后,伊芙不出现,你再随便杀,就是我和希雅的命,也一起赔给你。

希雅一怔,却又立刻也跟着喊:东方,你就先忍耐三天吧,三天后,见不到伊芙,我和孔拉德的性命,都任你来取就是。

她从没打算过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神殿。

只是,现在,许多民众和士兵,已经做好冲击得准备了,虽说很多人都吓得脚发软,身子还发抖,却仍没有在东方的恐怖手段下,完全被摧毁斗志。

东方再这么斩尽杀绝,他们可能会真冲过来拼死。

杀了神殿的人倒罢了,真杀了无数普通民众,希雅也是有些不安的。

再说,跟着孔拉德学了好些年,对这人的阴险狡诈希雅也是很有信心的,他既然这样兀定的说能找回伊芙,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

与其让东方杀戮遍地,自己跟着受连累,成为天下人排斥的对象,自然不如让孔拉德巧妙运作,东方越是狠辣无情,他们就越是能施恩天下,让这里千万人,都自觉欠了他们大大的人情。

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毫不犹豫的拿自己的性命,来保这些人的性命了。

话倒是说得极慷慨,可真要找不着伊芙,难道害怕东方真来取她的命吗?最多一掌把孔拉德那说大话的家伙拍成肉饼。

他二人先后都拿性命做保,东方倒真没再出手,任凭四下的神职者们,狼奔豕突的四下逃窜。

他只悠然问:三天内,人岂不是都逃光了。

理查殿下已经下令封锁城门,不许随便进出。

雷蒙伯爵居然赶紧帮着孔拉德说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根基深厚的权贵,都有地道密室,四通八达,更别提神殿了。

就算跑了又怎么样呢?总不能把自己的家族,财富,基业全带上一起逃,除非他们打算从此隐藏于民间,永远不出头,否则,你要杀人,还怕找不着吗?孔拉德大声说。

东方也不犹豫,只随意一点头:好,三天后,伊芙不见,我就从神殿开始,一家家拜访下去。

他答应的如此干净利落,绝不是有多相信孔拉德,不过是因为,要杀这些人是很简单的事,根本不值得他多么慎重的对待罢了。

但在场成千上万人,却无不大喜,原来如瘟疫般四下弥漫的恐慌和混乱,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了。

孔拉德大声说:请把我和希雅放回去,我……却被史坦大公断然打断:不行,这两个人,不能放。

(2010.8.6 17:56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三十五章 正中下怀理查回到王都时,已是深夜了,夜色幽深,远处神殿方向,已经看不到魔法的光辉直冲霄汉,四下城门早已封锁,街上的民众正被士兵驱赶着四散归家。

理查一进城门,就有亲信将领迎上来,低声禀报,详细的从东方大闹神殿,一直说到孔拉德拼死力阻,订三日之约后,东方飘然而去。

史坦大公的反对,在一众贵族的联手下,轻飘飘毫无效力。

雷蒙伯爵亲自护送孔拉德和希雅回东方居,大批军队,在帮着神殿收拾残局,却又干得慢腾腾毫无热情,想来是担心,三天后,东方再来大杀一番,此时干得太辛苦,没准是白干。

此刻神殿那边风波早息,聚集的民众,刚被驱赶归家。

因为聚集的人实在太多了,赶到现在,各个街道的人流,还没散完。

理查神情不变的静静听着,淡淡道:近日人心必有纷乱浮动,要派出大量人手,安抚民众,监控局面,谨防生变。

派人代表我去神殿探望,就说我正好有事出城,未能及时赶回,没有在神殿最需要时倾力相助,十分惭愧。

现在我立刻去东方居督促孔拉德,尽一切可能阻止东方继续杀戮,等事情结束,就亲自去神殿请罪。

卢瑟在旁似笑非笑的听着。

他们这几百精骑,来去一向是风驰电掣一般,才二十里路,爬也能及时爬回来了。

亏这位王储殿下,还能把没有一个人会信的瞎话,说得如此坦然。

替我传讯给父王,这几天我可能会一直留在东方居,直到事情解决,父王有什么命令,可以随时派人过来传达。

对了,孔拉德回东方居后,可有什么举措。

他也刚回去不久,才把雷蒙伯爵那一行人从东方居送回去,据说,他站在东方居门口,就直接下令,让人通知,商会在王都的所有高层到东方居见面,还派人四下传信,邀请所有和他商会有生意合作关系的商人,也都到东方居去会面。

理查一挑眉。

孔拉德掌控着维斯最大的商会,几乎跟全国稍有影像些的商家都有商业来往,这些人要碰个头,开个会,下个决定,整个维斯都得震三震啊。

孔拉德这是想干什么?他再也无心多问,迅快的连下了数道命令,这才召了卢瑟一起,向着东方居飞驰而去。

东方居中,灯火通明,东方居外,车水马龙。

大半夜的,各处的好商巨贾就纷纷登门而来,车马连绵,足有整条街那么长。

在四周,又有队队士兵,来回巡视,盔明甲亮,神情肃穆。

远远见了理查身影,带队的将领立时上前施礼。

理查倒认得他,这是王都的治安兵首领,是雷蒙伯爵的得力手下。

理查随口问起这些士兵守在这做什么,对方恭敬的回答。

孔拉德身负阻止东方杀戮的重任,所以奉命保护他的安全。

理查心知,雷蒙伯爵怕孔拉德办不成事,悄悄跑掉的心思,只怕更重些。

毕竟东方的这番杀戮,真是让所有人感到了至大的惊恐震怖,虽说看神殿吃亏挺出气的,可一想到,东方要真是杀顺手的这么一直杀下来,谁不害怕,谁不忧心。

哪怕是明知孔拉德在耍手段,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这才反对史坦大公,把他们保出来。

理查心中好笑,神情却极是悲伤沉痛,肃然点了点头,便径自进了东方居。

里头早有侍者守着,一见二人进来,便把他们引去见希雅与孔拉德。

闹出这么大风波,这二位却是皮也没蹭破一块,神清气爽的在室内挑灯商议。

理查见四下再无闲人,这才笑问:不是召了一堆人来开会吗?怎么你们还在这?孔拉德淡淡道:人要到齐还要有一回呢,我哪那么多空闲一直在前头陪着,反正有人负责招待,不用担心的。

理查深深看他一眼,也不言语。

能把那么多富可敌国的人召来,就晾在外头不管,此人在商界的地位,真是高到难以想象了。

希雅不知他心间起伏,只是半真半假的怒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害我们差点吃了大亏。

理查苦笑:我知道东方肯定要大施杀戮,又自知没本事阻止这件事,只好先联系维克多。

他毕竟是唯一有本事拦住东方的人。

维克多虽走得无声无息,行踪难觅,但他临走之前,倒还是留下了传讯石。

可惜的是,前一阵子,王都连番风波大变,传讯石的损耗极之巨大,哪怕是维克多和理查这样身份的人,能拿出来的传讯石也少之又少了。

维克多虽然与孔拉德等人更亲近一些,但理查是王储,于整个维斯的大局掌控必在其他人之上。

所以,维克多还是把仅有的传讯石,留给了理查。

相约只在紧急之时才动用。

估计维克多也绝对想不到,这才走了几天啊,理查就被迫联系上他了。

理查要不是担心,东方真的不分青红皂白,杀得一片尸山血海,动摇维斯根基,又自知拦不住东方的话,他也是舍不得,用掉此刻已如此稀少精贵的传讯石。

提到维克多,希雅也安心了许多:这么说维克多会尽快赶回来了?维克多根本没打算回来,相反,他说,他要加快行程,有多远躲多远,将来不管王都发生什么事,他只装作隔得太远,鞭长莫及,既不知情,也帮不上忙。

为什么?希雅惊讶,东方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只怕将来……维克多猜,东方早就想这么闹一场了,这件事下来,他其实正中下怀。

理查心境有些复杂的说。

东方所代表的力量太强大,太神秘了,哪怕他的性子冷漠骄傲,桀骜不驯,但各方权贵,却还是无法抵挡诱惑,纷纷在暗自打他的主意。

那些人明知他难缠,毕竟没有吃过亏,就不懂得痛。

东方借着这场杀戮,可以让那所有别有用心的人明白,他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明白要打他的主意,需要承担多么可怕的后果。

经此一事之后,东方能清净许多。

那些权贵们,不但不敢再做什么谋算东方的事,甚至只是单纯的讨好东方,怕也是想也不敢去想了。

东方终于可以清净自在,省心省力省麻烦了。

希雅明白理查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只是从此之后,怕是要成天下公敌了,他虽不怕,却……理查也深深叹息。

孔拉德却讪笑出声:我就不信你们没看出来,东方其实很适应,也很习惯当天下公敌,反而是当大英雄,当万千民众崇拜向往的对象,让他很不舒服。

希雅与理查相视苦笑,他们又哪里是看不出来,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东方这样公然的凌辱杀戮神殿中人,已是犯了天下大忌,最起码,他们以后,不能再公开同东方这样轻松自在的来往了。

维克多说了,东方是存了心要大闹一场的,任何人也阻不了他。

更何况这个时候阻拦他,既破坏了他的打算,又不让他发泄心中怒气,只怕还会留下更大的隐患。

以东方的性子,既要出手,姿势要找实力最强,影响最大,震慑效果最好的势力动手。

如此必是神殿无疑。

神殿实力大损,我们王族得益,又何必紧赶慢赶的来拦他。

只需不让这一场杀戮蔓延开就好。

他不回来,没有人够实力拦住东方,东方要一直杀下去,又能怎么样?孔拉德笑问。

理查看他一眼,淡淡道:维克多认定,东方手段再狠辣,再凶恶,再残忍,也不过就是今天吓吓神殿,立立威,寒寒世人的心,东方不会真的一直杀下去的,所以我不用担心。

为什么?希雅讶然问。

东方立威,是为了救伊芙,杀人杀得再狠再毒再酷烈,都只是为了救人。

所以,要慢慢的杀,不疾不徐,一点点来,给暗中的人造成足够的压力,也让他看到生机会,这才会把伊芙放出来,真要一口气,一直杀过去,人家看不到一丝生机,那伊芙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所以,要吓破他们的胆,却不能把他人逼急了。

理查笑看了孔拉德一眼,神情有些感慨,维克多还说了,有你这个狡猾的家伙在王都,一定会有办法,把事情缓和一下,东方夜可以就势收手,却依然如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刃,威胁着每一个人。

希雅感慨叹息:怪不得,以东方的性子,居然一再重复说,只要交出伊芙,就一切到此为止,怪不得东方会忽然这么好说话,轻易就打赢了孔拉德。

理查也向孔拉德笑道:怪不得维克多一直这么信任你,重视你,能在那种困境下,处处掌握主动,还把史坦大公逼到绝处,真是了不起。

孔拉德但笑不语。

在那片可怕的尸山血海中,他的所谓伶俐与精明,其实不值一提。

东方如果表现得关怀,惊慌,愤怒,或许还真会有人尝试玩点砍手指,削耳朵的手段来胁迫东方。

可东方,越是以冷漠的态度表示绝不受威胁,越是以残忍的手段,展示他报复的决心,就越是没有人敢动他们一根头发。

就算他愚蠢木讷,也一样可以安然全身而退。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强大,便可以完全不用考虑那些计谋,陷阱,只简简单单以力破巧即可。

在东方的力量面前,史坦大公煞费苦心的一切安排,都是笑话。

而他孔拉德本人的机谋应变,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帮着把史坦大公挤兑到绝境罢了。

孔拉德忽得一笑复一叹,神情居然有些奇异:其实,我和希雅会被人抓去当人质威胁他,也是东方早就料到,并且期望发生的事吧?第三百三十六章 恩威并施就像他早就等着不开眼的家伙,上门招惹他,让他好借机大发作一样,他也早就等着,别人拿他的朋友算计他了吧。

孔拉德冷冷道。

这有什么不好吗?理查也很平静。

包括我在内,自从和东方拉上关系以来,我们真正清净过吗?多少眼睛在暗中窥探我们,我们身边任用的,提拔的,信任的人,又有多少是别人派来,刻意接近我们的。

有关我们的性情,行事,生活规律,平时大致的动静,他们有谁不牢牢掌握。

我是王储,维克多是剑神,或许还不用担心什么。

可是你们呢?人人都打着利用你们,对付东方的主意,只要局面一变,或掳或绑或诱骗,能用出来的法子,数不胜数,也防不胜防。

东方借这个机会,一劳永逸,干净利落的解决这一切,其实得益的,是我们大家才对。

今日之后,除非想把自己整个家族,所有亲友,全部一起毁灭,否则绝不会有人敢于去伤害东方的朋友。

因为东方的报复,太过残忍可怕。

今日之后,就算对东方有再大的仇恨,也绝不会再想去利用他们来胁迫东方,因为,东方回应威胁的方法,太过冷酷恐怖。

东方和史坦大公在维斯神殿的那场冲突,已是无形中,为他所有的朋友,都解除了巨大的危机。

孔拉德微微摇头,神情有些挫败:这样狠辣果决的法子,自然是好的。

只是我和希雅什么也不知道的在刀山剑林里走了一回,有些不痛快罢了。

我没有生他的气,不高兴的只有你,不要拉上我。

希雅一点面子也不给的说,东方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解释说明的人。

他用他的手段,保护我们,至于我们理不理解,明白明白,他都不在乎。

孔拉德,你生气,不是因为东方不说明,而是因为,以你的奸诈狡猾,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就看透东方的打算。

孔拉德讪讪的笑笑,冲理查说:还是殿下高明,看得一清二楚。

理查也挫败的叹息一声:全是维克多推测出来的。

我也只是听他的安排,在城外,一直等到风波平息,才慢悠悠回来罢了。

他完全能够理解,孔拉德这一刻的懊恼,他们这些在东方身边的人,对于整个情况的判断理解,居然远远不如可能已在千里之外,一切所知,都只能通过他转述的维克多。

这可真是太打击人了。

尤其是理查,一向自命同东方很亲近的。

不过,他绝不承认,自己对东方了解不够。

应该只是身在局中,关心则乱。

他身为维斯的储君,一想到东方会到处杀人,动摇维斯的稳定和根基,哪能不惊慌失措呢。

幸好,维克多寥寥几句的劝慰分析,让他冷静下来,立刻明白,最好就是远远躲开,袖手旁观,等这最初的风波平定。

理查要回来的早,他身为储君,年轻力壮,主持全国大局,阻拦东方的苦差,那是无论如何躲不掉的。

东方要立威,自是不会理会他。

理查不比别的贵族,当神殿在阿文年攻读遇到灾难时,他无力拯救,就会影响到他作为国王继承人的威信,甚至给了别人扳倒他,指责他的借口。

就算将来继位,神殿借此不给他加冕,都是有可能的。

孔拉德轻轻叹息:罢了,这样也好,这些年我也累了,由东方干脆利落斩开所有暗中的网,比我悄悄的,一点点查,一条条断,要省事多了。

一直以来,东方居上下人等的清查,都是他暗中负责。

东方居生意越做越大,牵涉人手众多,要想保证,没有任何人能混进来,是不可能的。

孔拉德只是尽力确保,希雅和伊芙,信任的,提拔的,亲近的,倚重的人,安全可靠。

只是,天长日久,就连这一点,孔拉德自己其实也并无百分之百的把握。

东方这次的血腥手段,估计会断了很多人的念想,也许从明天开始,东方居就会陆续有人借故退出了。

希雅欣然道。

看过了东方的手段,估计大部分人,都只盼着一生一世,同他再无半点瓜葛。

这个时候,自己手下还有什么人埋在东方居,那就是未来,可能祸及全族的隐患了。

理查眼神微动,轻轻的说:这次伊芙时因为安德鲁出事的,这个人可靠吗?孔拉德苦笑:他参予东方居的经营决策多年,曾经处理过许多重要事务,又跟伊芙走得那么近。

他的身份若是有可疑之处,我会纵容一切发生吗,只是……他深深叹息:到底人心莫测,人力有穷尽之时,现在,我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了,也许要等伊芙回来,才能弄个明白。

理查苦涩的说:这也算是命中注定的吧。

我们这些人既然和东方关系匪浅,那就注定了,我们无法像普通人那样,去结交朋友,去与人爱恋。

一切最简单的事,都会因为东方,而变得不再单纯……孔拉德白他一眼,打断他的话:就凭你一国王子的身份,交朋友,觅情爱,什么时候就单纯了,少把责任全推到东方身上。

理查干咳两声,讪讪的转换话题:不知道,东方现在在哪里?希雅也跟着凝眸窗外,心思遥遥。

每当东方办完了事,总会回到东方居,美酒小菜,听歌赏月,尽情逍遥。

如今他已成为天下公敌,再不便公开出入东方居,如此深夜,举世皆敌,他一人当往何处去。

以后的无数时光,无数岁月,他又该……别担心,东方这种超级强者,就算身在教廷,也能从容自若的,将来你更不用太操心,罪名不过是表面的东西,实力才代表一切。

只要不是公然出入,就算全大陆都知道他夜夜在东方居饮酒尽欢,世人也只会装作没这回事的。

孔拉德笑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伊芙找出来,结束这场纷乱。

理查扬眉如剑:你打算怎么找?他倒是对孔拉德的信心满满十分好奇。

适时,门外,有人轻轻敲动几下,一直守着侍卫本分,只沉默站在门边的卢瑟伸手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东方居的胖厨师。

这位笑呵呵的胖老头,此刻神情很是肃然:会长,人都来齐了。

  孔拉德点了点头,一笑对有些眼发直的理查解释:今晚东方居的很多人都被清理,限制了,迎客,接待,传讯,我只能调用绝对可靠的人。

所以人手不足,连胖厨师都上阵了。

理查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殿下,人心是最复杂的,但也是最简单的,只要掌握住诀窍,控制人与事,都很容易。

上位者只要懂得恩威并施即可。

孔拉德淡淡说,所以,我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理查不以为然:我也久居上位,怎么从来不知道,掌控人事,就如此简单。

就是如此简单,只不过,要看这个恩有多深,威有多重。

世人都有极限在,只要能打破这个极限即可,只不过,很多时候,哪怕是一国之君,也做不到这一点罢了。

孔拉德淡淡说,东方的威吓手段,已超越人心的极限,现在,该轮到我们施恩了。

他朗声一笑,当先走出去:其实这法子,哪怕是乡间的老农都懂,无非是打一巴掌给颗糖。

东方的巴掌打得重了些,咱们这糖,也得甜些才好。

他站在门前回头,不过,殿下,你也得帮点忙,这场会议,我需要你的参加,你的支持。

理查与希雅相视一眼,并肩跟了出去。

倒要看一看,这结合了整个维斯商业力量的会议,会商讨出一个什么结果。

——————————————————————————————————————————————————星幕悠悠,苍穹无穷。

教廷深处的星室,比维斯神殿的星室,大上数倍。

身在其中,犹如飘悬于浩浩苍穹之内,身处时间与空间的尽头,悠然不知红尘变幻。

年迈的教皇在星光之内,神圣三重冕的宝光华彩,却夺尽星辰之辉。

在他身旁,伊索尔德大主教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

东方破坏了维斯神殿星室之后,教皇并未愤怒焦虑。

既然已经千万里鞭长莫及,再做任何事都来不及了,他反而出奇的冷静沉稳。

连星室门都没出,就让伊索尔德开始极为详细的叙述,东方攻进神殿的始末。

伊索尔德能和神殿所有的防护魔法感应相连,从东方打破大门,触动魔法结界直到东方杀到星室门口的整个过程,他讲述的极为细致,几乎没有漏过任何细节。

虽然东方进攻神殿,势如破竹,其实没用多长时间,但伊索尔德要把各种情况巨细无遗的讲明白,却十分繁琐。

漫长的一通叙述下来,他唇干舌焦,脸色却是青白一片。

即使是重复一遍,东方在无数辉煌光芒中,悠然前行的洒脱,依然让他生起,巨大的挫败和无力感。

神殿最强大的法术,对东方完全无效。

神殿的威严和地位,在东方面前,也就再无地位了。

如果找不出,东方轻易破解光系高等法术的秘密,那么,即使是教皇出马,只怕也很难为神殿争回一个公道了。

伊索尔德大主教光说话都说得有些疲惫了,一直沉默的教皇陛下,却连站姿也没有改变一下。

他闭上眼,静静的凝思了一会儿,才开始发问。

第三百三十七章 教皇出行伊索尔德猛的一震,脱口问陛下刚才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急切中透着一种虚弱与惊惶。

不是听不懂教皇的话,而是,从内心深处,本能的拒绝承认。

即使曾亲身感受过东方悠然如闲庭信步般,突破神殿的一切魔力屏障,他也情愿相信东方只是力量强大到可以轻易破解魔法。

力量,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更加强大的魔力,也终有战胜东方的可能。

千年以来,教廷之所以高高在上,就是因为掌控着,绝对强大的,足以压住天下任何一股势力的魔法力量。

如果教皇的推测成真,那么,神殿最大的力量,最大的溢章,对东方就再无半点威胁可言。

即使心志坚强如伊索尔德,一想到这种可能,心中仍不禁一阵阵软弱迷茫。

陛下,从神话时代开始,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对魔法免疫的。

即使是传说中,灭世而来的魔王,或是转生人间的神明,也做不到。

说他能漠视一切魔法。

除非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再不可思议,不能置信的事,在排除其他一切可能之后,这就是唯一的结论。

虽说没有前例可循,虽说这结果对我们来说,绝不美妙,但因此而闭上眼,当做没有看见,才是最愚昧的行为。

教皇的声音,平和徐缓。

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做的,是进一步证实这个推论。

我需要弄清,他是对光系魔法免疫,还是对一切魔法,都可以完全不在意。

我要知道,他可以漠视魔力攻击,但对于魔法所召唤而来的物理伤害,是否也可以无视。

教皇平静的说,伊索尔德,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强大到无懈可击的人。

神殿最强大的力量是魔法,但并不代表,千年的大势积累之下,我们无法调动足够强大的非魔法力量。

最关键的是,我们必须了解我们的敌人。

无论他强大或是弱小,不要惧怕,也不可轻视。

伊索尔德默然不语。

要弄清教皇的疑问,就势必要通过各种各样,不同的攻击,来测试东方魔免状态,以东方的力量来看,每一次试探,只怕都必须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我们还必须弄清,东方的这种魔免能力,是否可能传授转移给其他人……教皇的声音,深深响在耳边,一股冷意,从伊索尔德的指尖,一直凉到心口,仍旧冷冰冰不断在四肢百骸间漫延,那寒气,竟似要一直入骨入髓,一生不去。

东方的一个人,能免疫魔法,已是极可怕的结论,如果,还能把这技巧传授给其他人,一旦这力量开始传播,哪怕神殿建立在大陆至高至坚的山峰之上,也注定要从半空中坠落凡尘之中了。

从东方出现以来,神奇的,可以速成的,而又有强大力量的武功,还有,可以轻易普及,又能大量治疗的医药之术,哪一件不是在动摇神殿的根基,再加上一桩,也不会让我太吃惊。

伊索尔德,你不必太担心。

我们独占神明的宠爱,掌控着高于一切的神圣魔法,但是,我们仗恃的,从来不仅仅只是魔法。

教皇的面容如古井不波,即使在说着温和宽慰的话语,神情依旧幽深而高远。

伊索尔德微微弯腰低头:是,陛下,那么,我们现在应当做什么?教皇平静的凝视漫天星辰:维斯的星室已毁。

不管是人员传送,还是消息传递,都不可能再进行了。

盲目的派人过去,根本赶不及。

不了解东方的力量,派的人再多,也无济于事。

我们先等一等,不要操之过急。

但是,东方攻破神殿是事实,陛下是否要发下神罚令,是否需要向没有尽力守护神殿的维斯王国,提出质询问罪?神罚之人,是全大陆的公敌,不管是哪个国家,什么身份的人,不管身后有怎样的势力,一旦发现神罚之人,就必须倾全力剿杀抓拿。

否则,就是神的敌人。

维斯国在神殿受到攻击时没有尽全力相助,教廷完全可以追究。

历史上,因得罪教廷,而被冠以亵渎之名,在教皇的号召下,让其他诸国,打着正义的旗号,光明正大的瓜分的事,发生过不止一回。

就凭东方在维斯神殿做的事,发下神罚令理所当然。

只是,以东方的强大,就算举世皆敌,也未必能伤害到他。

其他国家的掌权者们,就算明着要剿杀他,估计也只是做做样子,暗中没准还是会悄悄示好拉拢。

维斯出了一个剑神,就算是教廷,借机惩罚维斯,也要三思再三思。

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若不追究,教廷的权威尊严又置于何处。

一旦天下各国,看到了教廷的软弱畏缩,后果只怕更加不堪设想。

然而,面对这个难题,教皇只是微微一笑:毫无用处的示威,只会显出我们的虚弱无力。

陛下……你的身体一直没好,既然回来了,正好可以好好休养几天,不必过于忧虑了。

教皇淡淡留下最后一句话,踏着虚空星辰,徐徐向前。

无限星空中,一道门户自然打开,把现实与虚幻悄然联接在一起。

门内是无限星辰,门外,居然是云山雾海,教皇一步踏出,便是自星空踏入云间,自仙境来,到仙境去,身影转眼融入一片朦胧云海间。

飘渺虚幻,遥不可觅。

教廷建造在大陆最高的山峰之上,自山腰开始,环绕向上。

山巅处,就是星室。

接天连地,通天彻地。

站在星室门前,低头可以看到朵朵白云,绕山漂浮。

云间若隐若现的,是神像,殿宇,广场,种种建筑,无不广大宏伟,精妙入微。

教廷有自己专用的工人,世世代代,不断的加盖,扩建,建筑技巧加上魔法帮助,展现出来的宏伟壮丽,神乎其神,已是天下奇景。

整座教廷,与其说是一个教派的中心,不如说是神明在人间的宫殿。

而事实上,教廷也确实千百年来,一直承受着神明的恩泽。

整座教廷都被环绕包围在巨大的魔法阵中,哪怕是大陆最黑暗的时代,无边无际的亡灵军队,也不敢靠近神之魔法阵。

强大的魔法能量充盈在教廷的每一处。

使着教廷魔法人才的培育,永远事半功倍。

整个维斯国,也只有一个大魔导士,可是,全大陆的人都相信,教廷最少也有十几个大魔导士水准的强者。

七大国的大主教实力都在大魔导士这一级,而维斯大主教出事后,继任者伊索尔德的实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事实,也证明了,教廷的魔法人才是何等的兴盛。

光系魔法本身又带有治疗之力,伊索尔德大主教从星室走出,漫步行在云雾之间的殿阁中。

只觉得通体舒泰。

自俾斯山之变后,一直虚弱不堪的身体,第一次,充盈起力量。

自山巅四望。

四下环绕着无数山岭。

千年来,能工巧匠加上魔法的助力,把整片整片的山峰,都雕成神明的形象。

此刻白云浮动,风吹雾扬,那些巨大无比的,或狰狞,或慈悯,或美丽,或丑陋的神明便如在呼号动作,无比鲜活。

伊索尔德闭上眼,精神安宁而平和。

强大的精神力,与四周无所不在的魔法力量呼应着,与远远近近,各种神明的光辉交融着。

原本开始惊怖软弱的心灵,渐渐坚定安宁。

他自幼在教廷长大,神的光辉和力量,一直展现在他的面前。

神明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和谎言,千年以来,教廷实实在在的一直承受着神明的恩泽。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就算那人真是恶魔转生,又如何呢?伊索尔德默默的责备着自己的软弱和卑怯。

走进星室之下的第一间殿宇,在那宏伟的殿内神像前徐徐跪倒,闭目祈愿。

他在神前跪了一天一夜,肉体并不觉疲惫,精神却越发充盈强大。

直到教皇命人把他召到面前。

你的伤好了吗?已经全好了。

伊索尔德沉声答。

俾斯山魔法阵崩毁的巨大伤害,在维斯王都拖了那么久,用尽种种方法,一天三四趟的喝那黑黑苦苦的药汁,最终却还是在教廷神前的静祈,换来真正的痊愈。

伊索尔德甚至觉得经过这一破一立,自己的精神力反而增强了许多。

那好,你准备一下,我们要下山了。

伊索尔德微微一震:殿下。

教皇每一回离开教廷,都会发生足以震动全大陆的事件,这一回……教皇虽然是神明的人间代行者,但他的力量和兰蒂丝是不同的。

他的力量虽强大,但通常要借助教廷的神之魔法阵,与神明之力相连,也要借助教廷浩大的人力,法阵之力相融,这才能催天毁地,凌驾于一切之上。

所以教皇从不轻出教廷。

东方的力量何等强横,目前又无法确认,他是否真的不惧一切魔法。

此刻教皇找上他,一个不好,反要坠了神教千年威仪。

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安全,最强大的守护之力,但是,如果我们永远只能依赖神明的守护,那么,总有一天,我们的影响,将只限于教廷神力之内。

教皇温和的说。

可是,陛下,教皇代表着神明的荣耀,从不轻出。

伊索尔德仍然试图阻止。

教皇即使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不该让神明蒙羞,置教廷的权威于险地。

我不是轻出。

教皇微微一笑,维斯王都东方已经停止了杀戮,因为帮助维克多掌控财务的商会会长孔拉德却许诺三天内一定找出伊芙。

伊索尔德微微一怔。

对那个维克多身边,最大的财神和谋士,伊索尔德自然是下过功夫的,久闻此人精明狡猾,善于理财,善于赚钱,但从没听说过,这人能探案侦奇啊。

他用的方法很简单,但也很绝,现在,维斯王都内外,几十万人,都被他一手掌控了。

他这一招的威力,恐怕比东方的杀戮立威,还要强大。

我相信,三天之内,他一定能找到伊芙,我也相信,如果我们无法做出正确的应变,神殿将会遭受再一次的巨大打击。

找到了伊芙,东方就不会再攻击神殿,怎么还会有……莫非……难道……伊索尔德若有所悟,眼眸深处,怒意一闪而过。

教皇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去吧,传送阵已毁要赶时间,我们只能一路飞过去。

这一路,很急,也很累,留给你收拾准备的时间,很短。

伊索尔德大主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回答:我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只要陛下需要,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动身。

第三百三十八章 民众之力维斯王都城外,漫山遍野都是人。

虽然城外的天地,浩大无边,但人流散得较开,四下川流不息,有孤身独行的,也有二三人做伴的,又或是整整一队人,来回巡查的,放眼望去,便觉得,到处都是人。

王都四门,有四条主道,宽阔平整,一路又有无数岔道,分支而出,路上也是人流来往不绝。

但与往日不同的,这些人,大多都在东张西望,迟疑搜索,绝不似平时,专心赶路的情形。

沿路所经的村庄,见不到人下地,看不到人干活,只能见着一些人来来回回,在村子内外,走动着,搜寻着。

一路所过的树林,有无数人穿进穿出,抬头看远近高山,也能看到一个个小小的人影,遍布各处。

一路常见到,手持长杆的人,来去匆匆。

有的人没有合适的长竿子,拿着长树枝,长镰刀,也是神情振奋。

这都是他们在野外探索的好工具,爬山穿林,扫除障碍,探寻密洞深穴,无不方便。

四面八方,人来人往,人们的脸色都是红润的,眼睛里都带着一股亢奋之意,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哪怕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六七岁的幼儿,都纷纷出行,四下张望,到处探看。

每个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注意着四周,看向其他人的眼神,无不警惕。

当某些人来去匆匆,神情严肃时,就会立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如果这些人当中,还夹杂着士兵的话,就会有不少人,就此涌过去,紧紧跟随。

所以,当一个农民,领着一群士兵,匆匆行走时,就吸引了沿途的许多人。

很多人自发的跟了上去,脸上神情都是又期待,又兴奋。

这其中,有农民,有猎人,有壮汉,有女人,甚至还有老人和小孩。

不少人手里拎着锄头,猎叉,各种各样,粗粗长长硬硬,可以当武器的工具,虽然一眼看去,即杂且乱,但黑压压一片,还真是很有气势。

他们从大道的一条小岔路弯过去,专往偏僻冷清处走,但队伍反而越走于是庞大。

不知不觉,就由一个几十人的小队伍,发展成几百人。

人们一边走,一边互相议论着。

这是找到了吧?应该是吧?这回事正主了吗?不会又白跑一趟,白跟着起一趟哄吧?管他呢,多走走动动,总比错过要好。

人人眼睛闪亮亮的说着,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带路是谁,要往哪里去,只是一看这队伍,这气势,就呼啦啦聚过来了。

领头的农民,听着身后的一片议论声,行走越发轻快起来,他满面红光的领着众人,在偏僻的小路上,转来转去,队伍拉得老长,到后来,都没有路了。

从一片泥泞中趟过,踩过一片杂草,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一条小溪,从山间流淌而下,溪旁草地青青,有一人躺在青草野花之间,双手枕头,闭目小睡。

溪水在他身边流过,水声潺潺。

旁边一棵大树正好为他撑起一片阴凉。

树荫间,阳光洒下,若隐若现,一阵风吹来,点点树叶间透下的光晕,便在他身上,流转闪动。

此人面目平平无奇,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穿一身黑袍,这等安然而眠的情形,却是好一派悠闲景象,倒是给他的平凡容颜,也添了几分秀逸洒脱之气。

随着众人出现,清清水声,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被喧哗声,呼喝声所取代。

这小小的清幽之境,立时一片嘈杂。

那人微微蹙眉,有些不满,有些无奈,慢慢的睁眼坐起,正好那带路的农夫,一个健步踏向前,伸手遥遥指着他:是他,是他,就是他!这次农夫盯着他时,两眼都冒着绿光,直似饿狼看见猎物一般:我看他鬼鬼祟祟躲在这里,肯定有古怪,只要把他捉起来审问一下就能查出来。

眼前数百人,虎视眈眈,跃跃欲试,那人反倒失笑:我在这里晒太阳,睡一会,鬼鬼祟祟了?晒太阳睡觉?你糊弄谁呢,这个时候,但凡是个能动弹的,有谁不忙着到处找人。

好端端的,谁会在这里浪费时间晒太阳?可疑,确实可疑。

没准他就是同党,人就藏在这附近,他在这里望风呢。

几个最冲动的人跳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嚷着。

四周人人点头,深以为然。

全世界都在忙忙碌碌,到处找可疑分子的时候,就这么一个人,躲在这鬼地方偷闲,他不可疑,谁可疑。

反正有杀错,无放过,管他是不是无辜,先捉起来审问才是道理。

眼看着呼啦啦就有几百人要冲过来了,那人忽的伸手一拉一扯,一袭黑色的长袍猛然褪下,灿烂的红色,夺目而出。

阳光下,红袍上,闪耀着无限金光,那五爪昂扬腾飞云天的不知名神兽竟似要从袍子上化为实物,直扑而来。

只听得扑通连声,十几个士兵竟似是被那炫目的金光刺得头晕眼花一般,竟是纷纷跌倒在地。

或扑或跌或坐,竟是一个站着的也没有。

有的人全身发抖,有的人脸色惨白,有的人干脆两眼一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最夸张的一个,嘴里都吐出白沫了,竟似是生生连胆都吓破了一般。

快捉人啊,你们怎么了?本来要一拥而上的重人,看到士兵们的反应,也知道有些不对,不敢再向前,却是催促其他们来了。

东方淡淡一笑:到别处找去吧,别来扰我。

几个面无人色的士兵若获大赦,手脚发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转身就向后跑,竟是连还在地上躺着的同伴也扔下了。

可四周密密麻麻都是人,一时却是走脱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捉人了……这里都是离王都几十里的村庄上的人,自是不认得东方的。

那些士兵却是城里调出来的,且曾参加过救援神殿,东方隔得远,长相如何,不是人人都能看清的,但那件天下无双的红袍,再遥远的照旧让人印象深刻啊。

捉人捉到东方头上来了,这可是个无人能制的杀神,整个维斯王国都拿他没办法,神殿由着他随意进出,随便杀戮。

他们能在这么恐怖的存在手里逃出一条命来,回去没准要大病一场,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那没眼力的人在四周碍事。

吓疯了的士兵,愤怒的挥起手上的武器,连着鞘没头没脑的四下乱打,你们不要命,我们还想活下去呢,这位大师是……混乱中的声音只有最靠里的那一圈人听清了,只听得一连串惊叫惨叫,扑通扑通,就跌了一地人。

隔得稍远的人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是一阵混乱。

他们本来是捉东方的,现在,几百人,离着东方走远,就围在一起,乱成一团。

各种各样的尖叫响个不停,人们你推我搡的,混乱的连东方都看不下去了。

他冷喝一声:要么一个也不留的全从我眼前消失,要么,就全给我死在这里。

这一声喝,震得人人耳朵发麻,本来的混乱立刻为之一寂。

七八个士兵连同着四五十个农民排众而出,人人惨白着脸,把地上晕倒的人,又拖又背又拉的尽力离开,人人低垂着头,竟是连抬眸看东方一眼的单色也无。

只是嘴里大声催促着别人。

快跑啊,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们不要命,也别害别人啊。

快跟我们走,这位是,这位是……气急败坏的士兵队长,话到嘴边又忍住,这一句真相再说出去,还不得再晕倒一大半人。

他们可没力气拖走这么多人。

听着这些人,嘶声大吼的催促,其他人再傻也明白情况危险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竟是呼啦啦放足奔跑起来,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倒是留着这群拖人拉人背人的倒霉蛋暗自痛骂这些只顾自己的家伙太可恶。

唯有站在最前方带路的那个农民,很有些不舍得站在原地,脑袋回转着,一会儿望望东方,一会儿又望望一大群逃跑的人,嘴巴张了几回,最终还是在众人一迭声的催促中,沮丧又无奈的转身跑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东方叹息了一声,把脸上的面具扯下来。

蛇女顶开他的衣袍,从他胸口爬出来,慢慢爬到他肩膀上伸展了身体,还打了个滚,笑着说:这已经是你第三回被发现了啊,还要接着住远处去吗?东方郁闷啊,到处都吵闹一片,到处都是混乱,城里城外,就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他跑到城外几十里地,又小又偏僻之处,就想避开这些嘈杂,却被人当可疑分子对待,还特意引了一队人来捉他。

这种事,发生一回,他就避远十里,结果还是没过多久,又被发现。

这些人四下搜寻,那真是无孔不入。

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小猫,一头小狗,甚至一只小老鼠,最终也很难逃过。

像维斯王都内外,方圆几十里,这是何等广大的地域。

就算是把军队全投进去寻找,也必有疏漏,哪能似现在这样,所有人都自发的参予搜寻,且人人热情高涨,做事无比认真,每一分空间,每一寸土地,都逃不过人们的眼睛。

人们还互相观察,注意周身的一切变化。

对任何一个身旁出现的陌生人都警惕的注意着,同时用怀疑眼光,观察着所有熟人。

任何人和平时略有不同的行为,神色,言语,都最终会被发现。

当初搜查亡灵法师时,所能动用的人力物力,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人们搜寻时的认真积极和专注,比如今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孔拉德所掀起的这场风暴,已经让整个维斯王都都疯狂了。

如果不是有三天限期的话,这场风暴恐怕就要席卷整个维斯,甚至全大陆,到那时,到那时,东方真是不管去往哪里,怕都要被当成可疑人士,被不断骚扰了。

偏偏他这么一个杀人魔头,被一个农民拿手指着鼻子,他还能不能杀人。

就算是他,也不愿破坏孔拉德的计划,不想打消所有人,全力搜寻伊芙的热情。

东方,东方,又有人来了。

人很少,但越走越近了。

蛇女的感觉无比敏锐,察知从另一个方向有人接近,立时笑着提醒他,让他们看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地方,一定又会去带一群人来捉你了。

东方叹气,偌大天地,竟连一个安静的角落都不能留给他吗?等伊芙找到之后,再有人赶来吵我睡觉,全杀了出气,好吗?好啊。

蛇女答得平淡,想了一想,补充说,不能杀我们认识的人。

他所谓的认识就是,待她好,给她吃的喝的,陪她玩的人。

基本上,也就是希雅伊芙等寥寥数人而已。

东方不禁好笑,心头的懊恼和怒气,倒是烟消云散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不管是希雅,理查,或是维克多,都不如这头小蛇。

那些人,只是关怀他,在意他,炳尽量来理解他。

可是这小蛇,或许才是另一个他。

都拥有强横的力量,都只对自己在意的人好。

其他万千生灵,与他们从无半点关系。

希雅会因为关心全城的无辜,而想要阻止他。

对他的杀戮行为,理查不会责怪,并尽量理解,但终究不可能认同。

可是,这头小蛇却全无这些概念,哪怕他真的因愤怒,而杀尽王都所有人,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无关残忍,只是单纯而天真的冷漠和自私。

他们都是如此自私的存在,一切的关爱与在意,一切的庇佑与守护,都吝啬的只肯给予身旁的人。

远处忽的锣鼓声大作,引得这一刻若有所思的东方抬头,却见天边,高高烟柱升起,远方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响个不停。

找到伊芙小姐了。

(2010.8.9 11:30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三十九章 财可通神在孔拉德的眼中,天底下,很少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也很少有,钱打动不了的人。

区别只在于,钱的数目大小罢了。

所以,这一次,孔拉德使用的方法非常简单,很寻常,简单到直指人性,寻常到,正合人心。

他只是给出了一个悬赏,只不过,赏金的数目说出来,可以吓死一堆人。

那时整整八千万黑金币。

而整个维斯王国全年的国库收入,还不到四千万黑金币。

即使是史坦大公这种拥有小公国的大贵族,家产也没有这么高。

任何人,不管你是农民,苦力,还是乞丐,不管你是奴隶,通缉犯 ,还是贱民,不管你是男人女人,或是小孩,只要你救出了伊芙,就能得到这笔钱。

如果通报官方,或带领其他人去解救伊芙,依然可以独得六千万黑晶币,而其他钱则分给参予解救的人。

如果能通报相关的信息,且事后证明真实有效,也能得到五十到一百万黑晶币的奖赏。

这笔奖赏的数目实在太大,太高,高得遥不可及,倒更像一场梦幻。

然而,孔拉德他派出商队的伙计,理查也派出士兵,小吏们,再把城里的基层小民官,和城外的村长们通通发动起来。

无数支宣讲队伍,深入到城里城外,各个角落,敲锣打鼓的向人们解说,奖赏细则,用各种各样形象的比喻,让人们深刻的意识到,八千万黑金币代表多大的财富。

同时,一再强调,维斯王国和神殿正遭受着怎样的威胁和伤害。

就算是不为了钱,只为了对国家的热爱,对神明的尊崇,也该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一把力。

找到伊芙,就是拯救了国家,所以,王储理查殿下,会把救国的功臣,封为贵族,并以国王赐予的权力加以庇护。

这样,就不用担心,巨额的赏金引来灾难,没有福气享受了。

同时,神殿也逃脱大难,没准为找到伊芙的人,请求教皇封圣。

孔拉德又订下了很细致的奖赏条例,不管是谁救出了伊芙,负责向那人通知解说奖赏细则的队伍,他的左邻右舍,同村亲戚,负责管底他的村长,或民官,然后依次向上的各级官吏们,通通都有巨额的连带奖励。

因此,负责通知的人员,办事都极之热情积极。

他们不但仔细的对奖赏情况做最细致,最有煽动力的解说,还根据孔拉德的要求,大声说明,就算是掳劫伊芙的罪犯,只要能及时交出伊芙,并供出主犯,也同样会由国王赦免一切罪责,该有的奖赏,一分不少。

就算他们因受制于主谋也不怕,不管是中毒,中魔法,还是被胁迫,维斯又最好的医药治疗师,大魔导士,强大的军力,国力,财力,所有问题,都能解决。

八千万的黑晶币,哪怕是除以十几份,或几十份,依然是几十辈子也花不完,享受不光的巨额财产,所以不管是发现了可疑的民众,还是打算反正的歹徒,都千万不要为着吃独食,而自相残杀,彼此拖后腿,总之,第一时间把伊芙送到东方居,赶紧领赏,这才是最明智做法。

在不可思议的重赏,王权的保证,以及守护国家和神殿的光荣之下,所有人都疯狂了。

只要能找到伊芙,就立刻富可敌国,就立刻成为贵族,就立时同未来的国王攀上关系,就成为救国的英雄和守护神殿的圣徒。

哪怕是平时再清高,再冷静,再自命是金钱如粪土的人都坐不住了。

就算是那些罪犯,恶徒,怀着种种诡异心思,算计着阴谋诡计的人物,也大多把自己本来要干的坏事搁下,动用一切手段,开始找人。

毕竟,干坏事的人,也大多不过是为了钱和权,就算做一辈子坏事,能有这一次好事,得到的钱与权更多吗?越是精明的人,越是疯狂的努力着,生怕动作一慢,就算别人没找到伊芙,那些暗中捉走伊芙的人,就先一步出来自首请赏了。

不管是为着什么阴谋,下头办事的人,能得到的利益毕竟是有限的,八千万的巨赏,能让圣徒堕落,贞女放荡,能使夫妻反目,父子成仇,要有多深的忠诚,可以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据说绑架者有几十个人,能保证一个生出别样心思的都没有?就算他们忠贞不移,又如何保证,他们的主子在这样的风浪中,还能信得过他们。

就算是他们真的同心协力,彼此之间不起丝毫嫌隙又怎么样呢?几十个绑架犯,不管是藏在一起,还是分散躲藏,都不可能在这场几乎把每一个角落都翻遍的大搜寻中逃脱。

他们都需要食物,需要饮水,需要不断探听外界的消息,就不可能不和别人接触。

就算有人帮他们去打听,操办这些琐事,经手的人越多,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被出卖,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大。

在这场无数人全力投入的战斗中,再强大的主使者,所掌控的力量,也只是寥寥之数而已。

在民众浩大无匹的战场上,区区几十个绑架犯的抵抗,又或是阿门背后任何一个权贵的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的。

就在第三天的早上,巨大的烟柱腾空而起。

锣鼓声响彻每一个角落,无数个声音,都在一遍遍的大喊着。

伊芙小姐找到了。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重重叠叠,绵绵无尽。

转眼传遍了王都内外。

本来还在疯狂搜寻的人们,怔怔的站住,带着失望,带着沮丧,还有一点小小期待的互相望着。

这三天来。

因为人人心急找人领赏,一点蛛丝马迹都当成大事来看,弄错目标,白欢喜一场的事常常发生,这时候,大家也指望着,这是另一次虚惊。

然而,那欢庆的锣鼓声震耳欲聋,那浩浩荡荡的呼叫声,响彻天地。

烟柱接天连地,不管隔得多远,都看的一清二楚。

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都收到了准确的信息。

伊芙小姐,找到了。

这一场波及到每一个人的大搜寻,终于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坐在东方居的最顶楼,理查发出真心的感慨。

这三天来,整个维斯王都,几乎完全瘫痪了。

差不多所有人都放下手头上的事,红着眼睛去找伊芙。

除了生活必需品的售卖,在强制命令下不许停业,其他的一切,几乎都陷入了停顿。

商店关了门,工人不做工,农夫不下地,官吏不管事。

王都的治安,完全处于失控状态,幸好这个时候,人人都忙着找人,个个互相监视,倒也是不怕发生什么犯罪事件。

王都的防守,也是一塌糊涂,士兵们大多擅离职守,贵族们自己的卫队,也是人心浮动,仆人们也没心思做好本分,就连王宫的防卫,都有些空虚。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阴谋搞个暴动什么的,没准转眼就能占领王都。

不过,就算真有人能拉起一支暴动队伍,在那八千万黑晶币的巨赏面前,估计也要很快一哄而散,加入搜寻的队伍了。

最麻烦的就是很多保证城市运转的基本工作完全没有人理会,就连东方居所处的这条大街上,也是垃圾满地,三天来无人清扫了。

理查透过窗户,看到这条维斯最繁华热闹宽敞的大街,如今的脏肮混乱,污水横流的样子,眉头真是皱了又皱。

相比他的感慨,坐在他对面,拿着精美的瓷杯,慢悠悠,品着昂贵茶叶的孔拉德,就显得十分悠然。

相比东方把神殿踏平,再一家一家贵族的血洗,最后杀到王宫去,现在这点骚乱,应该还是可以忍受的吧。

孔拉德慢悠悠的说完,居然还眨眨眼,半点不掩得意的所,怎么样?有的时候,我的钱比东方的力量,还要强大吧。

理查失笑:说起来,你这次的手笔真是大得吓人。

真难以想象,你能眼也不眨的拿出这么多的钱,而别的那些商人们,居然也肯陪着你大出血。

他们出的钱虽多,但大头都由我出了,他们分摊一下,也不是承受不起的。

能借此让神殿欠一个大情,跟你车上关系,顺便还帮东方一个忙,何乐而不为,他们都是商人,他们需要安定繁荣的世道,东方再闹下去,他们的损失更大,至于我……孔拉德微微一笑,八千万只是一个数字。

此次事件,我展现给全大陆的,手笔,担当,信用,足以为我开拓无数的生意,那些源源不断的财富之门,才真正值得珍惜。

八千万只是一个数字?理查打了一个寒战,就算是教皇和奥撒兰皇帝也不敢说这种话吧。

虽然明知道,最少有两千万是其他大商会联手凑的,而剩下六千万全挂在商会名下,一部分由维克多的财产里出,一部分由商会公摊,孔拉德自己掏腰包拿出来的,远没有想象中的多。

理查依然感到巨大的压力。

能赚取巨额的财富不稀奇,可是能这般挥洒从容,当机立断的轻飘飘花出去的本事,却十分罕见。

以前,孔拉德在人们心中,只不过是个依附维克多的商人,而经此一事后,他的名声必将传遍全大陆。

这样一个人,在得到维克的力量护佑之后,在不受羁绊的权力发展他的商业王国之后,在他的影响力,最终遍及全大陆时,他所能展现的,最大的金钱力量,将达到怎样的程度。

会否比禁咒还要可怕,会否能让商权,与王权教权并起,甚至凌驾于二者之上。

莫名的,理查德呼吸都艰涩了起来。

(2010.8.9 15:50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四十章 真假口供这次的事虽然混乱了些,不是有很多好处吗?替你处理了不少积案,还抓了好些个犯人,不是吗?孔拉德含笑问。

这一场调动了所有人的大搜寻中。

王都内外,就完全由民众之力,破获了上百起,各类案子,甚至有七八起多年的悬案疑案,凶手都被揭了出来。

还抓出了七八个潜伏隐藏在民众中的通缉犯。

从这一点来看,官方确实欠了孔拉德一个情。

不过……可是,引起的大小冲突,争斗,也不少。

理查皱着眉头答。

因为人们以怀疑一切的心态,注意着身边的一切,人与人之间,只剩下了防备与刺探。

三天来,各种各样的民间纠纷数不胜数。

再加上,关于找到伊芙的线索,一下子冒出几万起,很多虚惊一场的事,还引起一帮人为着争功打起来。

虽然理查已很细心的派了人,尽力控制各个地方的局面,引导人们的情绪,到底还是无法全部控制住。

三天来,在种种莫名其妙的冲突中,受伤的人,已超过了一百。

而此事结束后人与人之间那种冰冷的关系,恐怕会持续很长时间。

很多本来不错的邻里亲戚之间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只不过是人性的贪婪和自私,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失控了而已,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不会让我负责吧。

孔拉德不以为然的看着理查,据我所知,东方血洗神殿那一晚,在民众中引起的骚动也是恐怖的,好像有近十人,被踩死踩伤,他们也是无辜者吧,如果你能为此去指责东方的话,那我也接受你的责备。

理查苦笑,谁又是圣人呢?就连维克多那个所谓的大好人,也不肯回来蹚浑水,难道他会猜不到,一旦掀起风暴,总会有无辜者受牵连。

他们不是坏人,可他们的善良从来都有底线。

只有在身边的人都安然无恙时,才会有多余的爱心去关怀陌生人。

王储陛下,你应该知道,类似的风波,迟早会发生的。

东方太过强大,太过肆意妄为ie,总有一天,会有人按捺不住,对他下手的。

区别只在于,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出手罢了。

反正躲不过,迟来不如早来。

我们已经尽可能把风波,把破坏力,控制到最小了。

借着这个机会,大大震慑警告了天下人,永远不要打我们的主意。

以后我们也能轻松许多,安生许多。

我们只能尽力做到最好,而永远不可能做到完美。

能这么快就以强横手段扼杀世人对东方的野心,能这么快,就用实际结果,让天下人明白,染指我们的下场,从此之后,不用再担心那些明刀暗箭,种种阴谋诡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理查默然,经过了东方的血腥杀戮,孔拉德的巨额收买,还有神殿里的无效胁迫,从此之后,不但是没有人敢打东方的主意,就算是孔拉德,伊芙,希雅等所有和东方有过关联的人,也成了天底下最安全的人。

再疯狂的野心家,怕也不敢随便碰她们一根指头了。

孔拉德借着东方的势,把自己弄得声名显赫,切安全永不受威胁的地位,这份心机,实在让人佩服得很。

孔拉德微笑着,浅浅喝着茶,悠悠然望着楼下。

他只不过是个精明人而已,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逆转,那就只能尽量让事情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仅此而已。

正思忖间,眼中忽的一亮,整个天地都似光明了许多。

那灿亮的红色,戴泽金光,在阳光下,耀眼生辉。

孔拉德从窗子探身出去,看着仿佛突兀的出现在楼下空地上的东方,笑道:总算来了,我们可一直在等着你。

东方凌空虚步一般,飘然掠起,从半空中踏进了顶楼。

怎么回事?他目光一扫孔拉德和理查。

如果伊芙刚刚脱险,这二人应该也守在旁边才对。

不管是关心伊芙的身体,还是第一时间要打听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比两个人悠哉游哉的在这里喝着茶看着风景要合理的多。

理查干笑一声,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孔拉德倒是大大方方,他跟维克多没上没下惯了,基本上不会畏惧超强者。

且自觉虽然算不上东方的朋友,但多少也是朋友的朋友,倒还真是有恃无恐的很。

你知道的,从我放出巨赏的第一天,城里每一个角落就被翻遍了,甚至贵族们家里,也被仆人,侍从们,悄悄查找了一番,很多权贵里头的密室,地道,都被他们家的自己人查了个通透,在这种情况下,那帮人,根本不可能躲到第三天才被发现的。

东方慢悠悠的点了点头,所以,其实在第一天,伊芙就已经被救出来,到他们手上了。

可他们却拖到第三天,才通报世人。

我们没想瞒你,只是一时找不着你。

不把情况弄明白,我们也不愿立刻公开,所以,直到现在才向所有人发布消息。

孔拉德虽说胆色壮,还是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故意让你担心的意思,我们只是相信,你对于人性的贪婪是很有信心的。

这八千万的赏格一出,你应该也和我们一样,确信伊芙一定能被救出来,所以,应该不会太担心,太着急,时间虽晚了些,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理查看着不知不觉退出老挨打一截的孔拉德,心中莫名的有些快意,这个黑心奸商,总算也是知道怕的。

那些人集中藏在一起,派了人随时打探掌握外界的消息。

知道了八千万巨赏之后,很快就人心浮动了起来。

他们商量争执了一段时间,犹豫不定的原因,不是因为在忠主和利益之间挣扎,而只是仅仅担心,我们会不会真的守信,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好在,我为了取信于人,当众以王储身份立誓,为这次的悬赏作保,也一再保证过,只要悬崖勒马,就绝不追究。

所以,他们只商议了小半天,相信我们会守信的,还是占了多数,然后……理查冷笑了一声,幕后的指使者,也被重赏所引起的风潮吓坏了,不但不想办法稳定局面,反而派了人来杀人灭口。

可是派来的这几十个人,也一样在巨赏面前,怀了别样的心思。

双方一碰面,只小小的冲突了一下,就取得了共识,然后,他们就直接带了伊芙来东方居。

当然,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搜查的人,他们要来这里,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一场震惊全大陆,掀动整个王都的风暴结束,在理查和孔拉德说来,轻飘飘没有半点分量。

东方也只申请漠然的听着。

他会为了伊芙的失踪而血洗神殿,并放言,伊芙一天不现,他就一直杀戮天下,可伊芙即已脱险,他的神情竟也不见多少喜色,没有迫不及待的赶去看望,倒是平静的在这里听二人的讲述。

整件事情,闹的那么大,解决的,却又如此奇妙。

那些人敢于对伊芙下手,图谋不可谓不大,胆色更不可谓不坚。

在这恐怖的金钱攻势之下,溃败的,却又如此迅疾,人性如此多变,人心这般不可靠,倒真是令人一哂。

孔拉德似是知他想法,笑笑说:那些人,倒也不完全是见钱眼开,而是,我已经用重赏,造成了一种不可对抗的大势,到了那个地步,他们不来投降领赏,也没有别的路了。

就算要忠贞到底,用不了多久,也得被别人找出来,到那时,就是想死个痛快,怕也没那么容易。

一边是必死无疑,有败无胜的局面,一边是名利财富,应有尽有,正常人,都只能有一个选择。

东方淡淡点点头,能善用自己的长处,营造出堂堂正正,无可匹敌,无隙可乘,对己有利的大势,这也是明谋的最高境界,非大胸襟者不能为。

他的语气虽平淡,但这样的溢美之词,由他说出来,却是让孔拉德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没有你那绝对的实力现警慑天下,做我的后盾,我公布出这样的巨赏,反而会给我自己引来祸端,所以,我利用的最大的,其实是你的实。

他难得谦虚的说了句实在话。

理查笑笑说:伊芙很虚弱,因为她太强大,所以被下了十几个虚弱咒,束缚咒,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希雅在陪着她。

那些人我们已经派人看起来了,全部的口供也记录下来了,你要过目吗?或者,你亲自去审问他们几句?你们这两天,就只是用来审案问口供?不,审案是其次,我们这两天,一直在编造完善一份全新的口供,如果最终能达到完美,不会被看出破绽,找出问题,我们就会让这些人全部统一口径,向天下人,宣布我们所希望世人听到的真相。

第三百四十一章 灵魂侦测伊芙被找到的消息通传全城内外,没过多久,东方居门前就挤得水泄不通。

白白费了三天力气的民众,很想亲眼看一看伊芙,看一看那些所谓悬崖勒马的绑架犯们,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死心。

大家也很想知道,这件事的真正幕后黑手,和若干内情细节。

别的大事,普通老百姓只能私下猜测,但这件事,大家既然都参予了,自然就觉得有资格要求了解详情了。

而国王的特使,神殿的使者,各个相关的官方机构,外加若干贵族官员们,派来探问详情的人,更是川流不息,来往不绝。

最后,理查作为王储站出来宣布,伊芙小姐刚刚虎口脱险,身体极之虚弱,不便立刻出来见人。

相关的绑架者们,既然站出来自首,那么,国家就自然会按照诺言,赦免他们的罪过,并给予下级贵族的封号,再赐予巨额的奖赏,但同样的,关于幕后策划者的全部内情,他们也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这件事,影响了全城人,那么就当着全城人的面,来问询好了。

东方居就座落再王都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附近就是王都的中央大广场,一队队的士兵从东方居出发,直到中央大广场,再混乱的人流中,分开整齐的通道,在大广场上搭建了高台。

人们在大量士兵的管制下,有秩序的进入广场,等待问询开始。

其他各方派来的探听人马飞一般去报讯,同时理查,也派了人四下邀请重要任务来参予或旁听问询。

没过多久,王宫的大总管,王都的重要官员,大贵族,还有神殿的代表团,都先后赶到,高台上早就安排了一排排的座位,请这些大人物们安坐听审。

而在台下,由上千士兵团团围着护着的近百人,则一个个被带上去接受理查德询问。

史坦大公家住的较远,消息回报到他手上就稍晚了些。

他自从在神殿被死死压制之后,便知自己已经完了。

不但没能借着东方的朋友胁制住东方,反而让东方用他强大的力量,胁制了整个维斯王都。

他这回已是把东方以及东方身边的人都得罪很乐。

伊芙一天不救出来,东方暂时还没空有别的想法,伊芙一得安全,只怕这帐就要算到自己头上去了。

一时间,他心灰意懒,十分颓丧。

只觉得自己进王都以来的许多心思,诸般努力都是一场大笑话。

别说为女儿报仇,就是自己怕也不能保全了。

所以消息传到他手上,他也没立时有什么动静,照旧喝着闷酒。

还是身旁的心腹低声劝说:大公殿下,还是去看看吧,要是有什么事,你当时在场,也好应变。

如今,所谓的犯人们全捏在理查那帮人手里,不管最终的幕后指使者是谁,他们看谁不顺眼,说一句某人也参予了阴谋勾结,就能把人拖下水。

史坦大公闷闷的想,就算是死,堂堂正正,跟超强者对抗而死,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英雄行径,莫名其妙被人栽赃成绑架犯,绑的还是个女人,结果冤枉而死,那却是绝对不能忍受的屈辱。

如此心念一转,他终是带了亲信部属,快马而来。

等他赶到中心大广场时,整个大广场已满满的,不知站满了几万人。

一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头,中心高台上的情形看得也不是很真切,不过审讯应该已经开始一阵子了。

一个大公爵来了,再加上有亲兵们上前开路,民众们也自觉的向两边让开,史坦大公得以很快的通过,渐渐接近高台。

已经看到有几个人站在台中央接受质询,坐在高台左侧的几个高级牧师和神官脸红脖子粗的站了起来。

而其他的官员贵族们神情很是镇定从容,只是眼神里透出点看戏的兴奋劲来。

胡说,胡说,全是胡说,这是污蔑,神殿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你们那脏肮的灵魂,想要尝尝地狱烈焰的滋味吗?那愤怒的咆哮,史坦大公离着高台还有一段距离,仍听得一清二楚,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神殿的大主教逃走了,大神官们,死了一大片,仅剩的一两个,也是半死不活,哪怕是用上了高等治疗术,也没好过来。

现在就几个惊魂未定的高级牧师和神官过来,这些人,根本没有独当一面的经验,出了事,只会大喊大叫,越发显得惊慌失措,竟是半点随机应变的才能也无。

光这样否认,拿不出有力的反驳言词和证据来,只会给人做贼心虚的感觉。

果然,四下里的民众,已经低声交谈起来。

真是神殿做的吗?没准是吧,要不然,东方那个杀星,怎么连查都不查,就直接去神殿杀人。

老百姓们没有多么敏锐聪明的分析力和判断力,他们只是相信,无风不起浪,有因必有果。

就算东方是个恶魔,杀人多少也是要有理由的。

更何况,上头已经一连审了十几个人,每个人的口供都对得上,哪怕是细节方面,也没有差错。

确实是神殿中的人,安排他们对伊芙下手的。

而神殿方面,除了暴跳如雷的谩骂,否认,连对质都做不到。

那些绑架犯,前前后后,招出了七八个名字,神殿竟是一个也交不出来。

一开口,就是人已经被东方杀了。

然后,让他们把根这七八个人,交情好的,白天一块工作的,晚上一起住的人叫来,双方就各个细节对证一下,只要能找到任何一个认证,证明某些事件,那些人并没有去跟这绑架犯勾连,也能证明神殿的清白啊。

可是,神殿还是一个人也交不出来。

理由依然是,让东方杀了。

东方是在神殿杀了不少人,可怎么就如此无巧不巧的,把所有跟那些人稍亲近一些的,比较了解那些人行踪的,就全杀光了呢?当日东方大肆破坏后就从容而去,神殿方自己收拾善后的,官方没有插手过,现在说谁死,自然也是神殿一张嘴的事,别人虽然没法子质疑什么,但心里,多少还是要有些想头的。

台上被审问的人,让神殿逼急了,也都红着眼睛指天誓日,用诸神之名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他们都已经被赦免无罪了,眼看就能过上,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好日子,还说谎干什么?何况,这个世界的人,对于以神之名起的誓言也是很看重的。

这样郑重发下的誓言,一般很少会被人怀疑。

再加上,理查也不光一个人询问,他也允许其他的官员就各个细节提问,于是证词被他们反反复复的问来问去,硬是没问出半点破绽,别说是这些老百姓,就是那一桌子的大小贵族官员,心里也认定,这事肯定是神殿暗中指使的。

本来啊,得罪东方那么一个恐怖的存在,除了神殿,还真想不出,哪家势力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按了是别的官员,贵族们,在这种公开的大审讯中,惹上这么大的嫌疑和罪名,早就被撤了椅子押下去了。

但是神殿的地位,毕竟不凡,哪怕下头被审的人,众口一词的针对神殿,理查也是客客气气的对那几个高级牧师和神官讲话:几位不用着急,神殿是何等神圣尊荣的所在,当然不会做这种事。

只是,维斯大神殿里神职者有上千个,偶尔混进一两个不成才得,也不奇怪。

也许只是他们暗中举着神殿的招牌行事,也许只是少数人受到了魔鬼的引诱,犯了大错,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与神殿无关。

这种事哪里都会发生,你们也不用太介意。

他这里面带微笑,言语温和,处处宽慰体贴,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还是实打实,把这个幕后主使的罪名,栽到神殿头上。

台上旁听的,参予审讯的大人物们,越发幸灾乐祸了。

难得有这么大一场热闹,又涉及不到他们身上去,站在岸上,看人家在水里扑腾,果然有趣得很。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更是响成一片。

人们基本上也认为,确实是神殿主使了这场引发大麻烦的绑架,只是对神明的虔诚,对神殿的尊敬,早已经融进了大多数人的生命中,成了他们的习惯。

本来理智和情感,就在是否给神殿定罪之间矛盾着。

此刻理查一番话,几乎让九成德民众,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为难了。

神殿自然是好的,只是神殿里做事的人,偶尔有几个受了魔鬼的引诱,这件坏事,是神殿的人干的,却并不是神殿在搞阴谋。

人们终于在正义和信仰之间,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个个点头,都觉得这应该是唯一,且绝对的真相。

前进中的史坦大公一边听着,一边微微冷笑,眼看已到了高台边缘,立时有办事的小吏过来迎接,客客气气的把他引到一侧的位置上去。

包括理查在内,所有的贵族官员们,也都含笑向他点头。

史坦大公看这架势,自己应该秉没有被牵扯到这场风波的嫌疑中,心中一松,也就坐了下来。

看着神殿那帮人向他投来的求助目光,他自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目不斜视,万事不理。

他与神殿确实是盟友关系,如果任凭神殿倒霉,他也没什么好下场。

只是现实已经证明,哪怕他全力相助神殿,也抵不过,东方的强横力量和霸道作风。

在这个重要关头,他只能努力自保,再要替神殿多说什么话,理查只要在审问里,话风稍稍那么一带,怕是立时能做一场大文章,证明自己这个亲神殿派,在这场绑架阴谋中,也同样清白不了了。

看他摆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作为神殿代表的几个人,脸色越发惨淡。

他们本来就没有独立应付大事的经验,先是被东方血洗神殿,后又连着三天,处在随时可能被东方杀光的恐怖压力下,好不容易,伊芙得救了,他们以为终于云开日现了,一个巨大的罪名又当头砸下来了。

此时他们已是心力交瘁,领头的那个神官,僵直着身子站着,几乎是怒吼一般叫了起来:灵魂探测,我要求对他们所有人,进行灵魂探测。

台下居然也响起一片呼应之声:灵魂探测,对,要对他们用灵魂探测,敢于指责神殿的人,应该接受谎言侦测术……一时间,山呼海啸,万人一心的做出同样的要求。

当强大的魔力洞照灵魂时,所有的谎言,都会立刻现形,只有在谎言侦测术的确定下,这证词,才是实实在在的,无可动摇的事实。

而现在,整个维斯,都在等待着最后的事实,最后的真相。

终于,一直从容含笑,掌控着局面的理查,皱起了眉头。

(2010.8.10 14:48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四十二章 栽脏陷害一般来说,高等级的法师都会精通一两个可以通过灵魂感知谎言的法术,只不过,大部分魔法师,对这一类灵魂魔法只是涉猎,而并非专精,一旦施展,都十分消耗魔力。

所以,一般情况下,魔法师们只起一个震慑作用,下的别人不敢撒谎就是,真正出手施法,反而很少。

所以,当神殿方面提出要求后,理查微微蹙了眉头,终于现出为难之色:按理说,只有极严重的案子,在确定对证词有疑问时,才能提出申请,然后再……难道这不是极严重的案子吗?难道殿下认为,这案子就没有疑点吗?神官大声反驳。

理查叹息了一声,只得道:既然如此,我去向父王请示,派出最好的王宫魔法师!不行,嫌疑既然涉及神殿,就不能只由王宫魔法师来判断真假,我们神殿也要参予。

理查点点头:这也好,与此事相关的各方都可以派出大法师共同侦测,这样,得出的结论才公允。

他话说得大方,但事实上涉及到灵魂阴暗面的法术和光系法术天生相冲突,所以神殿里虽是人才济济,擅长这一类法术的人却极少,在东方搞了一次血腥大屠杀之后,要派出合格的人手来,却是极难。

此刻代表神殿的神官,果然应声冷笑连连:殿下想必是知道,我们神殿唯一一个懂得灵魂魔法的人,也被东方杀了,所以才如此大方的吧。

理查愕然,满脸无辜:要灵魂侦测是你们说的,要派人参予是你们提的,我只是点头同意而已,你再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这个意思?要不是早知道我们没能力探测谎言,谁还敢这样陷害我们。

神官恶狠狠盯着台下一众受审之人,要是他还活着,在你们冤枉神殿第一句时,我们就立刻施法,看一看你们的灵魂,到底黑暗到什么程度了。

到了这一步,这群神官牧师们,几乎是要不顾表面的和气风度,完全撕破脸了。

理查倒还是含笑而对,不愠不怒,可台下那帮接受讯问的人不干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不是犯人,而是马上就要由殿下亲自册封的贵族,我们的身家,可比你们这帮到处敲榨,逼人家买赎罪卷的神棍富有多了。

殿下都说,这只是质询,而不是审问了,凭什么你们还能这样指责我们。

这帮人可是连伊芙都敢绑架,连东方都敢招惹的,胆子何其之大,立时大闹了起来。

你们又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对我们指指点点。

一群主使绑架女人的神棍,逃不脱罪名,就要耍赖吗?神殿素来高高在上,除了东方,还有什么人,敢这样,当众直接辱骂神殿中人。

这里十几个人中气十足,一个比一个骂得声音响亮。

那里神职者们都要气疯了。

要布道他们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可要是吵架,实在是没经验。

人数虽不少,在这气势如虹的辱骂声中,竟是没有人插得了一句话。

而台下的老百姓也看傻了,虽然心中对神殿根深蒂固的尊崇之念犹在,但这种有人跳起来对神殿破口大骂的事,真是做梦也没碰上过,短时间内,竟是忘了要阻拦了。

官员贵族们更是忍着笑,袖手旁观,看热闹看得暗自乐呵呵。

最终还是理查怒喝了一声:闭嘴。

他掌着这帮人未来的财富和封号,这一声喝,可比神职者们的怒气有用多了,台下一群人,立时噤若寒蝉。

理查陪了笑,对几个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的神职者们抱歉的说:他们都是些粗莽的人,还没有时间血洗贵族的礼仪和规矩,请各位不要介意。

关于灵魂侦测的事,各位有什么建议,只要是可以办到的,我一定会照办。

几个神职者们,互相望望,当中一人挺胸站起说:由官方和王宫,还有神殿三方的法师对他们施用法术,分辨谎言。

只是,我们的人要过几天才能到,在此之前,我们的法师可以施法,但必须等待我们的法师,施法之后,再做最后的结论。

在此期间,这些人,要被严格看守,我们神殿也要派人参予看守。

看守其间,他们不能自由行动,不能和别人私相传递信息。

理查颇有些为难:大家都急于知道真相,再拖下去,似乎不太好,而且,他们他们不是罪犯,要是看押起来……殿下,事关神殿的名誉,怎么可以不慎重对待。

神殿的罪名,是这么好定的吗?对方是毫不退让,步步紧逼。

理查苦笑了一声,终于道:好吧,我们就再多等几天。

只是,赦免这些人的罪,是我们的诺言,不能更改,虽然为了神殿的名誉,要让他们受几天拘束,但不能入牢房,不许虐待欺辱,不许克扣食用,怎么样?神殿众人不甘心的怒视着高台下,得意洋洋的一干受审者。

不过是一群见不得人的绑架犯,现在却可以堂而皇之,陷害了神殿,还要神殿对他们客客气气。

他这些高级神职者,平时见到大贵族,也是平起平坐的,有时候,甚至还要压贵族们一头,此刻却不得不咬碎了牙,强吞了一口气,先把事情答应下来。

这一场公开质询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民众们有许多不满,但事关神殿的名誉,要求慎重些,大家也能理解。

士兵们再奉命驱赶一下,劝导一下,大家也就开始四散而去了。

贵族们也客客气气的一一告辞,与案件有关的官员们,则飞快调动人马,参予这次的多方看守。

神殿的一干人等,聚到一起,低声商议。

这下怎么办?我们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能用灵魂魔法的人。

那可未必。

我们王都主神殿遭受巨大的损失,可还有分散在维斯全国的大小教堂呢。

加起来有几万神职者,其中,总能找到几个研究过灵魂魔法的。

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一定要把那帮人看死了,绝不能给他们串连新口供,编造更多瞎话的机会。

我们就先回去,翻查名册资料,找到擅长这方面的人。

对,大主教那头独角兽还在神殿里,没有受伤,知道人在哪里,骑上独角兽飞去请来就是,不管怎么样,大主教不在,跟教廷的联系又断了,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让神殿蒙羞,一定要撑住。

这个时候,他们在大广场上,又愤怒,又焦虑的商量着应对之策,而孔拉德却在东方居内,得意洋洋的长篇大论。

东方,你的狠毒,你的杀戮,其实根本没有问题,强者遭到挑衅时,用强横霸道的手段来报复,是理所当然的事,当时或许有人觉得这样太狠太过分,但时过境迁,人们依然会对强者,继续折腰陪笑。

其实,你对神殿做的事,很久以前,就有人做过了。

不少小国,就是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巅峰强者,所以遭到了血腥报复,元气大伤,然后才被别的国家,轻飘飘吞并了。

而为了一些小小冒犯杀人无数的巅峰强者们,依然被自己的国家,高高尊崇,当做保护神来看待。

看,只要足够强大,没有什么规则不能打破,没有什么法律不能践踏。

孔拉德的微笑,带点三分讥嘲,三分感慨,甚至还有三分欣喜:所以,东方,你的杀戮不是问题,问题只在于,你杀戮的对象是神殿。

神殿不同于任何其他势力,他的影响超越国界,力量深入人心。

所以,这个黑锅,一定要让神殿背。

他冷冷的一笑,带点森然寒意:在天下人眼中,必须是神殿先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是神殿先对不起你。

你对神殿的杀戮,虽然过于狠毒,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你是天下最顶尖的强者,神殿对你的挑衅和冒犯,招来你强硬的反击,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东方终于漠然不关心的开口:你想为我脱罪?孔拉德哈哈大笑:当然不,你是东方,有什么罪孽你自己不能承担,哪里需要别人替你脱罪。

你不在乎罪名,你不在乎成为天下公敌,但是我们在乎。

东方,我们是你的朋友,当你承受天下人的仇恨时,所有人也会对我们敬而远之。

你的世界里,不可能只有我们这些朋友,我们的生活,也不可能永远只绕着你一个人转。

东方,我还要继续赚天下人的钱,东方居还要继续开遍全大陆。

希雅伊芙还要交朋友,还要嫁人。

孔拉德坦然说:在大力抹黑神殿之后,我们这些人,受到的迁怒,就会少很多,所以,我这样苦心运筹,只是保护我们自己,并不是为了你。

(2010.8.10 17:32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四十三章 灵魂假象东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忽然淡淡道:你就算是为了保护我,替我脱罪,也没有什么,我还不至于因为别人想帮我,就恼羞成怒的。

孔拉德的脸皮一向很厚,心志也极坚定,奈何被东方这沉静的眼神一望,竟是莫名的有些心虚。

转头看着窗外中心大广场的方向,遥遥可见人山人海,他干咳了一声:只是两全其美而已。

东方竟也一笑,徐徐踱到窗前,居然和孔拉德并肩望向同一个地方。

你确定,你们的陷害一定能成功?当然。

那可是通过理查德势力和我的财力,悄悄掌握了许多情况后,再天衣无缝编造出来的供词。

确保所有涉案神职者都已经死无对证。

确保所有和案件有关的细节都可以在真实情况下,得到印证,目前维斯神殿没有出众的人才,要驳倒这些证词是很难的。

而以后……孔拉德悠然一笑,以后,就算教皇赶来,理查也已经把这案子办成铁案,死案,谁也翻不了了。

东方遥望着远处,那无数人流,纷纷散去的中心大广场,隔得太远,倒也并不知道,这一场公开审讯,最终的结果,是不是完全如孔拉德所料。

他们有上百人,人多嘴杂,你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完美应付审问,不露半点破绽?东方不以为然,任何一件机密要事,只要超过十个人知道,就很难保密,更何况是上百人。

真正干大事,怎么可能,人人都知道内情。

孔拉德欣然笑说,我们早审问过了,他们也就是几个首领,明白怎么回事,知道各种内情,其他人,根本就没清楚过怎么回事。

幕后主使者一直都小心的保密,他们只要有钱收,有好处拿,倒也没有追究过对方是谁。

所以,只要几个首领对好供词就成,其他那些当下属的,全部实话实说,基本上不会有问题,我替他们安排的供词,本来就九真一假,跟很多人的真实供词,完全能对照得上,不会出错的。

他说得是信心满满,东方却有些不太痛快。

就凭这帮,连自己的大老板是谁都大多没弄清的人,竟能把他教出来的伊芙给捉了去。

想想都觉得丢脸。

若是以前魔教的下属,在外头出这么大的差错吃这么大的亏,早让他一掌拍成肉饼了。

孔拉德倒是看出他的不快,忙开解说:论实力,这些人当然不能和伊芙相比,他们中最强的,也就是几个首领,堪堪七级而已。

而伊芙就算跟九级强者打,也不会吃亏的。

可他们没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啊。

东方眼神也没动一下,就算是中陷阱,被包围,伊芙也应该能突破才对。

孔拉德叹了口气:是安德鲁给了伊芙一刀。

东方终是眉峰一扬,安德鲁?那个伊芙想嫁的男人?据说,这也不能怪安德鲁,是他们用某种半吊子的黑暗魔法迷惑催眠了安德鲁。

他们还曾经想用同样的手段迷惑伊芙,但伊芙的意志及其坚定,不但没有中术,反而让那个三流的法师受到了法术反噬。

东方神情漠然,不见喜怒。

孔拉德小心观察着他:我一直有些怀疑,安德鲁刺伤伊芙,到底是受了控制,还是有意为之。

东方沉默着看向他,眼神幽然森冷。

一直以来,我虽然很努力,但不可能把各个势力伸来的爪子全部斩断,在我们这些人身边,恐怕真会有几个别有用心的人。

本来只是想法胁制伊芙,监视你的行动。

要胁制伊芙有许多种办法,但这次,他们收到的命令,却详细周到的出奇。

先绑架安德鲁,再胁制伊芙。

甚至用魔法迷惑安德鲁的心智,以便防备伊芙,这一招,都是那主使者先一步想到的。

孔拉德深深一叹:我是想得多了些,不过,总比出什么疏漏要好。

再说,就算安德鲁没什么问题。

既然同样的魔法,伊芙就算在昏迷中,也能坚持对抗,不肯做不利于你的事,他却被控制着刺了伊芙一刀,也证明,至少,他对伊芙的心意,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么深,那么好。

东方冷眼看着蹙眉忧思的孔拉德,忽冷冷道:你心中怀疑,又不好对伊芙去说。

却又不肯甘心放过,所以想借我的刀去做恶人,你却是干干净净,什么罪过也没有。

孔拉德脸色微红,却并不否认。

他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在任何局面下,都尽量谋求最大利益,而本能的想要剔除任何不利因素。

至于有无冤枉,会否无辜,只要不是他关心的人,他是不会在意的。

他捅伊芙的一刀,又深又狠又伤人,不管真相是什么,以你的性子,难道要当这一事没发生?东方沉默不语,伊芙是他羽翼下庇护之人。

他曾在神殿以最酷烈血腥的手段,对所有人宣布,任何伤害她的人,都将遭受最血腥最残酷的报复,然而,这一次……大门就在此时被轻轻叩响,然后,不等回应,就被一推而开,一人笑吟吟走进来:东方,你可真沉得住气,我都一觉睡醒了,你居然还没去看伊芙。

他脸上略略有些倦容,但神情十分愉悦欣喜,满脸阳光,和他那一身黑暗法袍,简直格格不入。

赫然正是应该已经跟维克多离开王都的法修。

东方也并不知道他竟在这里,倒是露出一丝讶色。

维克多虽然没回来,却料到我们一定用得上法修,所以让他用最快的速度,秘密赶回来了。

孔拉德笑着解释,伊芙被送回来时,法修对伊芙做了最严格的检查,确保那帮人,没在伊芙身上动手脚,等我们的假口供定下之后,又帮着我们施展了好几个,十分耗神费力的魔法,后来支持不住,就去冥想休息去了。

他要亲自在你面前露露脸,表表功,让你惊喜一下,我们自然就不多说他的事了。

东方扫了笑吟吟一脸得意的法修一眼。

什么魔法能让一个九级的法师,累得必须立刻冥想休息,连等自己赶到,先见一面的力气也无。

法修挺起胸膛说:别看孔拉德一肚子坏水,要没有我帮忙,想成功陷害神殿,那是绝无可能的,光一个侦测魔法,就能让那所谓天衣无缝的假供词一文不值。

东方自然知道侦测魔法是怎么回事,法修为他讲解过魔法常识。

他也记得,法修本人是从来不怕别人撒谎欺骗的。

理查会巧妙的设局让神殿自己提出灵魂侦测,而且一定会让各方势力都参予侦测,以示公允。

最后,由神殿自己人,亲自施法证明,对神殿的指控,天下人还有谁能置疑。

就算是最信任神殿的民众,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语言行动,可以有假,可以做戏,可是,灵魂深处的动静,绝对是最真实的反应。

这是大多数人对灵魂侦测魔法的看法。

孔拉德悠然说:可是,这世上哪里有绝对的事,从来有矛就有盾,有灵魂侦测之术,就有抵抗,甚至欺骗这种侦测术的办法,只不过,罕为人知罢了。

法修满脸生辉的补充说明:对灵魂的窥看,感知,掌控,扭曲,这一类魔法,本来就是由黑暗法师们研究成功的法术,其他魔法师们兼修的,只是这一类法术的细枝末节而已。

东方夜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黑暗法师的法术,一向神秘之极,法修本人确实擅长许多奇奇怪怪的本领。

论到对灵魂之力的了解掌控,没有人能胜过黑暗法师,而我……他骄傲的笑一笑,是九级黑暗法师,当世根本没有黑暗系的大魔导士,也就是说,我是大陆上级别最高的黑暗法师,全大陆饿找不出一个对灵魂之力,掌握得比我更高的人。

经过我的施法,就算有人说,太阳从西边出来,用灵魂法术侦测一下,人们也只能查出,他说的是大实话。

东方凝视他:你确定没有人知道,可以做假骗过侦测法术,也没有人能破解你的法术。

知道有这种法术存在的人,少之又少,至少维斯这里的神职者们应该都不知道。

东方想了想,然后淡淡的问:那教皇呢?教皇?法修愣了一下,却又立刻傲然一笑,术业有专攻,教皇可以轻易杀死我,但在灵魂法术方面,教皇也绝对不可能胜过我。

就算他亲自到了,也一样束手无策,不可能破解得了,我的法术。

话音方落,房门再一次被叩响,有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几位,希雅小姐让我来传话,伊芙小姐醒过来了。

东方一语不发,却立时回首大步而出。

孔拉德和法修相视一笑,并肩跟去。

(2010.8.11 11:07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四十四章 情深不寿墙壁的魔晶让整个房间都沐浴在温暖的淡淡黄色光芒中。

希雅在这美丽的晶芒中,回头,对刚刚推门而入的东方微笑。

美丽不可方物。

东方在一片寂静中走近,希雅轻轻起身,把床边最近的那个位置让了出来。

东方却略略迟疑了一下。

床上的伊芙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和疲惫,她看着他,眼神安静而温柔。

东方默默在床边坐下,轻轻伸手,理了理伊芙额前的发,心中,忽然也宁静了起来。

他可以为了找不到伊芙而血洗神殿,却在伊芙回来之后,慢吞吞跟孔拉德,理查他们闲聊,看也不来看一眼。

他总觉得,那样无所事事,只是干坐在床头傻等傻看的行为,十分可笑,极之无聊。

然而,这时安静的坐下,安静的看着身旁,虽然憔悴,却依然微笑的伊芙,心间无比安宁。

普通人的相伴,普通人的守候,他似乎一直不屑,却原来,并不妨碍他去感受心间升起的淡淡温暖。

多重虚弱咒文的影响还没有完全褪去,伊芙的声音,十分低柔:这一次,我又连累你了吧?有个人能偶尔连累我几回,挺好的。

东方答得轻松随意。

其实,偶尔能连累你几回,也挺好的。

伊芙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她的笑容比声音更轻柔。

她没有去问,到底是什么人要向她下手,她没有去问,为了让她脱险,东方都做了什么,大家都做了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之间,已不必再为连累而抱歉了。

其实,连她都觉得,那样寂寞的东方,其实,也许真的需要,偶尔有人能连累他几次吧。

不用再道歉,无需再抱歉。

东方给她们的一切保护和教导,只不过是因为,这让东方觉得高兴。

她们一心把东方居开遍天下,也只不过是因为,只要想到,无论东方走到哪里,都可以随时喝到最好的美酒,就觉得欢喜。

无论她们还是他,都只是为了自己更快乐,谁负谁欠,哪里还需去计较。

虚弱的咒语,让她没有力气多说什么。

只是觉得,当东方走到身边,坐下时,这几日间,一直飘荡在半空中的心灵,便终于兀定了,安宁了。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东方默默坐着,只安静的看她。

他从不曾这样守候过朋友,更不知道在伤病者窗前陪伴时,应当说什么话才合适。

只是这样的蠢事,由他做起来,居然也并不显得僵硬勉强。

安静的时光里,照明魔晶带着淡淡温暖的光芒,闪烁照耀,无尽无止。

东方,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伊芙的声音依旧低柔,眉宇间,终是浮上淡淡忧色。

希雅和孔拉德互望一眼,两个人的眉峰都皱到了一起。

关于安德鲁……希雅和孔拉德,都有些按捺不住,想打断伊芙的话。

只是二人的目的完全相反。

希雅心思较软,又觉得安德鲁只是精神受到控制,此刻满心焦虑,想要帮着伊芙劝说一句。

孔拉德却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

转着眼珠,想着可以促使东方生出杀机的言辞。

然而,两个人谁也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

他是你的人,你是要杀了他,赶他走,或是原谅他,还是嫁给他,都随你。

东方语气平淡,却是让房里的其他几个人,不觉怔住了。

——————————————————————————————————————————————————————理查忙到很晚,才赶来东方居了。

他已经好多天没回过自己的家了,东方居也早就给他特设了一个房间,专门供他过夜的。

等他踏入东方居时,已是深夜。

私下静悄悄一片,东方居里也不见有人走动,想是大家都去安睡去了。

别人可以在东方居里休息在伊芙的房间内等待,理查却是劳心劳力的忙了整天。

要尽快让瘫痪的王都回复正常秩序,要把这个惊天要案,所有情况完全掌控在手中。

要跟国王,大小官员,各方贵族做足够的沟通。

一天下来,精神无比疲惫。

然而,他还是很自然的向伊芙的房间走去。

夜深人静时,空荡荡的走廊里,理查慢慢而行。

转过弯,上了楼,却见到伊芙房门外不远处,有人徘徊来去。

那人惊觉理查来到,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向一侧退开,低头弯腰,姿态恭敬。

理查平静的从他面前走过,没有去看安德鲁一眼,也并不知道,这个深深垂首的年轻人,此刻,是怎样的眼神,怎样的表情。

或许,他很无辜,或许,他纯粹是被东方和伊芙连累的受害者。

或许,希雅和伊芙,都善良的对他不忍责怪,不愿追究。

只是,他和孔拉德,却是同样冷硬的心肠,他们这种人的感情和信任,都少得可怜,只能给予,极少数人。

尽可能把一切危险扼杀的萌芽状态,从来是他们处事的原则。

只是,安德鲁是伊芙的未婚夫,即是伊芙的人,他们倒不好插手处置了。

他们这些人中,大概也只有东方,才会以一贯的蛮横,强硬的插手到伊芙的命运和未来中吧。

理查这样平淡的想着,伸手推开了门。

门内,伊芙闭目安然睡去。

许多道虚弱咒文给她身体造成的影响是比较持久的,这两天,她一直是这样,醒醒睡睡,虚软无力。

法修,孔拉德,希雅三人,或坐或站,精神上都有些怔忡迷茫。

理查私下扫了一眼:东方不在?他回去睡了。

法修笑笑,东方这个人,也确实不适合这种守在别人床头的差事,他能在这里坐一会,已经很难得了。

他的神情略有些迷惘,那个会安然坐在床边,神情宁静温和,竟然身旁的人,都莫名其妙,觉得心灵十分踏实安静的人,可真不像是东方啊。

真不像是东方啊!孔拉德发出一声感叹,他居然没把安德鲁怎么样,伊芙只一求情,还没把话说完,他就答应了。

理查惊讶了:东方什么时候这么心软,这么好说话了。

他都跟全天下宣布了,别人碰伊芙一根头发,他杀人家满门,安德鲁可是刺了伊芙一刀啊。

希雅也是两眼迷茫,她虽然想过求情,却万没料到东方会这么好说话,她对着理查把东方当时的话,完全复述一遍,心中却犹觉不能相信。

理查怔怔的发了一会呆,然后看着沉睡的伊芙,苦笑了一声。

东方就是这种人吧,不管伊芙是想嫁给国王,还是乞丐,不管伊芙是打算原谅恶魔还是凡人,只要是伊芙自己的意愿,东方就不插手,没准还要给伊芙撑腰,哪怕伊芙是看错人,做错事,他也力挺伊芙到底。

他这种人,就是这样,随心所欲,任性纵性,他自己如此,自然,也由得旁人如此。

别的人,如果看到朋友做了傻事,也许会苦口婆心的劝,他却觉得,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傻也罢,蠢也好,吃亏也罢,受伤也行,都无所谓。

就算前头是万丈深渊,如果伊芙自己愿意掉下去,估计他也未必去拦。

希雅皱了眉头,十分不满:什么意思?安德鲁明明只是被魔法控制,你们有必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吗?就算有些可疑,没有证据就杀死伊芙曾经用生命保护的人,本来就不对。

东方不杀他,是应该的,哪里就扯得上,你说的那些了。

理查摇了摇头,明知道神殿没参予绑架伊芙,东方夜没对自己杀了无数神职者的事实,表示任何懊悔之意,东方会管安德鲁是不是无辜吗?他不过是尊重了伊芙的感情和愿望。

法修和孔拉德互看一眼,神情大不以为然。

东方哪怕是跟他们在一起,行事也是极之霸道的,尊重,体谅,这种词,好像从来和东方扯不上关系的。

理查神情忽然有些奇妙:东方也许只是理解了伊芙,因为……他的声音渐渐遥远和低沉。

因为,很久以前,也曾有一个人,一剑刺穿东方的胸膛。

希雅低低惊呼一声,法修惊讶的瞪大眼,孔拉德直接问:这世上,谁能伤他?这有什么奇怪的,伊芙那样强,还不是让身为普通人的安德鲁刺得重伤。

希雅又惊又疑又是动容:那人,是东方的心上人吗?他竟舍得刺东方,他竟忍心刺东方……法修不敢置信的连连摇头。

东方霸道,蛮横,不讲理,残忍,刻薄,还十分偏激。

然而,法修依然无法想象,什么人,在与东方生出感情之后,还能够对着东方狠心刺下如此凶狠的一剑。

我不太清楚,他和东方的关系。

理查的声音,悠远暗沉,似医生又一声,连绵无尽的叹息。

我只知道,东方没有杀他,还在他的追杀激斗中,处处想让,最后,似乎是佯死诈败,成全了那人绝世大功,一生美名。

(2010.8.11 15:11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四十五章 袖手旁观房内一片寂然,即使是与东方关系最深的希雅,也是神情怔忡,无法把理查讲述中的那个人,与她们所认识的东方,联系起来。

理查看着他们那不能置信的神情,想起当初,明月下,东方讲述时的平静,心中没来由的一痛。

哪怕是亲近如希雅与伊芙,也是从来不知这段旧事的吧?哪怕是身边亲近的人,哪怕是这样生死不弃的朋友,在他们心中,东方,大概也就是一个,对朋友很好,却总表现的很冷漠,对其他人,则是真的极端冷漠的人吧。

因为他强大得不似凡人,于是,世人,大概也就不把他当做人来看待了吧。

人们记得的,从来都是他的强大,他的冷酷,他的乖戾,至于他也会有绝望与愤怒,也会有悲伤和痛苦,他也会有种种复杂的心绪,估计,很少会有人去想,也很少会有人去在意。

偏东方自己还要变本加厉的,让天下人只能见他的强横霸道,肆无忌惮。

便是这段让人听之震惊的前尘旧事,怕也是粉身碎骨,亦不愿再提的。

却偏偏只是为了安抚劝慰,当日失意痛楚的自己,便那样,淡然随意的说出来了。

讲述旧事时,东方越是冷漠平淡,理查便越能深觉,那惊涛骇浪般狂猛激烈的感情与爱恨。

重新把那看似结痂的伤口扒开,冷眼瞧着那心口流脓腐败的创伤,不过是为着看不得另一个人愚蠢的自寻烦恼。

哪怕东方的劝慰,也始终是冷淡的。

其实在东方心中,自己的分量,恐怕不如伊芙与希雅,甚至还远远比不上,可以与他旗鼓相当的维克多吧。

他却犹肯为他如此。

理查心间隐隐的痛着,望望沉睡的伊芙,略有茫然的希雅,还有皱着眉思索着的孔拉德和法修。

无论对错,无分是非,他总支持他们,不计轻重,不管利害,他庇护他们,为他们出头,可是,他总是学不会,以温柔的,细心的,让更多人可以感受的方法,看来表达他的善意,他大概也从来不在意,他保护的人,是不是真的明白他。

心间那莫名的惨淡,让他满身满心的无力,低声说:我累了,先去休息。

他转身出门而去。

一个人慢慢走着楼梯回廊,在一片寂静中,转折来去。

心中时而纷纷乱乱,时而却又一片空茫,待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竟是一直走了出来,在月下的院子里徘徊。

反正私下寂然无人,理查也知道,哪怕自己此刻身心俱疲,回房去,怕也是一夜难眠。

倒索性在月下找了块冰凉的大石头,坐下来,却又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该想些什么,便是心头那让人恨不得仰天长啸,奋声大叫的抑郁,也并不知道怎样才能正确抒解,只能怔怔坐着发呆。

忽的心有所感,猛然跳起来,退后几步,抬头望去。

却见有人独坐高楼风满袖,在如许明月下,低头冲他微微一笑。

那白天裂艳如火的红袍,在月色下,竟也显得宁静柔和了,只是山峦起伏,江水奔腾,万里江山,却是一衣如画,越是光华如水,金丝银线中,越是光华闪闪,随着东方懒洋洋的动作,无数银光星华,就在他身上流转不息。

东方就披了一身这样的华彩萤光,坐在东方居最高的楼顶上,身旁放了一个大酒坛,姿态闲逸安然。

理查愣愣看了一会,忽的笑说:你也睡不着吗?东方抱膝安坐,但笑无语,低头看看他,又抬头瞧瞧满天星月,随手拎起巨大的酒坛喝一口。

理查忽的伸手解了披风,挽了袖子,伸展一下四肢,在原地蹦了两下,活动手脚,后退十几步,然后猛然前冲,就着这股冲势,飞扑到高楼的墙壁上,手脚迅快的向上爬。

他好歹也是个三级骑士,身体轻盈灵巧,三下两下,也就爬到屋顶上,笑着坐到东方身边。

坐的高,抬头时无遮无碍的万里夜空,放眼,是整个王都的万家灯火,夜风吹到身上,都肆意清爽得多了。

果然高处风光好。

理查轻笑说,不想睡的话,怎么不干脆多陪陪伊芙。

她睡了,我在不在,她都不知道。

东方依然觉得守着一个睡去的人,是件傻事,尽管他刚才,其实也犯了一小阵子傻。

是啊,情愿半夜坐在她房间头顶上,却不去房里多看看人。

要换了别人,还不知道你多么无情冷酷呢?我们做事,要管别人怎么想吗?就算要陪她,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心,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吧。

理查低叹一声:世人做这种事,多是给天下人看的。

东方竟也笑了笑:法修说,伊芙还要睡个两三天,精神才能恢复,我可没那耐性,一直守着。

她前前后后,被下了几十个虚弱类的魔法呢。

就算是法修也不敢随便出手化解,只能让她自然恢复了。

理查又惊又叹,本来不至于这样的,只是伊芙的反抗太强烈了,她的内力深厚,意志坚定,好几回都从晕眩咒中醒过来,好几次都几乎挣脱束缚咒。

那些人又不敢对她用刑,或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只好一个又一个咒语,好像不用消耗法术的,全浪费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

害怕那些人利用她对付我,害怕安德鲁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所以一直拼了命的反抗,结果弄成这样。

东方夜微微有些感叹。

哪怕是魔法的影响下,虚弱不堪,仍然拼尽一切力量。

哪怕神智已沉沦在黑暗之中,依然挣扎着一次次醒来,论到坚韧,怕是很少有人能跟那个一门心思的固执小村女相比的。

听他随口提起安德鲁,理查神情一动,终于轻声问:安德鲁的事,你真的不管吗?那是伊芙的事,我为什么要干预?东方讶然问。

是不是他一向表现得过于霸道了,所以有人都觉得,他会巨细无遗的插手别人的人生。

他愿意庇护他们,做做他们的保护者,可没打算当保姆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万事由别人干预,哪怕是善意的,也没什么人受得了吧。

以前伊芙选择安德鲁,东方就没表示过意见,现在,又为什么要改变。

可是,如果安德鲁真的事别有用心之人,伊芙怕会受到伤害。

在我和孔拉德,把威逼和利诱都用到极处之后,就算是再多用心的人,也未必敢伤害伊芙了。

如果这是伊芙自己的选择,伤了,就伤了吧。

东方淡淡道,你们考虑的事,伊芙不是不明白,她若还愿意和安德鲁在一起,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得幸失命,不过如此。

她即有这样的决心,自然应当承当这一切的后果。

理查低叹一声:如果她选择错了,必会遭受极大的伤害,你从来没想给她一点忠告,一些劝慰,从没想过阻止事情向最糟的方向发展吗?东方终于皱了一下眉头,有些抑郁,有些叹息:在这种事上,我给不了任何人忠告。

我自己就从来没有成功过,我……他懊恼的摇了摇头,拎起酒坛子给自己灌了一口。

他不管这种感情上的事,固然是尊重伊芙的选择,但确实也因为,他对自己的看法想法,一点信心也没有。

不管是爱他的,还是他爱的,最后的结局,都是悲惨凄凉的。

似他这般,心动时,处处容让,义绝时,却也翻脸无情,被自己在意的人逼入死地,却又愚蠢的一次次逼死深爱自己的人。

他回首往事,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伊芙再蠢再单纯,应该都比自己处理要好吧。

在这种事上,他觉得,自己的任何建议和行动,估计都只能起破坏作用,还不如袖手旁观。

无论如何,男女情爱上,伊芙的温柔淳厚,总比他的偏激狠毒,要好得多吧。

安德鲁若是无辜,有伊芙这般相待,总是好的。

安德鲁就算另有所图,伊芙如此真心,也未必不能将之感动。

更何况,就凭他的杀戮威风和孔拉德的恐怖财力交相震慑,就算安德鲁存着害人之心来骗人,怕也要假戏真做了。

东方才不在意安德鲁有几分真情,就算是演戏,只要时间演得足够长,只要伊芙能一辈子高兴,他其实是并不在意安德鲁的诚意到底有多少的。

无论如何,只要伊芙不愿意,我就不会动他。

哪怕伊芙被他害得只有一口气,若是仍不想他死,我也不会出手。

东方淡淡的给出一半答案,另一半,却平静的深埋在心中。

第三百四十六章 幕后主使东方的语气平淡,不见喜怒,理查没来由的感到身上有些凄凉,却又不知道这种森凛杀气是否自己的错觉,总不成是,东方一方面顾忌着伊芙能动安德鲁,一方面心中又不服气吧。

他愕然看向东方,东方却适时冲他一笑,笑容温和,却莫名的优点狰狞之气了。

伊芙若执意不愿伤害安德鲁,那么,只要她在一日,安德鲁就能活一日。

若是有朝一日,伊芙不在了,而安德鲁仍在世间,他就会眼也不眨一下的就把安德鲁宰了。

东方悠然而森然的微笑,满意的看着理查,茫然不解,却又莫名畏瑟的表情。

他就是如此霸道残酷,偏心护短,记恨又记仇,他羽翼之下,哪怕是一只蚂蚁被人伤了,他都要百倍千倍索回来,何况伊芙挨了一刀。

那一刀,重不重,深不深,是否故意,东方根本不管。

东方自觉,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被在意之人,一刀捅进血肉之躯是什么感觉。

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放过任何参予此事之人,无论是否自愿,无论是否无辜。

结果都一样。

哪怕为着伊芙的心意,他现在不碰安德鲁,数十年后,纵然世人都浑忘了此事,他也一样要索回最后一笔债。

反正,若安德鲁深爱伊芙,与她共死,是理所当然,如果安德鲁不爱伊芙,那就活该受报应。

伊芙活一日,他任由她随心而择,伊芙若不在,就算她留有保护安德鲁的遗言,就算她会死不瞑目,他照杀不误。

这等即温柔,又绝情,即体贴,又狠毒的心思,东方只放在心间,半点不露端倪。

理查愣愣瞧了他半日,看他但笑不语,只得叹息一声,打消了一索究竟的念头。

低下头,他居然抓起东方的大酒坛子,给自己也灌了一口酒,然后掩了嘴,面红耳赤的一阵咳嗽。

半晌才能喘息着道:怎么这么烈?这是希雅新酿的最烈的酒,怎么样,味道如何?东方笑吟吟看着全身咳嗽得抖成一团,几乎没滚下楼顶去的理查。

理查哪有力气回应,咳嗽喘息了好半天,等抬起头来时,东方的目光已自他身上移开,悠然遥视远方。

夜色下,点点灯光,倒映着星光月色,哪怕是迭经变故,这宏伟的维斯王都,夜间灯影,也如同灯的海洋一般,辉煌而美丽。

东方静静的望着,仿佛有些神往,安静的神情,竟透出些许的柔意来。

理查呆呆看着他,也不说话,忽的轻轻一叹,伸手居然又把那个酒坛子抓过来,张嘴又喝了一大口。

这一次,他做足准备,却还是觉得咽喉如同刀割,肠胃犹如火烧,脸上发热发红,情不自禁又咳嗽了好几声,顺着东方的目光,遥望夜色下的维斯王都。

这里有千万个家庭,无数的民众。

作为王储,他掌握着他们的悲苦喜乐,掌握着这一片繁华王城的未来命运。

然而,此时此刻,他毫无志得意满,逸兴飞扬之情。

只是轻轻叹息:你要走了,是吗?他望着天上地下的万千星辰轻问,神情悠然怅惘,却不曾转头看一眼东方。

他知道,即使是东方这个出了名冷酷决绝的家伙,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也会有感情的。

若不是要走,他不会坐到这个几乎可以俯瞰全城的位置,他不会有那出奇安静柔和的目光,深看着月下的王都。

何况,他本来就是要走的,若非伊芙出事,也许现在,他已经在路上了。

这个王都,已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你了。

维克多远走,神殿折腰,大魔导士和剑圣闭门不出。

整个王都,都慑于你的威势,而不敢向你问罪。

这里不再有刺激,不再有惊喜,不再有种种有趣的人和事。

你怎么可能会在如此单调的地方,长久生活下去?东方只是微微一笑,从他手里把酒坛拿回来,自己也喝了一大口,这才朗笑一声:既然你确定我要走了,那么,你可知我要去哪里?天下最吸引你的几个地方,无非是奥撒兰王宫,教廷,还有,萨尔瓦了。

理查似笑又似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自然是要去萨尔瓦的。

为什么?因为你一向睚眦必报,不可能不去找人算账,这一次要不是孔拉德忽出奇招,逼得那些人,若他们不来自首,只怕就算你杀遍王都,也找不到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了。

理查神情有些苦涩,低低叹息。

谁又能想到呢,这一次,闹出如此惊天事件的幕后黑手,既不是神殿,也不是任何觊觎东方力量的权贵,却是一个,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了的人。

理查德亲哥哥,在维斯杯宣布死亡,实际被萨尔瓦悄悄救走的亚瑟王子。

这位王子殿下,当初就胆大包天,为了除掉自己的弟弟,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利用亡灵势力。

虽事败逃亡萨尔瓦,但他本来是最受器重的王子,二十多念经营的势力,到底不可能完全被一扫而空,终究还是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力量,留了下来。

被调来设局捉住伊芙的人马,就是他当年秘密训练的人马。

这些人本来就是训出来,做见不得人之事的,除了几个领头的,其他人,也根本不知道他这位主人究竟是谁。

这次各国派使团入维斯,亚瑟为之心动,竟也跟着萨尔瓦使团悄悄回国,暗中收拢旧部。

当年权倾天下的王子殿下,如今能找到的,也就可怜之极的,一些级别并不高的下属,和少量的财物了。

自他逃亡萨尔瓦之后,这些人也是茫然无靠,前途无依。

身手本事不算特别好,连可以见光的身份证明都没有,就是想另外找人投靠,也没什么指望。

亚瑟给他们划了大大一个饼,只说事情办好了,就能带他们去萨尔瓦,另有重用。

他们也以为胁制住伊芙并不难,甚至根本不会惊动东方,所以还是大着胆子实施了这次的计划。

亚瑟又安排了一些人马做灭口之用,万一事情有变,计划受阻,让他们赶紧杀了那些出手的同伴,再逃往萨尔瓦。

而亚瑟自己,却是早一步就离开了,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他先将自己置于安全之地再说。

结果,就莫名其妙,闹出这么一连串的大事。

那么多强大的势力,个个眼热的盯着东方,人人暗中搞动作,谁也没胆子最先出手,谁能想到,一个十万八千里外,根本不相干的人物,却是抢在所有人之前,下了这次黑手。

那些人绑架了伊芙之后,躲在亚瑟的一处,当初没有被发现的巢穴中。

想用魔法控制迷惑伊芙,本以为,只要像控制了安德鲁一样控制住伊芙,再把人一放。

就神不知鬼不觉,在东方身边埋了一根钉子,结果伊芙反抗得太过激烈,根本无法成功。

东方又被惊动了,事情忽然间闹大。

亚瑟又早没有以前那庞大的势力,可以替他们筹谋退路。

东方的杀戮吓破他们的胆,无数人的大搜索,又让他们深知,被抓到是迟早的事。

就算是想出来自首,还怕在路上,就被一堆民众给捉去领功。

绑架的,灭口的,两帮人马碰头互相商量一下,派出一个人去东方居报信,理查派了一大队人,把他们接出来,混在军队里,装成巡逻全城,最后到东方居集合。

因为理查自己就在东方居指挥,天天都有大队军队在东方居四周打转,进进出出的人马很多,倒是神不知鬼不觉,瞒过所有人。

悄悄把他们接进东方居,全城还在继续搜查,几个领头人,却已经带着安德鲁和伊芙,跪在理查面前,招认了一切。

理查和孔拉德听得都是目瞪口呆,饶是他们平时怎么自负聪明精细,也实在没法,把事情想到一个流亡外国的王子身上去。

理查和孔拉德,最初几乎以为,这些供词全是幕后主使者安排好了,准备用来嫁祸亚瑟,逃脱罪责的假话。

幸好法修及时赶回来,用灵魂魔法,证明了证词的真实。

他们这才相顾骇然,冷汗染衣。

若非孔拉德以巨大的财势出此奇招,只怕东方最后,真会一家家权贵灭门过去,冤杀了王都无数人,大大动摇维斯根基。

而钱万里外的亚瑟,却还悠闲无碍的坐看好戏。

不过,谁也没为神殿被杀的人感到委屈就是。

凌驾于一切权力之上的神殿,可以利用亡灵法师,杀戮无数来给自己造势,那么,被另一个更强大,更霸道的人,随手冤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公平的。

(2010.8.11 11:33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四十七章 月下共醉其实,他未必就在萨尔瓦。

他也未必不防着这些手下出卖他,有可能先找别先躲藏着再说。

理查略有些迟疑的提醒东方。

东方一笑,喝了大半坛极烈的酒,他眉眼间似有淡淡醉意,但眼神却无比清醒:你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如斯明月,如斯美酒,被如此幽深眸光深注,理查不觉郝然,终是瞒不过你。

亚瑟毕竟是他的兄弟,虽然为着将来的安定,总要抓着这个人才能放心,可他心里,也实在并不希望,心狠手辣的东方,把他找到,在千刀万剐。

但他对亚瑟的担忧,却远远不及对东方的担心。

东方明显是把这笔账也一并算到萨尔瓦头上了,着含怒前往萨尔瓦,天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萨尔瓦不是维斯,在萨尔瓦,有一位人间神话般的人物。

真出了大事,她不会袖手旁观的。

东方此去萨尔瓦,虽说本来就是要见识一下此人的本领,但强者们彼此抱有善意的切磋交手,和因矛盾而引发的剧烈冲突,这完全是两回事啊。

当日东方和维克多毁灭俾斯山魔法阵的一战,有多么强大的破坏力。

这还是两个人比较克制的战斗,如果真是超级强者,放开手脚的疯狂比拼……理查想想都觉得全身发凉。

我正愁那个所谓的什么大师,自恃身份,不肯轻易出手。

就算肯打,那种客气来客气去的交手,也没什么意思,能闹得她主动来找我拼命,这才不负此行。

东方可是见多江湖上那些所谓的泰山北斗了,真成就了顶尖的名声,往往就极之爱惜羽毛,有危险的拼斗,通常是能推就推,表面上,那还是所谓大宗师,应有的宽厚和持重。

他素来不屑这等事,自然盼着能把兰蒂丝真正激怒才好。

我就知道会这样!理查堪堪东方那悠然的神情,心中苦笑,唉,这人万事不萦心间,只可怜自己,只怕从他离开维斯的那一天,就要天天失眠一直失到,他离开萨尔瓦,才能宽心睡个好觉了。

深深的无力感满盈心头,理查垂了头,郁闷的抢过东方的酒坛狠狠灌了自己两口,然后,还是毫无意外的激烈咳嗽。

东方看着好笑,伸手拍拍他的背,助他顺顺气。

看看他受宠若惊的神情,你觉得,这件事,萨尔瓦完全无辜,半点责任也无?理查叹息。

营救别国的政斗失败者,当一枚闲棋养着,看看将来有没有机会起大作用。

这是很多国家都会做的事。

萨尔瓦救走亚瑟,其实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通常对这种棋子,是采用半监视,半自由的控制手段的。

萨尔瓦会客客气气长期招待照顾维斯的流亡王子,但绝不会由着亚瑟,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自由来往于萨尔瓦和维斯之间。

亚瑟能来到这里兴风作浪,背后必然会隐隐有萨尔瓦的影子在。

亚瑟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也许是听说使团要来,所以自告奋勇,使团也希望能通过熟悉维斯的亚瑟,得到更多的帮助,也想借用亚瑟的残留势力,做一些他们不方便做的事。

只是他们很谨慎,使团掩护亚瑟回来,但亚瑟并不混在使团中,万一出了事,他们可以矢口否认,一力抵赖。

理查思索着道,后来连续发生那么多事,都不是亚瑟那微薄的力量,可以介入的。

萨尔瓦用兰蒂丝大师向你提出邀约,你又迟迟没有动静。

估计,他们也听说了,奥撒兰也派人接触你了。

这个时候,他们焦急之下,也许会表现出,很希望在你身边,有他们的耳目,以便掌控你的行动,不过,我认为,他们并不会主动向亚瑟提出要求,而是让亚瑟发现他们的焦虑,让亚瑟自己跳出来邀功。

理查至此,微微冷笑一声,如果是他的话,就会这么办,在发现亚瑟在筹划行动时,就提议整个使团离开。

让亚瑟自己要求单独留下。

对亚瑟的意图,绝不做明确的询问,或肯定,但有意无意间,总能让亚瑟感到他的赞同和鼓励。

此计若成自然好,此计若是不成,萨尔瓦的使团早就走了,根本不牵涉到事情当中来。

哪怕找到了亚瑟,问清了口供,也并没有哪一条能证明,萨尔瓦的使团,知道或参予,或是推动了这件事。

一切,可以推到亚瑟身上,是亚瑟急于表现且误以为他们会同意这种卑劣的事,是亚瑟想借机报复毁灭维斯,总之,一切,与萨尔瓦无关。

他们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到,可惜啊……理查悠悠的说,可惜,谁也没想到,一个针对伊芙的胁制行动,会闹出这么严重的后果。

而你要找谁算账,根本不需要证据,也不在意冤枉不冤枉。

他们拿出这种国与国勾心斗角,只要没有证据,谁也奈何不得谁的老手段,简直是自欺欺人。

那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理由,在萨尔瓦客客气气,秋毫无犯?东方微笑着问。

理查怔怔看了他一会,还是只能长叹一声,继续喝酒。

东方见他坐在原处,都开始摇摇摆摆了,不觉摇头,笑道:希雅新酿的这种酒,比烧刀子还烈,就你们这些只能喝温酒的王子,哪里经得起。

他一手夺过酒坛,自己悠然喝了一口。

理查的酒量其实不错,也经不起这样埋头喝烈酒,再经着夜风一吹,酒意上头,不觉满脸红扑扑,两眼迷蒙蒙,心中又忧又闷又烦躁,又是分别得不舍,竟是做出了清醒时,觉悟胆子干的事。

从东方手里抢酒。

东方愕然,由着他夺了去,大口狂喝。

烈酒入喉,如刀割咽喉,火炙胸膛,极烈极痛之际,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他似醉又未全醉,喃喃的说:什么时候走?东方失笑:你会不知道?理查醉时犹觉郁闷:伊芙还没好。

躺两天就会好。

她受了很大打击。

她其实比你们这些大人物都坚强。

我们和神殿的官司还没完。

我对你们陷害别人的事,还是有信心的。

你把王都折腾成这样,连面也不露一下就走?那又如何?理查知道自己醉了,原来醉里依然会有不舍,会有依恋。

刚刚爬上这高楼时,已知东方要去了,刚刚并坐在这楼顶时,他还觉得,自己可以以比较潇洒的姿态面对离别,然而,是美酒摧毁了最后的自制吧。

他唠唠叨叨,嘟嘟哝哝的说着一件又一件,其实根本不足以留下东方的事。

一边说,一边喝酒,东方也由着他,只是时不时,从他手里把酒坛夺过来,自己喝一口,又递回他手里去。

东方,你真是无情啊。

理查喃喃的念着,伊芙为他刚出虎口,他们为他,招惹上最强大的神殿。

他却是眼也不眨一下的就要走了。

这个人的多情与守护,冷漠与决绝,同样都是这么极端的。

他一边埋怨着,一边摇摇欲倒。

东方不得不伸手拉住他,免得维斯的王储,从高楼顶上,一路滚下去。

萨尔瓦远不如维斯开放热闹,那是一个相对传统和封闭的国家,到现在还遵循着古老而野蛮的法律。

萨尔瓦的强者们,大多勇悍好斗……理查大着舌头说话,其实已经越来越迷糊了,却还是晕乎乎,搜肠刮肚的,不断讲述着自己所知的一切与萨尔瓦相关的资料,一直说下去,说下去……这一夜,他与她,共坐高楼,同看万家灯火。

一坛生平仅见的烈酒,你一口,我一口,不知不觉,就饮尽了。

他似乎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开始时,还是在介绍萨尔瓦,后来却似乎已经不相干了。

他似乎最后醉得整个人都靠在东方身上了,只是也已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他在床上抱着脑袋哀号,而孔拉德的声音,冷静而沉定:东方走了!(2010.8.12 13:48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四十八章 黯然销魂理查不觉弟弟呻吟了一声:他同你们告别过了。

没有正式告别,但我们都知道。

孔拉德板着脸淡淡说,孔拉德板着脸淡淡说,从下半夜开始,你就在房顶上又跳又叫的发酒疯,他不但没有把你一脚踹下去,反而跟你一起闹,当我们都是聋子吗?理查干笑一声,眼中却是光芒闪闪:东方跟我一起闹?他吹箫,一直吹到天亮。

孔拉德悻悻然,吵得人没法睡觉。

希雅轻轻在旁边补充:听到他的箫声,我们就知道他要走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道别的人。

她的神情,又是忧伤,又是怅然,却竟有更多的欣喜和感动。

箫声多幽怨,旁人的箫曲,多是如泣如诉。

只有东方的箫声,纵是悲伤怅惘,也总是清淡而悠远的。

只是昨夜,却是分分明明的深情与温柔,真真切切的关怀与在意。

就连思念与不舍,都无所掩饰的,尽在箫韵之中。

却也只有东方,如许深情,如许温柔,箫声中的潇洒从容,却半点不减。

纵有不舍,纵有羁绊,却能让那怅然和忧伤,也依旧美好,依旧洒脱。

以前东方的箫韵,是天上仙乐。

而今,终是染了人间烟火。

这样的东方,离去时的身影,仍旧从容,但回眸相望的那一刻,目光却是温柔的。

那一夜,他在高楼抚箫,身边有人颠意癫狂,大喊大叫的,说了许多的欢喜,许多的不舍,还有许许多多的埋怨唠叨不平和叮咛。

那一夜,她们在楼中静听,听着一个精明的王子,傻瓜一般,反反复复的说了许多许多荒唐的话。

然而,那个冷漠骄傲,总是漠视别人的东方,却始终没有制止他。

他容忍他胡言乱语,他容忍他抢夺美酒,他容忍他八爪鱼一般趴在他身上,良久不放。

也曾低语轻说笑,也曾饮酒纵长啸,满襟风月满天星,他任那人醉极而眠,靠着自己的身子睡去,终是一夜箫声,续了又断,断了又续。

多少岁月流转,几世几劫轮回,无心无情,漠然于世的他,重结下尘缘如许。

而他,只这般含笑认可,坦然让他们知道。

那一刻,希雅和伊芙莫名在箫声中落泪,法修感叹不觉,就是孔拉德,也有过短暂的动容。

谁也没有试图打断箫声,哪怕知道东方的别离之意,也不曾贸然冲出,大声道别。

东方从来不擅长处理,与温情相关的事,她们纵然不舍,却也不欲令他有一丝不自在。

直到窗外晨光渐起,而箫声静止,良久无声。

默默步出楼外,却见东方天际,旭日初升,天地之间,一片清朗,而高楼之上,只余一个发了一夜酒疯的王子,醉得人事不知。

此刻听她们提起,理查才隐约记起昨夜之事,只是脑筋混乱,只记得箫声极美,只记得靠着东方睡,很舒服,只记得自己好像……他脸色微红,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好像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却又不甚清楚。

他有些心虚的注意了一下众人的神情,看大家似乎只因东方的离去而有些感慨不舍,心中微定,这才叹息说:以前我是个无人在意的荒唐王子,倒是可以四下游历,也跟东方走了不少地方。

他默然看着窗外,远方青山隐隐,天地广阔,好一片大好山河。

近处,屋舍连绵,热闹非凡,真个是繁华世界。

这就是维斯,这就是他拼尽一切,也要掌握在手中的一切。

得到它的同时,也绑住了自己。

东方可以去得如此潇洒,他却只得站在原地,再也没有含笑跟上去的自由了。

孔拉德冷哼一声:人心从来不知足,想要得到最好的,却又舍不得付出任何代价,天下哪来这样的好事。

就算你仍是自由身,现在也不能跟他同行。

我们都不能了。

希雅悠悠一叹。

想起前一段日子,为了与东方同去而做的一切准备,更是伤感。

东方在神殿杀了那么多人,哪怕最后给神殿栽上再大的罪名,也只是尽量减少世人的愤怒,仅此而已。

严格来说,东方仍是恐怖的杀人狂魔,邪恶的亵神者。

他们在光明正大的跟着东方同行同止,那就等于认同东方的行为,成为东方的同伙了。

尽管他们本来就是,但只要一天不公开声明,自然还是有许多人可以装糊涂的。

不能与东方同行,不止是不愿成为东方的累赘,也是因为,他们要保护自己,只有当他们的地位,势力,财富,全都不受侵犯,他们才可以尽可能给东方以帮助。

就像这一次的危机,理查德权势,孔拉德的财势,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也许东方并不在意这些,但对他们来说,能尽一份力,都是好的。

伊芙声音低弱的说:东方去了萨尔瓦,我们在萨尔瓦的事也要安排好。

还用得着你提醒。

我们派去开分店的第一波精英,可是跟着使团回去的。

大量的好酒,也早就在路上了。

在萨尔瓦,也有几家商会,跟我们是有联络的。

虽说不如在维斯这么方便,给东方一点接应,一些帮助,随时提供他最好的酒,都不会有问题。

孔拉德淡淡说明。

伊芙虚弱的一笑:等我好了,我们就去萨尔瓦。

希雅欣然点头:这是我们在别国的第一次扩张,我们这两个老板亲自赶去,是理所当然的。

谁也不能说什么。

孔拉德笑笑:我也打算跟萨尔瓦的许多商家合作,自然也是要走一趟的。

他的眼中闪烁的全是野心。

伊芙和希雅是为了东方而去发展东方居,他却是打算借着东方的势,在萨尔瓦尽可能扩大自己的商圈。

法修也欣欣然道:我也跟你们一块去吧,我要肯在萨尔瓦收徒弟,教导医药之术,他们的国王也得把我奉若上宾。

理查咳嗽了一声,引来法修一个冷眼:你以为这种事可以长期保密吗?与其被人偷学去,不如我们自己大方些,让他们来欠我们的人情。

医药之术,其实远不如治疗魔法神奇有效。

医药能胜过法师的地方,就在于,它可以大规模迅速的使用,完全不必受到法师人数和法力多寡的限制,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教导出大量的医药学徒,并采摘存储配制大量药物。

在这种情况下,要完全把医药的技术保密,确实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理查做为未来的一国之君,想到这种影响国力和军力的好东西,最终还是会被其他各国学去,终是有些不甘心的。

再看看大家,说去萨尔瓦就能去,个个比他自由洒脱,更是妒忌,皱起眉头开始考虑,要不要也赶紧凑一个使团,自己充任团长,跑去萨尔瓦转一圈。

不过,东方可以踏遍天下,东方居可以开遍诸国,孔拉德和法修可以把他们的影响力扩展到全大陆,可是他这位维斯王储,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长年累月在外国转来转去啊。

不管对于未来前往萨尔瓦,他们个人有着什么打算,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处理神殿这件事。

连续两天,官方魔法师和王宫魔法师,分别施用灵魂侦测魔法,确认了证词的真实性。

神殿涉入绑架事件,几乎已成牢不可破的事实。

人们奔走相告,议论纷纷,越是最虔诚的人,越不能忍受神殿这种卑劣的行为。

一旦确知这场灾难时神殿咎由自取,人们对东方的愤恨自然大减,对神殿的不满,却在飞速增长。

哪怕是罪低贱卑微的乞丐,也可以在这个时候义正辞严的骂几句高高在上的神殿。

甚至有人开始讨论,神殿是不是只做过这么一件无耻的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罪行,尚未为世人所知。

于是,一个个悬案,许多罪恶传说,都开始被人天马行空的联想起来。

自然,也有人站出来维护神殿的荣誉,指责一切,不负责任的谣言。

然而,在绑架事件越来越不可动摇的真相面前,在理查与孔拉德,以财和势,暗中推动的风浪面前。

少部分人的理智与冷静,起的作用,越来越小。

面对这种打击,神殿方面几乎歇斯底里了,口口声声说所有人联合一气的陷害神殿,整个维斯国都要叛神了。

如此罪恶,终将招来神罚。

这种行为,只能让世人更多的看到神殿的恶形恶状,而更加反感。

而不知轻重,针对整个维斯王国的关于叛神这一最严重罪名的指责,更是把上至国王,下至贫民,无数人给得罪的彻彻底底。

第三天,神殿的独角兽,终于把外省的一位研究过灵魂魔法的主教及时的带到了王都。

中心大广场上,千万人再次聚集。

公审开始了。

(2010.8.12 15:45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四十九章 来势汹汹诸位,这件案子已经让整个王都纷扰混乱太久了,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了。

我们不是拖延,我们只是要争一个公道,争一个真相,天大的罪名压下来,就不许我们派上自己的法师,查个明白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至少今天的魔法侦测是最后一次,这种针对灵魂搜索侦测的魔法,对精神伤害一向不小,再这么没完没了的查下去,人都被逼疯了,就算有什么新的证词,也不足为信了。

再说王都大部分的行政力量,还有民众们的生活,也都该恢复正常了,不能一直被这件事吊着。

所以,今天出结果之后,希望不要再生是非了。

中心大广场的高台上,理查心平气和,而神殿诸人,却也自信满满。

双方你来我往,一干贵族们官员们则微笑着倾听。

王储殿下要把事情的最后结果在今天定下来,神殿那帮人,自觉精神侦测,绝对无法弄鬼,一个比一个有信心,他们则拭目以待看好戏。

自是连连点头赞同,绝无异议。

没多久,各方势力都达成共识,理查站立高处,大声对下方数万人宣布,今天公审的结果,就是最终的结果,一切的真相,以神殿派出的法师,施用灵魂魔法,证实的证词真伪为准。

施法结束之后,任何人不得再对结果又异议。

数万民众,早就盼着能解开最后的疑团,弄明白真相。

自是轰然应诺,几万个声音,纷纷乱乱汇集一处,几乎响彻了王都。

东方居上,孔拉德,希雅,伊芙,法修,都聚在最高处的房间里,听着那遥遥传来的声音。

真想看看,当众施法完毕之后,那帮子神棍的表情。

法修得意洋洋,黑暗法师能恶狠狠坑神殿一下子,总是感觉无比满足的,可惜你们非得把我关在这里。

那是理查的戏份,由着他一路演下去就好,我们只远远看热闹便是,能不露面就别露面。

孔拉德微笑,赢了还要趾高气扬,跑到他们面前去显摆,就太过了。

毕竟神殿只是被我们摸黑,不是被一棍子打死。

我们不去,难道他们就不会把帐算到我们头上?希雅低笑着问。

至少现在,他们第一个要算账的是理查,一位堂堂王储没那么好对付,他挡在前头,我们会轻松许多。

孔拉德神情悠然,四下相视而笑。

此处风景独好,窗外视线一览无余,悠然闲坐,喝酒聊天,看窗外不远处,数万人集会的大场面,等着这场由他们布下的巧居,最后收束,大家心情偶读极好。

然而,就在这轻松愉快,笑语不绝之时,法修猛然变了脸色,全身剧烈颤抖起来。

三人一齐愕然望向他,法修那原本含笑的面容一片煞白,眼中惊惧莫名,他猛的站起来,身体紧绷,从袖中抽出法杖,不自觉,竟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法修!法修惨白着脸,神情肃然,过了一会,才微微松口气,沉声说:我感到巨大的压力,和极重的不适,就像是被强大的光明法力所笼罩,但是,刚才我已经用魔法感应过了。

在这附近,并没有光明法师。

他是黑暗法师,对光明之力一向非常敏感,这话说得三人也跟着脸色微变。

你的意思是说,让你感到压力和痛苦的光明之源,来自极远处?孔拉德的神色尤其肃穆。

法修是堂堂九级黑暗法师,隔着很远很远,就能以光明之力让他感觉到痛苦,那该是多么强大的光明力量。

法修苦笑,短短的时间里,他的脸上,已半点血色皆无。

嘴唇都开始发青了。

可见那让他感觉痛苦的力量,还在不断的增加着。

他喘息着挪到窗前,探身向外望去,喃喃道:千万不要是他来了。

孔拉德眉头深皱:传送阵都被东方毁了,应该没可能来得这么快啊。

希雅也跟着探身出窗,四下张望,却没看出任何不对来。

是谁?伊芙声音低弱的只问出一句,忽的伸手掩了胸口,低哼了一声。

希雅也是神情微微一震,仿佛受了无形重击。

孔拉德厉声问:怎么了?这个一直镇定沉稳的狡黠商人,此刻声音都尖利起来了。

不知道,好像有什么,忽然间压到心口上,胸膛上,让人透不过气来。

希雅有些惊惶的说。

这是威压。

法修涩声解释,顶尖的强者们放出自己的气势,通常能对弱者造成威压,很多顶级的神兽也有这种力量。

幸好你们只是感觉到压力,而不是像我这样受罪。

孔拉德低声问:我怎么没事?你太弱了。

感觉自然迟钝得多。

再说,你也未必没事,也许只是迟一点感觉到而已。

孔拉德僵直着站在原地,声音都有些木然的问:你们看到那个人了吗?没有。

法修和希雅齐声答,两个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站在东方居的最高处,二人一左一右,从两边窗子向外看,视线几乎可及大半个维斯,完全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让他们感觉有异的人。

如果那人的距离远到他们根本看不到,却还能遥遥给他们以如此恐怖的压力,那这个人,得强到什么地步才行。

孔拉德忽的也微微一晃,深吸了一口气。

法修察觉到他的动作,沉声问:有感觉了?孔拉德不语,只是举步走到窗前,向下望去。

整个街道,一片骚动,少数的行人,或惊或跳,或怔然呆立。

远方大广场上,所有的杂音都已消失。

数万人的嘈杂,似乎在一刹那,变成了一片冷寂。

下方院子里,不断有人走出来,脸色苍白的四下张望着,东方居那些精明能干,工作熟练的下属们,全都把手头的事放下来,张惶失措的到处乱转。

是的,他感觉到了,或者说,全城的普通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吧。

原来那人根本不是刻意对着东方居施压,却已经能让他们如此惊惧了。

普通人的感知迟钝,受到的压力也小很多,但依然会盲目的四下张望着,寻找着,不明白这无形的异变从何而来。

远方大广场上,隐隐可见混乱,这个时候,怕已经没有人再关心高台上的审讯了。

孔拉德深深叹息:是他!法修喃喃道:如果早知道他会冒出来,东方肯定不会走的那么快。

希雅却是低声说:幸好东方走了。

东方是一现身,就牵动整个王都,可是那个人,连影子不曾见,却已令王都所有人,为他而动了。

早知道他强大,却从没有想到,竟刻意强大到如此地步。

就连伊芙也面无血色的走到窗前了。

她这几日休息,元气已恢复许多,也能下床走动了,只是现在,她的脸色倒是比虚弱卧床的时候,还要苍白。

她在窗前张望,却是福至心灵的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忽的失声道:你们看上面?三人应声抬头,只见天际云层正被某种灿烂的光芒,徐徐破开。

下方也有人发现天空异变,纷纷抬头张望,转眼间,满城都是仰着头,指指点点,愕然惊叹的人。

天空白云朵朵,但是,十二头独角兽,却已穿过了白云,展露在世人眼前。

它们比白云还要白得纯粹,白得灿烂,仿佛沐浴着圣洁的光辉,虚空飞翔在云间。

因着过于高远,独角兽上的人,面目皆看不清,但人人披着雪白的长袍,袍上绘着圣纹,头顶的华冠,无不散发着光辉。

竟是如同天神的仪仗骑士,圣洁而高不可攀。

法修始终颤抖不止,越是凝聚体内黑暗魔力,越加感到剧烈的痛苦,他还偏偏要强笑着颤声说:这场面,也太大了吧。

独角兽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其他三人,皆默默无言。

独角兽是最圣洁珍贵的神兽,据传人生来有罪,根本没有资格驯服驾驭这种神兽,只有神殿里极高等级的神职者,受神明所爱,赎去人间罪孽,才有可能以独角兽为坐骑。

各国之内,也只有大主教才拥有一头独角兽。

而现在,居然呼啦一下子,就来了整整十二头。

这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场面。

简直把整个纷乱的王都,都震得鸦雀无声了。

于是,天地间,就只余那浩大的颂咒之声。

是天上那十二人齐声颂唱咒文,咒语发音,悠远古朴,十二个声音,融于一处,竟如同十二座洪钟一般,响彻天地。

大地上,无数个声音响起,应和着天上的咒文,一同颂唱。

每一个神职者,不管是身在高台,还是留守神殿,不管是散行街道,还是居于室内。

无不肃然正容,高声颂唱。

奇妙的音符,神奇的节奏。

没有人听得懂的咒文,在一片寂静中传遍整个王都。

却让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种奇异的肃穆之感。

忽然间,无数道光柱接天连地而起。

只要有人颂念咒文,就会有细微的光柱升腾,只要有教堂,只要有神像,只要有神殿所在,就有巨大的光柱升起。

根据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光明法力,数千道光芒,有大有小,有明有暗,却无不融合汇聚,在天空中十二头独角兽身边。

形成十二道光幕,层层叠叠,在空中展开,辉煌盛大。

竟似传说中神明降世的盛景。

在无数人的惊叹声中,在一切的光辉之后,那云层的最高处,有一道比太阳还要灿烂,还要夺目的金光,飞扬而来。

伴着绵绵无尽的咒语声,那金光穿过道道圣洁的光幕,慢慢伸展开巨大的身形,出现在维斯王都的上空。

出现在无数人深深惊叹的眸光里。

数千道光影交织的最辉煌处,是巨大的金色飞龙。

飞龙背上的老人,都闪烁着耀人眼目的圣洁华光。

他是整个大陆最尊贵之人。

他是神明的人间代行者,他是一切公平公正神圣威严的化身,他是教皇!(2010.8.12 20:30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五十章 不战屈人金龙双翅张扬展开,几乎遮去一大片天空。

雄伟巨大的身躯背着万丈金光,令人无比震撼。

十二骑独角兽,围绕在金龙周围,飞旋来去,带动着道道光影,壮丽宏大,又如梦似幻。

这简直就是吟游史人所颂唱的神话史诗中的情节了。

分明是高贵的天神,驾龙入世,天使们簇拥相护的万丈光芒。

地面上,全城的神职者都已走出房屋,仰望着高空,肃穆而恭敬的深深拜倒,齐声颂念经文,只是这一次,唱颂的不再是召唤光明,展现神迹的古龙咒语,而是,全大陆,人人耳熟能详的光明圣经。

每一座城镇,每一处乡村都会有教堂,每一次教堂礼拜,人们都要跟着牧师们齐声朗颂光明圣经中的重要段落。

几乎人人都能大段大段的背颂光明圣经中的内容。

当数千歌神职者,在全城的不同位置,开始颂念经文时,民众人也很自然的在不知不觉中跟随着念了起来。

就像无数个礼拜的日子,在教堂中,跟随牧师背颂时一样。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宏亮,背颂的人越越来越多。

一万,两万,五万,十万……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已走出家门,都已在一片灿烂圣洁的光芒下跪倒。

无数个声音融在一起,整齐的背颂着咱们神明的经文,而在他们的头顶上,就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

当无数人专心致志,以庄严肃穆的心来做同一件事时,所产生的力量是无比宏大的。

即使是并不怎么信仰神明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受到感染,自然而然加入其中,成为这力量的一部分,既而去感动,影响更多人。

整个维斯王都都笼罩在无比神圣的气氛之下。

一开始,或许有些人只是因为被这浩大的气势所震动,或许只是因为在教皇的威严下本能的屈膝。

可是在千万万个声音同时颂唱神明时,看着无限高空中的辉煌神迹,不知有多少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无限感动。

东方居高楼之上,希雅和伊芙双手死死抓着窗栏,都微微有些发抖。

孔拉德蹙眉看她们一眼,微微低叹一声。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内心中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坚持,只怕就连她们,也会在这无数人凝聚而起的强大力量下,放弃本来的思想与意志,软弱的屈服于神明的威仪了。

这比我最强大的精神魔法药厉害太多了。

居然如此轻易的就左右了无数人的思想和感情。

法修的声音无比苦涩。

这一次孔拉德设计,是想抹黑神殿,动摇世人心中对神殿的敬仰尊崇,可是现在只凭教皇现身的这一幕,只凭这全城人同声颂经庄严的强大感染力,今日之后,必会凭空又增加许多信仰坚定的虔诚之人了。

千余年的时光,神殿在人心最深处,点点滴滴的积累,不是任何人的法力能够相比的。

只需要营造出足够神圣伟大的气氛,只需要展现,教皇无以伦比的尊贵和强大,人们自然就会催眠自己,折服在神威之前。

孔拉德的声音冷硬。

世人的毫无抗拒的俯首低头,固然是因为对神明的畏惧尊崇已融入骨髓里,但又何尝不是出于人类本能的自保智慧呢。

当某种力量,强大到绝对无法对抗时,服从,尊敬,把它尊为神明,祈求它的保护与认可,才是明智的做法吧。

孔拉德看着高空中辉煌的独角兽和壮美的金光,微微苦笑。

龙骑士早就成为史诗中的传说了,原来天下间,还有强大尊贵到,刻意驭龙的存在。

如果说,只有大主教有资格以独角兽为坐骑,那么……孔拉德手足冰冷的望着空中一片的灿烂光影,总不成,这里有十二个大主教级别的神职者当教皇的随从吧?这该是多么可怕的阵势,即使是奥撒兰帝国,在这样的实力之前,也只能俯首低头了吧!中心的大广场无疑是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也因此,数万人聚在一处,跪拜颂咒,虚心敬诚的感染力就最为浓烈。

空中的金龙在独角兽的簇拥下,徐徐向中心大广场处飞去。

没有人回应他,大家的脸色,都一样灰暗惨淡。

中心大广场上,数万人都虔诚而卑微的伏拜于地。

最普通的民众,满含热泪的跪地,大声念着经文。

高高在上的贵族,掌握大权的高官,也以优雅而温顺的姿态,屈起他们尊贵的膝盖,低下高傲的头颅。

只有理查,面色惨白的站在所有矮了一大截的人中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至尊者,越来越近。

殿下!跪在他身边的卢瑟,压低声音催促着。

理查惨然一笑,慢慢的低下头,弯下了他的腰和膝。

维斯的储君和所有人一样,深深拜倒于地。

拜倒在辉煌无比的神权之下。

除非维斯要立刻和神殿翻脸,就此成为大陆公敌,并且被自己的民众所仇恨。

否则无论多高贵的身份,也只能在教皇的尊荣前低头退让。

然而,金龙在中心大广场徐徐盘旋,巨大的身躯带起一阵又一阵的劲风拂动人们的衣发。

数万人几乎都觉得,可以感觉到头顶的高度,不断回旋,偏偏不肯解下来。

人们不敢过多的抬头直视神与龙的威严,只是低着头,焦虑的等待着。

卢瑟不解的低声问:他们什么意思?他还没有得到最高的礼遇。

理查低垂着头,眼中愤怒的光芒,如刀剑相交,迸出的火花,却无人能够看到。

什么?卢瑟微微一怔,然后他九级剑士的灵敏耳朵就听到了远处,数百骑快马而来的纷乱呼啸。

陛下驾到!远远的喝驾之声传来,却连抬头的人都没有。

本来足以让王都骚动的国王出行,此刻却仿佛微不足道。

那位多病的,总是躲在王宫里,不管出什么大事,都只是隐在暗处默默观望的国王陛下终于赶到了。

虽然病体缠绵,他却还是骑着快马,在卫士的簇拥下而来,到了中心大广场之外,就翻身下马,走进大广场。

广场上劲风呼啸,再加上龙威的压迫,体弱的国王走的左摇右摆,气喘吁吁,脸色红得几乎有些诡异了。

两边各有一个卫士,小心在跟随着,每回他失去平衡要跌倒,卫士就急忙扶一下。

然后放手,让他凭着自己的力量继续向前。

维斯最尊贵的人,就这样喘着气,挪着步子,一路艰难的走上高台,走到了大广场的最中心,最高处,向着更高处的教皇深深弯下了腰。

作为国王,除教会重要庆典和本人受封仪式外,不需要向教皇下跪。

只以弯腰行礼即可。

所以,他深深的弯下腰,低下君王高贵的头颅,良久不动。

对于体弱的他来说,在龙威和劲风中,保持这样的姿势是极之困难痛苦的。

而高空中的金龙,依然等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开始降落。

在普通人眼中,这应该只是一场,正常的,合理的,国王迎接教皇的仪式。

但那些高层贵族们无不心知肚明,这是王权再一次对神权表达诚服和退让。

理查跪在父亲的身后,不言不动。

只是舌间已经尝到了牙关的血腥味。

他素来自命聪明镇定,从没想到,有人可以一语不发,一指不动,就令他愤恨至此。

他与父亲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对这位父王的许多行为,十分轻视鄙薄。

然而,这一刻,当他的君王,他的父亲,如此颤颤微微ie,痛苦的弯腰行礼,他所感到的屈辱和痛楚,令他几乎按捺不住,险些将胸膛炙为灰烬的火焰。

金龙在人们头顶十米处停止降落。

教皇从金龙身躯上徐徐飞起,慢慢降至高台,伸手扶了扶深深行礼的国王。

然后淡淡说:大家起来吧。

这声音无限威严,遥遥传开,令人生出无法违逆之感,身体几乎是本能的服从着声音的指使,数万人在同一时刻,站了起来。

十二头独角兽上的骑士也一次降落下来,而独角兽和金龙一起,高飞云天,渐渐遥不可见。

这十二人平静的站在教皇身后。

有眼尖的,在其中看到了大主教伊索尔德的身影。

然而,这位在低位与国王相当的人,站在这十二人当中,衣着神情站立的位置,都毫无出奇之处,完全泯然众人的样子。

心思灵敏之人,无不暗自心惊。

难道这另外十一人的身份地位,竟完全和伊索尔德相当吗?真的是同时来了十二个,大主教级别的人?理查面色苍白的站在国王身后,心中飞快的转着千百个念头,竭力想着应变之法,却又绝望的知道,再多的计谋,再多的狡黠,在如此悬殊而绝对的差距面前,都是毫无用处的。

教皇目光淡淡的扫过了高台上所有权势喧天之人,最后停在一个站在高台中央,脸色惨白若死,身形摇摇欲倒的人身上。

他是堂堂七级强者,此刻双膝却颤抖的连支持自己站立的力量也不够了。

他有胆子去绑架伊芙,却只会在东方恐怖的杀戮下,缩头躲藏,他会在巨大的诱惑下,当着数万人,指证神殿的罪行,却只能在教皇平静而威严的目光中,颤抖如风中落叶。

然后,他听到那威严的再不含任何凡人感情的声音,响彻整个世界。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是在做什么?似乎有不少神职者在场,那么,应该是和神殿相关的事吧。

他全身一软,终于再也站立不住,砰地一声,再次重重的跪了下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出人意料法修,你真的确定,你在他们身上施展的魔法,即使是教皇也看不出来?希雅的声音有些不稳定。

虽然法修曾一再保证过,黑暗法师在灵魂法术上的优势,但此刻亲见教皇的神威与力量,实在让人,心神大乱。

教皇可以轻易杀死我,却一定破解不了我的法术,他也许能猜到我动了手脚,但肯定侦测不出,我施展魔法的痕迹。

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自信,根本就不敢参予这次的计划。

法修的声音斩钉截铁,希雅和伊芙都微微松了口气,然而,孔拉德的眉头反而越皱越深,要真能像法修说的那样,我倒不怕教皇亲自施展灵魂侦测术,如果由教皇亲手确认,那些证词绝无虚假,这才是永远无法推倒得事实。

我担心的是,教皇根本不用审不用测……什么意思?伊芙不解的问。

孔拉德微微叹息。

当今国王继位加冕的时候,教皇也亲自来过维斯,入城时,虽也有盛大的仪式,却何曾如此神乎其神。

这一次教皇以这种神迹般的形式出现,固然是有着示威的意思,却也以这不可思议的手法,通过种种手段,调动人心深处经年累月被神殿灌输的观念,奇迹般的大规模催眠了无数人。

神之威,神之力,神之尊,一切一切,牢牢抓住世人的心灵,掌控世人的精神。

神思如海,神威如狱,教皇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是这片大陆上,最最尊贵强大之人,当他站在那里时,真的还需要审问案情,还需要判断证词吗?也许他什么也不用说,那些人,就会意志崩溃,先一步,把什么都招出来了。

别担心,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放心,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的。

法修的声音隐隐带点阴森之意。

我在为他们几个施展灵魂魔法时,也悄悄在他们身上,下了诅咒。

这个魔法和诅咒一起都下在了灵魂深处。

如果灵魂受到触动,感觉到被侦测,我的魔法就会为他们自动抵抗侦测,但如果是他们自己崩溃,放弃,精神彻底软弱,那诅咒就会立刻要了他们的命。

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教皇,是拥有当世最高光明治疗之力的人?孔拉德仍不确定。

诅咒一发即死,根本不会留下治疗的时间。

而如果不发作,则潜于精神灵魂的最深处,就算是教皇,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察觉。

法修阴阴冷冷的笑一笑。

所以,纵然是教皇亲至,也改变不了什么。

要么他亲手以侦测魔法证明针对神殿的一切指控都是真实正确的,要么,就是指证神殿的人,莫名其妙暴死在他面前,他自然要背上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罪名。

————————————————————————————————————————————————————中心大广场上,一片寂静。

几万人汇聚的场地,居然听不到什么声息。

在教皇平静威严的发问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紧张愧疚起来。

教皇亲至,行走于人间的神明,就在他们面前,正在对他们说话。

亲眼看到神一般的力量,沐浴着神赐的光辉。

这个时候,谁还在乎,神殿所受的指控是真是假。

甚至,大部分人,已经在心中懊恼悔恨。

怎么就为了几个绑架犯的胡言乱语而怀疑了神殿呢?这样一本正经的审问侦测,根本是没有必要的啊。

哪怕最后澄清事实,这个难堪的审问过程,已经是对神殿至大的侮辱了。

仿佛是施用了神奇的大规模精神魔法一样,人们的精神思想,都受到教皇的威压控制,影响牵系,自然而然的,转着这样的念头,人人不安,个个愧悔。

不需要对质,不需要判断,不需要一切多余的联想。

那满身光辉的至尊者站在这里,代表的就是真相与正义。

那神明的人间代行者,降落在他们面前,这就是公正和真理。

在他的面前,哪怕只是转一转念头,将邪恶,阴谋,与神殿和他联系在一起,仿佛都已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理查满心惨淡,他饿权势,孔拉德的财力,法修那全大陆最强大的灵魂魔法,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谋划,终究是流水落花去。

教皇甚至不需要反驳一句,理论一声,他们费尽心机建起的堡垒就将化为流沙。

就像各方权贵,用尽心机对付东方,结果只是一个个笑话一样。

在东方那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阴谋,手段,都毫无意义。

而现在,教皇拥有的,不止是绝对的力量,还有绝对的威望。

在他的面前,自己是如此软弱无能,如此卑微无力。

曾有过的许多雄心壮志,在面对这高高在上的教皇时,似乎都变了浮游撼树的愚蠢。

随着教皇淡淡问出一句,寂静只得一瞬,只是在所有人的感觉中,这极短的一个沉寂瞬间,其实十分冗长煎熬。

事实上,很快就有一个本地的高级神官山前三步,在教皇面前深深施礼,然后大声复述整个前因后果。

这个几天来,满心愤闷的神官,此时此刻挺胸抬头,声音极之宏亮的讲述整个事件。

这几天,他拍着桌子,用一切恶毒的语言来责骂诅咒理查,但到了现在,或许是因为胜利在握,反而不再疾言厉色,他的讲述居然比较温和,不偏不倚,并没有明显的针对理查,攻击王室的语言。

然而,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王室对神殿的不满已是明白无误的事实,此刻,他难得的和缓,只能证明神殿的宽宏大量,只能显得,数日来,理查看似谦和的步步紧逼,有多么恶毒无情。

事情其实很简单,他叙述的时间也不长,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间,那瘫倒在地上的指证者,几乎晕了过去。

理查面色如铁,抿着唇,一语不发,却向前踏出一步,然而,适时,哪怕被教皇扶住也一直微微弯着腰,表达着恭敬之意的国王,却也正好微微转换了一下位置,无巧不巧的依然把他拦得结结实实。

理查震惊之极,这种保护的姿态,简直比教皇神兵天降般的出现,还让他惊慌无措。

那个骨肉之情淡薄,所有风险所有苦差,都一概推给儿子,自家只管死抱着君权,享受安逸的人,竟会以这种姿势,始终在世间最强大的力量面前,保护他。

国王几乎可以感觉到背后,儿子那惊讶之极的目光。

是啊,此时此刻,恐怕不是感慨,不是激动,而是大惊失色吧。

就连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这样挺身而出,挡在另一个人身前。

哪怕,是为了儿子……多少年了,他始终是个无能,冷酷,又卑劣的君王,于是,他自己和天下人,都已忘了,他本来,也还是个人。

他利用一切,也防备一切,即使对着儿子,也并不例外。

随意着挑动着儿子们的争斗,然而,当时他确实以为自己可以把争斗控制在兄弟相残之外。

巧妙的把一切苦差难题堆到儿子头上。

自己永远不担责任。

然而,儿子就算真的做错,也只是受些惩罚,落些威望,坏些名声,绝不至于就没了性命。

他从来不曾想过,真的害死任何一个骨肉,更何况,现在,理查是他身边,唯一的儿子,也是这个国家,唯一可以继位而不引起动荡的人。

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君主,这一刻,他都必须拦在理查身前。

他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教廷相对抗,他能借助的,只有国王在神殿面前,些微的特权。

他只能赌,不想引起各国人心浮动的教皇,不至于完全撕破脸,不至于完全漠视一位君王的祈求。

所以,他只能以这种无言的姿势,表示着他的坚持与哀恳。

短短几句话的讲述,很快过去,教皇平静的看着国王额头上渐渐凝聚的汗珠和脸上,已有些挂不住的笑容。

然后,他淡淡的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瑟缩成一团的人。

好歹也是个七级强者,此刻还不如街边一个乞丐更像样子。

就是这么个人,敢触东方的逆鳞,敢捋教廷的虎须。

人心何其多欲,在野心欲望的驱使下,又会做出多少,力不能及的疯狂愚行呢?教皇的目光,冷漠而疏离,如同神明看凡人,又若世人观蝼蚁。

那人在这目光里,剧烈的颤抖着,最后的理智,最后的抵抗,终是已至崩溃的边缘。

然而,教皇再次开口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继续审问?是,陛下,其实根本不应该审问,在第一天就应该把这些人处以诽谤教廷的……国王努力陪着笑脸应和,然而,教皇淡淡打断他的话。

既然证词经过印证并没有破绽,而王储殿下也已经通过了灵魂侦测证明证言的可靠,不就可以结案了吗?数万人一片愕然。

只有教皇的声音,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响在所有人耳边。

他的声音威严而沉稳。

他不是伊索尔德,他无需向世人刻意表现友善和亲切。

他永远都是公正的,悲悯的。

作为神的人间代行者,他就是世人眼中的神明,神性对世人,永远都带着淡淡的疏离。

神权虽凌驾于世俗,但世俗自有世俗的规则,神权也应予以尊敬。

维斯王国,自有法度,任何大案要案,都自有合适的审理证明流程,既然官方和王宫的法师都已证明证词的真实,就可以结案。

神殿怎能要求参予到完全合理,没有任何错漏的审问中。

神明的力量,不应干涉世俗的权威。

如果神殿动则强行介入到案件中,君主又如何能正常施政。

难道国王和王储的虔诚是不可信的吗?难道你们觉得,维斯的君王是存心要栽赃神殿吗?所以才让你们这样不放心。

神职者们低头不语,恭敬接受训示。

虽然数日来,他们说了无数次栽赃陷害,但那都是愤怒之下的意气之争,此刻当着教皇的面,真要指证维斯的整个官方,整个王族介入到这件事当中来,却是极为严重的大事,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开口。

即使是真正的神明,也有过被黑暗蒙蔽,被邪恶欺骗的经历,神尚如此,何况是人。

几千个神职者中,偶尔有一两人,受到了魔鬼的引诱,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我们理所应当,接受事实,真诚反省,尽量避免再发生同样悲惨的事,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教皇只需再多看指证者几眼,所有对神殿不利的证词就必会被推翻,教皇只需,一语不发的等在这里,不管证言证据多么确凿,也没有人敢给神殿定下罪名。

然而,他却只是站在万万人之前,平静的承认了这个生生栽给神殿的冤屈大罪,平淡的仿佛只是承认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2010.8.13 10:36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五十二章 尘埃落定扰得王都不得安宁的绑架案,终于尘埃落定了。

神殿有几个人,心思阴毒,暗中指使操纵了这场绑架案,这就是公诸天下,也为世人所公认的真相了。

这一点区别,无论是主掌着整个案子进度的理查,还是开口指控的那些所谓弃恶从善的绑架犯心中都明白。

民众可以接受神殿里有坏人,可是,如果要公开说,神殿本身如何如何邪恶残忍,只怕先要对民众的剧烈反对,继而又要应付,教廷毫不留情的,狂风扫落叶一般的公开报复了。

所以借着神殿中人犯法为契机,掀起风雨,一点点败坏神殿名望,期盼着积少成多,慢慢达成目的,但如今,教皇当机立断,一锤定音,整个案件结束,一切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民众中,再没有人去指责神殿。

再没有人对神殿生起不满之心。

因为教皇来了。

教皇数日疾飞,兼程来此,不是为了以尊荣权贵否定真相,压迫维斯王室无法对此案的公平审判,反而是为了阻止维斯神殿继续对抗合理合法的审问结果。

他以教皇之尊,坦然向全城人,承认神殿的失察之责,坚决要求神殿应当尊重世俗的权力,只要是公平公正的审判,哪怕会得出对神殿不利的结果,也应当坦然接受,绝不可借着神权,去做任何妨碍。

这样的胸襟气度,这样的行事之风同东方的狠辣无情,睚眦必报,对比起来,差别愈加鲜明了。

人心从来亦变,同样一件事,前后一天之内,人心倾向,就是天壤之别。

教皇出现之前,人们都在私下议论着,虽然东方血洗神殿,但到底是神殿先做得不对,他们自己也要负上责任。

可现在,人们想的却是,就算神殿有一两个人做了不应该的事,东方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谁没有三亲四戚,牵连纠扯,如果东方的行为被认可,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哪一天,也因为无辜牵连而被杀戮报复。

如此一想,从道理上,法理上,人们已经倾向神殿了。

而教皇所展现出来的神迹,更让人们深深相信,就算东方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对抗得了那神明的人间代行者。

面对再一次被证明的,无可置疑的公正和真理,面对足以轻易把自己毁灭的绝对力量,无论是在理智上,还是情感上,人们都是坚定的站在了神殿这一边。

对于普通人的情感心理变化,教皇并无兴趣过度猜度。

他拒绝了国王的邀请,回到了被东方毁坏大半的维斯神殿。

神殿外围仍有无数民众聚之不去,或跪地不起,或不断颂念经文,满脸虔诚热切之色。

无数的军兵,无数的仪仗,全城的高官贵族,连带着国王储君,都一路相陪。

到了残破的神殿之外,教皇居然相劝了几句,让大家不必再陪同了。

维斯神殿遭逢巨变,他身为教皇,有许多要务要处置,暂时也没有时间应付这些人的殷殷关切。

被东方大肆破坏之后的神殿,也确实不可能再安顿这么多人。

众人皆纷纷止步,居然也在神殿之外,聚了好一阵子,方才散了。

只是教皇即来,身边必然要有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世俗权力者相陪同,教皇有任何需要,都能通过他,立时与国王这边沟通。

国王还在心中忖度,应该派哪个心腹的大贵族留下,教皇已经淡淡道:殿下可愿暂时同我做个伴。

国王猛的抬头,理查却已经面无表情的向前一步,低头行礼:这是我的荣幸。

国王苍白着脸,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教皇却已平静的说:陛下身体不好,还是先回宫休息吧。

有储君陪伴我,陛下应当放心了。

他没有等国王的回应,就已泰然举步,向神殿里走去。

对一位国王如此作为,于他来说,却并非失礼。

他是人间唯一等同于神明的存在,即使面对一国的君主,他的客气,也是居高临下,而冷漠平淡的。

国王怔怔的望着他,四下里的神职者们恭谨跟上,在无数白袍的阻隔下,转眼间,教皇连背影都瞧不到了。

理查不敢怠慢,快步跟去。

却在那之前,回头深深看了国王一眼。

多年以来,他看向父亲的目光,第一次有了关切。

父王,先回去,我没事。

国王一语不发,只看着身边仅存的一个儿子,一刻也不能耽搁得快步上去,转眼到了前方,身影也同样被无数的神职者们隔断了。

这里是维斯,他是维斯的国王,这里是他的国土,他的家园,然而,他除了看着自己最后一个儿子融进那一片雪白到刺目的圣洁法袍。

再也见不到丝毫影子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他怔怔的站了一会儿,方才记得回身离去,只觉心间索然,一片萧瑟。

争了这么多年,防了这么多年,用了那么多心机谋划,兄弟反目,父子离心,最终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如此不堪的所谓至尊权力。

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倒似半点意思都没有了。

身边有侍卫牵过马来,他翻身上马,却又深深向已然破败,却依旧广大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神殿深深看去。

忽的低低诅咒了一声,迅快的招了亲信吩咐:去,立刻去东方居,把整个情形跟他们说一遍,告诉他们,尤其是孔拉德,事情是他们惹出来的,难道要理查一个人在这里挺着。

他们不是很聪明,不是富可敌国吗?现在,总该想出办法来吧?东方在哪里,闹出这么大事,怎么反而不见出来了。

维克多现在在哪里,找他回来,别给我推脱,我知道他们有联系的法子。

告诉他们,我等着,我看着呢。

他几乎带着怒气吩咐完一通话,这才策马向王宫而去。

无数人马,跟随他离去,却依然有更多的人,长久的留在神殿外,等待着教皇的招唤。

虽然他们不是神职者,但只要教皇一个眼神,一句话,他们中的大半,都会毫无犹豫的拼死向前。

神殿寂寂,往日的神圣,都已被如今的惨败凄凉所取代。

数日时间,仅够处理尸体,清洗血迹而已,就连各处废墟,都大半没有清理。

教皇沉默着走过一处处断垣残壁,四周的神职者们,头越垂越低,有的人,甚至开始低低哽咽啜泣。

侍奉神明的殿堂被人如此毁坏,他们无力保护,还要让教皇亲眼看到这样的凄凉残境,感受这样的屈辱和痛苦。

这些虔诚的神职者们,简直恨不得立刻跪下来,大声忏悔,以生命向神明,向教廷赎罪。

然而,教皇一路只是平静的前行,他走的并不快,目光安然的扫视一处处战后残境,同时还静心聆听伊索尔德的低声解说。

伊索尔德一路指点着各处位置,回忆着当日融于神殿魔法阵中的感受和记忆,东方曾在何处站立,何处飞掠,何处止步,何处出手,他讲述的绝无半点错漏。

教皇按照他的讲述,仔细的打量着每一处东方曾动手的位置,以及附近所遭受的一切破坏。

一点点在心中还原东方当日出手的力量,速度和效果。

虽早就知道东方的强大,但亲眼见这等战后情形,心中仍是颇为感叹。

就这样,一路竟行了大半日,终于来到了神殿的最中心,最重要的是星室之前。

往日神殿最神圣的禁地,此刻已被夷为平地。

在满地的残破败瓦前,教皇默然而立,伊索尔德沉默不语。

东方当初毁坏星室之时,他已回到教廷。

这边的情况,再也看不到,听不到,感应不到,此刻,他已经没有什么可解说的了。

本地随侍神职者中,身份最高的一位神官,上前细述当时东方是怎样羞辱神殿,怎样肆无忌惮,怎样毁坏星室,又是怎样用残忍手段,虐杀一个个高级神职者的。

越说到后来,越是悲愤,身后寂静随侍的众人也因愤怒仇恨,而微微波动起来。

最后他屈膝跪下,痛哭失声:陛下,都是我们无能,令神殿受这样的屈辱。

教皇在星室的废墟前,神情不见悲喜,淡淡说:你们是很无能。

无法战胜东方不是你们的错,可是王子殿下设的这个局,如此明显,如此拙劣,你们却还要往里跳,却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一直沉默着跟随在旁的理查眼神一凛,反倒在这无可匹敌的强大面前,激起了斗志与骨气。

他抬头,定定看向教皇,目光中毫无退缩。

既然当着他的面,把话说到这份上,那么,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泰山压顶你们就看不出整件事,不过是诱使你们当众自证罪过的一个陷阱吗?或许你们不是看不出破绽,只是自恃着灵魂侦测十拿九稳。

因为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谎言能逃过对灵魂的探索。

可我们不知道,但并不代表没有。

任何事物,除非有确切证据证实其不存在,我们都应当设想其出现的可能。

千百年来,人类对灵魂所知依旧聊聊。

即使是号称最精通灵魂法术的黑暗法师和我们也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差距。

但即使如此,用来欺骗我们已经足够了。

黑暗法师世代敌视光明之力,永远藏于黑暗深处,讳莫如深。

对于黑暗法师的力量,哪怕是神殿千年的记载,也未必详实。

而大陆上等级最高的黑暗法师,就是东方的朋友。

而且,这个人的行踪,我相信,目前肯定是无人知晓,是不是?教皇的声音始终平静,仿佛只是在做最简单的解说。

四周除了他随行的十二大侍从,就是维斯本地的二十来个高级神职者。

他们都深深跪倒在地,随着教皇平淡的话语声,脸上露出深深的愧悔之色。

其实教皇的所有推断,也都只是他的个人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却要推翻世人所公认的,灵魂侦测绝无错失的真理。

但他是教皇,这神殿内外,成千上万人。

不管是神职者,普通老百姓,甚至包括不少信仰虔诚高高在上的贵族,官员都一样,哪怕教皇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他们估计也会相信,着确实是真理。

宗教的力量达到极致时,通常已不是理智和道理,可以控制,能够说清的了。

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不当众揭穿我,就算没有证据,当众否认这个罪名,总是不成问题的。

有什么理由反而要承认。

理查神情居然也十分平静,一字一句的淡淡提问。

完全不介意所有神职者们,那要吃人的眼神。

我若否认,今天,所有人一定会心悦诚服,但将来,却未必。

教皇也很坦然。

今天他以天神降临之姿出现,这般的气魄,这样的阵仗,再加数万人虔诚颂经致敬,成为他催眠所有人的助力之一。

简直如同大型精神魔法一样,控制了人们的心神。

但这种力量,是不可能长久的。

意志坚定,心思聪颖,思维独立的人并不少。

等到这股狂热和敬畏慢慢褪去,再回忆今天的一切,教皇刻意阻拦灵魂侦测,一口否认一切,却又没有任何实证的行为,怕会让人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想法来。

相比神殿有人为非作歹这种小事,教皇的刻意包庇,反而是对世人信仰的最大冲击。

纵然教皇陛下不愿意名誉受损,也大可不必承认。

以陛下之威势,那些认证恐怕没有几个敢于在陛下面前,依旧铁口铜牙咬定神殿的。

只要其中有任何一人动摇,就可以反证我的罪过,纵然他们仍然死扛,那些证词,如果细查,也未必绝对没有破绽。

查清真相,展于天下人面前,还神殿一个清白,这不是教皇的职责吗?教皇终于正眼看向理查,居然笑了一笑:我对神秘的黑暗魔法了解并不多,但我从不轻视任何一种可以传承千百年的力量。

我也不认为,王子殿下和那位精明的商人,会把你们的生命和名誉全押注在一群绑架犯的忠心上。

既然你们敢于陷害神殿,自然也会防备着那些人背叛,暗中必然也另有手脚。

我不是没有能力仔细查清你们的小手段,我不是没有本事,彻查清楚这个案子,可是,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功夫,那么多的时间,同你们来纠缠这种小事呢?理查怔了怔,继而苦笑:小事?他和孔拉德小心奕奕的计划,冒了偌大的风险实施,陷害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闹得一国王都不得安宁,十几万民众纷纷扰扰,在教皇嘴里,居然就是小事。

维斯神殿有几千人,其中有无一两个人行差踏错,为非作歹,很重要吗?即使是神明身边的侍者,也不是个个忠贞正直,完美无暇,即使是天使,也有堕落为恶魔的可能。

官员们有没有贪赃枉法的,贵族们,有没有横行不法的。

甚至王族又没有叛国弑君的饿,然而,他们依旧理所当然掌握着巨大的权力,而民众们,也理所当然的敬畏服从他们。

因为据说,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是代表正义和真理的。

教皇语气平淡,明明是带着讥嘲的话语,说来却不见起伏。

这世上,任何团体,只要一大,就必会良莠不齐,不可能全部清白无暇。

所有传奇的史诗英雄故事里,好人一边,也总会出几个内奸叛徒。

然而,这何损于英雄的光芒。

千年以来,神殿也不是没有出过败类,然而,神殿的地位,动摇了吗?理查默然无语。

神殿聚敛财富,揽权不放,甚至跟王权,贵族,多有冲突。

千年来,再怎么做得滴水不漏,冠冕堂皇,总还会有些人手段过于激进,行事过于贪婪,他们的欲望也太多了些,闹出的丑闻,其实并不少。

但是,神殿对于这种人处理一向非常快,且牢牢守住一条,那只是一小撮,极少数,被恶魔引诱的人,混进光明神圣的队伍中做的坏事。

这条最基本的对外宣传原则不变,则那些大大小小的变故,丑闻,最多也只是当时乱一乱,终究动摇不了神殿的根基。

相比之下,几个神职者私下策划了一起绑架案,算得了什么。

虽说后果严重了些。

可大肆杀戮的是东方,不是神殿。

死的也是神职者,并不是普通民众。

人们虽然为这事花了许多精力,但并没有受太多明显的损失。

全当是一场热闹盛会。

只要神殿处理得宜,果然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们是很聪明,不过格局太小,在这种琐碎的事上下这样大的功夫,并无多大意义。

换了是伊索尔德在这里,根本就不用理会你们,由着你们费心费力造势陷害,最终也不过就是维斯神殿几千人里出了一两个败类,私下做了点坏事,最后自食其果,还连累了神殿。

神殿本就是干净无辜的受害者,若再能表现出适当的风度,只会更受世人尊敬和同情。

教皇扫了一眼跪在四周的高级神官牧师们。

可惜这里能应付大事的人都不在,他们才会中计与你们拼力抗争,本来只是几个人的私人嫌疑,在世人眼中看来,倒是神殿深入参予了一般。

不管清白与否,这场官司打起来,必将耗费时日。

泼脏水永远都比自证清白要容易。

是是非非,牵扯得久了,就是没有罪,怕在世人眼中看来,也谈不上有多干净。

你们要再借着这势头,继续栽赃陷害,把若干坏事,都算到神殿头上,甚至……教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甚至把亡灵在维斯的屠杀事件,也算到神殿帐上来……理查微微一颤,教皇后面说的话,都有些听不甚清楚了。

绑架事件,固然是他们刻意冤枉神殿,但亡灵惨案,十之八九,神殿是脱不了关系的。

这些事,很多人心中有数,但也知道,无法追究,不能追究。

可是他身为维斯王子,看着无数维斯民众被杀,而神殿却借此立威立名,王室声望大跌,却终是心中不平。

纵是彼此力量悬殊,但想要争一个公道的心思,却从来没有淡过。

无凭无据,要直接指责神殿参予亡灵事件,只怕是亡灵惨案的受害者们,也要站起来,反对王室,神殿雷霆万钧的打击,更是难以对抗。

原本他也确实想借着这场绑架案,栽赃牵连,越闹大越好,在无休止的争论对抗中,把神殿中有人犯罪和神殿本身犯罪,这两个概念完全混淆。

等到人心渐渐烦乱,猜疑不满日深,再一个个罪名试探着抛出来,也许终能等到揭穿亡灵事件真相的契机。

相比之下,孔拉德比他现实得多。

孔拉德没有他的执念和责任感,能借着这次的事件,稍稍打击一下神殿,减少一点东方惹来的众怒即可。

神殿只是一时群龙无首,暂时应对无措,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达到理查德目的。

然而,教皇的忽然降临,举重若轻,快刀斩乱麻,整件事就定论了,看似神殿这边担了罪名,但事实上,理查却是再也没有搅风搅雨,借题发挥的理由了。

一切,已经结束。

事已至此,理查反倒微微一笑,腰反倒挺得笔直,出身于数十个高级神职者的怒火当中,他居然神情泰然,陛下既然当众揭穿此事,我也无话可说,如何处置,自是皆由陛下。

四周响起几声冷漠不屑的低哼,若不是教皇威重,怕是要有人跳起来,对理查这一刻表现出来的硬骨头,加以不知死活,死不悔改一类的言语攻击了。

教皇目光漠然,看着理查这个胆敢陷害神殿的人,就如看一块石头一根草那么平静:所以,我才说你格局太小。

你小小一个王子,值得我来处置吗?区区一次栽赃,用得着我来报复吗?理查怔了怔,终于苦笑了一声。

这位教皇陛下此刻的语气,简直有些似东方了,旁人眼中,天大地大的事,在他们看来,从来不值一提。

东方在哪……语气平淡之极的一声问,却令得理查猛然一震,几乎误以为教皇能洞悉他这一刻的心思了。

教皇神情平和,看他者愕然之极的表情,竟有耐心解释: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栽赃,同神殿经历的无数风雨相比,连一点小浪花都算不上。

这几百年来,各国王室和神殿,彼此之间,施的种种手段,比这厉害的多不胜数。

真正撕破脸的次数并不多。

我也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就与你斤斤计较。

你该庆幸,我来得早,你那些想把亡灵惨案也栽给神殿的荒唐念头来不及实施,否则,我就真的无法饶恕你了。

理查面色铁青,冷然无语。

或许,在教皇眼中,王族冤枉神殿一个绑架罪名和神殿利用亡灵杀死无数普通民众,都不过是权力争斗的小小手段而已,本质上是一样的。

暗中分出胜负即可,表面上的和气,却是可以半点不损的。

可是,他不是千万里外,高高山峰上,远离尘世的教皇陛下,他是维斯的储君,是所有维斯民众的保护者。

他参予过亡灵事件的调查,他走过每一个被屠杀的村庄,他看到过成为亡灵,把自己的妻儿父母都杀死的可怜人。

他不是好人,他也常常不择手段,他没有大格局,他没有大气派,他斤斤计较,他心胸狭窄,他只是一个凡人,但有的事情,他永远永远,不会饶恕,不会原谅。

教皇的声音,依旧冷淡的响在耳边,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东方不行。

你的阴私手段都施在暗处,明面上,始终对神殿保持着恭敬,而东方,却是肆无忌惮的杀戮残虐着诸神虔诚的仆人。

他必须受到神罚。

所以,他在哪里?萨尔瓦,还是奥撒兰?理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东方应该就在维斯,他来看过伊芙,后来又走了,他一向就是这么来去无踪的,但现在伊芙还没好,我们跟神殿还在纠结这场是非,他怎么可能跑到别国去……我从天而降,全城内外,百里之内,无不知晓。

东方若在,早就打上门来了。

即使是他,也会为陛下的神威所震慑……理查努力反驳,东方为伊芙都敢大闹神殿,怎么可能扔下虚弱的伊芙不理,这次的案子是因为东方引发的,东方更不可能袖手不管。

他应该是隐身在某处,想要看看最后……理查,你永远不会了解超强者的胸襟和格局,即使东方不如我,在发现我来到之后,也会欣然来寻我一战。

你们那些拉拉扯扯的情义羁绊,小打小闹的阴谋诡计,更不足以让他停留脚步,所以……教皇微微一笑,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教皇的声音居然十分轻柔,听在理查耳中,却如洪钟震响,神心都不觉猛震,倏觉一股巨力袭来,竟是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他心头大惊,抬头挺腰想要站起,却见一直都以肃然庄重神情对人的教皇,笑容十分宁和平静,在他的目光下,仿佛有无形的力量,让人想要一直低下去,低下去,低得如同他脚下的尘埃。

他可能去的地方,无非是奥撒兰和萨尔瓦,你只需要给我一个确切的地点即可,我可以查出来,只是我不愿多等,也不想因为判断错误,多绕远路。

你坚持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让某些事,晚一点发生而已。

何况,知道的,也未必只有你一个,你不说,他们也会说。

那声音无限高远,无限威严,如同神明对蝼蚁苍生不可违抗的命令。

理查全身颤抖不止,汗出如浆,几层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他的意识被生生剖成两半,一半要五体投地的拜倒在教皇面前,亲吻他脚下的灰尘,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他,对他的任何要求都尽力做到,而另一半正越来越微小,越来越薄弱的意识,却在拼命的呐喊着。

挣扎着,但他连让自己站起来,把头抬高一些,都做不到。

你一定要不肯说,我也只好留下来,等到各地调查清楚东方的行踪再去。

既然留下来,总不能无事可做,一些本来不值得我过多介入的小事,叶子好拿来打发时间了。

王储殿下,陷害神殿的罪名,你或许并不畏惧,只是国王陛下倾力保护你,也许会付出超出他想象的代价。

他的安危你能否不顾。

维斯是你所守护的国家。

你愿意神罚降临在这片国土上吗?温和的声音仿佛带着神明的悲悯,仿佛都在绽放着万道光芒。

理查被无形的绳索束缚着,动弹不得。

整个意识的海洋中,只余那辉煌的尊贵身形,不断的涨大,涨得,仿佛要填满每一寸天地。

没有了维斯,没有了王都,没有了这四周虎视眈眈的神职者们。

教皇就是整个世界,无可违逆,不可对抗。

如果是别的事,也许他早已支持不住,放弃最后的心灵抵抗。

可那是东方……以今日教皇降临之威,没有防备的东方,如果忽受突袭,该是何等结果?理查在无限的光明和辉煌中挣扎,骨头都因为不堪重负而略略作响。

他的意志几乎频临崩溃,偏理智却还清醒的理解着教皇每一句威胁的分量。

我不愿重罚维斯,只是不想诸国生起警惕之心,但并不是不能。

当教廷发下神罚令时,你觉得诸国是会高兴的应命分割维斯,还是站出来,为维斯仗义执言呢?理查仅余的理智知道,这不是虚言恐吓,历史上无数灭亡的国家,以斑斑血泪,证明了触怒神殿的下场。

教皇以诸神之名,施下神罚,各国军队以正义之名,实施屠杀,杀人最多的侩子手可以封圣,而刀未染血者,则被教皇诅咒永堕黑暗。

一旦教皇发出号召,各国军队就会如狼见血一般,疾扑而来。

到那时,维斯,他的维斯……理查在重重重压下,痛苦的每一分血肉,每一寸筋络都在抽搐哀号。

如果是他自己的生命,权力,地位,名誉,受到威胁,他都可以坚持到底。

可是维斯,维斯,维斯……鲜血从牙关处流下,从嚼烂了的唇角流下,从他一直张大的眼睛中流下……转眼间,五官七窍,皆是血痕。

他俊美的面容,惨厉抽搐着。

维斯的王储殿下,东方和维斯,你选哪一边?无限高远处,神明那永远淡漠的声音响彻世界,理查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回答声。

萨尔瓦!(2010.8.13 15:02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五十四章 数日煎熬理查一直没有走出神殿。

神殿外聚集的人,已经散了许多。

最后剩下来的,信仰最虔诚,意志最坚定的民众,也不过两三千。

大部分官员和贵族们都不在了,只有他们的下属,耳目,还在神殿外徘徊不去。

还有特别受命守护神殿的数千士兵,依旧站得笔直,不过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神殿其实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守卫了。

东方居的人终于来了,精明干练的孔拉德深悉自己所掌握得力量应当珍惜,不敢冒头,怕被神殿这边扣下,法修本来就是偷偷回来的,哪肯露面,就算是光明正大的情况下,他一个黑暗法师,也绝不会冒头跑到神殿门口来,再加上伊芙刚刚恢复,为人又不善应变,所以最后出面的,自然是如今的王都第一美女,希雅。

纵然是富可敌国,纵然是貌可倾城,希雅还是被拦在了神殿之外,看着同样止步在神殿外,心急如焚,却又一筹莫展的卢瑟,二人低声在一起说了很长时间。

希雅虽进不了神殿,但神殿外守候的人们,精神却为之一振,美人如画,就算有死满脸,神情憔悴,依旧让人怎么看也不觉厌倦。

能这样大方看绝世美女的机会。

当真是可以而不可求。

于是本来快要放弃的人,又改变主意,照旧守候下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断有大人物的下属过来打听消息,王宫的使者也来了好几波,就是东方居,也来了好几回人。

神殿却始终大门紧闭,冷漠的拒绝一切。

深夜时分,国王陛下亲至,神殿终于打开了门,但只有伊索尔德大主教客客气气接待了国王一会,连教皇的面也没让他见,而理查因为陪伴教皇,自然也不曾出现。

国王无奈告辞,临走时,还恶狠狠瞪了希雅一眼。

卢瑟倒是挡住国王前路,低声哀求了几句,国王沉默着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神殿就门户大开,许多牧师神官都走出来,接待四面八方涌来朝圣的普通民众。

各种宗教仪式,活动,照常举行,但教皇并未露面。

神官们解释说,维斯神殿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千年的累积毁于一旦,无数神明的仆人,惨遭横死。

教皇有太多事务必须处理,没有空露面接受民众的朝拜。

神殿所经历的恐怖杀戮和毁坏,王都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破败局面,要一手收拾起来,确实需要无数的心血精力。

人们自然不忍心责怪教皇,却无法不怨恨东方。

要不是因为东方,何至于教皇来到维斯,他们却无法仪表虔诚和敬意。

至于,如果不是东方,也许教皇根本不会来维斯,这个事实,人们却是很自然的忘怀了。

相比这些心思单纯,一心敬神的普通民众,倒是那些殷勤的上前套近乎的官员和贵族们,没人理会。

神官也好,牧师也罢,人人忙得团团转,在一众朝圣者中间穿来插去,百忙中,冷冷对大人物们的询问,回一句,不归我们管,我们不知道,或是,请直接去问大主教或教皇陛下,把一群人上人,堵得脸青唇白。

前些日子,神殿处境艰难,他们大多冷眼旁观看大戏,如今他们一个比一个热情的凑上前,被神殿冷淡,也纯属自作自受。

在这人人迫不及待巴结讨好神殿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这样的热闹,这样的忙碌,依然没有人见到理查,这个事实了。

这天晚上,希雅和卢瑟甚至尝试想要冲进神殿,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已经被维斯自己的卫兵给死死堵住,几个领军将领,哀求的看着他们,几乎都给他们跪下了。

维斯得罪神殿,已是得罪恨了,这个时候,可千万别火上添油了。

本来,他们二人若一意硬闯,几个将领是拦不住他们,但国王陛下的分量还是够的。

你们还想添乱吗?二人应声回头,尊贵的国王陛下,满布着红丝的眼正冷冷望着他们。

在他身后,几十个侍从,每两人抬着一个乌黑的大箱子。

国王慢慢走近过来,对希雅低声斥道:孔拉德去哪了,他不是手眼通天,钱可通神吗,为什么没了影,你们的本事不是很大吗?为什么除了你在这里干站着,就没别的动静?维克多你们到底联系上没有?希雅垂了头,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国王定定看了她良久,终于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

希雅依旧以一个极温顺的姿势保持着沉默。

国王心中惨然,是啊,他们信不过他,不管他们在安排着什么,打算着什么,都不会告诉他,可是,这又能怪谁呢?他摇摇头,只低声说:无论你们是怎么想的,你都要记住,除非维克多,或东方在这里,否则,永远不要正面触怒神殿,无论你们多着急,多焦虑,都不能妄动,否则就是害了他。

希雅默然点了点头,卢瑟也默然无言。

国王这才徐步走向神殿大门。

新建起的大门在暗夜中打开,一直压低声音说话的国王,这一次的声音。

响亮的让满街静等的人,都能听得见。

神殿损失太大了,教皇身份尊贵,不可太受委屈,随员身份也都极为高贵,不该怠慢,我在王宫调用了一些适用的物件来,或许神殿可以用得上。

暗夜里,一连串的箱子,就这么跟着国王进了神殿。

此后,一连三个晚上,都有大批的箱子,被搬进神殿。

来朝圣的人来了又去了,哪怕希望不大,哪怕只是在神殿外施礼致敬,每天晚上,还是最少有上千民众守在神殿外,看到这从王宫把东西运到神殿的队伍,都十分感动。

王室和神殿相处融洽,真是维斯民众的大幸啊。

国王关心教皇,连所有随员的衣食住行琐事都操心周到,各种所需物品,连最小的摆设物件,都要从王宫拿最好的运过来,真是太细心了。

当然,那些耳目广布的大人物,得到的消息,却是另一回事了。

据说,这几天王家宝库天天往外搬东西,据说,几个世代为王族守库的忠仆执事,都心疼得痛哭不止。

大人物们又是惊异,又是感叹。

真是想不到了,生性凉薄的国王陛下,为了保这个儿子,竟如此不惜血本啊。

其实相比国王,这些贵族们,官员们,也没安生,每天晚上,神殿的几处侧门那,是流水价来客,人们出出进进,相见都是熟面孔,大家也是相顾一笑,毫不尴尬。

相比于是非对错,正义邪恶,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教皇的愤怒,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国王这一脉还不知道什么下场,他们自然要竭力保住自己原有的一切。

一时间,几乎全维斯的宝物,有一大半都悄悄流入了神殿内库。

然而,哪怕这些贵族们倾家以献,得到的回应,也始终是淡淡的。

除了一直跟神殿走得极近,东方攻击神殿时,第一时间赶来支援,神殿被栽罪名时,一直在帮神殿说话的极少数的几个人,受到了伊索尔德的亲自接待,其他人,哪怕地位高如史坦大公,也因为在公审期间,只顾自保,没有为神殿出头,只由一个普通的高级神官应付了他几句,就收下礼物送客了。

从头到尾,依然没有人见到过教皇,也依旧没有人知道理查怎么样了。

数日后,上层人物中,已经开始流传,理查被处死的种种传言,甚至连她死得怎么惨,怎么恐怖,死后的灵魂又怎样受到光明之力的煎熬惩罚,最后永堕地狱最深处的详细情节,都说的惟妙惟肖。

然而这一天清晨,理查终于走出了神殿。

他面无人色,摇摇欲倒。

往日英朗俊拔得王储殿下,此刻就像是一缕幽魂般,一阵风出来,都会飘散无踪。

在神殿外守了几天几夜,满心煎熬下,也同样苍白憔悴的卢瑟和希雅,一左一右及时扶住他。

殿下,你怎么样?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理查惨然摇了摇头,声音低弱的几乎听不清:先回去,路上我们慢慢说。

早有侍卫牵了马来,但理查试了两三回,竟然连正常上马都没法做到。

还是卢瑟在一旁扶着他上去,然后也翻身上马,一边扶着他,一边驱马缓行。

希雅骑了马,同他一起并行。

其他四五个理查德亲信近卫,骑马护拥在四周。

神殿外,还守着许多人,虔诚的百姓,王室特意派给神殿的大队士兵,甚至还有几位徘徊不去的贵族和官员,王子殿下这等凄惨之状,无不尽收眼底。

民众们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大人物们却是心知肚明。

王子殿下在大大得罪神殿之后,还能在教皇手里囫囵着出来,已经算很不错了。

他们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走上前,表示一下关心,顺便从理查嘴里探一探教皇的情况,但看看理查的神情,却又都纷纷忍住了。

储君殿下这幅奄奄一息的样子,能不能安安生生活下去还说不定呢,哪里就有力气来应付他们。

此刻在神殿之外,还是肃穆端庄一点,别跟这位倒霉王子铎拉扯吧,毕竟里头那位大陆至尊,眼睛里可是不揉沙子的。

于是,理查这个平时出街,前呼后拥,无数人围过来讨好,赶也赶不走的维斯第二实权人物,就如此虚弱而冷清的,在数千人之间,却只有几个亲卫护从着,徐徐离开。

只是人们虽然再也不会忙不迭的接近簇拥着理查,到底还是一直遥遥用目光跟随着他们这一行数人的身影。

但理查身旁的几个侍卫策马护拥,把后方的视线阻隔的差不多,这里上万人眼巴巴瞧着,却也只隐约可见二马并骑,徐徐向前的影子。

因顾忌着理查的身体,马行极慢,估计是边走边谈,他们说话的声音更小,这边的人哪怕竖起耳朵也听不清。

眼看着他们越行越远,众人大多已索然转过目光,直到一声怒骂,响彻长街。

你出卖了他!第三百五十五章 出卖之苦断喝之后,紧接着是一记清晰的耳光声,让大家的精神立时振奋紧张起来,人人瞪圆了眼睛,望着理查和希雅所在的方向。

却见那边,希雅策马跑出七八步,这才勒马转身,怒指着理查处,喝道:你这个软骨头的胆小鬼,竟然把他的事全卖了,我们都看错你了。

侍卫们无不大怒,护主心切之下,都驱马向他冲去,一时间,只有卢瑟仍和理查共坐马上,并没有动手的迹象。

理查还呆呆坐在马上没动,隔得远,也看不清他脸上伤得如何,但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把耳光声,听得这么清楚,希雅那一下有多用力,光想想都让人胆寒。

眼看着几个侍卫就要冲撞到希雅马前,理查忙叫了一声:停下!然而,他的声音太小,在这马蹄如雷的惊涛中,没有人能听到。

远处的人,只看到四五个魁梧的大汉直冲向那娇娇小小我见犹怜的美女,连人带马眼看就要撞上,这边厢惊呼声已是此起彼伏,也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若非希雅冒犯的是王储,只怕这里能跳起一片怜香惜玉的护花使者。

但现在,大家却之恩能够眼睁睁看着。

看着五个侍卫毫不征兆的就从马上栽倒,看着五匹快马,莫名其妙的屈了前膝,惨嘶着扑跌于地。

而希雅一人一马,却似连动也没动一下。

只在马上冷笑,这个优雅美丽的贵族小姐,此时的笑容,却如钢刀一般锋利:王子殿下的威风,也只能对我们这种小人物耍耍了,还有什么手段,你全使出来,我一一领教。

一直沉默着没动手的卢瑟,终于蹙眉道:希雅小姐……希雅根本不理他,径自冷笑说:你怕,我却不怕。

管他什么刀山火海,我们总会去跟他在一起,你就在这里安安生生当你的王储吧。

她拔转马头,飞一般离去。

直到这时,理查才大叫了一声:希雅!希雅没有回头,飞驰的马蹄声中,只有一句冰冷的话,遥遥传来:从今以后,我们和你,再不相干。

理查怔怔骑在马上,直到希雅一人一马,再看不到半点影子,他也没有再动弹。

与他并骑的卢瑟低低唤了他好几声,他却只是身形一晃,竟从马上直挺挺栽了下去。

不知是否震惊太过,卢瑟这堂堂九级强者,竟险些没有接住他。

所有人都看到理查堪堪落地,才让卢瑟及时一拉一提,带回马上,却再不敢停留,一手扶着他,一手策马急行,飞一般奔驰而去。

这边傻愣愣旁观的一大群人,才呼啦啦,冲过去好些。

看到理查原本驻马发怔的地方,地上有大滩的鲜血,有那目光敏锐的人这才回忆说,理查跌落马下时,似乎是吐血了。

众人摇摇头,各自说几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类不痛不痒的话,再去看那几个被希雅手也不抬一下,就打倒在地的侍卫们。

那几个侍卫并没有死,甚至也没看出什么明显的伤处,只是脸色惨白的挣扎着站起,各自牵各自受伤的马,费了半天劲,才牵了马徐徐离开。

只剩下这里数千人,在那交头接耳的讨论。

看不出一个娇滴滴的美女那么厉害,只是即没见她动手,也没听她吟唱,她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一下子打倒五骑的呢?真是太神奇了。

————————————————————————————————————————————卢瑟带走了理查,即没去东方居,也没回理查自己的家,而是直奔王宫。

数日不见,国王竟似老了几岁一般,看到面无人色,晕晕沉沉的儿子,更是脸色惨淡,一迭声的把宫廷魔法师叫来。

然而,高级的治疗魔法施了好几次,理查也不过就是勉强情形过来,依旧疲惫无力,连说一句话都似十分吃力。

宫廷魔法师也十分无奈:陛下,治疗魔法只对肉体的伤害有奇效,对精神上只能略做抚慰而已。

殿下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直接的伤害,精神却极度疲惫,简直似把所有的精神都透支了一般,光靠治疗法术,对他已经没有多大效果了。

那会怎么样?国王的脸色,也同样惨白。

陛下放心,殿下的生命应该是无恙的,只是会大病一场,要休息许多天,才能恢复精神。

国王怔怔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似乎都极为微弱的儿子。

平时看着他精明能干,忙上忙下,对这个忽然间锋芒毕露的儿子,不是不忌讳,不是不猜疑的,可到如今,身边仅存的儿子,几乎如活死人般,两眼空茫茫的摊在床上,终是叫他心头,阵阵绞痛。

他默默的坐在床头,叹息着摇了摇手,房内所有的法师,侍者,护卫,都无声的退了下去。

卢瑟最后一个退出,还细心的回手,把门关好,在房内合上的那一刻,人们可以看到,高高在上的国王,佝偻着背,身子倾到理查脸旁,低声的同他说这些什么。

然而,国王已经老迈了,疲惫了,声音低弱了,而理查,更是虚弱的,连说话也几乎微不可闻。

门外守着的人,听不到这一对彼此心境异常复杂,身份又过于高贵的父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国王那抑制不住的愤怒大喊响了起来。

够了,够了,为了他们,你都要把命赔上了,维斯也差带你让你毁了,你还想怎么样?事情都到了这一地步,你再把脸贴上去,你以为,他们还会稀罕吗?总是仗着一点小聪明,就心比天高,什么要命的事都敢做,现在收到教训了,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别以为我只剩你一歌儿子,就非你不可,王族的血脉,也不止我这一支。

你病了,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别管,你手头的那些事,我会安排人接手,你就好好在王宫养病。

大门被大力打开,国王怒气冲冲的走出来,简直是喝斥着下令:给我好好看着殿下养病,一步也不许他走出这个花园。

外头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许妨碍他休养,任何人不许来探望打扰,也不许有消息内外传递。

房内一直寂然不动的理查仿佛努力挣扎了一下,又似乎叫了一声,可是,他的动作太微小,声音太微弱,很容易被所有人漠视忽略掉。

国王深深盯着卢瑟:我这是为他好,为维斯好,你要想他好好活下去,你要想这个国家安安全全不受威胁,就给我在这里好好护卫他,不要动手脚。

卢瑟低头,黯然应是。

——————————————————————————————————————————————————神殿深处,仅有的一座依旧完整的殿宇内,教皇面前挂着巨大的大陆地图。

其中从维斯王都到萨尔瓦的各条路径已经被红笔划了出来。

地图旁挂着数张图像,每一张无不惟妙惟肖,或苍颜白发,或风华绝代,或面目平平,却都是东方曾使用过的面貌。

教皇负手深深凝望着地图,伊索尔德大主教却仔细的看着那几张人物像,还微微点头:久闻理查殿下,音乐,绘画,这一类技巧十分精绝,果然名不虚传。

这几张图对我们帮助不小。

虽说东方常用的老人形象和本来面貌,已是尽人皆知,神殿这里也早备了画像,但那几张用的少的容貌,却很少有人见过,更难完整无误的描绘下来,若非理查这种绘画圣手,又曾与东方朝夕相处,了解极深,观察极细,还真画不了这么像。

若是把这些图都大量复制,再发送到沿途各处神职者手中,对找寻东方踪迹应该是有很大帮助的。

教皇望着图,淡淡说:东方是六天前走的,他不能长时间飞行,速度肯定比我们要慢些,但如果全速而前进,应该也已经进入萨尔瓦了。

伊索尔德低声说:他似乎并不特别急于见到兰蒂丝,否则他早就走了。

这一路走得是快事慢嗨说不定,他又不喜与人接触,身边又没有了同行拖累,要掌握他的行踪其实极难,理查光告诉我们,他去了萨尔瓦,其实帮助并不大。

我们不需要掌握他的行踪,不管他走哪条路,不管他是快是慢,也不管他是不是隐匿行踪,他一定会去见兰蒂丝。

我们只要在兰蒂丝家里守着就好。

伊索尔德眼神微微一动:家里?是家里等着,而不是门外设伏?这绝不仅仅只是门里门外这么简单的区别,分明代表着兰蒂丝大师的不同态度。

那个被传成神话的女人,通常都不会理会这种争斗。

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们必须得到她的帮助,东方这个人太危险了,既然要动手,最好十拿九稳,绝不给他任何逃生的机会。

教皇语气平淡,无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维斯王子,还是挥舞着魔晶币,自以为可以挑战强权的孔拉德,或是一手打破神教治疗术垄断的法修,甚至是踏上剑神之路的维克多,都不能真正威胁我们,只有东方,才是最可怕的。

他是我们的天敌,也是所有魔法师的天敌。

兰蒂丝也是魔法师,所以,伊索尔德,她必然会选择助我。

至于理查,我需要的并不是他告诉我东方去了哪,甚至也不完全是,他这几天反复讲述的那一切,当然更不是眼前这几张图。

教皇陛下平静的笑了笑:我需要的仅只是他出卖东方这个事实而已。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先发制人整整三天,理查无时无刻不处在教皇强大的威压之下。

从初遇东方开始,所有与东方相关的事,都被一点不剩的榨出来。

不能休息,不能停顿,不能思考。

意志被一点点削弱到几乎不存在。

精神被打击得近乎消散。

教皇不需要任何高明的精神魔法,他站在那里,浩然之威,便充塞天地,凡人的意志,思想,坚持,在神的光明下,都渺小的一无是处。

当理查最后走出神殿时,他的斗志早已烟消云散,他的精神干涸得仿佛从不曾存在。

他所有的坚持,骨气则似乎都已被榨干,就连在胸处,也是空洞洞一片,好像从来没有一颗血肉之心存在过一般。

对他来说,比地狱煎熬更痛苦的三天,对教皇来说,其实并不是必要的。

东方的去处并不神秘,不是奥撒兰就是萨尔瓦,去奥撒兰肯定要接触皇室,去萨尔瓦必然拜访兰蒂丝,甚至都不用费太多心思去查,只要派人守株待兔即可。

关于东方的那些资料,确实对于更好的研究东方有极大帮助,但是,教皇现在想的是,尽早除掉东方,只要理查给的资料,并没有可以让他眼前一亮,立刻找出东方破绽的内容,那么他就不打算花大量的时间,来研究那一切。

这数日间,理查交待的一切,确实可供参考,但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

这数日的折磨,仅仅是,教皇陛下,需要理查出卖东方的这个事实。

既然这个人是因为东方,而敢于如此胆大的站出来直面挑衅教廷,那么,就把他最大的坚持打碎,最深的感情摧毁,最坚定精神依赖击败。

杀死一个不屈的敌人,没有什么了不起,彻底的打破他,看他伏拜在神明的光辉下,才真正会有复仇的快意。

维斯有一个剑神在,教皇的报复就不可能太过分。

东方杀了无数神职者,理查胆敢诬陷神殿。

他以神威压制理查,逼问东方的情报,理所当然,合情合理,就算是维克多,也不能说什么。

理查没有受到任何肉体上的伤害,神殿问出需要的情报,就立刻将他释放,再没有任何留难。

整件事没有任何可供指责之处。

教皇深深了解,这三天的经历,是多么痛苦,多么残忍,看起来,头发也没有掉一根,却是最可怕,最残酷的精神凌迟。

在彻底屈服之后,理查不可能还敢对神殿抱有对抗之心,而在感情上,理查与东方那些人的联系,也被他自己斩断了。

教皇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虽然整个过程中,理查德坚持和抗拒,居然曾经强烈的让他感到有些惊讶,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个人卑微的坚持,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他强大的力量,压迫着理查德神智,每一句话都深深响在理查心中,令得理查本来精灵的心思,浑浑噩噩,僵硬无比,不知不觉,顺着他的话语去思考,只要他的话里,没有什么大的破绽,理查就无法挣脱开来。

于是,一方面是,就算不说,神殿也能查出来的真相,一方面是整个国家,所有民众的巨大责任,既然他想要做一个号君王,那么,他就只可能有一个选择。

理查如果知道,教皇要的,不止是关于萨尔瓦这个目的地,还是所有关于东方的情报。

或许真可以一直坚持到最后也不说。

然而,最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

他以为只是交待一个东方的去向,但只要开口说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就再难以自如控制了。

心灵的屏障哪怕只是被打破一个微小的口子,所有拼命保护的真相,也终将如洪水般,一泻而尽。

三日来,教皇不断的平静逼迫问着理查,看着他一次次无望的挣扎,然后一次次绝望的屈服。

看着他的理智越来越迷茫混沌,淡淡的在他耳边提起神殿秘查到的与东方相关的一切资料,让理查迷迷茫茫中,错觉,所有的一切,神殿早已知晓,此番问他,不过是再印证一遍而已。

说与不说,其实不重要,那么,又何必再坚持。

他木然而喃喃的复述着一切,但潜伏在人心最深处的意识,却又分明可以看到,这所有的背叛出卖和恐怖。

灵魂在理智之外瑟缩惨嚎,挣不开。

将一个人活生生的心灵和精神放在掌心,随意的蹂躏玩弄,感受着自己掌控一切的力量,这种感觉,其实非常好。

三天后,教皇在得到了维斯国王大半个王家宝库的奉献后,仁慈的原谅了维斯王子年轻气盛无知的冒犯,平静的放他离开。

教皇知道,这个人已经不再完整了。

他的灵魂已残败,他的精神已荒芜,永远不可愈合的伤口,深深的刻进了他的骨髓中。

在未来的无数岁月中,他将永远与这三日的噩梦相伴。

而且,他还一定会大病一场,没有任何治疗法术,可以让他恢复。

在他病重的这段时间内,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心底还有些赎罪的念头,还有最后一丝抗争之意,也不可能再利用维斯王国的力量,给教廷狙杀东方添乱了。

陛下,孔拉德和法修已经确认失踪了,还是找不到。

伊索尔德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教皇的沉思。

教皇微微点了点头。

孔拉德是聪明人,怕是一发现自己来了王都,就立刻筹谋躲避自保之道了。

这人的财力太大,钱可通神,人又精明,确实能造成很大的阻碍。

就算碍着维克多,神殿不杀他,找个理由扣他一段日子,要对方东方的行动,也能因此顺畅许多。

法修也是一样,他所掌握的医药之术,好处太大,效用太大,萨尔瓦王室也会动心,这个人要是跑去萨尔瓦帮东方,必然会引起变故。

可惜啊,孔拉德抢先一步,二人藏得无影无踪了。

神殿的耳目已经全部张开,甚至很多人为了献好,也忙不迭的给神殿做耳目,却依然找不到孔拉德和法修,此人的能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孔拉德能用巨赏令全城大索,同样的事,我们也能做到。

伊索尔德低声说。

教皇摇了摇头:三天了,他们应该早就溜出城了,现在再发动全城人搜寻,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希雅回了东方居和伊芙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快马启程了,她们连东方居应该怎么安排,都没交待。

很好。

教皇欣然,这两个女人的能力怎样。

很强,但不足以威胁我们。

伊索尔德很有自信。

理查走出神殿后,在外头闹的那一出,他全部用真实之眼观察到了。

希雅用最细最轻的银针,在瞬息间制敌于无形,力量的运用和控制,确实出神入化,已经可达九级强者的境界了。

但也仅止于此。

这样就好,希望她们早点找到东方,成为他的累赘。

东方不会因为她们受威胁……你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东方自然不肯为她们把自己的脑袋切下来。

但她们跟着东方一起拒敌时,混战中,东方真的能够任她们不敌而不管不顾吗?伊索尔德沉默不语,被威胁时,不肯妥协和在战场上抛弃战友,那绝对是两回事。

那两个为东方不顾一切的女人肯定想不到,从教皇把理查放出神殿的那一刻,就已经打算借理查的口,让她们感觉到最迫切的威胁,然后自以为是的拼命跑去救援。

给东方制造最大的危机和拖累。

把圣殿骑士团调出教廷,让他们直接赶往萨尔瓦。

伊索尔德微微震动:圣殿骑士团是教廷的最强武装了,我们已经离开了教廷,再调走他们,教廷就彻底空虚了。

教廷一时空虚无碍,而东方这个隐患,必须立刻清除,他多活一日,所有神的仆人们,都要多受一日威胁。

我们的力量虽强,但魔法既然可能对他失败,召唤全大陆最精锐的圣殿骑士,就是我们必不可少的选择。

教皇面色冰冷:当年魔法公会那个老头,造成了教廷千年以来,最大的损失,最深的耻辱。

而东方,比当年那人,还要疯狂,还要肆无忌惮。

他的武技,医药,他的任性妄为,还有他神秘的魔法免疫力。

每一样,都是教廷的大患。

我绝不允许,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即避免这样的羞辱,我们就必须先一步摧毁他。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与君同在理查静静躺在空寂广大的房间里,四壁上的魔晶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映的他的脸色,愈发青白惨淡。

房内房外,都静悄悄一片。

堂堂王储,一个人躺在一片冷寂之中,房门外,却最少有几十个人,团团围绕在四周,名为照料,实为隔绝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就连卢瑟,此时此刻,也只能默默守在门外。

此时此刻,国王即愤怒,又无奈,即为保护也为惩罚,已经把他软禁起来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一切有心人耳中了。

虚弱的理查唇边居然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细微的笑容。

他的右手微微颤抖着抬起来,极慢,极吃力的在自己身上摸索,良久,才摸出一个盒子,再慢慢打开。

小小的盒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三排颜色各异的药丸。

理查清楚的记得,某一天,法修把这个盒子拿出来炫耀时,那得意洋洋的表情。

这可是东方亲自指导我炼制的药啊,就差没手把手教了,费掉我多少好药材,多少心血精神啊。

你看你看,这个红色的,据说就算伤得只剩一口气,也能把命吊回来,这白色的,哪怕是疲倦到动一根手指头也没力气,睁一睁眼也做不到,吃了这个,保证立刻龙精虎猛,还有这黑色的……当时大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法修喋喋不休炫耀时,众人都把目光望向前方。

东方神情淡淡:纯属吹牛,不用信他,我不是神仙,也练不出神药。

真要碰到必死的重伤,无论是灵药,还是你们的魔法,都一样不可能起死回生。

这种药不过是对比较严重的伤,能有立竿见影的治疗效果。

就算是必死之伤,也能多吊一会命。

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我的那种药只是强行透支未来的精神,力量,当时虽显奇效,但将来难免后患无穷,炼出这种东西,只是有备无患,最好还是不要用。

法修有些讪讪然:东方,难道你也会谦虚了,你教我的医药之术,已是玄奥高深至极,我才学了三四成,就几乎把整个维斯军队,民政相关一切,翻了一个个,这几乎算是你亲自炼的药,还能差了。

你们没见过真正的神医,才以为我这等手段了不起。

我于医药一道,最多也就与普通名医一般而已。

我真正研究的其实是毒术,医术只不过是为了对毒术蛊术了解更深而兼修的。

我炼制的药物,也并不合医药的大道,更爱以毒攻毒,另辟蹊径,往往效果来得明显强烈,但隐患也同样强烈,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虽然东方的话里,有些词大家还听不太懂,但基本的意思人人明白,如此一大盆凉水当头泼下,法修那火热的心立刻拔凉拔凉一片。

幸好维克多微笑着及时说:真到了费用这种药的时候,效果快而强烈,倒是最重要的,就是有再大的隐患,也顾不得了。

东方,你说的这种不是好东西的药物,没准可以救我们好几回性命呢。

虽然,我希望永远也不要用上。

忆起往事,理查微微一笑,用颤抖的手,拿出一枚白色的药丸,送到嘴边,一口吞下。

我也希望不要有机会用上,但真到必须用的时候,那些隐患,真的就顾不得了。

他闭上眼,安静的等待着,看看药力是否能对他现在的身体生效。

双手合上小盒子,右手五指,微微合拢,略略握紧,这黑沉沉,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盒子。

这一整盒药丸,是法修用掉了巨额的药材之后,得到的全部灵药了。

平时整天贴身藏着,看得比命还重要。

这一次,却是不管不顾,全部交给了他。

希雅悄悄带着整合药守在神殿之外足足三天。

他们不知道神殿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猜测到他可能会受到巨大的伤害,可能会需要这天下仅有的一盒药。

他走出神殿,在卫士的护拥下,跟希雅并马同行。

他把他出卖东方的整个过程,简略的用两三句话交待了,希雅大声怒斥,一个耳光就扇过来,混乱中这盒药却被悄然递到了他的手里。

希雅怒骂连连,希雅打倒他的护卫,希雅翻脸而去,整个过程,他几乎都在发呆,不是因为被指责,而是因为,那轻飘飘的一盒药,重得几乎让他承受不起。

他知道这盒药有多珍贵,他知道法修有多宝贝这盒药,他知道希雅有多么在意东方,他也知道,那些人,虽然和他做朋友,但始终隔着一层,对他这个王储,不愿过于亲近,不愿过于忘形。

可纵然如此,法修还是把药全留给了他。

自己和孔拉德一起悄悄逃遁,却连一粒药也没为他自己留着自保。

希雅还是在听到他出卖东方的整个过程之后,把药交给了他。

她知道神殿的眼睛在暗中观察,哪怕是护卫的簇拥阻隔下,她也不敢说重要的话,哪怕是递送药盒的动作,都小心而巧妙的遮掩到旁人难以察觉。

她完美的表达了她的愤怒和斩断一切情义的态度。

就算神殿还有什么打算,在她们同理查翻脸之后,应该不会再继续对理查下手了吧。

而理查,虽然他们没有机会商议应变,但她们每一个人都相信,只要理查还活着,只要理查还能去做,就一定会尽一切力量,做所有可以帮助他们的事。

尽管他们不知道,理查还能做什么,理查又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然而,即使理查无力再做任何事,他们也不会放弃他。

哪怕不知道,对教皇的手段到底有没有效,他们还是把最珍贵的药物,悄悄送到他手中。

理查木然的把药盒迅速藏好,心中却是万丈惊涛激涌。

他从来不知道,他们原来,肯这样信他,这般待他。

明明他不是东方,不是维克多。

明明,他只是一个权欲心重,本领低微的王子。

明明法修孔拉德对他,常有些鄙视和防范,明明希雅和伊芙待他,更多的是感激和报答。

所有人,对一位过于功利的未来国王,都更愿意保持一种平淡的同盟关系,每回都是他厚着脸皮,硬挤到他们当中去。

然而,风云激涌,大变临头,巨大的压力下,明明自顾不暇,他们还如此支持着他,电光火石间,希雅明知他的出卖,却不经思忖,只凭本能的相信着他。

他吐血落马,不是因为心痛,因为受到打击,因为心灰意懒,而是,因着激动,因着狂喜,因着从未有过的斗志和勇气。

那一口心头血,从他对着教皇招出萨尔瓦开始,三天来,点点滴滴,淋淋漓漓,如刀剜心,如剑戮骨,沉沉压在心间,压得他挣扎不得,这一口尽数吐出,心腹为之一畅,胸膛为之一松。

虽说看似被卢瑟抱着,奄奄一息,其实他依然凝聚了些微精神。

入宫后,在闲杂人等终于退出之后,他终于可以用极低弱的声音,跟他的父亲,极迅快的说完一番话。

他声音太弱,门外又有卢瑟守着,不虑有人靠近偷听,这番话,出他之口,入国王之耳,幽幽魔晶光芒中,国王陛下震惊的面容,清晰无比。

他极快的把一张和药盒同时递到他手中的纸条塞进国王手中,国王只看了一眼,脸上神色沉浮不定,而他,也几乎用完了他凝聚起的全部力量,瘫倒在床上。

然后是国王愤怒到所有人都可以听见的怒斥和决定。

神殿方面,很快就能知道他的处境了吧?再不用担心,他这个掌握世俗权力的王子给他们添麻烦了吧。

理查微微冷笑,胸口终于感觉一点热意泛起,东方的药,似乎真的有效啊。

他慢慢睁开眼,努力抬手,看着五指间的药盒,怔忡发呆。

那个冷漠骄傲的东方啊,一个人惹下天大的乱子,一个人走得无比洒脱。

他又何尝不曾为他们考虑过,神殿的报复。

表面上他不肯为任何人受委屈,受牵制,不愿因任何人而妥协,永远只顺从自己的心意行事。

可事实上,他做的事,他们全都明白。

自入王都以来,东方总是有意无意的指点大家。

教导希雅和伊芙更深的武技,跟影子详细解说一种叫做忍术的技巧,甚至跟泉音一块研究过射箭。

更是一反常态,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导法修炼药。

东方拥有无数神奇的本领,每一种都能惊世骇俗,甚至有的可以改变国家的力量,大陆格局,然而,他自己从来不经意。

他说忍术是旁门,他说医药是小道,他从不为自己准备任何灵药。

可是,在王都,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做了那么多的事。

却总是冷冰冰,仿佛一切指点,只是漫不经心的随口闲话。

没有人可以永远保护别人,他们也不愿意成为东方必须永远保护的人。

他们希望,东方因为思念他们,而在千万里外,前来相会相聚,却绝不希望,东方因为他们的羁绊,而不能张开飞翔万里的双翼。

所以,东方离去时,不回头,不牵挂,他只是尽可能留下更多的力量,更多的指导,更多的机会。

相比于一个强者无微不至的保护,他留下的一切,却大多可以化为,他们自己的力量。

在教皇陛下,无以伦比的力量之下,东方再次给了他一个奇迹。

透支也罢,后患也好,至少现在,他有了更多的机会。

他只是想用实际的行动,让希雅他们知道,他们没有信错他,他们对他的帮助,是值得的。

就算这药全无效用,他依旧软弱疲惫,至少,他还是聚起了最后的力气,在国王面前,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而现在,他可以做的,将会更多。

理查慢慢在床上坐起来,只觉神清日朗,精神满满。

他从来没有出卖过东方,三日来,从说出萨尔瓦到画出所有东方用过的面貌。

从讲述一切与东方相关的事情,到最后被放出神殿。

一直一直,他从来没有出卖过东方。

因为,哪怕在教皇无以伦比的力量下,东方的守护,一直与他同在。

理查低头,看着自己怀里慢慢探出的小小金色脑袋。

小乖,谢谢你!(2010.8.16 10:49 ‰守护天使手打)第三百五十八章 从未出卖小乖是蛊中之王,连堂堂的大主教,也让它无声无息,啃咬得半死不活。

然而,在教皇那无以伦比的强大力量之夏,它除了小心的把自己藏好,死死的贴在理查德心口上之外,绝不敢有任何妄动。

天生的灵性,让它比普通人性,更能感知危险,更清晰的了解实力的差距。

而教皇对理查德强大威压,也在无形中,把它包裹在其间。

理查与教皇的这一场对抗,强弱何其悬殊,迷迷糊糊中,他几乎不能真正的思考,然而,心灵深处,却仿佛还剩最后一点清明,在哀叫着,呼号着,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之前,个人的鉴定,其实也并没有太大意义。

他就算拼尽全力,能对抗得了一时,但他的每一分力气,每一点精神,都会在这恐怖的对抗中,渐渐耗尽,直到他最后放弃,直到他顺应那威严的要求。

他的意志终会崩溃在教皇的压迫中,不是投降招认,就是彻底疯掉。

一个区区三级骑士,和至高无上的教皇进行精神对抗,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浑浑噩噩中,他能保持那若隐若现的细微清明,已是极限,根本无法去筹思解危脱困之道。

而同样处在威压之中的小乖,已经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

在混乱中,直接在他的心口处,恶狠狠咬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巨痛,让理查心神为之一清。

因为本来他就汗出如浆,颤抖不止,这忽然一痛,反而没有被察觉。

教皇的精神,是一张密密的网,静悄悄布下,收紧,他却成了一尾鱼,悄无声息的从网眼中逃了出来。

小乖一口咬伤他,却又立刻为他吮毒,剧毒在体内流转而出的感觉,太过强烈,心口处,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太过清晰,虽然四面八方,都是那无可抗拒的声音在响个不停,他的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这个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必须想办法破局而出。

否则这种单方面的死扛,即使有小乖相助,最后也会把他自己陷进死局当中。

思想一旦恢复了敏捷灵活,他也就不再死心眼了。

他脸色苍白满天冷汗的说出了萨尔瓦,他摇摇坠倒,神情木然的把与东方相关的种种,反复述说。

他甚至颤抖着手,画下了教皇需要的画像。

他没有撒谎,在教皇的威压下,他无法分出心思,去编造没有破绽的谎言,教皇明显可以感应到他的精神状况,情绪起伏,他费尽全力,也只能隐藏住自己心境已然一片清明的事实,绝不可能长编累赘的编假话,说假话,而不被发现,更何况,此刻神殿,正好有一个懂灵魂侦测的人在呢。

然而,他也没有出卖东方。

他说出萨尔瓦,因为他知道,东方其实恨不得早点让神殿找上门去,好让他的日子不至无聊。

他说了关于东方的许多许多事,因为,他知道,东方只是性子骄傲,不喜与人相处,对于自己的力量,性情,行事,其实从来就没打算过保密。

处处隐藏,唯恐别人发现自己的绝招,自己的弱点,这根本不是东方的风格。

东方的强大,就是大大方方,从从容容,展现给所有人看,任凭你知己知彼,却依然只能败在他手中。

这才是绝对的力量。

东方平时喜欢用不同的容貌出现,不是故作神秘,不是为了隐藏行踪,只是因为嫌名声太大,容貌太美,招来无端麻烦而已。

所以,他按照教皇的意愿招供,交待,说出一切,只是因为他知道,东方根本不会在乎。

不是不担心教皇的力量强大,不是不在意,这些称诵神明的人,会进行多么卑鄙无耻的狙杀,然而,既然那个人是东方,他就只能选择相信他。

相信东方的力量,相信东方不会失败,相信东方,绝不会被任何卑劣的阴谋所击倒。

没有理由,无谓理智,他只是这样相信着。

他交待了看似重要,但东方其实根本不在意的一切,但对于极少数,东方会主动掩饰隐藏,不肯让外人知晓的事,他却是半点口风也没有露过。

他不提东方能用心头血,喂养出能毒倒大主教的小小金虫,他不提东方怀里又一条人首蛇身,能吐人言的小魔兽,数年前,这魔兽曾经无比巨大,曾经统领过无数遗迹森林的魔兽。

对于法修悄悄炼出来的那些药,他也没有提过一个字。

整整三天,他反反复复说了无数的话,一百句里,九十九举半都是真话,哪怕是灵魂侦测,也不可能三天内,一直保持着对他的监视感应。

哪怕是精明如教皇,也无法从那基本真实,经得起推敲的无数供词中,找到细微处的问题。

他完美的扮演了一个意志崩溃,悲痛失望,放弃了自我的人。

教皇想要看到出卖,看到最美好最真挚的感情被污染,遭背叛,他就让他看个够。

这位高高在上的大陆至尊,前不久还在教训其他的神职者们,不要太自信,对于不能证明绝对没有的力量,就应当假设其存在,小心防范。

然而,一转头,教皇自己也在犯同样的错误。

理查微微冷笑,这位大陆的至尊,不是不强大,不是没有智慧,只是,他高高在上,太久,太久了,只是,他掌握着巨大的力量,太长太长了。

他习惯了无往不利,他习惯了一句话,别人生不起一丝抵抗之心,他习惯了,在他强大的力量压迫下,最桀骜不驯的人,也不得不屈膝低头的事实。

就像大象不会过于在意,小小的蚂蚁,可蚂蚁却能在巨大象掌拍下的那一刻,从缝隙中悄然逃脱。

理查轻轻叹息一声,摸了摸得意洋洋的小乖。

这条小金虫,是东方用心头血喂出来,又在他的心头咬一口,救他出生天。

真是一场奇妙的缘法啊。

他微笑着低头,看看小乖。

前几年,与几个兄弟明争暗斗最厉害时,小乖真不知救过他多少回性命了。

不知不觉,精神,力量似乎全恢复了,甚至还有种比平常更亢奋的感觉。

理查从床头一跃而起,转到床头一处巨大的书架前,轻轻推动其中一本书,书架立时侧移,露出深长的地道来。

王宫中,一向是暗道纵横的,只是,通往国王寝室的密道,一直是只有国王知晓的最高机密。

国王也是在刚才故意大声发脾气之前,才悄声告诉理查的。

从一开始,国王把理查安置在这个房间里休养时,已是存了避开众人耳目后,再放心细商的心思。

理查顺着地道很快来到了国王面前。

国王的寝室四周,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布有魔法结界。

在这里,可以放下心来,长时间的商议机密,也不必特意压低声音。

不论在这里说什么,做什么,只要国王自己不想外头的人知道,外面的侍从们,是肯定无感无觉的。

只是在看过理查疲惫之态后,国王确实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理查就已经很精神的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你好了……父王,我有东方留的药,一吃就好了。

理查说的很轻松,关于后患,透支,这一类的真相,却是半点不提。

什么药这么有效,连宫廷魔法师都说你……说我没救了?理查微笑,治疗魔法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东方的药做不到。

教皇自信被他的力量所伤,用什么法术都治不好我,这才放我出来,他也想不到东方还有这样的灵药。

世间有矛就有盾,矛越利,盾就越厚,盾越厚,矛便越利。

有治疗魔法存在,其他的法师们,剑士们,就会研究更有杀伤力不易被治疗的法术和斗气。

而治疗魔法,也会进行更深层的研究,以求治疗更多的伤害。

神殿势大如天,又有千年积累,有几种普通治疗魔法无法治愈的伤害,根本不稀奇。

东方传授的医药之术异军突起,从一种全新的角度来治疗伤害,虽然让神殿有些措手不及,但通过法修普及出来的各种药物,估计神殿那边都有储存,也有记录。

教皇想来,也是确认了那些普通的药,也同样无法治疗他所造成的这种巨大精神伤害,这才把理查放出来的。

可惜他整整询问了理查三天,逼问出无数所谓的重要情报,但对这救命的一盒灵药,却是一无所知。

理查低头,看着国王掌心那张纸条。

从分开到现在,也有一阵子了,那纸条依旧揉成一团,就在国王手中。

国王不是没有看,相反他不停的摊开看看,再揉成团,过一会又再展开看看,反反复复心思纠结,一时间竟是放不下。

理查平静的说:父王,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犹豫吗?现在我们不动手,等事情闹出来,就该轮到他们疯狂反扑了,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实则虚之小小的一张纸条上,只写了两句话。

不用怕,只要我还活着,教皇就算报复,也不会太过分。

我会立刻赶去萨尔瓦。

这是维克多通过传讯石,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后,留下的两句话。

希雅知道神殿会暗中监视,不敢和理查悄悄私语,只是事先写了纸条,找机会,悄悄塞给了理查。

而理查一转手就给了国王。

简单的两句话,国王却一看又看,心乱如麻。

这几天他急而不乱,虽然处处对神殿卑躬屈膝,献好示媚,但到底还是坚信,理查不会有性命之忧,维斯也不会有太大的灾难。

全都是因为维克多还在,大陆的第一位剑神,是维斯人。

可是东方血洗维斯神殿,教廷若不杀他,无颜再为大陆至尊,维克多还要如此不顾后果的赶去相助,等于就是要正面跟神殿硬撼了,这事情可比理查遮遮掩掩陷害神殿一回严重多了。

这一战下来,如果输了,神殿回头算起总账来,维斯的下场不可想象。

如果说胜……即使东方和维克都是超强者,依然很难让人相信,他们能挡得神殿志在必得的全力打击。

千年来,不知有过多少强大的国家,不知出过多少绝世的强者,又何曾真正动摇神殿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次教皇出现时,那犹如神明降世的气派威严,那一语不发,却令全城十余万人归心诚服的力量,终究比东方和维克多的单纯破坏之力,强大太多了。

此刻国王心中又惊又乱,又是迷茫无措,再听理查着满是杀气的一句话,心间一凛,脱口道:理查,你们有办法联络维克多,把他叫回来,这件事不能冲突,就算东方是他的朋友,可维斯是他的祖国,他就一点都不顾忌吗?理查摇了摇头:父王,你该知道,前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传讯石都用光了。

维克多那么有钱,走的时候,也只带了两颗,联系过他两回,现在已经没用了。

而且,就算能和他通话,也不可能说服他的。

维克多做人做事,自有他的原则,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改变的。

国王黯然:即使是这个国家,这么多民众,都不能让他有所顾忌吗?都是他在意的人,他不会把一人或万人,放在天平上秤量,他只会选择全力帮助此刻最需要的人。

国王简直是恨恨的喊出来:东方那人傲气冲天,目无余子,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需要与否,维克多会自己衡量,东方的意见,其实他未必在意。

理查凝视国王,父王,我向你提出的建议,你考虑好了吗?国王神情惨然:你是要让维斯灭亡吗?理查定定看着他:父王,你们都被神殿吓破了胆吗?几天前,你们还有勇气看着我陷害神殿,有勇气应付事后神殿的报复……国王摇了摇头,脸色惨白。

是啊,前一阵子理查主导了陷害神殿的事件,国王和那些贵族们,官员们,不是心里没有数。

大家袖手旁观的原因,一是仗着有维克多在,二是神殿被东方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让大家心中都不免生起几分轻视神殿的念头。

总以为,哪怕是陷害,只要神殿抓不到破绽,找不出他们审理过程中的问题,就算是教廷那边派了人来,实力增强了,心中再愤然,也不会跟他们完全抓破脸。

有谁能想到,教皇神兵忽至,一言不发就掌控大局。

他根本需要证据,不需要理论,只要对着理查或是国王指一指,说一声,他们是异端,是魔鬼,是亵神者,也许几万的维斯民众就会自己冲上来,把他们撕成碎片,而军队,却会在神明的光辉压制下,根本无法全力保卫他们。

是的,所有人都吓得心胆皆寒。

乘龙而来的教皇,十二位大主教,哪怕是奥撒兰帝国都能够被他们轻易抹平吧,何况区区维斯,何况维斯的民众都自动自发的原意用生命向神明效忠。

是的,国王也好,贵族们也罢,他们的勇气,斗志,过分强大的实力差距,让人连微微对抗一下的意念都生不起来了。

在这个时候,还要依照理查的想法去做,那简直就是找死。

理查低低冷笑起来:父王,你错了,你们被教皇那恐怖的阵仗吓倒了,我却被他吓得清醒了。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教廷的真正实力有多强,行事确实不敢太造次,现在我知道了,教廷并没有真正压制一切的力量,现在他们和世间最强大的两个人敌对,真是千载难逢的动手良机。

国王只觉不敢置信:这样的实力,你还觉得不够?理查冷笑着摇头:父王,天下七国,都有一位大主教,这次教皇又多带出了十一位同等级的随从,按理说教廷应该还有数量差不多的巅峰强者镇守,也就是说,教廷最少有三十位大主教一级的人物,可是,父王,你觉得,这可能吗?国王怔了怔,一时竟说不的话,理查德计算确实有道理,按教廷现在显现的力量而论,说他们有三十余位大主教一级的强者,应该是正确的,可心中,又确实觉得这并不可能,至于为什么,一时倒反而想不起来了。

因为,如果教廷真有这么强的实力,早就实施几百年前的唯神权统治了。

哪里由得了我们各国王族和贵族拥有那么多自主之权。

理查森然冷笑。

数百年前,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教士,都敢于傲视国王,国家的政务,也有神职者处处插手。

因为,知识几乎被教廷所掌控,别说是贵族,甚至连国王,都有可能不识字。

处理国政不得不依赖于教廷。

那是一个君王如同傀儡的黑暗时代,相比之下,现在各国的王族贵族们,私下多少都敢非议一下神殿,暗里都会使点手腕子,对抗神权,扩张王权,如今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了。

不算维克多,维斯只有一位大魔导士,两位剑圣,萨尔瓦也是一样,奥撒兰号称第一强国,大魔导士加起来也只有三个,如果神殿有三十多位大主教,就是比全大陆的巅峰强者加在一起,还要多,再加上圣殿骑士团,无数各级神职者,至高无上的教皇,这么强的实力,凭什么要忍受我们以前的那些小手段。

只怕从我们一开始悄悄打压神权,就立刻以雷霆手段,把维斯给抹平了。

别忘了,那个时候维克多还没有晋为剑神,教廷没有理由顾忌我们的。

理查徐徐说:伊索尔德上任之后,至少在明面上,一直以温和的态度应对我们,一再表示希望保持神权和王权的平衡,据我所知,在其他各国,王权和神权,在暗处,小范围,小规模的斗争,也没有停过,无论对哪一国,教廷都没有采取激烈的措施,父王不会相信,教廷真的宽悯仁和,所以哪怕有这样的实力,也不和我们计较吧?国王终于低低哼了一声,宽悯仁和?这个词从来只存在于神职者的嘴里。

依你看,他们的实力远不像他们表露的那么强?是的,既然神殿不可能有三十多个巅峰强者,那么,除去各国大主教,这十一个紧跟着教皇的人,应该就是教廷全部的最强力量了。

那么,这就又有一个问题了……理查全力说服国王,心神一直都处在紧张激昂的状态,此刻双颊已开始微微发赤。

国王只道他是处于一种激动仇恨愤怒的亢奋中,并不知那份灵药对身体的伤害,已经慢慢开始显现了。

为什么教皇要倾尽教廷所有的最强力量而来呢,教廷是神殿的根基,无论何时,都应该留有最好的守护者,最起码五六个巅峰强者是不能少的,教皇这十二个人的随侍,砍掉一半,留六个大主教级的人陪在身边,不也同样威风,同样足以震慑任何国家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国王也默然思忖,忽道:因为他不得不如此。

第三百六十章 生死一赌是,因为他看起来虽强大无比,实际上,也许连东方的一半都不如。

理查毫不客气的说:东方,维克多,还有传说中的兰蒂丝都是千年不遇的奇才,才有这样的成就。

可教皇,却是代代传承,难道每一代教皇,都有同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吗?国王徐徐说:因为教皇的力量只属于教皇,而不是某个人。

是的,这就是奥妙所在,因为他是教皇,所以,他可以得到那些最高神职者们,和无数神奇魔法阵的支持,以他为中心,施展这些法术,看起来惊天动地,无以伦比。

但这力量不是他的。

这些魔法阵只要有些微差异,这些支持者们,哪怕少掉一个,效果恐怕都要大打折扣。

他们的强大,只是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强大。

但他们毕竟不是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配合无间,只要我们有机会,杀了其中任何一个,教皇的神迹就施展不了。

理查曾亲眼见过,神殿中人,以巧妙的方式把众人的力量融合在一处。

当初,东方和维克多以本身的力量,封住山谷,只有巅峰强者才能进入。

但神殿的大神官们,合众人之力,一样进出自如。

神殿的聚力之术,十分精妙,多一人或少一人,对整体力量的影响,竟是本身实力的十倍甚至数十倍。

教皇现身之时,固然是惊天动地,但只要能分析出,这不过是以教皇为中心,十二大主教列魔法阵,再有得维斯城中,数千神职者的力量相融合达成的效果,那阵仗再大再强,也都不稀奇了。

国王仍是摇头:就算是这样,他们每一个都是巅峰强者,又一直聚在一起,哪里是说杀就能杀的。

如果你总觉得这事没可能办成,那就永远办不成。

何况他们只是实力等同于巅峰强者,并不真的是巅峰强者。

理查神情坚定。

国王又是一呆:等同于巅峰强者?是的,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不劳而获的,有得必有失,有力量,必然有付出。

巅峰强者是万万人中,才出一个的,凭什么教廷一抓一大把。

据说是教廷得神明庇护……理查淡淡打断国王的话:是啊,教廷在大陆最高的山峰上,离神明最近,又有神明留下的魔法阵,受到神明无限的眷顾,这些话只好去骗那些头脑简单的老百姓。

真的有神吗,谁真的见过神,就算有神在,既然它千年不现身,那就证明,神明也不能直接干预人间。

就算教廷有种种办法让他们的人,修炼时事半而功倍,很容易就踏入最高的境界,但我相信,那样得来的力量,一定有着巨大的缺陷,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

那不是因为我们无能,而是因为,在此之前,除了亡灵法师,再没有哪股力量,真正去和教廷火拼硬斗。

不多打常打大打,怎么找出他们的破绽来。

国王明知四周都布有隔音结界,却还是不知不觉压低声音:你真的能确定?我确定,父王!理查德眼中闪着光芒,那激昂的斗志几乎让他感到刺痛,为什么教皇常年不出教廷,近五十年来,除了各国国王加冕,他就从未在教廷外现过身?那是因为,他不可能每回出门,都带走所有最高战力去帮他演天下无敌的戏,要保持教皇实力强大的假象,他就只有高高在上,尽量少与世人接触。

为什么各国的大主教,保住神殿的地位。

父王,你见过哪个巅峰强者,会这么费尽心机,营营役役?心灵境界远不如真正的巅峰强者,他们的力量,也不可能会一样。

国王怔忡半晌,终究还是说:这毕竟只是你的推测,并没有实证,这么大的事,只凭推测……父王要实证的话,很简单,就在伊索尔德身上。

伊索尔德?他是维斯的大主教,现在维斯神殿根本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教皇既然想要杀了东方,应该希望有个可以靠得住的人,镇住维斯,如果他最后还是跟教皇一起走了,就证明,教皇身边确实缺一人都不可。

他们不得不集中所有人的力量,才有自信战胜东方。

理查冷笑道,事实上,我怀疑,教皇故意以神迹般的姿态出现,再以大欺小,以强欺弱到极点,以堂堂教皇之尊,对付我这么个小人物,全是为了隐藏教廷实力不足的真相。

他以莫大威势的现身,震住你们所有人,又把我折腾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维斯这边自然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他才能放心把伊索尔德拉去帮忙杀人。

国王默然良久,终于道:就算证明了,你又能怎么样呢?理查微微一蹙眉,凝视着国王,良久,轻轻屈一膝,在近得彼此呼吸可闻的距离,慢慢跪在他面前:父王,这几天你还没有受够吗?王家的宝库就算掏空了,还能讨好哀求他们几次?国王沉默不语,多少年的积累,多少代的守护,才有了王家宝库的丰盈,却在短短三天之中,他几乎运走了一小半的财物,只是为了乞求那高高在上的教皇高抬贵手,放过他唯一在身边的儿子,放过触怒他的维斯。

即使是守库人,也会心痛不舍,泪下如雨,何况,他是君王,他是主人。

他从无雄心壮志,在世人心中,他就是个死死抓住权力不放的无能君主。

然而,就算是他这样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血性,也会感受到深深的屈辱,也不想背着骂名死去。

父王,几百年前,神殿几乎掌控了一切的权力,从什么时候开始,世俗的力量,开始抬头了。

理查德声音幽深而遥远。

是传说中那个魔法公会的老头,是他以一人之力重创神殿,是他创立了魔法公会,把所有魔法师聚集起来,神殿从此不再是唯一掌控着巨大法术力量的组织。

国王的声音渐渐清晰,眸光渐渐有了光彩,神殿威信大挫,各国君主乘此机会,陆续夺回应该属于他们的王权。

理查仰头,凝视自己已然苍老的父亲:他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东方做不到。

当年他不过是孤身一人,而现在,东方有维克多,有很多朋友,有维斯,甚至……还可以有其他国家!国王眼神一跳:你还想把其他国家也扯进来?至少萨尔瓦不可能置身事外,父王,没有哪个君王愿意永远被神殿压制,只要有机会,谁也不会发放过。

理查伸手,轻轻按在国王的膝上。

年青人的掌心,柔软而炽热。

许多年不曾见过,自己的儿子以这样亲密的口气,全心全意的祈求帮助了。

国王低声叹息:神殿高高在上,固然让所有的国王不自在,可是,我们维斯已经有了一个维克多,又和东方关系不错,对他们的威胁未必比神殿小,他们又凭什么帮我们?不是帮我们,是帮他们自己,借着维克多,东方与神殿互斗,也许他们可以盼着两败俱伤,然后从中捞一笔,再说,现在的萨尔瓦,还有兰蒂丝呢,他们未必会怕我们,未必没有机会说服他们。

国王微微皱着眉:说来容易,派谁去说服萨尔瓦的君王,这样的大事,不是足够可信,又足够有分量的人……父王,我去!理查德眼睛都闪着光芒。

国王怔怔看着自己神采飞扬的儿子。

是啊,东方,维克多,还有教皇,他们都会去萨尔瓦,这个儿子又怎么可能还留在维斯,哪怕是爬也要爬去的,只是……他的心中,莫名的一阵悲伤,低声说:你的伤?放心,父王,东方的药很灵,我的伤差不多好了,何况,也不用全城奔波。

理查笑了笑,王宫里的传送阵,父王就让我用一回吧。

整个维斯也只有两个地方拥有传送阵,一是神殿星室,一个就是王宫密室。

天下间,也只有神殿和王室,才拿得出这样的财力,聚集得起这样的魔法力量,使用定向传送。

王宫的传送阵是国王逢大变时,用来逃命的,传送位置只有国王才知道,但理查自己分析推算过,如果王都大变,王宫遭难,国王应该干脆远离王都,到驻有重兵的地方去,才比较安全。

恰好维斯战力最强的军队就在同萨尔瓦的边境线上,传送阵通往那一带的可能性极高。

果然,国王一怔之后,终于只是苦笑了一声。

神情怔忡的思索了一会,眸光渐渐又黯淡了下去。

理查一颗心也随之下沉,咬牙道:父王……国王淡淡打断他的话:如果你能保证,一定活着回来的话,就让你用一回。

理查一震,失声道:父王……国王神情有些迷茫:我做梦也想不到,我这一生,还会干这么疯狂,这么大胆的事,但是,不这样又怎么办呢?维克多已经去了,他要是出了事,维斯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现在把你抓起来,带着你去神殿请罪,招认一切,倒是可能保住我自己,可是,我老了,老得已经没有力气去做那些牺牲太大的事了。

理查微微一颤,默然低头,身子慢慢伏到国王膝前,良久,极轻极轻的喊:父亲……国王怔住,多少年了,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教他父亲。

非得要这般共患难,同生死,拼上一切,他才算一个父亲。

可是,若不是维克多已经去了,若不是维斯再没有后退之路,只怕纵然是理查舌灿莲花,他也不敢这样生死一赌。

一时间,他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悲凉。

他伸手,慢慢抚摸着理查的头发,这陌生的动作,这陌生的感觉,为什么,心间却是悲喜难禁,苦痛莫名。

你去吧,代表维斯,尽你的一切力量,说服萨尔瓦的君主,用你的所有才智,看看能否打动那位传说中的兰蒂丝大师,从你受封为储君,我就为你准备好替身了,他会安心的在王宫里休养,绝不出门一步,只有我和卢瑟可以出入房间,其他人最多只是隔着门窗远远看他一眼,外人只会知道,你依然软弱无力,什么也掌握不了。

只是有神殿看着,我们国家的三位巅峰强者,恐怕不能轻动。

何况他们地位超然,让他们去跟教皇拼命的要求,他们也不一定会答应。

我会照你的意思,尽一切可能,请动那一股庞大的力量,帮助你们,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就算真能说动他们,神殿耳目众多,也未必能完全瞒得过。

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也一样,到了萨尔瓦,决不可轻易让人发现你的身份,哪怕是萨尔瓦国王的身边,也一样会有神殿的耳朵和眼睛,你……他喃喃的说着,念着,声音渐渐低沉:我保证,能活着回来。

我保证,父亲,我会活着回来,我保证,我们会赢,父亲,从此以后再也没什么可以压在我们头上,我保证……理查一直喃喃的说着,整个身子都伏在国王的身上,他不止是在表达他的亲近之意,他是药力效果渐褪,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半重量压在国王身上。

这一次说服国王,对他来说,如同打了一场心力交瘁的战斗,倍耗心力,想来对药力的损耗也是加倍的。

他在心中计算着药力对身体影响的时间,还有那小小盒子的药物数量,心里想着,如果要去萨尔瓦的话,就必须立刻动身,不浪费半点时间了。

即使是这样,拖着这个病躯前去说服萨尔瓦的君主,也实在是太勉强了。

可是,他不能不去。

别人没有这样的分量,别人不会如此尽心,别人没有资格同别的君王谈条件……别人不是他……东方在那里,维克多在那里,神之利剑劈下的时候,他怎么能够不在那里。

他是维斯的储君,他不会让维斯永远被神权所压制,他不会让惨死在亡灵之下的人,永远含冤。

他不去思考所谓的隐患到底有多严重,他不去设想,这样一粒一粒药连续的撑着,透支着所有力量,药尽得那一刻,会是多么可怕的后果。

他现在只能尽一切力量,说服他的父亲,支持他,帮助他,打开密室,打开传送阵,亲手送自己身边唯一的儿子去国别乡。

尽管,他知道,他在欺骗他的君王,他的父亲,因为,即使东方和维克多胜利,恐怕,他也回不来了。

然而,他平静的抬头,看着那白发苍苍的国王。

多少年了,第一次发现,这个人有千般的不好,终是他的父亲,而他已经老了:父王,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国王默默的望着儿子闪着光芒的眼睛。

他想说,我们应该等等看,看伊索尔德大主教会不会跟教皇一起走,看他们的行动,会不会证实你的猜想。

然而,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维克多已经去了,维斯不可能置身事外,既然如此,自然晚去不如早去。

他慢慢的站起来,声音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显得异常空洞:跟我来!第三百六十一章 各施手段夜色深深,泉音辗转难寐,推开窗子,遥望天边明月。

同一片月色下,东方在哪里?维克多,又到了何处?本来她,法修,还有影子,三人和维克多一起出行。

王都那边连着两回发来信息。

第一次东方大闹神殿,伊芙失踪,法修赶回去了。

第二回,教皇亲至,杀机毕露,维克多也立刻放下本来周游列国的打算,赶往萨尔瓦。

他心忧东方的安危,自是不会再如以前一般,悠哉游哉的慢慢赶路。

只是他是大陆第一个剑神,着速度全开之夏,泉音和影子可是无论如何跟不上了。

眼下东方那边的事情最重要,三人只是商量了几句,就立刻决定,由维克多先一步赶去,他们随后而行。

这几天,她和影子,也算是日夜兼程了,若非是体力透支的厉害,他们是不会停下来休息的。

今晚还是几日来他们第一次投店住宿。

只是纵然住了店,却还是一夜辗转,最终起身,临窗眺望。

这里是一处小镇,远不如王都繁华。

精灵的目力极好,从窗口向四周望去,小镇一眼就能望到头。

然而,这里的夜晚,安静而宁和,绝无王都的喧哗与浮躁。

月光下,静悄悄一片,连灯光,都寥寥无几。

这里远离王都,人们过着简单而安宁的生活。

他们还不知道王都大乱一波接一波,他们还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神殿,被一个外来人几乎铲平,他们还不知道,如神如圣德教皇,带着森然杀机,降临了维斯。

隔着遥远距离的地方,消息传递一向是惊人的缓慢的。

很多普通民众,一辈子也不太清楚,家乡之外,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就算是官员贵族,恐怕也不太清楚,王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吧?前一段时间,王都的连番大变,估摸着把各方势力的传讯石都点用光了。

这种方便即时传讯的珍贵魔晶,可是少之又少。

王都附近的重要关卡,军队里最多也只有一颗石头,常年装备着而已。

现在,何止是这些地方上,对王都那边的情况,无法及时掌握。

就算是各国的情报,甚至神殿那边的消息,都不太方便灵通吧。

不过,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

泉音在月下,极轻微的笑了笑。

至少,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可以踏踏实实,睡得香甜。

夜风微起,吹开她绿色的长发,平时被小心掩饰着的精灵长耳,在月光下一览无余。

现在,可不是混在维克多的佣兵团里,安全无虑的时候,哪怕她有着相当于九级强者的实力,精灵的身份万一被识破,依然会有许多麻烦。

不过,幸好,如此安静的夜晚,会辗转难眠,月下遥望的,只有她一个。

当年离开森林,只是想奋身一搏,只是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为精灵一族寻一条活路。

可是现在,她却尝试奔向萨尔瓦,跟他的朋友一起,挑战这世上,最权威最绝对的力量。

如果失败,如果失败……泉音望着月亮发呆。

一天又一天,她和影子只是拼命赶路,不肯停一停,歇一歇,不敢让自己有时间,有空闲去想一想。

如果失败,她那已经日渐艰难的同族,会否遭受恐怖的牵连。

夜风渐急,楼旁的大叔,树摇叶动,纷纷乱乱,一如她此刻,纷乱的心事。

然而,她的声音,却极宁,极定。

出来!长夜寂寂,只有风声寂寞。

然而,声音未落,一张长弓已在泉音指间拉开:出来!我没有恶意……黑暗中的声音,温文淡定,不急不躁。

然而,泉音指间一松,利箭比声音更快的射了出去。

暗夜里,隐约只见一道微微闪着萤光的绿芒,快得不可思议,电闪而至。

这一箭,泉音已是毫不客气的用上了精灵之力。

然而,一箭射出,她的心却微微沉了下去。

住在隔壁的影子素来警省。

她这里,低斥,射箭,动作虽然很快,但影子理应在第一时间,就出现的。

然而,现在,隔壁还是沉沉静静,半点声息也无。

前方忽然绽开一片雪白的光辉,绿芒转眼消融在这灿然圣洁的光辉中。

这忽如其来的光明,把树下最黑暗的一小片地方,照得如同白昼。

树下手拿法杖,一身雪白衣袍的年迈牧师,笑起来慈祥而温和。

泉音深深吸了一口气,指间已扣了三支长箭,弓弦一挽而圆。

没有坚毅的心志,不可能成为出色的弓箭手。

此刻局势虽然莫测,她心中的斗志反倒更强。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正撼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力量。

她和影子就从来没有松懈过。

这一路奔波,虽然都小心的隐藏着行迹,时时保持警惕,但神殿耳目何其之广,被找出来,也绝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她不知道影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在眼下这个局面中,只能摒弃杂念,先应付眼前危局。

她相信影子,相信自己的伙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应该有能力独自应付。

然而,牧师周围的光环,越发灿烂耀眼起来。

泉音小姐,我并不擅长战斗,也不是来和你战斗的。

我的特长是治疗和防御。

你的箭恐怕很难攻破我的防护结界,与其白费力气,何不听我说几句呢?牧师微笑着说,你放心,你隔壁的同伴没出事,是我的另一位同伴去找他聊天了,因为施放了隔音结界,所以你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泉音冷静而专注的盯着那一片光环,精灵的全部力量都凝聚在她的指尖,却并没有松开。

牧师态度很平和:维克多大公殿下,赶去萨尔瓦了吧?泉音没有理会,眸光冰冷的注意着那光系结界的光明之力波动。

东方现在到了哪里,你们可有准确的消息。

泉音默然不语。

东方是个任性的人,他享受他的孤独。

他离开王都,走得干净利落,连传讯石也没有带。

当整个大陆都因为他骚动,当无数人,为了这件事,奔波劳碌,惊心动魄之际。

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神殿遭受无端的灾难和伤害,对这一暴行展开报复,应不应该?应该!泉音平静的回答,同时悄悄放开心灵,慢慢和牧师身旁那棵大树展开联系。

那么,维克多大公殿下,为什么会做出令人遗憾的决定?你们报仇,应该,我们帮助朋友,也应该。

要战便战,我没有兴趣跟你纠缠是非曲直。

三支箭呈品字形射出,转眼再次消融在光焰之间。

那么,泉音小姐,愿不愿意和我谈一谈深藏在森林里的精灵部落呢?始终安然站在结界内的牧师不愠不火的说。

泉音眼神一凛:你想说什么?听说泉音小姐入世,是为了给精灵族争取一个可以不必再害怕被猎杀,能够生息繁衍的地方对吗?听说泉音小姐选择成为维克多的朋友,只是因为,他是有可能帮助你的权贵,对吗?可事实上,他虽然自称是你的朋友,但哪怕是晋伟剑神,也依然没有给你的同族,任何帮助。

泉音一语不发,只是再一次把弓拉满: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牧师语气平静的把那其实毫不出奇的要求,叙述了一遍。

帮助我们,维护正义与公理,维护神明的尊严。

杀死东方之后,教皇陛下,会亲自给现存的所有精灵施以恩典庇护。

号召全大陆停止对精灵的捕杀和奴役。

从今以后,你们可以抬头挺胸生活在阳光下,再不用畏惧,人类的逼迫欺凌。

第三百六十二章 浩然大势泉音神色冷冷望着那一片光芒中的高级牧师,持弓欲射的姿势都没有一丝变化,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的那一瞬,心中激起的万丈波澜几乎让她生平第一次,无法稳稳握住长弓。

好大的口气?这又算得什么大口气,神殿起立千年,独尊千年,你们眼里天大的难关,对教皇陛下来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泉音小姐,神殿能不能做到这件事,你心中明白,我算不算空口说大话,你应该也很清楚。

东方和整个精灵族,你要选哪一边呢?光焰中,牧师的面容看不太清楚,跳动的光芒里,这神明的仆人,看起来更像诱惑凡人出卖灵魂的恶魔。

泉音冷着脸,只是忽得放开五指,三箭挟风雷之势射出,与光明的结界一碰,竟发出沉闷至极的一声响。

泉音动作如电,转眼又挟了三箭在指间,复又射出。

电光火石间,她已经连射九箭,连光明结界,也生出许多波纹动荡,被护在中心的牧师不得不暂停游说,低声吟唱着咒语,加固结界。

然而,他的脸上,始终是带着笑容的。

泉音小姐,你刚才那种任凭愤怒主宰自己的冲动行为,真是不像一位成功的神箭手。

可你明知打不破我的结界,还浪费力气向我射箭,是不是代表,你根本不想杀死我。

你的愤怒,不是因为我试图诱惑你,而是因为,你真的心动了。

牧师微笑着。

牧师即善于治疗世人身体的创伤,也能够开解,世人心中的隐痛。

任何一个高级的牧师,都曾无数次的与怀着诸般心病的人打交道,倾听他们的忏悔,通过引导来掌控他们的心灵。

对于人心的隐微变化,很少有人能比他们感受得更深刻,掌握得更灵活。

泉音小姐,你不必为你自己的想法感到愤怒或羞惭,为了一个种族的生存和幸福,任何牺牲都是正义的。

就像维斯的王子为了本国的利益,可以毫不留情的对待别国人,就像神殿,为了神明的尊严,必须处死渎神者。

站在,一国,一族,一片基业的角度来取舍,与普通人的仁义道德,本来就不能相提并论。

泉音脸色冰冷:你休想用这样的手段来欺瞒利用我。

泉音小姐,你错了,我们没有时间去欺骗任何人。

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就是让渎神者受到惩罚,为了尽快达成这一目的,我们不惜去和所有能帮助我们的人交易。

我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们可以达成许多人,一生也无法达成的愿望。

泉音小姐,你该明白,我们不需要欺骗你。

精灵一族的生死存亡,与我们神殿并无冲突。

教皇说一句话,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泉音冷笑:说得倒好听,我有什么本领杀得了东方?我们也并不需要你去杀东方,教皇陛下会亲自施予神裁的,但是因为维克多大公必然会介入,事情就复杂了许多。

你想要我说服,或是阻拦维克多?你以为我有这样的本事?你一个人不行,但是加上影子呢,甚至加上孔拉德,加上法修,加上安东尼,加上维克多身边许多重要的人呢?甚至,就算你们都无法影响维克多又如何?我们需要的是整个大局的变化,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都只占一点点小分量,但加在一起,也许会有惊人的效果。

泉音微微蹙眉:我不明白。

不,你很明白,泉音小姐,教皇已下达了神裁令,整个大陆,所有神的仆人和对神明虔诚的人,都会为处死渎神者而竭尽心力。

我们寻访每一个与此事有关的人,不管是维克多的同伴,还是东方的朋友,不管是萨尔瓦的国王,储君,将领,还是他们的巅峰强者,又或是那些正打算跟孔拉德合作的商人,贵族,以及,那位神秘的,传奇的,兰蒂丝大师。

教皇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所有人对我们的帮助。

为此,我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达成许多的交易,付出许许多多旁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代价。

其目的,只是将东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泉音小姐,所有与我们达成交易的人,都不需要冒太大的风险,他们只需要在他们的位置,尽他们的力量,来配合推动整件事达成就好。

千万滴水汇在一处的时候,就是滔天巨浪。

所以,泉音小姐,你不必为这件事,太过挣扎,太过痛苦,因为,少了你,也不过是少了一滴水,通常影响不大,但我们一样珍惜你的力量,一样愿意同你完成交易,哪怕只是增加一根草的分量,我们也希望,天平中朝我们的这一边,能够重一些,再重一些。

牧师坦然而言,泉音听得手足冰冷。

对方可以坦然把整件事说明,根本不怕他们知晓其中奥妙,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天下间,也只有神殿有实力排出这样的阵仗,办出这样的事。

所有的交易都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根本不需要害怕任何事。

当初孔拉德只拿出巨额的赏金,就差点让全王都为之疯狂,而教皇此刻的大手笔,大阵仗,营造出的整个大势,十倍百倍于孔拉德。

孔拉德说过,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价,只看有没有人出得起。

当日出言,曾换来他们的不屑笑语,然而,这一刻,泉音身心皆冷。

是的,她也有一个价,许多年前,她就发过誓,谁能拯救她那一步步走向灭绝的族群,她绝不会介意为其做任何事。

隔壁一直静悄悄一片,隔间结界里德影子,能没有价吗?那个常年隐在阴暗中的顶级刺客,也会有他的隐痛,他的渴望,他的弱点。

良心,友情,恩德,一切一切,其实都是有价的,只要分量足够,回报足够,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评论那些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英雄们时,孔拉德总爱说,那不过是他们受到的诱惑还不够。

考研还不足,仅此而已。

可是,天地如炉,人心血肉,谁又经得起,一再的摧折煎熬。

或许,只有维克多足够强大,只有伊芙,足够简单,其他人,就算是理查和希雅,怕都不可能完全做到,永永远远,不动摇。

泉音的冰冷的指,扣着冰冷的弓弦,那股寒意,几乎透心彻骨。

泉音小姐,东方不止你一个朋友,涉及这件事的,也不止你一个。

许多事,你就是不做,也会有人做,隔壁到现在还没动静,看来他们谈得应该很愉快。

住口。

泉音小姐,你知道大陆上有多少人虔诚的信仰着神明吗?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人,会为了教皇一句话去死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因为东方的暴行而愤怒吗?住口。

东方是很强大,可从来没有哪个人,真的可以强到对抗全世界。

当千万个人,向他涌去时,他真能全部杀光吗?那么,我们可以再召成千上万人,前赴后继的冲向他。

为了毁灭他,无数人的力量,将会拧在一起,这其中,肯定会有他的朋友,他的伙伴,就算不是你,也一定会……住口。

大树忽然剧烈的援动,几十根枝条疯狂生长,在转瞬间,将牧师连同他的护身结界,层层缠绕。

泉音面无表情,抽箭,上弦,放箭,重复着简单的动作,流畅而优雅。

一支支箭连珠射出,每一支箭,都准确的射在同一个位置。

结界剧烈的震动着,一道道灿烂的光华,隔着无数枝条藤蔓,亮而复灭。

牧师终于感觉不妙,但被藤蔓所困,无法逃开。

他急速的念动咒语,可他施法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箭支连绵之势。

不过是电光火石间,泉音已经连射十二箭,箭箭都射在同一点。

最后一声巨响,光华一时极盛,却又即时消融,结界终于破碎了。

枝条藤蔓再无障碍的立刻收紧,把高贵的牧师大人牢牢捆绑着倒吊在大树上。

泉音慢慢放下箭:结界是死的,人是活的。

神殿虽强,我却从未害怕过。

我们不需要你的害怕,我们只需要,你认可我们提出的交易条件。

牧师虽经此变,脸色有些发白,却仍保持着镇定:你破了结界,却没有杀我,这代表你答应了我,还是,你至少已经动心,已经愿意考虑,所以,不打算斩断我这交易的桥梁?泉音一语不发,再抽一根箭,慢慢架上弦。

牧师眼也不眨的望着她:泉音小姐,我没有花言巧语欺瞒你,而是坦诚的给你说明这一切。

所以,也请你对我不要耍什么手段了。

你可以选择答应或拒接,合作或杀戮,但不要吓唬我,我是神明的仆人,为神而死,是我的荣耀。

泉音面无表情的对着他一箭射出。

第三百六十三章 行踪成谜树藤被一箭而断,牧师砰地一声跌到地上。

滚!牧师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把自己从一堆树枝枝藤中解救出来,衣污发散胡须脏,他却还礼仪周全的对泉音行了一礼道别:泉音小姐,我会等待你的回复。

他转身,很悠然从容的离开。

泉音却只是面色木然的呆站在窗前,看着对面大树上被射断的树藤。

她是罪爱护植物的精灵,她能以心灵融合所有附近的植物,却又亲手一箭射断了树藤,那生生承受一箭的痛楚,传达到她的心间,仿佛心灵中,有什么东西,也在这一刻,被残忍斩断。

她就这样,眼睁睁放一个高级神职者从箭下从容离去。

因为,她无法掩着心灵欺骗自己,说自己真的正直到,对这个提议,完全不动心。

神殿没有刻意甜言蜜语的拉关系,套近乎,表诚意,只是简单而纯粹的一桩交易,反而让她相信,神殿真的会言而有信。

愈是如此,心间就愈是迷茫痛楚。

她无法对自己说,她真的把东方,把维克多,看得比她的整个部族更重要。

然而,她也不可能不憎恶,忽然间,变得如此丑恶,如此功利的自己。

在那遥远的森林中,她在世上仅余的同族,随时面临着人类的捕杀。

现在的维克多足够强大,强大到,也许可以庇护精灵。

但维克多有他自己的生活,他不可能永远守在森林之中。

而人类的贪欲,会促使他们继续这种无情的捕杀。

最多把以前光明正大的捕猎,变得偷偷摸摸一些,只要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就算有精灵失踪,被杀,维克多又能怎么办?可是教皇不同,神殿的力量渗入到每一个地方,每一个阶层,教皇的话,就等于神谕,大部分人会无条件的遵从,并自发自觉的监督其他人遵守。

教皇不止可以让精灵一族不再受到威胁,还能让精灵,从此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

为了这件事,每一个精灵,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人放火,不择手段去做任何事。

是的,这个牧师说的没错,在国家,民族的存亡利益之前,所有普通人的道德原则,都是没有意义的。

泉音默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怎样选择,都是错,怎样选择,她都放不过自己。

她心思正自纷乱不宁,身旁却倏然发出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乎让整个小镇都为之一震。

泉音只是平静的回头,隔壁房间,几乎整个震散了。

四下的墙壁,都变成千百块碎片,到处飞射。

一个人影,带着白色的光芒破空而出。

已经变得一片空旷,连四面墙壁都不存在的隔壁房间,影子孤零零站在正中央,神情阴沉,不见喜怒。

泉音冷冷的看着他,唇角冷冷的向上微微扬了扬。

不止是墙壁,连房间里德所有家具,摆设,全部都粉碎得不见影子了。

战技想来灵活精准,绝不多费一丝力气的刺客,居然会弄出破坏力如此恐怖的局面,就像她这个亲手射断树藤的精灵一样,他们都已一反常态。

二个房间之间的墙壁已经不存在了,房间如同被打通了一般,可他们却一坐一站,都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一下。

只是在一片沉默中相望着的眼睛,影子的沉郁,泉音的伤痛,彼此看得清晰,却谁也没有问。

外面到处都是呼喊声,惊叫声,奔跑声,小镇里德小小旅店,所有人都吓坏了。

窗外,远远近近,许多人奔出家门,许多人推窗张望,沉睡的小镇被这一场惊变给震醒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纷纷乱乱的询问声里,门外渐渐聚集了许多人,拍门声响个不停。

楼下有人抬头张望,墙壁没有了,下头的人一览无余的看着这楼上被彻底破坏的房间,目瞪口呆。

远远近近,无数人渐渐向这小小旅馆汇聚而来。

但是,这一切的热闹,这一切的喧哗,却都与他们无关。

拍门声急促,呼喊声纷乱。

他们却只是沉默着看看彼此,然后又沉默的转开了目光。

这一夜,这宁静的小镇因为这两个不速之客,受到了巨大的震动,但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们心中的震动。

神殿为了对付东方,不惜一切所能付出的代价,分量是不可置疑的。

他们都不是年少热血的人。

他们都知道,人心人性,有时候是经不起考验的。

他们一字不问对方的决定,只是,不知不觉之间,那些微的隔阂,防范,猜忌,小心,终是若隐若现。

当他们自己都无法掩饰心动时,又怎会去苛求同伴,必须坚守到底。

当他们对自己都有些信不过时,又怎敢完全相信,同伴并没有变。

泉音看着影子,他的苦涩,与她的无奈,此刻都是软弱无力的。

他们知道问题在哪里,却又无可奈何。

泉音在心中悲凉的想着,或许,这就是神殿的目的吧。

这交易能成功固然好,就算是失败。

怀疑与动摇的种子终是扎下了,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再也不能如旧时了。

这个夜晚,注定了许多人,一夜无眠。

在这偏远的小镇中,泉音和影子,都在面对巨大的诱惑,和艰难的抉择。

这个夜晚,维斯北方一座繁华大城的歌剧院里,刚刚表演结束的飞焰歌舞团,见到了一群,高贵的客人。

整个会面的节奏安排,轻易由他们所掌控。

全团人员,被分散开来,与客人们,一对一交谈。

在这个夜晚,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将看到,连最美的梦里,都不敢想象的美好未来,幸福人生,就在眼前,似乎只要伸伸手,就能得到。

这个夜晚,刚刚从某处危险遗迹浴血杀出的两个冒险者,半途得到了一位高级神官的治疗和帮助。

那美丽的女箭手,和英武的剑士,忽然发现,一生所追求的名声,事业,只有梦里才敢相信的伟业,只要得到某些力量的扶助,想要完成,似乎非常容易。

这个夜晚,整个大陆,各个地方,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成为神殿交易的对象。

这个夜晚,有一位神秘的客人,拜访了萨尔瓦的储君。

这个夜晚,萨尔瓦的大主教,走进了国王的宫殿。

这段时间,萨尔瓦的大贵族,文臣武将,豪商巨贾们的家里,宴会上,时常会有神职者的身影出现。

这段日子,关于东方在维斯的无情杀戮,渎神恶行,已经被添油加醋的传到了萨尔瓦。

在神殿的刻意引导下,在牧师和神官们,为远方国度被残害的同伴而无数次挥泪痛诉之后,民众的愤怒,已经被完全点燃。

人们叫嚣着,呼喊着。

自动自发的严守各处关卡,观察各地往来旅人。

渴望着揪出这个魔鬼,向神明展现着他们的忠诚。

而在未来的许多个日子,全大陆的神职者们,都会尽一切力量,为了一个目的而奔走,付出种种代价,拉拢集中每一点,可以利用的力量。

在神殿势力可及的地方,所有和东方沾过关系的人,哪怕隔着十几层的转折关系,依然有可能会被神明的仆人拜访。

所有可能对杀死东方有帮助的人,哪怕只是萨尔瓦王宫的一个小管事,又或是负责关卡哨防的一个小队长,神殿都会有人,去督促,引导,交易保证他们更好的帮助神殿。

然而,很奇妙的,几乎整个大陆都因为东方二动起来了。

维斯和萨尔瓦两个国家的气氛已经紧张到极点,各国的君主们都在召集着重臣,认真的推测思考着下一步可能会发生的事。

神殿已经声势浩大的开始营造灭东方的大势。

然而,竟然没有人知道东方在哪里。

仿佛所有人都在找东方,仿佛一夜之间,无数关于东方的画像,就人手一张,到处都是。

东方所用过的几个面貌,东方喜欢的装束打扮,东方的爱好,东方的性情。

一切一切,都传得人尽皆知。

然而,没有人找到东方。

第三百六十四章 贫而不弱萨尔瓦是大陆诸强国中最贫穷的一个。

这个国家,至今仍保留着种种古老而野蛮的风俗和制度,因为思想的保守,和长年大大小小的战乱,外加贵族领主们蛮横而无远见的管理与压迫,萨尔瓦的商业活动,远远落后于诸国。

比起自喻文明富庶的维斯和奥撒兰等国,这里像是一片贫穷蛮荒之地。

然而,萨尔瓦有漫长的边境线与野蛮人的高地相连。

因长年与不开化民族交战,使得萨尔瓦的民风悍勇异常。

民众面有菜色,却依旧好勇斗狠,官员贵族虽也贪婪残暴,却几乎个个都是极出色的战士。

整体国力虽远不如诸强国,但萨尔瓦替大陆其他诸国,当了对抗野蛮人的屏障,本身又有危难时刻可以全民皆兵的潜质,所以,诸国虽强,却不敢随意觊觎这个贫而不弱的国家。

萨尔瓦的王宫建在高山之上,很难想象,数百年前,人们是怎么把沉重的巨石,运到山顶,建造宏伟王宫的。

无数巨大的石块,就这样,以一种奇迹般的方式,带着原始的粗糙和宏伟,营建出古朴苍凉却不失浩大的气度来。

相比维斯王宫的广大幽深,富丽堂皇,萨尔瓦的王宫更像是一个坚固的战时堡垒。

简单,朴素,冷硬,实用,且大气。

萨尔瓦的王宫,没有回廊连绵,极少花园锦绣,也没有庞大的宫室殿阁。

房间不多,也不大。

就算是国王的居所,也远远太不上富丽奢华。

但与贵族官员们,商议国事的正厅,却出奇的广大,据说当年初建之时,本来就是涌来做演兵场的。

四下石壁森冷,几百年之后,依然让人感觉到一股森然杀气。

今夜,这宏大广阔至极的殿阁中,只站了两个人。

石壁如穹盖,人微弱介子。

冰冷的大厅里,四壁插着巨大的火把,火光跳跃闪动,两个人的影子看,也被拉得时时扭曲,颇有些阴森之意。

萨尔瓦极尚武,历代国王,无不英勇善战。

相比永远阴沉沉,躲在暗处,万事少出头,几乎被人遗忘的维斯国王,萨尔瓦的国王,却是最爱明盔亮甲,事事争先,哪怕是日常起居,也常常身披甲胄,英武不凡。

相比之下,站在他那魁梧身形对面的教士,瘦弱的几乎微不足道。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瘦小的身影,安静的站在一个国王面前,气度,分量,尊贵,却无一逊色。

萨尔瓦常年与野蛮人交战,民间信仰也有些纷杂,并非像其他国家那样,由神殿一统天下。

各种远古的传说,野蛮而不开化的神明,在萨尔瓦流传颇广,哪怕神殿也无法肃清。

但另一方面,由于萨尔瓦的法律,相对简单粗暴,神殿的统治,竟也同样肃杀而严苛。

别国的大主教,大多出身牧师或神官,像伊索尔德,一身牧师白的长袍,尊贵又亲切,这种形象的大主教,最能抓住普通民众的信仰之情,虔诚之心。

唯独萨尔瓦,大主教出身,却是神圣裁判所的审判官。

无论何时何地,一身肃穆黑袍,永远不苟言笑的神情。

总是令人心中生畏。

这位身形瘦弱的萨尔瓦大主教,任职以来,以铁腕掌控着萨尔瓦的教权,每年被烧死在火刑柱上的异端,绝不比依照国家法律,吊死在城市中央大广场的罪犯少。

就算是英勇善战的萨尔瓦国王,对于这位大主教,一向也是忌惮三分,容让三分的。

偏偏这位性子严苛冷肃的大主教,与萨尔瓦国王,关系一直淡淡的,彼此权力界限分明,尽量尊重对方的权力,却也绝不许对方染指自己的权力,双方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别说什么大的冲突,连小摩擦也很少。

相比之下,维斯的大主教伊索尔德素来温和从容,令人如沐春风,办事也总是很漂亮,至少表面上,对王室,对一切世俗权力者都有足够的尊重关怀与配合。

结果却是风波连连,竟远不如萨尔瓦大主教克洛夫做事一板一眼,毫不变通所能达到的效果。

这位大主教,哪怕是与人争执,神情语气都是冰冷的。

哪怕他与国王已经从白天争到晚上,他的态度,依然没有什么不耐烦,神色也依旧严肃而平静。

当然,国王陛下的态度,也同样,并没有丝毫软化。

不行,主教阁下,你应该明白,有的事,永远没有商议的余地。

可以调动一切力量寻找东方,可以发动所有关卡严加查找,可以调集军队,招集萨尔瓦所有的强者,随时配合神殿的行动,但这件事,不行,永远都不行。

争了大半天,国王依旧中气十足,气势如虹。

终于有一条,可以严守不退,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堂皇正大的拒绝神殿了。

萨尔瓦的君王,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的暗自想着。

这一次,为了对方东方,神殿所调用的人力物力,所打算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

为此,一向和王室保持着彼此敬而远之关系的大主教,屡次来王室与他长谈,给予的好处不少,但提出的要求更多。

几乎要求调集整个王国的力量,在必要时,听从神殿的指挥,帮助对抗那个恐怖的超级强者了。

神殿给予的条件,国王不是不动心的,何况,几乎整个中枢的官员们,贵族们,都纷纷入宫进言,议政提议,公开表态,坚定的站在神殿这一边,人人义愤填膺的表达对东方在维斯神殿大屠杀的愤恨,个个措词激烈的表现着,他们愿意用鲜血和生命,为神殿的荣耀而战的愿望。

当然,决议通过之后,付出鲜血和生命的,通常只是微不足道的士兵和下级将领们。

当然,萨尔瓦有兰蒂丝坐镇,他们不必害怕,东方会像在维斯时那样,大肆屠杀,而无人能制,也是他们胆敢对一个超级强者,如此表达敌意的原因。

虽然贵族们,官员们,在以往的无数岁月中,也会有意无意同神殿争权暗斗,但所有人都有一个价,只要神殿有足够大的手笔,足够强的诚意,他们总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外地的官员,将领们,也纷纷向国外传递他们的请愿,请战书,民间好战的情绪,也被神殿煽动到极点。

一时之间,整个维斯似乎只剩下一个声音了。

就算是国王,同样不能也不敢与这样的大势相抗。

他只能配合,眼看着,几乎整个萨尔瓦的军政诸务,都开始只为着东方一个人而运转,他却什么话也不能多说。

只有这一次,他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把神殿顶回去,而那些官员们,贵族们,平民们,都绝不敢在这件事上,给他增添任何压力。

因为,这一次,事关传说中的兰蒂丝大师。

神殿要求国王向他们公开兰蒂丝大师的住处。

而兰蒂丝大师,轮住诸国的条件,就是对她的居所严格保密,除了国王,任何人不能知晓她的所在。

旁人如有要事求见,也只能通过国王传达意愿,再由她选择,见或不见,以及在哪里见。

一个多月前,大陆至高无上的教皇陛下,声势浩大的来到萨尔瓦,也一样要遵循着规矩,才能见到兰蒂丝。

这是一场秘密的单独会面,即使是国王,也只是隐约知道,兰蒂丝大师没有把教皇迎进自己的居所,而是一个人悄然去见过教皇。

而克洛夫大主教也只是大概知道,教皇和兰蒂丝大师的这一次会面,似乎并不如何理想。

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可要寻找的敌人却不见踪影。

一个多月的时间,依然没有东方的一点消息。

孔拉德的商团已经进入萨尔瓦王都,受到了最热烈真诚的期待,萨尔瓦国王愿意给予孔拉德一切政策支持,期待着这个商业奇才,带领着萨尔瓦的商人,一步步摆脱贫穷。

法修来到了萨尔瓦王都,国王亲自接待了他,军队的将领们,对他极之客气。

常年与野蛮人作战的萨尔瓦迫切的需要,这种可以大量投入到战场上的医药之术,在这一点上,连神殿都无法阻挠。

希雅和伊芙来到了萨尔瓦,希雅这位异国而来的美女,转眼就成了王都社交界的宠儿,连王宫里都为她开了好几场舞会。

东方居的萨尔瓦分店刚开张,就已经和站在萨尔瓦权力顶端的所有人,拉上了关系。

然而,孔拉德每天热热闹闹谈生意,法修安安心心接受萨尔瓦的封爵,希雅和伊芙,一心一意的打理异国分店。

对于外界,所有针对东方的叫嚣,各种各样的行动,一概不闻不问。

神殿也冷眼旁观,看着他们如烈火烹油一般的炙手可热,风生水起。

迫切渴望着富有,渴望着改变的萨尔瓦,给予了孔拉德一切方便,孔拉德的商业触角四下伸展开来,深深的在异国扎下根。

这固然是在扩大他的势力和影响力。

可是当商业的深根,与萨尔瓦的土壤融于一处时,就由不得孔拉德想拔就拔了。

当出色的萨尔瓦商人和孔拉德的合作一步步加深时,萨尔瓦的力量,也在深深融入孔拉德的势力范围内。

而这些商人和孔拉德自己的下属,都是有价的。

甚至孔拉德自己,也未必是无价的。

法修的地位步步高深,军队需要他的力量,国家需要他的力量,但所谓的医药之术,其实只能治疗相对简单一些的病和伤,大规模运用在士兵身上,果然有效,可要是重要人物受了重伤,还是希望身边有着能施展高级治疗术的神职者随时救命。

而通常情况下,在上位者眼中,上万士兵的生命,也未必及得上一个真正的贵族重要。

所以,在军队中,拥有光明之力的神殿,永远能稳稳压住法修一头。

希雅和伊芙的东方居已经开张了。

她们从异国赶来,大部分的帮手,仆役,都是在萨尔瓦临时召录的。

可以如此轻易的把许多人手都安排到他们身边,神殿对于这两个女人的生意,自然十分支持,绝不会介意东方居这个名字。

神殿就这么一直,冷眼看着,等着,却始终等不到东方现身,也没发现,他们任何试图与某个人联系的动静。

名动天下的飞焰歌舞团已经进入萨尔瓦,正要来王都表演,两个来自维斯不算有名的冒险者也进入了萨尔瓦,据说想到野蛮人的高地去看看。

但依然不曾见到过东方的踪影。

神殿为了东方,动用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付出了许多的代价。

旁人看着,只觉神殿好大手笔,好生厉害,其实神殿内部,心疼不舍的声音,从来没有消失过。

下了如此决心,付出这样的牺牲,攒足了力气,准备对付东方,却一直找不到他,就如同狠狠的拳头,不断挥在空处一般,叫人心烦意乱,心浮气躁。

就连克洛夫大主教有时候也会胡思乱想,或许,那些超级强者们,天生就喜欢隐藏行迹,让整个世界为他们颠倒疯狂,却永远抓不住他们半片衣角的吧。

就像教皇陛下,在萨尔瓦也只停留了几天,没找到东方,和兰蒂丝见过面之后,就号称回教廷去了。

但克洛夫大主教知道,教廷至今仍空虚无主,只是教皇去了哪里,连他也不甚清楚。

比如,一个多月前,大陆上的第一位剑神,就单独起程,急赶来萨尔瓦,但直到现在,连被他远远甩在后头的泉音和影子,都来了萨尔瓦,可这位剑神的影子,却没有人看到过。

再比如,那个已成为神话的兰蒂丝,天下人都知道她住在萨尔瓦,可是,除了国王陛下,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就连教皇,竟然也没法让她留下,确切的,可以直接联系的地址或方式。

克洛夫大主教十分无奈。

其实各处关卡搜不到东方,不是什么稀奇事。

以人力形成的关卡,罗网,哪怕是对各国都有的巅峰强者,也没有多大效果。

只要足够强,只要不想被发现,普通人是很难找到他们的。

神殿一直有恃无恐,就安心等着东方出现,只不过是仗着东方一定要找兰蒂丝,就一定会联络王族,他们只要看好王宫即可。

但是,东方偏偏一个多月都没有动静。

而神殿所发动的,几乎席卷一切的力量,却已开始疲惫了。

神殿不能永远把他们的力量,都积蓄在萨尔瓦,神殿一手掀起的热情和战意,也不可能永远保持最旺盛的状态。

神殿迫切的需要找到东方,终于开始尝试探寻萨尔瓦最大的禁忌,最大的秘密,兰蒂丝大师的住处。

然而,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一个贵族,官员,或是平民,会公开站到神殿这一边。

当兰蒂丝长住的时候,为大师保密,给她一个绝对清净的环境,是所有国家队兰蒂丝的承诺。

没有人敢对她失信。

兰蒂丝不是东方,她不会因为一时动气,就肆意杀戮,她只会淡淡的离开,搬到另一个国家去,而且以后,可能永远不会再踏入萨尔瓦一步。

整个国家的人都知道,当这位传奇轮到长住萨尔瓦时,代表着怎样的荣耀,尊重和安全,上至国王,下至一个乞丐或囚犯,都不会愿意冒险让萨尔瓦永远失去兰蒂丝。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生机不灭国王与大主教的争执,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大主教怒气冲冲的离开,而阴沉着脸的国王也看不出丝毫胜利的喜悦。

王宫内外,上下人等,个个噤若寒蝉,人人躲得老远,唯恐被风暴的尾巴扫一下,无辜受害。

国王陛下的心情显然也不好,据说,整整一晚上,国王寝室窗口的灯光都没有灭过。

时时有身影在窗前晃过。

若不是有结界隔绝内外,相信,大家都能听到,国王陛下,整夜整夜的来回踱步声吧。

哪怕是贫穷的萨尔瓦,国王的寝室,也一样设了结界,隔绝声音,阻碍窥探。

这几乎已是大陆诸强国雷打不动的常例了。

用的自然是冠冕堂皇的,确保国王安全的理由,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各国君主,面对神殿的步步进逼,以及无孔不入的耳目,死死守住的最后一条底线罢了,神殿对此,也一直采取默认的态度,通常不会尝试去触动各国君主们最后的禁忌。

所以,几乎各个王宫最保险的密室或通道,大多是和国王的寝室相连的。

萨尔瓦也不例外。

当国王最心腹的侍从在寝室里走来走去,把焦躁的影子留给所有人看时,他自己却一个人徐徐行走在深长的密道之中。

密道幽幽转折,两边墙壁上,镶着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魔晶石,异常安静的世界中,只有那脚步声,不疾不徐,竟也带些冷寂之意。

国王在自己的密道中行走,却是戴着全套的盔甲宝剑,步步徐行,神情肃然,呼吸缓慢悠长,竟是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一身斗气,提升至最高层次。

他手按剑柄,双目炯炯,每一步踏出,地上就出现一个深深的脚印。

仿佛带着万钧之力行走,哪怕是一座山挡着他面前,都会被他的气势摧毁。

然而,没走出多久,他的脚步就越来越慢,脸上神色凝重,每前进一步,神色都显得十分吃力,渐渐脸色发青,汗流不止,按剑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迸起。

明明只是在空无一人的密道中行走,他却像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依然难以支持。

终于,他苦笑着站住,扬声喊:大公殿下!仿佛充盈在整个密道内的无形力量,立刻消退得一干二净,再次举步向前,却是轻盈从容了。

国王在心中暗暗叹息。

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九级骑士,即使是在整个萨尔瓦王国,也算得上是极出色的战士了,可和那个人的力量相比,那就根本什么都不是了。

他从来也没狂妄到,以九级强者的身份,想要和那种超强人物对抗,可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特意放出气势力量来压迫他的。

只是因为别的事,专心致志长时间使用斗气,自然而然向四周散发出一些力量而已。

自己用尽所有斗气,却连人间力量的余波,都无法突破,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挫败又沮丧。

陛下。

平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魔晶清幽的光芒下,维克多的面容,沉毅宁和。

能让异国君王,用如此客气平等的语气,称呼大公殿下的人,全大陆,也只有维克多一个了。

当他成为剑神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拥有了凌驾于世俗君王之上的力量与地位。

只是,他对萨尔瓦国王却还保持着客气尊重的平和态度。

明知道萨尔瓦这位以勇武善战成名的国王正在借机试探他的实力,他也只做不知,既没有加大力量,来针对国王,也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斗气余波,只要国王示弱呼唤之时,他便立刻敛尽力量。

他没有炫耀之心,但既然别人有探寻之意,他却也绝不介意让别人看明白,他真正的力量。

在如粗悬殊的力量下,无论萨尔瓦国王内心是什么感受,但脸上,始终是挂着笑容的。

王子殿下,今天好些了吗?维克多面容沉静,只是默默转身,向来处前行。

国王沉默着跟在他身后,没走出多久,便见到一个小房间。

房内里不过一床一椅一桌,床上躺着一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面容瘦削,下巴上,已长出一层短短的胡子。

正是维斯王储理查。

国王默默走近床前,床上的邻国王储苍白的几乎不似活人。

若非隐约还有微弱的气息在,就连他,也不敢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将近一个月前,就是这么一个虚弱疲惫,气息奄奄的人,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使用空间传送阵,到达边境,进入萨尔瓦。

不惜暴露维斯派驻在萨尔瓦的大量密探暗谍,借用这些人的力量,第一时间,同曾经到过维斯,甚至曾介入到维斯王子夺嫡之争中的萨尔瓦王储兰洛联络上。

为了赶时间,他就是以那病得只剩一口气的身子,起着低级飞行魔兽,在寒风凛烈的高空中赶路,从边关直达王都。

为了达成目的,他就敢大大方方,孤身去见,曾经同亚瑟关系非常好的兰洛。

明知道大主教已经和自己达成了一致,明知道,萨尔瓦已经是举国一片讨伐东方之声,明知道这时,全大陆都当他仍在维斯王宫中生病,萨尔瓦就算杀了他,维斯也不敢公开追究。

可他还是坦然从容的秘密进入王宫,跟自己暗中谈了一夜。

国王至今还记得,初见理查的夜晚,这个异国的王储,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脸上,却又满布着异样的潮红,呼吸急促,偏偏精神似乎很亢奋,只有那双眼睛,身体越是疲惫,目光越是闪亮,局面越是艰难,眸子却越是耀眼。

那一夜的交锋,国王一生难忘。

神殿给出了巨大的交换条件,教皇亲自坐镇萨尔瓦,大局早已注定,而理查有的,不过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病躯,一个看似尊贵,却根本不敢公开,见不得光的身份。

然而,他却是奇迹般的说服了国王,冒着巨大的风险,决定暗中去拖神殿的后腿。

然后,他笑了一笑。

在他的笑容中,国王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那原本疲惫虚弱的面容,就在幽幽的光华里,灿然生辉。

然后,他就那样闭上眼睛,倒下去,再也不曾起来。

只是那笑容,一直一直,不曾在唇边敛去。

忆起当日,国王深深叹息了一声。

领国大大得罪了神殿的王储,在他的房间里晕死过去,实在是一个很要命的事。

哪怕他归为国王,拥有一个国家的资源,他也不敢公开找人治疗理查。

绝对信得过的法师,也就只有一两个,且一看理查德样子,就断言没救了。

幸好,这个时候维克多忽然到了。

他是为了东方而赶来萨尔瓦的。

足够强大的人,处理问题的方式通常都简单直接。

哪怕整个萨尔瓦都在叫嚣着要杀死东方,他也只是心平气和的来拜访国王,不过他是半夜不经通传的突然来到,且是绝对不允许拒绝的不速之客。

相比之下,理查要见萨尔瓦的国王,要拼了性命,要暴露许多内线,才有机会搭通门路,维克多却是省心省力,半夜三更,闲逛一般来了,萨尔瓦的王宫,在他看来,跟自家的后花园,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

意外的发现了垂死的理查,维克多立刻接手照顾,竟是纯用斗气就替理查吊住了性命。

国王陛下十分惊奇。

他自己也是九级强者,对于斗气的运用理解,都十分深刻。

斗气不是魔法,这种战斗的力量,什么时候,可以用来医疗了,而且似乎比高级宫廷法师纯粹的治疗魔法效果更好?难道当了剑神之后,连斗气都可以一气多用了?维克多全力救治理查,对于尊贵的国王陛下的诧异,却是无心去解释的。

跨入剑神之境后,对于力量的感受和理解,确实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然而,他能善用斗气,护住理查最后一缕微弱的生命气息,真正要感谢的,还是东方。

东方曾深入的对他讲解过内力的奥妙,教导他内息与经脉的关联,他曾经用自己的斗气感受过东方体内气息的运转。

东方也曾经在他突破剑神关卡的时候,用内力为他理顺纷乱的气息,抚平躁动的经脉,一次又一次,把他从至危险的境地中救回来。

那数日数夜,肢体相连,气息相融的过程,让他对内力的理解,比得东方亲传的伊芙和希雅更深刻,他学不了高深的内力,却很自然的在探寻着以斗气替代的方式。

同样是强大的力量,既然东方的内力,可以毁灭,也能救赎,那没有理由,他的斗气做不到。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

他保住了理查一点生机不灭。

第三百六十六章 心灵感应大主教又跟我争论了一整天。

国王的神情有些半真半假的 疲惫。

跟堂堂大主教一直较劲,确实是一件让人身心俱疲,压力奇大的事。

不过,加倍把这种沉重展现出来,给这位维斯大公,人间剑神看一看,自己一直拼命顶住的事何其重大的压力,让这种人物,多欠自己一份情,都是好的。

现在,除了教皇自己,估计谁也不知道,神殿一共调集了多少力量,准备围剿东方,这要真打起来,天晓得会有多大破坏力,就光凭这一点,国王也不愿意,这场残忍的战斗,发生在萨尔瓦。

现在东方行迹不明,神殿是心急如焚,国王可是正中下怀。

不是他不配合不帮忙,是实在找不着东方啊。

真要把兰蒂丝的所在,向教主和盘托出,让这帮家伙,直接就在兰蒂丝家门口设伏,安安心心守株待兔,就算东方不在乎,国王也不愿意。

但就算是国王自己,也没有信心,能把这个秘密一直保守下去。

现在我还能扛得住,可是,如果教皇现身,以他大陆至尊的身份威势相逼,我恐怕未必能一直拒绝下去。

我不现身,教皇应该不会出现的。

维克多淡淡一笑。

他明明来了萨尔瓦,却一直没有现身,恐怕已经给教皇那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甚至因为他一直藏在暗处,连教皇站在明处,都有些不自在了。

最后,教皇借口返回教廷,悄然消失。

恐怕防的不是东方,而是他。

把最强大的力量,从万众瞩目中隐藏起来,必要的时候才施雷霆一击,这固然是一种策略,但也隐隐表现出不自信的一面了。

或许,理查说服萨尔瓦国王时,曾做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所谓教廷,所谓教皇,他们的实力并不像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那么恐怖。

一旦撕开那尊崇无敌的面具,真相也不过如此。

恐怕他一直隐而不出,已经给教廷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暗中不知集合了多少人在猜测他耍什么诡计,弄什么阴谋,有什么打算。

事实上,他不出现,只不过是因为,他无法分身。

理查德情况太糟糕了,每天至少有七八次,会出现危险状况,维克多必须立刻助他续命,才能勉强维持着这一线生机。

维克多只好悄悄隐藏在这王宫密室之中,日夜不离的守护着理查。

而关于他们的消息,则由王宫为希雅举行的舞会中,王储亲自请希雅跳舞,悄悄的把信息传递了。

随着希雅成为社交交界的宠儿,不断出入大小宴会,各种各样的消息就这样悄然无声的在他们彼此之间传递。

神殿纵然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但国王和王储亲自出马当联络人,年轻英俊的王子向神奇的异国美女示好,这也确实是没法贴身监视的。

听说那个叫泉音的精灵,还有那个总隐在暗处的刺客,是殿下的好友?国王忽如起来的问题,让维克多微微抬眼。

据我所知,他们进入王都后,情绪一直不太对。

我的人查出,他们在路上,曾经和神殿有过接触。

还有,我国不少大商人大贵族都跟孔拉德合作愉快,也给东方居出钱出力占股份,不过,神殿最近也都一一拜访过他们了。

国王微微叹息着,忧色深深。

维克多只是沉静的听着,神色异常平静。

国王凝视着他,徐徐的说:神殿的手笔确实太大了,那些大小贵族们按捺不住,也无可厚非,毕竟,就算是我,也不是不动心的。

维克多只是微微一笑,这位国王陛下,虽然据说是一位出色的战士,到底还是不够大气。

既然彼此已经决定合作,又何必在这些小地方隐约动心机,某非王座坐久了,勾心斗角的太多了。

纵然现在还披着战士的盔甲,骨子里却早把战士的豪迈,勇毅,无畏和坦诚给忘怀了。

确实不能怪他们,人性本来就多欲,只要神殿给予的条件足够好,似乎确实没有什么不可以交易。

但他们是他们,国王是国王。

维克多目光坦然的望着国王,他们可以妥协,可以合作,可以投诚,但是国王不可以。

对于贵族来说,做国王的臣下和神明的臣下,其实并无不同,但国王却不该低下自己的头颅。

君权神授,君主本身就已是神明的人间代行者,为什么头上,还要牢牢压着一位教皇。

国王默然不语,这一个多月来,他不是不曾动摇过,不是不曾彷徨过,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向神殿和盘托出和他的秘密,甚至帮助神殿设局围杀就藏在密道里的维克多。

毕竟,神殿固然是一大威胁,但拥有了剑神的强邻维斯,也未必就那么可靠。

他情不自禁的总想试探维克多的力量,他不知不觉,就会有些小心机,不断的向维克多表示,他的损失由多大,他冒的风险有多高,固然是想着能换更多的人情,更多的回报,也是心中本来就不定的缘故。

然而,最终,他还是选择站在维克多和理查一边,因为他是君王。

君权和神权之间的矛盾,根本是不可调和的。

哪怕神殿可以买通整个萨尔瓦的贵族和官员,这一点也无法更改。

千百年来,每一个强大的君主,都梦想着摆脱教廷的压制,尽管他们谁也没有成功。

而现在,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可以大大削弱神殿权威的机会。

只要东方能够胜利,只要教皇不可战胜,教廷得到神眷的神话被打破,这个梦就有可能成为现实。

当日理查也是用同样的理由,打动他的。

不同的只是,维克多语气神情,始终和缓平静,当初的理查,却如同两头燃烧的蜡烛,在最短的时间里,让生命焕发出最灿烂的光芒。

他抱着奄奄一息的病躯,逼视着一国的君王,眼睛里,有激情,有炽热,有飞扬的战意和斗志,甚至还有三分不屑,三分傲然。

我听说萨尔瓦的君王,是个了不起的战士,现在看来,竟是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是不知道他在激将,不是看不出他的手段。

但一个年轻聪慧,本可继承一个王国,未来无限光明的王子,这样舍了性命,扔了前程,抛开所有的外交礼仪和技巧,让如斯美好的生命,如此纯粹,如此激烈的在他眼前燃烧时,却终是令他不得不为之心动,为之激涌起热血和斗志。

国王叹息着凝望沉沉不醒的理查: 他还能醒来吗?维克多沉声说:护住他最后一点生机,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要救醒他,需要找到东方才行。

他低头望着理查,神情也不觉有些悠远了。

教皇刻意给理查造成了魔法无法治疗的伤害。

却因为有东方的神药,而让他还能自由的行动。

他是如此毫不珍惜的耗尽药力逼出来的每一点生命力,最后全部生的希望,竟只系于不知身在何处的东方身上。

毕竟,魔法已不能指望。

法修的药,也已经被理查吃光了。

但法修的医术,全是东方所传。

连东方的三成真传还没学完。

而自己用斗气治疗伤害的方法,也是从东方身上学来的。

在治疗方面,东方那神奇内力所能达到的效果,想来会胜自己许多倍吧。

维克多是如此莫名的相信着东方的力量,东方的神奇,从来都没有想过,也许东方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也许东方也未必就能真正救下理查。

他是如此的深信着,并且确定理查也应当这样相信着。

将要成为国王的理查,那个口口声声把野心,把抱负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理查,拖着一口气,千万里跋涉,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来时,却不知把他的野心抱负,都放到哪里去了。

然而,直到他倒下的那一刻,他也不曾后悔吧?他知道,他唯一的生机,就是东方吗?若是晕迷时有知,他会为这奇妙的缘法而欢喜庆幸吗?维克多看着理查,神情渐渐柔和,甚至微微的笑了一笑。

国王沉声说:其实我已经私下悄悄把你们的情况告知了兰蒂丝大师,如果大师肯出手相助,或许理查王子也能醒过来,只是……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维克多倒是很理解:大师能拒绝教皇,我们已经十分感念了。

兰蒂丝和国王不同,她没有权力方面的执念,无欲也自无求,超然的力量和身份,让她即使面对教皇,也可以平起平坐。

只要袖手旁观,这场轰动全大陆的争斗,无论谁胜谁负,就绝对不会影响到她的利益。

维克多的绝对力量,对她也无威胁,理查德舌灿莲花,对她也吴小勇。

她既然拒绝了教皇的联手,自然也不能答应对理查施援,否则,她那不偏不倚的立场,就立时动摇了。

可是谁知道,东方到底什么时候出现?国王的语气终于有了控制不住的浮躁。

一个月了,整个萨尔瓦都要被掀翻了,他自己也持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理查的性命就像风中的游丝,随时可能断掉,可是,东方的影子呢,在哪啊?维克多语气平和的说:陛下放心,我有预感,东方很快就会出现了,也许他已经离王都很近,甚至离王宫很近了。

国王有些来那愕然的望着他,维克多的语气十分笃定,倒是叫国王也惊疑不定起来了。

这人天天藏在密道里,整日守着理查,莫非还有办法,悄悄和外头不知在哪里的东方通消息?维克多只是淡淡一笑。

陛下就当是超级强者之间的神奇感应吧!国王只瞪着眼睛望他。

骗鬼去吧!兰蒂丝大师不是超级强者吗?教皇不是超级强者吗?要是超级强者就能互相感应,还用得着满世界找东方吗?维克多但笑不语。

确实是神奇的感应,不过,不是他,而是理查怀中,那只神奇的小虫。

那只叫做小乖的金色虫子,是东方永心头血喂出来的。

虽然不会说话,却比普通人,还要有灵性。

这段日子,维克多和小乖都整日困在阴沉孤寂的密室中,除了救治理查,就再没有别的事做。

一人一虫,闲着无聊,只好聊天。

维克多只是说,而小乖也能点头,摇头,打滚,蹦跳,来表达心意。

他们整日谈的,不是理查,就是东方。

东方迟迟不现身,维克多虽从不怀疑他的实力,但心忧理查的生死,暗中还是十分焦虑的。

东方和理查,都是小乖最关心的,小乖也是经常凝神定心,拼命感应。

它和东方是心血相连的关系,就算无心之时,彼此距离稍近,也能互相感知,何况它这样全身全心的搜寻。

一天又一天,仿佛是在训练心灵的感知能力一般,不知不觉,它感应的范围就越来越大。

直到今天,忽然间,心有所动,它猛的如闪电般从理查身上,直蹦到维克多头顶上,在维克多的头发里,又蹦又跳又打滚。

也亏得维克多是剑神登记的身手,才没被它如此可怕的速度吓一跳,也亏得他们这一个月彼此都混得烂熟,维克多这堂堂剑神,才由得一只小虫拿自己的头发当草窝。

它是这样的快乐,而维克多也立刻明白了它所要传递的信息。

维克多抬头望去,目光已穿过压抑沉寂的密室,看向无限远的地方。

他来了,他近了!第三百六十七章 神秘救星一阵寒风吹过,泥泞的土地上枯黄的树叶零零落落。

干秃秃的树枝上,只余悬吊着的同样干枯的尸体随风摆荡着。

坎坷不平的道路上,面色蜡黄,衣不遮体的人,木然的来来去去,两旁道路上,间隔着悬吊的尸体,头上偶有乌鸦鸣叫着飞过阴暗的天空。

这样诡异的情形,在别的国家或许十分恐怖,但在萨尔瓦,却是极平常的。

萨尔瓦常年与野蛮人交战,武风极盛。

民间稍有勇力之人,不是加入佣兵团,成为冒险者,就是进入军队,或成为贵族的私兵成员。

不善战,不能战的人,在萨尔瓦一向被看做无用的弱者,领主们以古老野蛮,简单粗暴的法则管理这些只会浪费粮食,根本不值得真心的蚁民。

哪怕是极微小的过错,都可能会被处以死刑,在别国,这或许是极之残忍的暴政,但是在连年征战,贫穷困苦的萨尔瓦,死亡也谈不上什么不幸了。

萨尔瓦全境,到处都是荒凉的土地,低矮的草屋,面色苍白的平明,以及,不知是饿死病死,还是被处死的尸体。

然而,在这个贫穷困苦的国家里,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变强,再变强,哪怕是反抗领主,杀官啸聚,只要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有资格成为真正的战士,就能得到赦免和征召,从而一步登天,踏入另一个阶层。

哪怕是普通的佣兵,相比平民,都拥有许多特权,最低等的战兵,也能享有免税,和免工役的待遇。

萨尔瓦,几乎是以全国民众所创造的一切财富,去供养它的战士,它的军队。

贫民们,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为贵族和王室负待繁重的税赋。

战士们衣食无忧,受人尊敬,却可能随时倒在野蛮人的利斧下。

贵族们依然骄奢淫逸,餐横凶暴,哪怕是治下民不聊生,国王也不会多说一句话,而民众们,也麻木的连抱怨和仇恨,都没有力气了。

然而,如果野蛮人袭击领地时,有哪一个贵族,敢于不站出来,指挥军队,领军冲杀,当领地失守时,有哪一位领主,会无耻的抛弃领地和领民逃走,那么,就算逃回王都,国王也会毫不客气的将他处死,领民们如果因为愤怒,而把这样的领主,打死,国王不但不会追究,反而会给予嘉奖。

这就是萨尔瓦,极端的特权和绝对的责任。

极度的贫穷和极致的强悍。

在世人眼中,野蛮,贫穷,愚昧,神秘的国家。

这座萨尔瓦的小镇上,也只是像样的一条土街,两排都是简单的木屋。

进镇的路边吊着尸体,小镇里寥落的进出行人,看也不看一眼。

生者与死者,都平静的互不干扰。

在别的国家,这种破败而麻木的情景,只有那些偏远贫穷荒凉的领地,才有可能出现。

然而在萨尔瓦,这小镇离王都也不过百里左右。

与国内其他小地方相比,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起码房子是木头建的,而不是茅草搭的。

起码小镇的酒馆,还有些黑麦酒和粗面包能拿得出手,起码酒馆后院的大通铺加上零落的几个房间,多多少少,也能塞进一个偏小型的佣兵团。

是的,在萨尔瓦,普通老百姓,出门一般都会选择露宿,就连普通行商,赚的钱,大多也只够糊口,出得起钱住店的,除了少数的富商,财主,大多还是靠战斗技能维生,吃喝不愁的人。

萨尔瓦虽穷,但因战事需要,各地便于官方人员住宿赶路的驿站,由国家建立,条件都很不错。

会住到民间旅馆的,基本上都是佣兵团,冒险者一流。

在萨尔瓦,加入佣兵团,成为冒险者,永远不用担心钱不够用,或是接不到任务。

想赚钱的话,跑到野蛮人的地方去砍杀一番,带几颗人头回来就行。

因为野蛮人的相貌特征,和大陆中心诸国,有着明显的不同。

所以很容易验明人头,官方会按惯例给予奖赏。

当然,赚钱的方法虽然简单,却不是人人都有命花的。

每年,不知有多少冒险者,抛尸在野蛮荒原。

很多佣兵团,甚至全团覆没在国门之外。

但很明显,这只赞驻小镇的冒险团体运气很好,这一次应该是满载而归。

人人红光满面,一身盔甲武器,明亮耀眼,明显是手头宽松,全部新置的。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成一团,谈笑风生,高声的讲着,他们是怎么在野蛮人的地方,连番血战,几次冲出重围,建立赫赫武勋的光荣的。

可惜小镇居民,忙于生计,整个酒馆,除了他们,也就零零落落,几个客人,谁也没对他们的丰功伟绩,表现出多大的热情来。

四周的冷清与冷淡,便如一盆冷水,直截了当的泼向这几位满心热火的冒险者们。

虽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怪罪人家没有人情的凑过来,听他们的传奇故事。

但既然心里不痛快,自然看什么也不顺眼,做什么也不顺心,没事都要找点茬了。

这都什么东西,是人吃的吗,我们又不是不付钱,给我们端点像样的出来。

身背巨斧的壮汉,把桌子捶得咚咚响。

老板低眉顺眼的凑近过来,努力解释,酒馆确实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性情暴躁的大汉,瞪大眼睛就要发怒。

老板吓得连连后退,在萨尔瓦,武者打了平民,那绝对是白打。

甚至于,那些受过册封的下级骑士,走到街上,随手拿身边的行人,试刀试剑,砍死了也是绝对不犯法的。

幸好这几个冒险者,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

另一个面目温和的中年剑士,一把拉住壮汉:别惹事了。

伊恩,这帮看不起我们的家伙,打了就打了,算得什么惹事。

壮汉不以为然。

伊恩微一皱眉:亚历克,兰蒂丝不喜欢你惹事,你还想惹她不高兴?这名字有种神奇的力量,高壮剽悍,怒气勃发的巨汉泄气的坐下来:兰蒂丝本来就看不起我是个粗人,现在心里又全在那小白脸身上,整天就知道围着他转,哪里会管我惹不惹事。

同桌的几个人,都微微皱眉,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伊恩箫声说:没有他我们怕是没法活着回来,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应该这样说他。

亚历克重重哼了一声,沉着脸,开始喝闷酒。

一边喝,一边痛骂这酒食何等低劣,心间愤愤然,满是不平。

终是忍不住嘟哝着说:我是长得粗壮,可那家伙也并不见得有多英俊。

我是没学问,可好歹还是个堂堂的七级狂战士,他算什么?斗气微弱得最多才到三级,就这么个人物,兰蒂丝偏拿他当个宝。

桌上几个人愕然望向他。

不会吧,他那么强,斗气不可能那么弱。

没错,上回乘你们不在,我找理由跟他单纯比过斗气了。

这小子斗气弱得很,只是他的人很灵活,善于运用技巧,又很狡猾,你们看着就觉得他很了不起了,估计兰蒂丝也是这么让他给骗了。

亚历克粗声粗气的说。

伊恩等三人,互相望望,神情有些讶异,也有些好笑。

亚历克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明明见过那人的才智力量,居然还敢私下挑衅,比试斗气,果然是爱情能够让人疯狂啊。

一般来说,这种直接的斗气较量是很难作假的。

但真是没法相信啊,那个人的斗气居然只有三级的水准。

至今伊恩还记得初见那人时,自己的狼狈。

他们这五个人组成的小型佣兵团,不知天高地厚的深入到荒原,结果被上百个凶悍的野蛮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遇见他时,他们正在疯狂逃命。

人人气喘吁吁,个个遍体带伤。

他们在奋力奔逃,身后是上百野蛮人呼啸而来,前方,却有一头驴子悠闲的吃草,驴子旁边数步,还有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小憩。

这种在别处乡间,在寻常不过的情景,在野蛮人的荒原高地上,却荒谬异常。

一个衣服整整齐齐的文明人,在野蛮人的恐怖杀戮世界中,安静闲悠的仿佛在自己的花园里享受春光。

他的坐骑,居然不是适合战斗,必要时也方便逃命的快马,而只是慢吞吞的驴子。

只是,当时他们满心彷徨,虽然觉得情形古怪,却也没空多想。

在绝望奔逃之际,一看到同样来自文明世界的人,几乎是本能的大声呼救起来。

那人慢吞吞看过来,看到五个满身是血的人狂奔乱呼的跑过来,在他们之后,是上百野蛮人如潮水般涌过来。

那人面无表情,连坐的姿势也没变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在四个人的呼救声里,只有兰蒂丝在大声催促他快逃。

快跑,野蛮人来了。

然而,这样在自身难保时,依然表现出的对旁人生命的关心,竟然没让那人的眼睛多眨一下,身子多动一下。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亚历克大吼了一句话,也许他们五个人的生命,就永远留在了野蛮荒原。

兰蒂丝,别管他。

这人是疯子。

直到现在,无论伊恩是怎么努力回想,还是想不起,那个堪堪在十几步外的人,是怎么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他就在他们疯狂逃命的时候,大喇喇拦在前方的道路上,望着兰蒂丝,带点讶异的问:你叫兰蒂丝?这个时候,谁还有空回他的话,大家只是凭着本能要扫清一切拦路石。

冲在最前的亚历克,大吼着就一拳打过去。

然后,这个号称七级的狂战士,就让一个据说斗气最多三级的小白脸,远远扔出去了。

再然后,上百个强悍凶狠,狂呼乱叫,像野牛猛虎雄狮般的野蛮人就冲过来了。

而那个人,只是平静的拦在兰蒂丝面前,还是有带点惊奇,带点不解的语气问:你叫兰蒂丝。

兰蒂丝只能怔怔点头,喘着气,说不出话。

纳西呼啸着冲过来的野蛮人,要打要杀,他却嫌人家影响他问话,如同对待嗡嗡叫的蚊子般,随意挥手驱赶,于是,上百人就一个一个以和亚历克同样的姿势飞出去了。

那不是战斗,而是一场令人目眩神摇的表演。

伊恩记得,当时自己面对如此神奇的力量,是多么震惊,多么崇拜。

然而现在,听了亚历克的说明,再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这才明悟过来。

确实,那个神秘的救星,不是以强横的斗气杀敌的,他的动作并不快,也没有过多的花巧,一招一式,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却自知,无论如何学不来。

他的每一击,都是最简单,最快捷,最省力的。

每一次攻击,时间方位,都是准而又准,正好就是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间,正好是对方当时,全身,最柔弱,最难以聚力抵挡的位置。

而且每一个敌人。

最多只当他一记,一击之后,不是身死,就是失去战斗能力。

整场战斗,也没有出一个哪怕最细微的差错,他用最微弱的斗气,最少的力量,打赢了一场最不可思议的战斗,甚至当所有敌人都站不起来时,他还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只是散了散步,松了松筋骨。

直到现在,回想当时看到的情形,伊恩依然无法相信,这种奇迹,居然是一个只有三级斗气的人创造的。

一个斗气如此微弱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战斗技巧,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无比准确的判断力呢?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合常理兰蒂丝是个年轻的女盗贼,相比人们想象中的精灵古怪,开朗活泼的盗贼少女,她显得十分温婉安静,虽没有出色的容貌,却总能给人一种极舒适的感觉。

在这个小小的冒险团体中,她的战力并不强,但是大家都喜欢她,觉得这个清秀温婉的少女,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尽管这两天,兰蒂丝的注意力,明显集中在他们的神秘救星身上,却因为表现得十分大方自然,也并没有忽略对同伴的关怀,除了亚历克因情生妒,其他人并没不好的感觉。

伊恩等四人,在外面的酒馆处用餐时,她也是大大方方上楼,敲响了那人的房门。

什么人?是我。

什么事?隔着门板,那声音并不冰冷,只是淡漠。

哪怕是一同闯过野蛮荒原的同伴,那人依然连打开门再问话这样最基本的礼貌,也省了。

不过,一路同行,兰蒂丝已经习惯了此人的性子,只微笑着说:你不下来和大家一起吃点东西吗?不必。

要么我让人把持的给你送进来?用不着。

兰蒂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昨晚住进来的时候,你就没吃晚餐,早上又没出来吃,现在都快到中午了……房间里一片沉静,对于她的关怀,毫无回应。

我知道这小地方现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到处都在查东方,层层的关卡,不停的盘查,商人们的往来,都受了很大影响。

本地的领主据说因为一直找不到人,心情十分烦躁。

听说吊在镇外的那几个死人,就是因为盘查不利,才被处死的。

听说午后还有一场死刑要执行,同镇的人都不敢随便走动,更别说外头来人互通有无了。

酒馆里好一点的食物,菜肴,还有酒,都已经断货了好几天了,现有的东西,我们先将就着吃一些,好吗?隔着一块木板,絮絮叨叨的解释,劝说,这种感觉其实非常糟糕。

更何况,里头的人还根本不领情。

我不饿,你自己去吧。

兰蒂丝苦笑着摇了摇头,唉,算了,以这个人的性情,能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很不错,很给面子的了。

真是奇怪啊,这样骄傲乖戾的性情,为什么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明明只是一身平常剑士的打扮,却总让人觉得,哪怕是国王也不能比他更高贵。

明明只是普通的容貌,可是总让人感觉,哪怕是在千万人之中,第一眼,依然只会看到他。

他的性情冷淡,却并不是故意冷若冰霜,有意面无表情。

只是很少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他动心动容罢了。

记得见过他最明显的一次表情波动,就是被他救出,刚刚弄明白,他为什么吃惊,为什么出手时。

我叫兰蒂丝有什么奇怪啊,兰蒂丝大师是所有人心中的神话,兰蒂丝大师住在萨尔瓦,是所有萨尔瓦人的荣幸,人们用心中最尊崇最热爱的名字,给孩子起名,是理所当然的啊。

二十年后,估计满大陆会有不少人叫维克多呢。

如果不是那个东方得罪了神殿,成了异端,再过两年,你找条繁华的街上,喊一嗓子东方,估计会跑出四五个小孩来。

当时听了这话,他的表情特别有趣,现在回想一下,都莫名的有些好笑。

忆起当日之事,兰蒂丝心中仅有的一点点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那你先休息吧,有需要的话,叫一声,他们会送食物的。

她笑笑,轻轻叹息了一声,就转身下楼去了。

从头到尾,房门都没开过一下。

东方骨子里,就是这么冷酷任性,从来不理会别人心情与感受。

整个萨尔瓦,为了找他,都快闹翻了天,却连他的影子也没抓着,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萨尔瓦。

否则的话,就算他自己来去如电,关卡拦不住,但各行各业,全名动员的寻找他,他吃饭住店逛街,都没法顺利,就算躲到深山老林里,都会有无数人,到处搜山。

这种日子,时间一长,谁受的了。

他要在萨尔瓦境内,没准早就自己跑去找教皇霉气去了。

然而,当时,他初入萨尔瓦,了解了一下萨尔瓦的情况,居然对于那个据说一直在和萨尔瓦作战的野蛮人充满了好奇。

毕竟萨尔瓦除了穷一点,资源和地位大多集中在战斗者身上之外,其他方面和维斯区别不大。

当然是神奇的野蛮人世界,吸引力大呢?他自然知道,神殿会找他,但他行事素来随心所欲,他从不逃避任何事,但也绝不肯为了成全别人的愿望而改变自己的心意。

让神殿去找个天翻地覆吧,让萨尔瓦那帮子有心人自以为得计的,等着他找上门去吧。

反正他没什么事着急,悠悠然,拐个弯,直接进入了野蛮人的荒原,好奇的探险去了。

他很好奇,当强大的精灵,灵巧的矮人,有力的兽人们,都纷纷被人类打败消灭,那么多强大的力量和灿烂的文明,都被人类毁灭。

为什么这野蛮人还能造成那么长时间的破坏和伤害。

他很好奇,连巅峰强者都有好几个的强国萨尔瓦,怎么一直收拾不了,所谓不开化的野蛮人。

他在无比广大的野蛮人荒原逛了很长一段时间,曾经一个人闹翻过许多最善战的野蛮人部落,也曾经穿着兽皮,散发赤足的混到野蛮人当中去。

曾经同野蛮人一起,去猎杀荒原上的低级魔兽,也曾经出手,把跑去袭击的冒险团体,打得全军覆灭。

野蛮人没有完整的语言,更谈不上像样的文字。

在寒冷的荒原上,他们穿着兽皮,吃着最简单,最少的食物,却一个个长得高大强壮。

他们有着神奇的生存能力,哪怕在最恶劣的世界中,哪怕不断和强大的萨尔瓦军队作战,他们还是像杂草一样,越来越多。

他们没有像样的武器,好一些的武器都是在战斗中,从萨尔瓦人那里抢来的。

他们没有像样的纪律和组织,也很少真和萨尔瓦进行大规模的战斗。

而是各部落随意的游击,突袭,漫长相连的边境线,让他们的攻击,自由而方便。

他们力气奇大,身体强壮,又个个作战勇敢而不知畏惧。

萨尔瓦的军队虽然武器精良,饱经训练,但面对他们神出鬼没的突袭,还真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萨尔瓦拥有巅峰强者,但再强的巅峰强者,也不可能永远对抗无穷无尽的人海攻势,这一点,连东方和维克多也不可能做到。

巅峰强者的恐怖,在于如果他们想走,一般情况下困不住,他们可以随意刺杀任何重要人物,破坏任何重要设施。

越是庞大繁荣的国家,越害怕这种破坏。

可是,野蛮荒原里,一切设施都是最简单,最原始的。

根本不怕被破坏,野蛮人当中,首领和部属之间的关系也很单纯,并没有建立起文明世界,完整而严密的上下等级之分。

也没有哪些人的生命,精贵得到绝对不能遭受刺杀。

野蛮人不懂敬畏,又有着一人结仇,举族不死不休的传统,所以,巅峰强者的威慑力,对野蛮人,其实没有什么效果。

哪怕是兽人,也有了自己的文明和开化的智识。

人类以精灵为玩物,以矮人为技匠苦囚,偶尔也会驯服兽人取乐,可是野蛮人,什么也不懂,除了大力气,什么也没有,而且完全无法驯服。

没有好处的事,谁又肯花大力气呢。

除了萨尔瓦因深受其害,不得不交战,其他各国,自然是袖手看热闹,恐怕还把不得野蛮人的骚扰,消耗萨尔瓦的国力呢。

而且荒凉寒冷,到处都有危险,却极难找到食物的野蛮荒原,也成了野蛮人最好的保护。

普通的人类军队,根本不能适应荒原的气候,哪怕是喝一口荒原的水,吃一颗荒原上难得的果子,都有可能生病致死。

最少也要三级以上的斗气护身,才能不怕水源中的杂质,不因为这里的寒冷,而僵木手脚。

所以,当其他文明,美好,强大的种族,都在人类的力量下,渐渐销声匿迹时,野蛮人在荒原中,反而越来越多了。

在荒原呆了近一个月,东方对某些大陆上的人来说,已司空见惯,当做常识的事,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萨尔瓦与野蛮荒原有极漫长的边境相连,越过边境向前走,不到百里,气候就变得无比寒冷,植物动物,甚至水源,都有与萨尔瓦国境内,有着巨大的差异。

大陆上的人,或许都不以为然的认为,这是因为荒原受了神明的诅咒,但在东方看来,这确实是极不合理,极为诡异的事实。

野蛮人,吃着极少极脏极差的食物,却一个比一个长得强壮有力,还繁衍的特别好,特别多。

文明国家的人,觉得,这是证明了野蛮人的生命有多么低贱卑微。

可东方却感觉,这根本违反了人类身体正常的需要。

有的时候,东方会怀疑,这些所谓的野蛮人,或许根本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某种奇妙的,生存能力极强的生物,比如……巨型蟑螂什么的。

然而,东方并不讨厌野蛮人。

他们的生活简单而纯粹,只要能找到少量的食物,就幸福而满足。

他们用简单的石器,木器生活,他们用十来个发音简单的词交流。

他们会为一些小事而欢聚,也会为了同样的小事去奋勇作战,前仆后继。

东方曾经混在他们当中生活过,没有复杂的语言,没有复杂的等级,人情,心机,一切简单而纯粹,只是为生存而生活着。

在短时间内,东方其实还挺适应这种犹如回到上古时代的生活。

只是因为他身上没有长毛,为了掩饰不得不用兽皮把全身包的严密之极,头发还要散下来遮着脸,时间一长,就有点不方便了。

还没有等到他开始厌倦,一个夜晚,部落里,个头最高,力气最大,身上的毛也最长的女野人,居然睡到他身边来了,而且过了一会儿,手脚一起开始往他身上又摸又蹭。

东方站起来就走。

他并不厌恶这个女野人,这只是她们生活的方式,仅此而已。

只是,这个简单而蛮荒的世界,果然也并不是他可以长久适应的。

他心情很不好的离开部落,结果碰上几个冒险者,正要杀野蛮人,看着他一身兽皮,一人落单,就高高兴兴,豪情万丈的扑过来大显神威。

自然就让东方宰得一个也不剩。

东方顺手翻了一下这几个人的行礼,其中有一个人,是下等贵族出身,有些讲究,居然带了好几件替换的衣服。

正好东方不想再装野人,就给自己扯了一件还算新的来换。

其后东方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荒原上游荡了好几天,正巧碰到一头倒霉的驴,被一头老虎狂追。

眼看就要丧命虎口,东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骑过一头有趣的驴。

心间一动,就出手宰了老虎,还顺便烤了一餐虎肉。

没想到那野驴竟似有灵性一般,知道他是大靠山,一路自动自发跟着他。

再接着,就碰上了兰蒂丝等一行五人了。

东方杯兰蒂丝的名字吸引,就顺手救了他们。

别看他前一阵子混在野蛮人当中,十分有趣,其实心冷如雪,野蛮人只要一对他造成妨碍,他照杀不误。

一口气打死打伤上百人,他是眼也不曾眨一下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蛇女之惧救了兰蒂丝等五个人,只能说是一时心血来潮,随手而为,但跟他们混在一起回萨尔瓦,东方绝对是故意的。

借着这个小小的冒险团体,很容易的就掩饰了东方自己的身份。

谁能想到,大家一直在找的东方,会作为大战野蛮人的勇士,从荒原回来呢?东方甚至可以有模有样的施展出貌似斗气来。

在维克多尝试用斗气来学习内力的温暖柔和,源源不绝的生命力时,东方也在用内力模仿斗气的刚猛决绝,恐怖杀伤力。

但基本上也就到此为止了,二人都不可能,在另一种完全相异的力量上,达到真正的巅峰。

为了磨练自己对这种仿斗气的掌握,也为了让野蛮荒原上的日子不至过于无聊。

他在那日日夜夜都与危险和杀戮相伴的野蛮荒原上,从来就没有用过超出自己所能使用的斗气极限的力量。

再大的难题,也纯凭低微的斗气和战斗技巧来应付。

  这种事,在这片大陆上,或许是闻所未闻的奇迹,但在东方原本的世界中,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好歹还弄出个三级斗气来了,当年,某个跟他的关系,始终亦敌亦友的人,可是在一丝内力也无的情况下,只凭一手剑法,就大胜高人无数的。

一个月的时间,他把这种仿斗气磨练的更加天衣无缝,就算纯以斗气相拼,只要不是顶尖的强者,估计也发现不了,他这斗气不地道。

而他对斗气的使用,也是异常的纯熟了,手挥目送,如臂使指,这等熟练,谁还能想象,他的斗气,其实并不是他真正长年一直在使用的力量。

东方还不考了级,因为同维克多交流技巧的时间最长,他报考的自然是骑士职业。

连斗气他都能模仿出来,骑士常用的战斗技巧,自然也是不在话下了。

随随便便,就连考三关,直接拿到三级骑士的徽章。

虽然他的斗气微弱得很,但他打得实在太干净利落,对技巧,力量的运用简直达到了极致。

就连考官们都觉得在看过他连打三场后,自己对于力量,速度和技巧的领悟都似乎有所提升。

要不是斗气程度卡死在那里,几个考官都想直接让他升到五六级去。

最后拿那亮闪闪的三级徽章发给他时,考官们都觉得不好意思。

东方倒是很无所谓,他来考试为了确认自己的斗气程度,本来也没打算拿着这徽章给人看。

但这件事当天就在上层传开来,东方只是在那里停留了一天,居然就收到了三四份请帖,当地的驻军将领和两三家贵族,都展开了对东方的招揽。

东方虽然没理会那些招揽,但人家贵族老爷们,还真是下血本给了不少礼物,想要彼此拉关系,建立感情。

那些金银珠宝,东方没多理会,但一些通行证啊,家族徽章证明之类的,却是有大用处的。

对于东方忽然间受到热烈欢迎,伊恩等几个人都没什么太奇怪的,在他们心中,东方本来就很强,被重视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拿着东方的胜绩,换了巨额的奖赏,东方还没跟他们计较呢,他们哪里还会眼热东方。

只有亚历克,因为兰蒂丝对东方的重视,而坐立不安,情绪不宁。

甚至跑出去悄悄打听,东方为什么会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这才听到有人谈论,东方技巧极强,但斗气微弱,可惜了这个人才。

这才生出点胜过东方的奢望,有意挑了个别人都不在的时候,用言语逼得东方只跟他单纯比斗气。

可惜,哪怕纯比力量,东方也有无数种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在。

如果不是因为东方还要借着这个小团体掩饰自己,当时就能活活把亚历克耗到筋疲力竭,生生累死。

亚历克吃了大亏,灰溜溜躲了开去。

伊恩等人都是大老粗,对整件事浑然不知。

倒是兰蒂丝有没有察觉这件事,东方都有些看不破。

兰蒂丝只是一个实力并不强的盗贼,这是在任何冒险团体中,只能担任辅助者饿职业。

在团体中,她很少做决定,只是跟随着大家而已。

她很细心,很温柔,十分温婉安静。

不说话不出声的时候,甚至会让人忽略到她,可是每回她开口,除了东方,就从来不曾有人反驳过,拒绝过。

她对东方很有兴趣,亚历克为此妒火冲天,但东方却知道,这个本该年轻,浮躁,活泼,心中还有梦幻,容易被强者吸引的年轻女子,并没有对他生情。

她只是欣赏之余,对他很好奇,有些想接近他,了解他,仅此而已。

这个少女,看起来,温婉柔和,细心体贴,然而,她从来没有真正走近过谁,冒险团体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她,那只是因为,她总是在合适的时候,做正确的事。

她总让人觉得贴心,温暖,但她自己,所有的付出,给予,其实都完美的控制在某种限度之内。

不管是隐微小团体首领的伊恩,又或是倾心兰蒂丝的亚历克,都完全没有感觉出来,可是,曾经遍历世事的东方,眼光却从来是足够犀利和狠毒的。

这一路同行,他一直没有甩开这个小队伍,除了掩饰之外,还有就是对小小的,不起眼的女盗贼,有了点奇妙的想法。

门外脚步声已经远去了,这个兰蒂丝,虽然一直对他表示关怀和接近,但所有的行动言语,都是大方从容的,虽然一直被拒绝,也很平和安然。

哪里有什么小女儿之态,也只有那个没脑子的亚历克,会一个劲躲着吃干醋。

东方微微有些好笑,斜倚在窗口,向外望去。

小镇的房屋大多底矮,这所旅馆已经是全镇较高的房屋了。

从窗子望过去,隐隐可见到镇外树枝上吊着的尸体。

把远眺的目光收回来,最显眼的就是小镇的广场了。

广场离旅馆极近,广场中心的绞架,从窗口望去,都显得十分低矮。

已经有人在慢吞吞的往审判台那边放椅子,稀稀落落的,有人正往广场处聚集。

不过是处死个把人,在萨尔瓦算不得什么,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是听说这里的领主,最近心情极不好,不但动则杀人,每回处刑,还要领民们都去观刑。

看样子是时间快到了,镇里的住民们,懒洋洋各自放下手头的事,陆陆续续向广场集中而去。

东方微微冷笑,这帮子贵族们,也不知道得了神殿多大的好处,简直个个两眼冒绿光的拼着命找他,找不着人就心浮气躁,气急败坏到这种程度。

为了盘查不利而杀人,怎么就没想过,真把他盘查出来了,只怕不等教皇赶到,这领主府就先让他给夷为平地了。

东方目光冰冷的看着广场那代表死亡的绞架,就不知道马上要被押来的人,是不是也因为自己才要上绞刑架。

不过,东方却是一点内疚不安也无。

甚至对于那些官员和领主们,也没有什么愤怒痛恨之情,最多也就是一些不屑和厌恶罢了。

这一路从边关,直往王都而来,各个关卡都是盘查,各处村镇城池进出停留,都要被盘问,检查,旅馆一夜三惊的巡察,确实有许多的麻烦。

但他们是一个冒险团,有刚刚立功的证明,东方手头又有好几个贵族发的通行证。

伊恩沉稳,兰蒂丝亲切,有他们出头应付盘查,东方连应答的功夫都省了。

大部分盘查的人,手里都有好几幅图像,一个个人对着看,东方夜往那图画上瞄了一眼。

立刻认出,这是理查德绘画手笔,也不知道神殿用什么方法,复制了成千上万份,分毫不差的发到各处来。

东方看着理查画下的,他所有曾使用过的容貌,心中无喜无怒也无悲。

易容之术,千变万化,他身上,绝不止以前理查所见过的那几张人皮面具,更何况,就算所有的人皮面具,都已被人画下,也没有关系,他完全可以用简单的工具,直接为自己易容。

几张画图,根本不足以困扰他。

东方漠然的看着下方广场处,人渐渐越聚越多。

甚至可以看到,伊恩,亚历克和兰蒂丝等人,也出现在人群中。

东方并不在意被找到,却还是一直隐藏不住,明知为了找他,萨尔瓦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因为找不到他,不少人卑微的生命,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主人处死泄愤。

他心中却连一点涟漪也不起。

他之所以因一直隐藏自己,仅仅是因为他不想那帮人如意,他很乐意,看那些人总也找不着他之后气急败坏的样子。

至于因为他游戏般的心境,有多少人不得安生,有多少人已经因他而死,并还会继续为他而死,都不足让他生出半点不安。

他漫不经心的目光,随意掠过四下里,零零落落,向广场汇聚过去的人流,忽的目光一凝,定在两个人身上。

他们也来了!心中方自一动,他却脸色微变,伸手轻轻一按胸前:又来了?他的语气,竟是极难得的有些凝重。

蛇女慢慢从他胸口探出头来。

又来了,东方,它又来了。

这魔兽之王的声音,竟然带些前所未有的不安,小小的蛇身,微微颤动着。

遗迹森林的王者,喃喃的喊着:东方,我害怕,我害怕!第三百七十章 严苛暴政小镇的广场上,镇民们总算聚起来了。

外地人,倒是不受领主命令的拘束,但人都有从众心理,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围过来了。

这种贫穷小镇里的处刑,根本不用领主亲来,也就是镇长,加上镇里镇卫队的队长出面宣判就好。

宣判台那里,连张桌子都没有,就两张普通的木椅子,配上粗糙的绞架,虽脱不了小地方的寒酸,但有一堆观众,外加七八个士兵,勉勉强强,还是有点刑场的样子的。

转眼间,宣判的时间就到了,两个士兵押着犯人慢慢走过来。

那是一个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女人,全身脏肮,头发干枯发黄,还脱落了许多。

上半身几乎是赤裸着的。

反正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不再具有任何吸引力了。

乳房干瘪低垂,一根根的肋骨撑起了皮肤,简直森然如人形骷髅。

这倒也没什么,将要被处死的人,更凄凉,更狼狈,更恐怖的,不是没有。

真正让人感到震撼的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一个几个月大的,时不时还会笑两声,叫两声的婴儿。

婴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高兴的吮着母亲肯定早已没有乳汁的乳房,吮不到了,竟也不焦急,还呵呵的笑着,叫着,伸手在母亲胸膛处抓几下。

女人拖着沉重的铁链,缓慢的走着,走着。

眼中是一片空茫茫,只有偶尔,低头,看一看怀中的婴儿时,才会有一丝属于人的活气,眼睛都微微生动了。

然而,正因为她看着自己拿将要失去母亲的孩子,还有这样的活气,这样的生动,才让人感觉更加悲凉。

可即使是这样的悲凉,小镇的居民们,也大多感受不到了。

他们平淡的望了两眼,麻木不仁,毫无兴趣的继续聊着天,说着他们自己的话题。

外地人却大多露出震惊之色,正混在人群中的伊恩微微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身后,兰蒂丝沉静的站着,身旁,亚历克只是自顾自跟她说话,倒是连抬头看看那将死之人的兴趣也没有。

然而,终是有人惊呼出声了。

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孩子的父亲呢?几个镇民因为巨大的惊呼声就发自身后,感觉被震得耳朵疼,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

身后是一个年青的剑士,长相勉强也算的英武,浓眉大眼,满面惊愕,张开的嘴还没合上,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着红衣,背着一张红色长弓的女弓箭手。

看衣服打扮,像是外国人啊,果然是没见过市面啊,这么点事就大惊小怪。

小镇的居民们心中鄙夷,但依萨尔瓦的规矩,普通平民是不会对冒险者无礼的。

镇民们还是给予了解释。

孩子的父亲当然不在了,否则她也不会犯法被杀了。

不在了?年青的剑士不太确定的问死了?谁知道呢,估计死不死也没差别了。

领主大人派了太多人受到处找那个该死的东方,干活的人少了,就抓了孩子的父亲去临时顶苦役。

通常干这种苦役的,十个里头,能回来一个就不错了,谁还追究,现在那人是死了,还是活着。

在那镇民慢吞吞的说明声里,女人已经走上了高台。

镇长站起来宣读他那在外国人看来,过分简洁的宣判词。

莫纱,因偷窃旅馆面包一个,被处死刑。

镇民们沉默的听着,莫纱则只是低下头,一下又一下,拼命的亲着自己的儿子,因为力气用得太大,一直咯咯笑的孩子,已经被弄哭了。

而混在镇民之间的外地人,则有些轻微的哗然,私下里议论纷纷。

就因为偷了个面包,所以要处死一个正在哺育孩子的母亲。

哪怕是萨尔瓦本国的人,隐隐也觉得,这次的审判,太严厉了些。

没办法,领主心情不好,下了命令,治下任何人犯罪,无论罪行大小,一律处死,这个时候镇长是绝不敢违抗领主命令的。

死了好,死了也就轻松了,一了百了了。

莫纱生下儿子还不到十天,丈夫就被抓去服苦役了。

她抱着儿子,拖着身体到处找丈夫,丈夫没找到,身子拖垮了,干不了活,挣不了钱,奶水早没了,儿子饿得哭都没力气,她急得发疯,只好去偷。

就算这一次逃过了,她难道能一直偷到把儿子带大?萨尔瓦可从来不会有这么好运的小偷。

本来她也活不下去,不绞死也是饿死,现在进了牢房,因为要处死了,倒是跟着儿子一起,吃了几顿饱饭,这还算幸运呢,你看那小孩一直在笑,那是因为他吃饱了。

人们漠然的说着,声音里或许有一点悲悯,但那也是几乎微不可查的。

贫穷,战乱,还有贵族和神殿的重重重负,谁不曾见过种种苦难呢,就算曾有过同情心,也早就消磨干净了。

自己活着,都是无比艰难的事,谁还有力气同情别人。

既然一个骑士可以为了试试剑锋利不利,随便在街上砍死完全没惹他的平民,且还被法律所允许。

那么,为一个面包而被处死,也就算补上有多么不公平了。

莫纱自然是可怜的,但人们空叹几声可怜又有什么用。

谁也不会伸出援手,因为,大家都要活下去。

一个没有劳动力的女人和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看起来,需要并不大,但天长日久算下来,依然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既然如此,就让她被绞死吧,与其活着受罪,不如死后一家团聚,这也是一种慈悲吧。

生活总是能让人刚硬起心肠,生活总是让人为自己找到最好的理由袖手旁观。

人们说着冷冰冰的话,等待着这场无聊的死刑执行完毕,大家可以回去,继续干活。

生活逼人,一日不作则一日无食,谁有那些个闲工夫,在这里看热闹。

然而,总有些人,因为以前的生活太过幸运,所以,还没有学会对这一切,漠然接受。

他们不能置信的张大眼,他们大声的惊叫,他们不顾一切的在人群中,表达着他们的愤怒。

怎么能这样?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她根本没有罪。

七八个士兵开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逼去,镇民们事不干己,极熟练的向两边散开,暴露出那一对来自异国的男女。

镇卫队长站起来:这里是萨尔瓦,在萨尔瓦,领主有权力制定法律,也能按自己的意愿对一切罪行进行判决,只要这法律,这判决,不违背萨尔瓦法典和神殿神谕即可。

从异国来的人,你对萨尔瓦一无所知,就不要指手画脚了。

什么法典我不知道,但神殿的神谕,绝不可能承认这种残酷的事。

年轻的剑士怒斥着。

镇防队长露出怒容,正要大声斥喝,镇长却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再慢条斯理的说:你对萨尔瓦的法律不认可,可以去王都找有权管的人,申明你的看法,就不要在我们这小地方,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了。

如果执刑不力,我们也会被处死,那这对我们又公不公平呢?镇长一席平淡的话,说的那两个情绪激动的异国人,一时竟也无话可说。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押送莫纱的士兵,已经不断尝试着从莫纱怀里把孩子夺下来。

莫纱竟如疯了一般的和他们争抢着,本来衰弱的身体里,竟似迸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两个壮男人,居然一时无法从她手里把人抢下来。

最后,索性直接把她的手指掰断,手腕拉折,这才在婴儿的哭声中把小孩抢下来,把她扭着手,推向绞刑架。

冰冷的绳索套上脖子时,莫纱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她惨烈的哭着,无望的扭动着被反绑双手的身体。

把孩子给我,让我再抱他一下吧……不,不用解开我,至少让我再看他一眼,再亲他一下,就一下,求求你们。

有什么可亲的,反正没有父母,他也活不成,很快就会去找你了。

折腾什么,还没完没了了。

士兵冷酷的说着,一脚踢开绞刑架下的挡板。

莫纱整个人就悬吊在了空中。

她并没有立刻断气,还在半空中扭动着身体,面容扭曲而狰狞。

仿佛还想用尽所有的力量,从束缚中挣出来,再去,抱一抱,亲一亲,她那还不曾学会,唤一声母亲的孩子。

广场上,这场冷酷而悲惨的审判杀戮,与东方完全没有关系。

几乎全镇的人都聚到了广场,东方却呆在自己的房间,沉声同蛇女说话。

他的神情十分凝重,就如同蛇女恐惧和不安,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反常的表现。

然而,旅馆离广场实在太近了,所以,那一声含着熟悉内力的愤然怒喝,终是让东方抬头向外望了一眼。

第三百七十一章 暗控大局维斯的大主教安坐在萨尔瓦的神殿深处,望着面前的棋盘,凝神细思。

萨尔瓦的大主教坐在他对面,神色不豫的看着他。

隔着黑白一局棋,萨尔瓦年迈,瘦削,冷肃而貌不惊人的克洛夫,更衬得伊索尔德,年轻俊秀,温文尔雅。

克洛夫,我建议你也好好玩玩这种棋,东方发明的这种小游戏十分有趣。

教皇曾经让理查详细的解说过,我和教皇也曾经下过很多局,这种神奇的游戏,有助于为人理清思绪,助人运筹布局……克洛夫大主教面无表情的听着。

他一向主张,说实在话,办实在事,对于伊索尔德这种虚无缥缈,拿腔拿调,刻意装深沉的行为,一向是看不惯的。

稳稳当当,靠着能力积累,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的克洛夫,和伊索尔德这一类利用密术而成为神眷者的人,正好相反。

他们各自代表着神殿不同的派系,主张着不同的发展方向。

素来是格格不入,斗争激烈的。

如果不是因为教皇的命令,他根本不会坐在伊索尔德面前,同这个对头商议事情,哪里还有闲工夫,陪伊索尔德玩游戏。

他直截了当的说正事,刚收到消息,蒂娜和杰克快要撑不住了。

已经很了不起了。

伊索尔德大主教欣然点点头,他们只有两个人,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拖累,一路转战,还能坚持到现在这个地步,果然不愧是东方教过的人。

若不是有心放水,若不是你暗中派人帮忙,若不是我出手牵制了那些私下调动围剿的军队和强者,他们能把一件小事,闹得这么轰轰烈烈,举国皆闻。

克洛夫不以为然。

所谓东方教过的人,也不过如此,杰克和蒂娜的本领,神殿早就有过详细的调查记录,一个人的弓箭高明,另一个人有一手东方所传的神奇剑法,确实是东方让他们从普通的冒险者,一路成为强者。

但顶了天,也就是八级的水准而已。

萨尔瓦可不是那个贵族们软弱无能,军队大多当成摆设的维斯。

在这个完全军事化的国家中,个人的力量。

如果不能强到某种境界,那就永远不足以对抗上位者。

长年被野蛮人袭扰的萨尔瓦无论在国内的哪个地方出现变乱,都能在最短时间内,调集正规的军队应变。

方圆百里之内的强者们,不管是出自魔法协会,骑士协会,又或是盗贼刺客工会,不管是佣兵团,还是冒险者,不管身在民间,还是隶属于官方,都有义务,赶去帮助。

在萨尔瓦行走的本国强者们,都是登记在案的,身为实力强大的人,他们享受许多特权,可如果该做的事,没有做,所面临的惩罚也极严重的。

所以,蒂娜和杰克虽然是在一个小镇子里劫刑场,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至少会有二十名以上的强者和上千的军队,来捕杀他们。

甚至根据记录显示,当时在小镇当中,就有一个全员六人的,刚从野蛮荒原历险回来的小型佣兵团。

而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对那两个劫囚者,展开了攻击。

幸好那小镇离着王都虽近,但也超过了一百多里。

而蒂娜和杰克,也聪明的不往王都这边逃,否则,王都里强者如云,驻军无数,全按照规定去围捕两个小人物,这比用牛刀杀鸡还要可笑。

就这种情况,那两个人,还硬是拖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和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屡屡冲破重围,挫败强者,一路奔逃。

依萨尔瓦的法律,犯人所过之处,当地的官员,军队,领主,都有责任协助追捕,不得推脱卸责。

如此一来,真是牵连了不知多少军队,多少强者。

就这样,折腾了十来天,却还是抓不住这样带着巨大累赘的两个人,一件小小的劫囚事件,确实已经变成了一个震动全国的闹剧了。

本来只当这是小事的官员们,领主们,个个脸上无光,现在都认真起来对待这件事了。

就算神殿悄悄在运作着,在暗中维护帮助他们,但如今大势已成,除非公开相护,否则神殿也很难再暗中把这两人保下去了,不过,这似乎也正是神殿所需要的局面。

你确定东方会来?事情闹得这么大,只要他还在萨尔瓦,就一定听说了。

他该知道,他要是不能及时赶到,那两个人,恐怕就是想要痛快一死,也不容易了。

伊索尔德大主教悠然在纷乱的棋盘上放下一枚棋子,看着黑白间,重重劫杀,微微一笑。

东方的这种小游戏,真是太有意思了。

克洛夫冷冷望着他:当日和杰克蒂娜谈的交易,应该不包括会让他们丢掉性命的内容吧。

我们确实一直在暗中帮他们啊。

可这一次,他们把事情闹得太大了,那些贵族们,官员们,为了各自的颜面,不惜一切要杀了他们,我们尽力了,可是拦不住,又有什么办法?洁白的棋子在伊索尔德指间翻转起落,伊索尔德俊秀的面容,甚至还带点悲悯之色。

克洛夫却是面沉若铁,冷冷无言。

他并不比伊索尔德善良,经他的手,被审判,被处死的人数,超过伊索尔德几十甚至上百倍,但他行事,一向严谨实在,一是一,二是二。

不管是言而无信,还是在许下诺言时,为将来理所当然的背信弃义而设下语言陷阱,都是他绝不赞同的行为。

伊索尔德大主教对他的态度不以为忤,他们之间的分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克洛夫私下里看他不顺眼,没什么了不起,只要在公事上,照旧全力合作即可。

毕竟,他带来的是教皇的意志,克洛夫身为萨尔瓦的大主教,就必须无条件配合他。

克洛夫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问:陛下那边还好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很多人都猜,陛下是因为维克多一直不现身,所以才隐身不出的。

我们正是要他们这么想,他们越轻视我们,我们的雷霆之击,才越有可能成功。

伊索尔德抬眼看向克洛夫,肃然说不管别人怎么猜测,但我们一定要坚信陛下,坚信神殿,这才是我们立身的根本,更何况,其实维克多的行踪我们早就掌握了。

如果不是因为,要保存力量对付东方,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若是全力对维克多动手的话,大陆上唯一的一位剑神,就要消失了。

克洛夫眼神一凛:维克多在哪里?伊索尔德低笑一声:同半死不活的维斯王储理查,藏在王宫里?什么?理查不是被维斯国王软禁在王宫吗?维斯的国王陛下,确实很聪明,也很谨慎,但是,他太小看神殿了。

伊索尔德微微冷笑弄一个替身,要瞒一天两天,倒也不难,可现在都一个多月了,我们要是再探不出有古怪,神殿也就不用再留在维斯了。

有什么事,值得受伤的维斯王储,不得不瞒着我们悄悄去做呢?简直呼之欲出啊。

所以我们针对萨尔瓦国王陛下,悄悄的查了一查。

伊索尔德说的很是轻松,但克洛夫知道,要想办到,这可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所有的王族都把防范神殿当做最要紧的事来看待,理查和维克多躲在萨尔瓦王宫里,这是多么严重的大事。

国王安排得必然十分隐秘,要想探出来,绝非易事。

看他沉重的神情,伊索尔德只是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理查要接近国王,必然要通过熟悉的人牵线,而理查认识的,又肯定可以同国王商议针对神殿的密计的人,只有一个。

而无论国王与理查他们有什么协议,想来,也同样不会瞒着那个人。

那个人,很聪明,很能干,也有勇气,可惜,就是太年轻,太不谨慎了。

他真以为,他是王储,就没有人敢于对他出手了。

维斯的国王陛下,还是一位君王呢,整天躲在王宫里,一夜换三回房间,还招集了所有的宫廷法师,战士,并调了不少军方的强者入宫当保镖。

当国王的,完全不怕窝囊,不要面子,一副被吓怕了的模样,把这等阵势摆出来,就算是教皇,除非打算公开翻脸,否则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可惜,萨尔瓦王储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第三百七十二章 决战将至神殿拥有绝对的力量。

如果横下心来的话,哪怕是各国的君主,如果事先没有全力的防备,也挡不住神殿的行刺,或是绑架。

一直以来,神权和王权虽虑有争斗,却又能彼此相安,也因为,神殿还算守规则,大多数的明争暗斗,都不会抛开彼此的默契原则,毕竟这种手段一用,基本上就等于彻底撕破脸了。

但这一次,只要能杀了东方,能除了这个心腹大患,神殿这边已经是完全不讲规矩,不择手段了。

为了确定理查的状况,教皇居然亲自以雷霆之势审问了萨尔瓦的王储兰洛。

当日理查事先做足了心理防备,还是几乎崩溃在教皇的恐怖压力之下,更何况是猝不及防的兰洛。

以教皇的能力,要潜进一个王子的家里,而不为那些强大的护卫们察觉,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事后再由神殿内部,某个精研精神灵魂系魔法的专门人才,施法把王储的这段记忆抹去。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掌握了理查和维克多的情况。

以教皇之尊,阴私鬼祟的偷偷以这样的手段,对付区区一个王子,这种事要传出去,简直是神殿的耻辱。

但既然没有外人知道,手段又如此有效,那又为什么不用呢?最强者,拥有着制定规则的特权,也拥有打破规则的能力。

他们随时可以不遵守规则,而其他力量,却无法形成足够的监督或惩罚,牵制与对抗。

在这种不对等的条件下,一切的规则与默契,都是不保准的。

他们可以在规则内,长长久久的和所有人相安无事,但如果他们想要破坏规则,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在维斯,正是因为不管是贵族,还是神殿,都习惯了在规则内的一切争斗,所以,一旦遇上,完全不照规矩来的东方,就屡屡吃亏。

而神殿在吸取了足够教训之后,为了对付东方,已是决定无所不用其极。

萨尔瓦的国王父子,却还是习惯性的,以规则内的争斗方式,来对待这件事。

他们那些可笑的谎言,拙劣的手段,以及自以为十分巧妙的,帮助维克多和希雅他们交换信息的办法,在神殿已然逼问出真相的情况下,早就洞若观火。

萨尔瓦的玉座上,应该换人了。

伊索尔德大主教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叫人换一盘菜那么简单。

我才是萨尔瓦的大主教。

克洛夫冷冰冰的提醒着这位过于热心的邻国大主教。

伊索尔德也不在意,一笑道:不错,眼下,最重要的是东方,先除掉他,其他的事,就简单好办了。

我这次带来的教皇谕令,本就是为了这次的决战吗?我已经照着谕令在安排了,所有人手都在紧急调集中。

不要全用我们的人,萨尔瓦的强大军力也是可以利用的。

伊索尔德平静的提醒着。

本来蚁多咬死象的战术,对于巅峰一级的强者,早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因为他们就算挡不住无穷无尽,永不停歇涌过来的敌人,至少一心脱困的话,哪怕是千军万马,也是挡不住的。

但那只是因为,再多的士兵,也挡不住一心突围的普通巅峰强者。

但依东方的性情,真在战场上,遇到人海战术,却是未必肯逃走的。

你倒是十拿九稳,东方一定会出现,可别让我们白折腾了。

东方一定会出现的,就算蒂娜和杰克的危难,还逼不出他,还有别人呢?飞焰歌舞团,不是在往王都来吗?我们的人,会引领他们走一条,肯定会跟蒂娜和杰克撞上的路,到时候就免不了要被卷进混战当中了。

飞焰歌舞团,名满全大陆,行程举国瞩目,东方也一定会听到消息的。

这足有几十人的生死,我不信东方放得下。

伊索尔德淡淡道何况,这王都还有孔拉德,希雅,伊芙他们呢?孔拉德生意网已经拉得太大了,希雅和伊芙在这异国他乡,发展的也太快了,根基未固之时,真要有什么不幸发生,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他们吃苦受罪的日子。

还有泉音和影子,他们的心灵已经软弱了,我们再下力气推一推,再拉一拉,也许就能达到目的的了。

关于东方身边曾出现的每一个人,神殿都已经有了极详细的资料,掌握着他们所有的欲望和弱点,并根据他们的情况提出交易,也设想了各种可能,并据此,设下诸多层层相连,道道推进的计划。

这些计划,倒也并不是神殿中的哪个人,惊才绝艳,多智多谋的安排筹划的。

神殿最大的好处就是人多。

神殿内部,早就把许多精于计算的人,拢到一处,训练,生活,研究。

当有需要时,则根据交上去的一切资料,众人集思广益,做出多种完善的计划。

为了找东方,把整个萨尔瓦闹得沸沸扬扬,是计划的一种。

但一直找不到东方,也是他们早就设想到了的。

本来他们就没有指望,靠萨尔瓦的大小贵族,各级官员们的力量,真能找到东方,困住东方。

之所以费偌大力气,用巨大的代价说服那么多人,只是要让他们选好站队的位置,做出针对东方的行动,绝了他们将来,投向东方,维克多等人的可能。

在生死攸关的大决战来临前后,他们绝不允许有任何,不确定的,可能的变数存在。

把一切敲定下来,才能安下心,全心全意,对付东方。

更何况,还能借着这个机会轻易的就把贵族们,官员们的利益柔和在一起,让他们以少有的团结协作,对抗国王的利益。

再说,乘着王权和地方权力不断冲突的时候,教权也能乘势坐大。

正是一举三得的好事,神殿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其实却并未吃亏。

从一开始,神殿寄予最大希望的对象,就是兰蒂丝以及这些和东方有关的人。

教皇同兰蒂丝的谈判会失败,也是少有大出他们意料的事。

兰蒂丝身为魔法师,得知东方可能拥有魔免的能力,不但不生杀机,反而觉得很兴奋。

坚决不肯助神殿出手,杀死东方。

幸好,兰蒂丝虽然拒绝了联手,但也答应了。

绝不干涉阻碍神殿的行动。

用兰蒂丝的话来说,神殿要想在兰蒂丝的家里布陷阱对付东方,那是绝无可能,但如果是在兰蒂丝的家门口设伏暗算的话,只要不碍着兰蒂丝自己进出,兰蒂丝是不会多管的。

神殿原本设想中的帮手,兰蒂丝最终袖手旁观,但东方最强大的帮手,维克多也被理查拖住了,什么也做不了。

理查当初拼了命跑到萨尔瓦来,是为了对付神殿,如今,却是帮神殿困住了一个最强大的敌人。

就凭这个功劳,连教皇都在考虑,等事情尘埃落定后,要不要饶了理查和维斯国王一命。

而这一次,伊索尔德下令让蒂娜和杰克惹出大事,一路逃亡,离着王都越来越远,就是为了把与东方的决战,引发在远离王都的地方。

不管东方能不能救活理查,他人隔得老远,维克多没法和他碰上头,就没有办法抽身出来。

而国王不管有多少隐藏的实力,在远离王都的地方上,也没有什么施展的余地。

那是神殿选好的战场,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一切因素,都只对神殿有利,只要一声令下,前赴后继的军队,数不胜数的神职者,各个职业的强者,甚至包括东方身边的人,都会成为毁灭他的力量。

至于伟大的教皇陛下,身份无比尊贵,自然不会搞什么单打独斗,自然不会玩什么,身先士卒。

也许会在无穷无尽的死伤之后,也许会在东方的力量受到巨大消耗之后,也许会在那个冷酷的魔鬼,出手把自己过往的朋友都杀戮殆尽之后,教皇把这神明的利剑,才会劈下来。

克洛夫看不得伊索尔德眉眼间,隐隐的得意,冷冷道:别忘了,在维斯神殿发生的事,已经证明了,东方是不会受威胁,不会因他的那些朋友而被牵制的。

蒂娜和杰克的事,破绽极多,他未必看不出来,也未必一定会如你们所愿的出现。

不,他会出现的,因为他太骄傲了。

伊索尔德断然说强大的人,自然有资格骄傲的,他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他的骄傲,那种骄傲,已经渗进了他的血肉中,骨髓里。

伊索尔德的神情有些奇异,有愤怒,有仇恨,却还是有一些掩饰不住的隐隐向往。

因为他骄傲,所以他不受威胁,因为他骄傲,所以他也不会逃避任何事。

拿刀架在他朋友的脖子上,想要他的性命,他肯定连根头发也不会给。

把他的朋友关起来,然后在牢房四周,布下无数埋伏,无数人手,想要诱他入伏,他也许只是冷笑一声,回头直接去所有参予者的家里,一一拜访,杀得血流成河,来当回礼。

但是,如果只是他的朋友们,自己遇上了危险,哪怕明知是我们在暗中推动这些事,他也还是会出手的。

以他的性情,如果摆明了是要挟,他自然不肯理,不是他害怕,而是他不能忍受拙劣的手段,在他身上得逞。

但这一次,至少表面上,完全是蒂娜和杰克自己惹事,而萨尔瓦的官员和贵族们,也完全是依照法律,追捕他们。

别说牵扯不到我们神殿,就算是那些下令追捕的人,从道理上来说,也没什么错。

可真要不管,他们又只是死路一条。

这才是能把东方诱出来的局面。

伊索尔德说的斩钉截铁,十分兀定。

克洛夫却只是望着他,莫名的叹息了一声。

这个被无数人,挂在嘴边说了无数次的东方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从没有见过他,只读过那与他相关的,一叠又一叠的情报,读完了,对他的了解,依然少得可怜。

一个骄傲到就算看出眼前是陷阱,也绝不会绕开,而是选择,直接把陷阱踢碎的人吗?这种在别人干来,也许是蠢事,可是由他做,却会让人情不自禁心折,不由自主向往。

就连伊索尔德这个口口声声,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哪怕是在谋划着杀死他,眉眼之间依旧有钦羡之意。

莫名的,克洛夫大主教竟也有些神往了。

如果伊索尔德判断无误,那么,在那即将来临的大决战中,他终是有缘,亲眼看一看,这个搅起无数风云的传奇,看一看,那传说中的东方,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千里传送还等什么,我们立刻赶过去。

去哪里?他们俩不停的在逃,我们在萨尔瓦的耳目又远不如维斯灵敏,你指望他们在原地,等着我们赶到吗?事情闹得这么大,东方肯定会去的,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东方踏进神殿的陷阱。

我跟伊芙研究过地图了。

飞焰歌舞团来王都的路线,跟他们逃亡的路线似乎正好相对,我们估计,应该会在双方可能会面的地点……可能会面的点?地图上的一个点,在现实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们打算闭着眼撞运气吗?再说,我们赶去,又能有多大帮助呢?打架吗?我们这里最强的不过九级的水准,神殿随便划拉一下子,就能拉出十几个九级强者来围攻我们,真的和东方处在同一个战场,你们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萨尔瓦王都的东方居刚刚建立没多久,但有巨额金钱的投入,和官方的全力支持,所有设施,都不比维斯王都的总店差。

大家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在他们的专用大房间里议事。

自从蒂娜和杰克劫刑场之后逃亡的消息传来之后,希雅和伊芙就急得团团转。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孔拉德却始终反应平淡,几乎是以冷酷无情的态度,一条条反驳着,压制着,阻止着她们的行动。

以前,我们敢这样大喇喇的来萨尔瓦,是因为有维克多在,有他镇着局面,我们天下去得,可是,现在,维克多脱不开身。

我们绝不可再贸然行动。

否则就只能帮倒忙。

孔拉德毫不客气的点名状况。

神殿那能把天下诸国都压低一头的恐怖力量,绝不是个人可以相比的,别说是九级强者,就算是巅峰强者,足以威胁住任何一个国家,不能妄动,不敢擅开战端,但绝不足以胁迫神殿。

只有达到东方,维克多,以及兰蒂丝的境界,才有资格正面,同神殿对峙。

其他人,哪怕是剑圣,又或大魔导士,又能怎样呢?我说过很多次了,除了东方和维克多,我们当中,谁也没有资格,用武力去跟神殿对抗。

我们来到萨尔瓦,不是为了上战场,而是要尽可能发挥我们在战斗之外的力量。

希雅,你出身高贵,又美丽无比。

你能轻易让那些贵族们,喜欢你,欣赏你,愿意同你交流,倾听你的意见。

在沟通,交际方面,你天生就比我们有优势。

你觉得,你不断出入舞会,应付那些大小聚会,只是为了通过萨尔瓦王储,跟维克多传纸条吗?你以为萨尔瓦的贵族们,一边喊打喊杀的找东方,一边殷勤的追求你,是为什么?你觉得,各国使团纷纷进入萨尔瓦,一边答应协助神殿,一边却又不断在你身边的打转又是为什么?你真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单纯的裙下之臣?孔拉德不理希雅绯红的脸色,冷笑着说:谁也不是笨蛋,谁也不会甘做神殿手中的刀。

眼下神殿是够强,给的好处是够多,可他们也不会忘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希雅,你是我们和各方势力沟通联系的渠道。

眼下虽看不出明显的作用,可一旦同情况有变,可能会有奇效的。

希雅和伊芙被孔拉德,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给压制的说不出什么抗争的话来,但心中的忧切,却还是浮在眼角眉梢。

伊芙记得都要哭出来了,这一个多月来,身在萨尔瓦,看到那种举国动员,搜寻东方的气势,和那一声令下,就可调动的,恐怖至极的人力物力,实在叫人心中冰凉。

早知道神殿这么纠缠不放,东方也不该客气,就该一个又一个国家,一处又一处神殿,直接扫荡过去,看他们还有多少人手,再来围杀东方……一向老实善良的伊芙,都会被逼到恶狠狠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她心中是多么担忧愤怒。

一直默然无语的法修轻轻叹口气:如果没有我们的话,东方未必不会这么做。

当初维斯神殿的大屠杀,无论东方是出于什么动机,什么原因,站在公道的角度来看,都是残忍而过分的。

只为了一点怀疑,就杀人无数,更何况,事后还证明,东方的怀疑是错的,神殿其实是被冤枉的。

不管是从情理还是法理来看,东方都是应该偿命的,神殿的追究都是合理的。

是孔拉德通过巧妙的运作,让世人对东方的憎恶感,减轻了许多,但无论如何,神殿要杀东方报仇,绝对不过分。

神殿只追究东方一个人,而其他人都不受株连。

而东方则不会再去无端扫荡各种神殿。

这也是东方和教皇,虽未正式碰面,却已自然达成的默契。

否则,凭东方在维斯神殿干的事,教廷下最高神罚令,理所应当。

在最高等级的神法令下,所有与东方有关的人,都会变成神的敌人,所有文明世界的人,一旦遇到东方,就有义务要协助神殿攻击他,否则就是异端。

到那时,他们这些人,不但没有立足之地,还要被迫着,去攻击东方。

否则,不但他们自己,他们的家族,他们的生意,他们的下属,所有一切与他们有关的人,也在神罚令株连范围内。

而那些人如果遇上他们,也同样有攻击他们的义务,就这样,一层又一层,株连不绝。

历史上,被这种神罚令,逼迫的夫妻反目,父子相残的,数不胜数。

就算靠着东方和维克多的威风,那些有权势的人,不敢真的得罪他们,只是表面上应付神殿的命令,但是下层的民众,却是满心虔诚,肯定会照办无误的。

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成千上万普通人冲过来喊打喊杀,让你打不散,骂不动,杀又不忍,且自己的亲人,朋友,部属,还要被连累得家破人亡,这日子光想想就很恐怖了。

东方虽然总说,不会因为他们受威胁,不会因为他们去妥协,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在这个时候他们还能拥有,那些权力,财势,出入最顶级的场所,跟最尊贵的人来往,其实都是东方放弃了他最大的优势,换来的。

希雅颓然坐倒:我们所有的风光和成就都是东方给的,可到了紧要关头,我们不但帮不了他,反而还是累他良多。

谁说我们就一定帮不了他。

世事无绝对啊。

孔拉德不以为然的说干好我们能干的事情,就是帮助他。

不要觉得我们弱小,所有的强弱,都只是相对的。

也许有朝一日,东方也会需要我们来保命。

众人神色郁郁,孔拉德,也只得继续劝说,安定大家的情绪。

这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一言成谶的一天。

你们别着急,我们虽不能去,但还是有人能去的。

法修,希雅,伊芙一起看向,始终沉默着,坐在一旁的泉音和影子。

孔拉德,要掌控刚刚开展的十几个合作生意,把他的利益和萨尔瓦人的利益牢牢拉在一起,希雅要紧紧掌握住,和各方势力沟通的渠道,伊芙要照管东方居,法修还要尽量拉拢影响军方势力,也就只有泉音和影子,是可以自由来去的九级强者了。

泉音默然不语,影子神情也甚木然。

当别人焦虑的表达出对东方的担忧和关心时,他们的态度,始终是消沉安静的。

此刻二人都只默默看着孔拉德。

谁也不信,这个精明似鬼的奸商,会看不出他们身上的不对劲,还会主张把已经不再可靠的他们,送到东方的身边去。

不不不,他们是很强,但真的在战场上对抗神殿,还是有死无生,我们当中,真正可以不在意神殿强者数量的,只有一个人。

维克多走了,理查就活不成了。

伊芙皱着眉头说。

虽然关心东方,但她们谁也不会主张扔下理查不管。

当然是带上理查去,只有让东方见到理查,才有可能救活他啊。

法修也摇头不迭:理查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奔波。

奔波干什么,直接传送啊。

孔拉德笑吟吟看着发愣的几个人每个国家,最少有两个传送阵,一个在神殿,一个在王宫,而现在,他们两个,就在王宫里。

希雅愕然问:谁知道王宫的传送阵定位在哪里?也许离着东方可能出现的地方,十万八千里呢?孔拉德微笑:不,任何国家的传送阵针对的位置,都不难猜测,大家只要认真想一想,就能猜个十有八九。

我不知道,东方现在在哪里,我只知道,这一次的风暴,是绝无可能远离那个位置的,有一个人,不管她对外是怎样表态的,东方和神殿的这一战,她都不可能真正置身事外。

传送阵通往哪里?大公殿下,你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王宫深处的地道里,萨尔瓦国王,有些愕然的望着维克多。

维克多沉声道:理查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外面的情况,估计也不能拖了。

我不可能躲在地道里,什么也不做的任凭一切发生。

陛下,我希望你能允许我使用传送阵。

国王呐呐的说:传送地点都是固定的,大公殿下,我不能保证你找到东方。

维克多凝视他,微微一笑:陛下,各国王宫传送阵的传送点都是只有国王才知道的机密,但其实并不难猜,王宫的传送阵,一向是国王遇危难时,自保所用,传送的位置,必然是最安全的地点。

现在,维斯王宫的传送位置,已经不再是秘密了,那是一支全国最英勇善战,也最忠诚的军队驻扎地。

可是,在萨尔瓦,全国最忠心,最善战的军队,就是国王亲领的禁卫军。

如果连他们都保护不了国王,国王必须借传送阵逃生,那么,还有什么地方,是更可靠,更没有危险的呢?只要想一想,那个位置,就呼之欲出了。

国王怔了一会,终于苦笑:是的,没错,传送阵连着兰蒂丝大师那边。

如果连我的军队都会崩溃,连我都要逃命,也只有兰蒂丝大师那里,才绝对安全。

兰蒂丝大师说过,不会帮助神殿,也不会帮助我们,但这,绝不代表,她会远远躲开,完全不介入这件事。

维克多平静的说我了解至强者的胸怀心愿,我知道,对兰蒂丝大师来说,东方的存在,是一件多么让人兴奋快乐的事。

我不知道兰蒂丝大师会以什么方法参予,但我可以肯定,就算是神殿和东方掀起毁天灭地的风暴,她也绝不会让这风暴远离她的视线。

到了她身旁,至少就离东方很近了,所以……他凝视眼前,有些苍白疲惫的国王,眼神中,是不容拒绝的坚持:陛下,请你允许我,使用传送阵。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可曾在意我不能答应你。

萨尔瓦国王苦涩的说。

兰蒂丝大师是什么人,答应给国王一个危难中的保护,已经是极大的面子了。

连王储都没有资格,使用传送阵的。

堂堂大主教追着国王,纠缠了好几天,国王也是死咬着,不肯把兰蒂丝的住处透露出来,何况是不打招呼,就把一个人传送到兰蒂丝身边去。

国王固然很想拉拢维克多,很愿意向维克多示好,但无论如何,得罪兰蒂丝,那是绝对不行的。

维克多倒也很通情达理:我知道陛下有为难之处,陛下可以先向兰蒂丝大师通报一下这边的情况,说明一下,我并不是想请求大师放弃中立帮助我,这只是我和陛下之间的联盟,陛下只是使用了一下,你自己的传送阵,大师心胸必然宽大,应该不会怪罪为难的。

国王苦笑,以维克多堂堂剑神的身份,如果不强求兰蒂丝帮助,只使用传送阵的话,兰蒂丝或许真的不会拒绝,只是……我会向大师传递消息的,不过,恐怕无法立刻得到回复。

维克多终于微微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就算兰蒂丝再高的身份,再大的架子,对一个剑神的要求,也不会搁着不理的。

我和兰蒂丝大师的通讯,并不是使用随时可以互相通话的传讯石,而是兰蒂丝大师亲自布设的,小型空间魔法阵。

维克多眼神微微一动,整个萨尔瓦,能定向传送的魔法阵也只有两个,兰蒂丝拿最深奥,最昂贵,最复杂的空间魔法阵来当传讯工具,果然是超级大魔法师的手笔。

魔法阵与我的精神相连,只有我才能打开,而且还能隔绝所有的魔法侦测,魔法阵很小,只能放进一个卷轴,我每回都是把情况写下来,传送过去的。

但据我所知,兰蒂丝大师,只是隔几天才看一下魔法阵,所以,通常情况下,我这边发出的消息,她都不会立刻回复,大多是晚些日子,等她看到了,才会回应。

兰蒂丝大师,完全可以把魔法阵和她的精神相连,只要一接收到你的信件,就立刻感知到啊。

国王陛下继续苦笑。

大师当然可以这样做,可是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对萨尔瓦的君王说,保持着与天下最强大之人的联系,是至关重要的事,所以,他的精神时时刻刻和魔法阵联系着,兰蒂丝那边传来任何消息,他都能在第一时刻感知到,并立刻打开魔法阵,拿出信件来看。

但是,对兰蒂丝来说,同国王的这种联系,只是因为住在萨尔瓦,所以必须给予的一种礼貌待遇,本来就不是很乐意,为什么还要分出一缕心神相连呢。

她之所以不用最简单方便的传讯石,而要搞这么麻烦复杂的魔法阵,估计就是不愿意被人随时骚扰。

传讯石必须带在身边,人家一说话,不管在什么地方,干什么,都要立刻回应,可是魔法阵,随便扔在哪里,有空有闲的时候,就随便去瞄一眼,甚至不高兴的时候,哪怕看到了信件,也可以装没看到,不知道,爱搭不理。

怪不得关于兰蒂丝的情况,国王总是当成最高机密呢,恐怕有一大半原因是,他自己丢不起那么大的人。

这下连维克多也苦笑了一声:陛下请发信息过去吧,我先等几天再说。

另外,请陛下借几颗传讯石给我,可好?堂堂剑神,维斯国最富有的大公爵,居然要开口向穷困的萨尔瓦借传讯石。

可是没办法啊,维斯王都那连番变故,几乎把维斯上层所有的传讯石都消耗光了。

维克多随身也就只带了两颗,最后也都因为东方给用掉了。

国王忙说:没问题,没问题,大公殿下需要几颗。

国王的脸微微有些红。

萨尔瓦虽穷,传讯石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只是,能即时通讯的传讯石,作为重要战争资源也是很珍贵的,哪怕是国王,一次性也拿不出太多。

陛下看着方便,能给多少都行,我希望能想办法传到东方手里,能与他即时联络。

大公殿下暂时不能用传送阵的话……没关系,我别的同伴可以去。

维克多一笑孔拉德会安排好的。

维克多可以借用传送阵,但那时一步隐棋。

表面上,我们还是要派人过去的。

毕竟神殿的人都盯着我们,这次的事闹这么大,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该有人赶去找东方。

孔拉德微笑:泉音,影子,也只有你们能去了。

泉音沉默不语,影子却定定凝视孔拉德:知道有问题,还是要我们去?这不像是你的为人。

但这是维克多会做的事。

孔拉德淡淡笑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让维克多学会,怎样去怀疑,防范,而维克多却一直想让我懂得,怎么去信任,理解。

对外人,我或许永远是那个算计着一切的奸商,但是对自己人,我想学学他的信任。

泉音脸色惨白:总是怀疑一切的奸商,对已经这样的我们谈信任吗?真是笑话!孔拉德看看她,笑笑:你觉得你们最近表现的很糟糕吧,可是在我看来,却非常好。

相反,如果你们神色如常,才反而有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人心都会动摇。

你们一点也不掩饰的把你们的彷徨给我们看,未必不是一种坦荡。

这个,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伊芙小小声的发言。

大家一起看向她。

法修和泉音最近的不对劲,你没看出来?我看出来了啊,他们不是因为太担心东方才这样吗?伊芙很坦然的问。

众皆绝倒。

纷纷望着孔拉德。

这就是你这奸商花几年功夫,教出来的徒弟?明明尝试过被自己人从身后捅刀子的滋味,居然还不学乖。

孔拉德泰然自若:伊芙是赤子之心。

她对外人虽然学会了防范应对,但是对自己人,她永远没有一丝怀疑,你们觉得,这是可笑的事吗?四周一时噤声。

孔拉德这才看向依旧满脸迷茫的伊芙:伊芙,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蒂娜和杰克会在这个时候惹出这么大的祸,为什么飞焰歌舞团会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你不会以为这是巧合吧?伊芙喃喃说: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关心东方才赶来的。

神殿应该拜访过他们,跟他们达成了交易。

影子终于不耐的挑明神殿接近所有和东方有关的人。

跟他们谈条件。

没有找过我啊。

我也没见到过神殿的人。

希雅和伊芙同声说。

孔拉德白她们一眼:全大陆都知道你们是东方的死忠,怎么会浪费那个力气。

法修叹了口气:不患贫而患不均,跟东方有关系的人很多,但不是人人都得到最多。

杰克和蒂娜得的好处就有限,飞焰歌舞团虽然出了名,但也仅此而已。

在这个时候,神殿如果付出巨大高昂的代价,不是不能打动他们的。

何况,他们又不是要上战场跟东方对抗,也不是要他们出手刺杀东方,只不过是引东方出来,只不过,是所有人,都赖上东方,要他保护,让他不得不在面对最强大敌人的同时,接受几十个累赘而已。

伊芙大惊:怎么能这样,东方并不欠着他们,他们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怪东方……一旦在诱惑下心动,他们就必须为自己的出卖寻找种种正当的理由,至于是为什么,其实也不重要。

东方不会上当的,这么明显的陷阱……如果东方不出来,他们就真的会死。

法修冷笑这是用他们的生命去钓出东方,而且还全是他们自找,动手的是萨尔瓦的官员,而且还是完全合理合法的杀人。

这样的话,东方就算报复反击,针对的也只能是那些贵族和官员,总怪不到神殿头上来。

在这件事上,神殿可以帮蒂娜和杰克尽量拖延,但所有的追杀,危险都是真的。

如果有假,瞒不过东方,东方也就不必出来了。

蒂娜和杰克他们,太不了解这些上层权谋的脏肮卑劣了,他们或许以为,这只是一场戏,可惜,从一开始,神殿就打算假戏真做。

其实,神殿也找过我们了。

泉音声音低沉的向唯一没有完全明白的伊芙说明。

孔拉德却是一笑:也找过我啊,不过,我太精明,开的价太高,他们自己吓退了,否则我也不介意出卖东方一下的。

他的语气闲适,竟是让人听不出这话是真还是假。

法修淡淡说:也找过我,只是我现在,无论在哪个国家,都可以轻易得到高爵,都可以被国王奉为上宾,都可以拥有巨大的财富和权力,在这种情况下,神殿能够拿来说服我的筹码就有限了。

他总不可能扶我为国王,而且有光明的教义在,他们也无法让黑暗法师走到光明中。

他语气温和,申请平淡的看着泉音和影子。

曾经是举世共愤的黑暗法师,他比别人更能理解精灵渴望拥有阳光,刺客想要走出黑暗的期盼。

有弱点理所当然,心灵动摇,也是正常。

只是,杰出的人,总能战胜自己的弱点,而动摇之后的选择,也必然是坚定不移的。

一片沉默中,希雅轻轻叹息:蒂娜和杰克,还有飞焰歌舞团,东方如果知道,他所帮助过的人,他所视为伙伴的人,竟都这样对他,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这些情况他不清楚,他也许只以为,歌舞团还有蒂娜和杰克,都是被利用,被胁迫的,那他就更要出手相救了,不过,我认为……孔拉德神情忽有些悠然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毕竟,这种事,在许多年前,就发生过了。

房中忽然一片寂静。

影子脸色惨白,记起理查曾讲起的故事。

许多年前,有一个曾被东方视为知己的人,对他一剑穿胸。

当那冰冷的剑锋刺进胸膛时,当那寒意透入心脏时,那个骄傲的东方,在想些什么?东方不在意。

他没有复仇,没有反击,他似乎,反而救了那个人。

然而,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让世人,甚至让他自己都以为,他不在意。

他身子竟不觉微微一摇,身边的泉音,却是猛的站了起来。

我们去找他。

精灵的声音,竟带些狠决惨厉。

影子沉默的看她一眼,看着泉音肃然冷厉的脸。

他知道,她已经做出决定了!第三百七十五章 两路齐出不用急,先等等维克多,不管他走不走得成,都会找国王陛下要一批传讯石的,你们带上再走。

国王陛下私底下就算给我们安排了多少联络人都没用,在神殿的强大力量下,就是国王本人,也未必可靠。

即时的联系,一定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才行。

其实就算国王可靠,也没有多大用处。

伊芙很有怨念的说理查豁出命来说服他,结果什么也改变不了。

孔拉德看她一眼,笑道:国王真这么没用,又凭什么跟神殿明争暗斗呢?数百年来,王权和神权在各个国家相持,岂不是笑话。

作为国王,他总有一些机密,若干力量,只由他本人掌握。

尤其是萨尔瓦,最强大的军队一向是由国王亲掌的。

而且他的态度,也还是可以影响许多人的,你别看现在全国要把东方找出来杀掉的呼声那么高,到处闹得轰轰烈烈。

这还是国王一直不明确表态的结果。

如果国王全力倾向神殿那一边,那些官员贵族们也没了顾忌,毫不保留,那这股声势,能调动的人力物力,至少要增加个一两倍。

伊芙面色苍白的想想眼下的局面,如果再恐怖个一两倍,会是个什么情形,不觉轻轻打个寒战。

希雅也轻轻叹息了一声。

本来她们虽然不说,心里未必对拖住维克多动弹不得的理查完全没有埋怨,可如果孔拉德的判断没错,那么,一个奄奄一息的理查,真正起的作用其实超过他们一群人。

相比那个在大多数人的误解中,悄无声息,一个人拖着一口气,万里奔波,奔到异国的理查,他们这些人,风风光光在这里享受着尊荣礼待,聚在一起商议又商议,却基本什么决定性的事也做不了。

想想都叫人羞愧。

行了,别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人家是一国王储,站得比我们高,干起活来自己比我们强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孔拉德满不在乎。

法修却皱眉思索着:就算国王真的全力倾向神殿,只要东方想脱身,其实问题不大。

人海战术有用,巅峰强者就不可能那么大的威慑作用了。

人海战术永远都是有用的。

巅峰强者的背后,何尝不是有人在托着。

孔拉德淡淡说我不是强者,但我也知道,再强的人,也有极限。

剑圣可以连打十几天,但他能整年都不吃饭不休息不睡觉吗?大魔导士可以用禁咒毁掉一个城市,可这必须保证,他施用禁咒时,不能被打断,全心施法时,不能被伤害。

一个国家如果真的不惜损失,疯狂调动一切力量,前赴后继的不断剿杀,巅峰强者一样吃不消。

各国的巅峰强者后面有整个国家的资源撑着,才可以这么超然。

而东方……泉音轻轻说:东方不是一个人……对,他不是一个人,所以,神殿才能利用其他人,营造一个东方不便脱身而走的局面,更何况,我一直在怀疑,神殿调动这么大的力量,并不只是要用人海淹没东方,还有另一个可能……孔拉德思索着道神殿本身需要人海。

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孔拉德叹了口气:也许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我不是强者,我没有你们那种既定的思维。

我总觉得,神殿的力量很强,但神殿的强者,只是利用神殿的优势,强行速成,并不是纯粹的,真正的强者。

这其中,应该另有玄虚,但我不是很确定……他摇摇头,叹息道:先顾眼下吧。

泉音,影子,你们虽然赶去找东方,但是,一切情况相机应变,也不一定非要跟东方会合,比如说,引走神殿大部分战力,又或是,利用你们的能力,最大程度的打击神殿,妨碍他们行动,都可以,记住,不要把自己当成战场上正面作战的人,多多运用你们的长处。

满脑子想着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冲到战场上去拼命,那不叫帮忙,叫拖后腿。

只看他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训斥,泉音和影子居然一声也没吭。

大家就知道,这回又让他给说准了。

在神殿恐怖的实力和巨大的诱惑下,他们的心智一直受到压制,平时的才智,敏锐,根本发挥不到一半。

这次虽是下决心去找东方,恐怕真是满心愧悔惶恐,要没有孔拉德这番话,他们很可能会一门心思,跑去搞什么战场的并肩作战,然后让人家十几二十个大主教级别的人物,直接轰成渣。

孔拉德肃容说:再说一遍,谁也不必害怕神殿,神殿不是万能的。

几百年来,神殿从来没有真正完全掌控过哪个大国,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

你别看神殿轻易就让全萨尔瓦为寻找东方而疯狂,别看神殿好像架空了萨尔瓦国王,就算教皇有足够的实力悄无声息的逼问王储或国王,强制性掌控他们又怎么样呢?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诸国怎么能不心惊,眼下,看起来,神殿是一时风光无限,其实他们是被东方和我们逼得,不得不触犯,君王们最禁忌的底限。

萨尔瓦被他们掌控得越牢,国王那边被压制得越厉害,神权和王权所表达的平衡就越发动摇。

我敢说,这段时间,各国的君王,没有一个能吃得香睡得着的,如果有机会能打压神殿,破坏这股可以完全威胁他们的力量,他们都会拼命一试的。

只要撑过这最难的一关,只要让诸国看到,神殿不是不可击败的,大家再竭力推动,不是没有机会让大势一朝而覆。

几个人互相望望,神色俱都肃然的点了点头。

孔拉德在泉音和影子动身前做最后的安排叮咛,维克多也在叮嘱。

不过,他叮嘱的对象,是懒洋洋趴在理查胸口的小乖。

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千万别让人发现你。

路上别惹事。

……小乖漫不经心的趴着,对堂堂剑神的苦口婆心,理也不理。

他和东方心血相连,天性就对东方有依恋思念之情,要找东方自然是用最快的速度了,这还用说。

他堂堂毒中之王,就算路上要惹事,别人也是发现不了他的。

这家伙太小看虫了。

看着这小虫不以为然的样子,维克多只得苦笑。

虽然孔拉德已经决定安排泉音和影子去找东方,但这种只凭揣测的寻找,未必会有结果。

孔拉德本来的打算,也是让他们做幌子,引走神殿的大部分实力,毕竟神殿也不确定,如果影子和泉音公开赶到蒂娜和杰克附近乱晃,东方会不会先选择跟他们会合。

这就必然要派出大量人手注意他们。

到那时,他们可以相机而动的,给神殿拆点台。

从一开始,维克多就把根东方联系的最大希望放在小乖身上了。

小乖虽有极大的杀伤力,但现在,理查已经用不上它了。

于其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守着,不如去寻找东方。

以小乖恐怖的速度,无敌的毒性,再加上悄无声息潜伏杀伤的本领,如果用得好的话,简直可以顶两三个巅峰强者用。

有它在东方身边,比别人辛苦赶去相助,还要有用的多。

只是小乖实在太有灵性了一些,而且,维克多隐隐觉得,这金色的小虫,恐怕还有别的,不为他所知的本领。

一旦没有了主人的羁绊,自由自在的把它放出去……维克多看着小小的虫子,只觉自己没准放出了一头,会给大陆带来无限恐怖,无数后患的巨大魔兽!维克多是剑神,技已近乎道,偶尔也能感知天意,他深知自己的预感绝非胡思乱想,总会有几成实现的可能。

但局面艰难至此,也只能先顾眼前了,将来的事,只得将来再说。

而且,无论如何,他深信着,只要东方还在,不管小乖变成什么样,都一定可以管束得住。

他叹息一声,拿出一小盒传讯石。

这区区一小盒魔晶石,已经占去了王宫全部传讯石的一大半了。

别看数目不小,用完一次就作废,这一盒,其实也用不了多久。

维克多想了想,取出三粒,放在掌心,平摊在小乖面前。

小乖身影如电般一闪,三颗石头就不见了,小乖圆圆细细长长的肚子则突起了三大块。

维克多看得好笑,这传讯石比小乖的肚子还要粗呢,这小家伙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吞下去,简直超出虫身极限了。

到时候能吐得出来吗?长时间在身体里,不会有事吧?要不然我弄个袋子装好,套在你头上吧?小乖摆摆尾巴摇摇头,根本不理剑神大人的唠唠叨叨。

只看了看晕沉的理查,在他胸口转了三圈,忽得跃起,金光如电,转眼间消失在阴冷黑暗的地道深处。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多路围捕虽然是贫穷破败的小镇,依然是同样破败的酒馆,不过,连一点萧条景象也没有。

小小的酒馆坐满了人,甚至门口都有人席地而坐,扯着嗓子叫酒。

好在萨尔瓦常年的贫穷困苦,人们对生活的要求都不高,这么拥挤混乱的环境,居然还大多自得其乐。

酒馆连老板,带厨师,带侍者,也不过三四个人,进进出出,忙的大汗淋漓,心中却都十分欢喜。

素来冷清的小镇能有这么热闹,酒店能有这么好的生意,可全亏了那两个通缉犯啊。

萨尔瓦一向以实力为尊,只要足够强悍,就有无数进身之阶。

所以,会闹事的,犯了法的,当强盗的,其实都是实力不足的人。

而萨尔瓦的战时管制体制,也最适宜应变。

看起来,萨尔瓦只是一个贫困的国家,可任何地方,只要一出变乱,军队和强者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行动。

像这次只是一男一女,级别还谈不上高,人数又少,居然能在各路围捕追杀下,逃了这么多天,简直是奇迹了。

不过,在他们逃进这处大山后,这条逃亡之路,应该也走到终点了。

军队开始围山搜寻。

当然,为着两个人,动用的军队阵仗也不可能太多,这里又群山连绵广大,要一路搜完,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正好,拖得越久,军队的起居消耗就需要就地补充,各地赶来的那些冒险者们,佣兵们也越来越多。

店里的房价,提高了三倍,还是供不应求。

酒店的大堂里,也是天天这么满满登登,到处都是人。

在萨尔瓦,遇上这种犯了法啊,逃亡啊,一类的事,民间的武力团体有义务协助官方,而且,大家也都很乐意参予这种追杀。

犯人越强,越难对付,官方追捕的时间越长,那么,只要他们能成功击败或生擒对手,得到的奖励就越高。

借此机会,求个官方出身,将来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的。

随着杰克和蒂娜的事情越高越大,他们一路逃亡,沿途附近,几乎所有的冒险者,佣兵团,都一路跟过来了。

虽然大家都热热闹闹,在一处酒馆用餐,还热热乎乎的交换着情报,讨论着那几个逃犯的情况,但彼此之间,其实隐隐形成竞争关系。

有的团体连饭也顾不上吃,一早就跑山里去了,有的人则聚在一起,拿着几张山势图,皱眉研究那走投无路的逃犯,有可能藏在哪里?如此热烈的气氛中,早就有人坐不住了。

伊恩,我们还要坐在这里等到几时,一大早到现在,前前后后,都出去几十波人了。

粗粗壮壮的亚历克,心急如焚。

他们这支小小的佣兵团,也占了酒店一张桌子,正在一起开会呢。

作为当初蒂娜和杰克悍然劫法场时,正好在场的佣兵团,他们其实在第一时间,就对二人做出了进攻。

只不过,出手远不如平时凌厉罢了,全团五个人,也只有亚历克一个人,看着那从绞刑架上,跌落下来的女人,还能心无旁骛,不受一丝影响的发挥出全部战斗力。

然而,那一男一女两个劫囚的匪徒,动作实在太灵敏迅捷了。

女的射出箭后,人冲得简直比箭还快,红影一闪而过,就把士兵手里的婴儿抢走了,一手挽起绞刑架下瘫软的女人,腾挪飞跃,冲得居然还快得不可思议。

这时在场的几个士兵,还不如亚历克反应迅速,亚历克在怒吼声中,扑过去,人在半空,斧头已经抡了起来,斗气运到极处,劈落的斧头,必然无坚不摧。

却生生给忽如其来,点到斧背上的一把剑,给一牵一带,一格一引,把恐怖的杀伤力,卸了开来。

然后就见见光闪烁,七八个士兵刺过来的长枪,或被格开,或被挑起。

亚历克抡斧再劈,这时,伊恩,兰蒂丝等人,也已经出手了,但杰克早借着格挡长枪,不知不觉退开了十余步,此刻抽剑后退,竟是要走就走,所有的攻击,都来不及追上他。

乘他断后,蒂娜已经带着一大一小,脱身出去,骑上了他们的快马,一手还替他牵着一匹,头也不回的向外飞驰,那杰克人剑合一,如流星般掠出,竟是比飞马还快的赶上去,一跃上马。

等着他们这些人呼啦啦追过去,就只能跟在后头吃点马儿扬起的灰尘,看着他们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扬长而去了。

亚历克郁闷的埋怨了伊恩一番,指责他们反应太慢,出手太晚,到手的功劳飞跑了。

倒是对出手更晚的兰蒂丝,半个不字也没说。

伊恩等人,只是苦笑。

看到那对母子的凄惨遭遇后,不是人人都能像亚历克那样,完全没有感触的。

只是这份少得可怜的同情之心,还不能让他们为陌生人的苦难而舍弃幸福和生命。

但心中既有感触,出手多少是有些勉强,纯为应付义务的。

可是亚历克很积极,萨尔瓦国内,很少有人敢公开劫刑场。

这么严重的罪名,若能把他们格杀或生擒,立的功劳,简直比跑到野蛮人荒原出生入死一番还要大。

要能借这个机会,得到本地领主的承认,受封为下级骑士,也就有了一个受尊敬的,安定的,且有机会慢慢向上爬的身份。

到那时,兰蒂丝也许会对他更好些。

东方的出现,让他生出强烈的危机感,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可以更上层楼。

于是他就大力窜唆着大家一起追下去。

伊恩对此其实不是很感兴趣,虽说佣兵团有义务协助官方捉犯人,但这种事如果有意推脱的话,能使用的借口还是很多的。

可没想到的是,在亚历克眼里那个神神秘秘一直躲在旅馆不出来,错过了这场好戏的家伙,可能是看到外头的骚乱,终于跑出来了。

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后,他居然主动开口,支持追下去。

而不管亚历克怎么鼓动,始终微笑不说话的兰蒂丝,立刻也表态支持了。

作为团长的伊恩,终于点了头,反而是最早鼓动这事的亚历克,却又莫名其妙,生了一场闷气。

他们全团动身去追时,杰克和蒂娜已经跑出老远,肉眼都看不见了,真正带着大家一路寻踪觅迹,追寻前往的,既不是最热衷此事的亚历克,也不是作为团长的伊恩,更不是专精探路的兰蒂丝。

反而是一直若即若离,跟他们住在一起,却又绝不融入佣兵团的东方。

东方是多少年的老江湖了,这种查踪寻迹的手段,自是极熟练的。

只是他自己控制着,不远不近的跟着,既没有追上二人,又不曾完全追丢,很容易的掌握了追击的速度和节奏。

但是,追捕的远不止他们这个小佣兵团,到处都是针对蒂娜和杰克的围追堵截。

二人平均一日十余战的,不断逃亡着。

东方曾控制着距离,带领着这几个人,好几回,无巧不巧的远远看到过杰克和蒂娜作战,但等他们赶过去,二人又都破围而出了。

只是远处观战的隐约印象,已让他们对杰克的剑法奇妙,蒂娜的箭无虚发,暗暗惊叹不已。

东方也遥遥看出,自分别以来,蒂娜对于内息的运用,杰克对于剑法的领悟,都已上升了一个层次。

然而,这并不足以让他们化险为夷。

他们的逃亡,越来越艰难了。

不但要应对官方,还要对抗民间的武力集团。

有好几回都被什么佣兵团啊,冒险者啊截住作战。

反而是,伊恩他们这支最早发动攻击的团队,每回总是追着尾巴赶来,又眼睁睁看他们逃走。

为此,亚历克私下没少埋怨东方的追踪技术太差,但在东方冰冷的目光中,从来就提不起勇气,当面表达不满。

而在追击过程中,伊恩等人,对待追杀蒂娜和杰克的态度,也由无可无不可,而渐渐转变为十分积极了。

他们不是不同情那一对母子,不是不佩服这两人的胆量,但眼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杰克和蒂娜是肯定跑不了的,差别只在于落网的时间前后罢了。

既然如此,平白好了别人,倒不如由他们抢了这个大功劳把。

就凭这二人一路逃亡,闹得各个领地,不得安宁,领主们脸上无光,他们只要能捉住杰克和蒂娜,能拿到的好处,绝对小不了。

只是抱着同样想法的佣兵团,最少有十几个,眼看着已经有好几支队伍直扑山上去了,也难怪亚历克坐不住。

别急,先等兰蒂丝的消息。

作为盗贼的兰蒂丝,一向负有行动前,做前哨打探的任务。

昨晚兰蒂丝就悄悄上山了,现在大家在酒店暂不行动,也就是在等她的消息。

第三百七十七章 莫名惊惶等她要等到几时,这么大的山,她一个人能探出什么来。

对啊,这么大的山,就是我们一头撞进去,又能撞到什么。

伊恩不以为然,到处都是军队搜山,把可疑追寻的痕迹全破坏光了。

只能靠兰蒂丝悄悄观察各路军队的行动,从各方人马调动中,判断那些人逃跑的方向,我们在这里等她打探的结果,再行动,才能事半而功倍。

我们就是太循规蹈矩,才总是晚一步。

这么大的山,真要全查清楚再动手,那得查到哪年哪月,不如直接撞进去再说。

运气好,这大功就是我们的,运气不好,也就认命,总比干坐在这里,看着人家一支支队伍赶过去要好。

亚历克满心急切,根本坐不住。

他这么一大力煽动,其他几个同伴果然有些意动,毕竟他们在这件事上,也花了不少精力,一路追踪了这么多天,真要最后让别人把功劳抢去了,那就太吃亏了。

伊恩想了想,还是犹豫不决,最后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东方。

平时总是少言寡语,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东方,在这段日子里,为了追踪方便,倒也没有再和他们拉开太大距离,这些天,为了追踪方便,大家同行同宿,关系多少近一些了。

这么闹哄哄的,肮脏混乱的局面,到处都是汗臭,和劣酒的味道,可是东方居然肯跟他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平静的吃着粗劣的面包,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平时那么多挑剔讲究的东方,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却没有半点不自在。

他享过富贵,去也耐得困苦,他从不苛待自己,但必要时,再艰难的环境,也不会让他皱一皱眉头。

一路上,他只负责在大家迷失追踪方向时,引领一下,大家的战斗讨论和决定,他一向是不参与的。

大家争论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神情一直有些悠然遥远,仿佛所有人都在研究着怎么抢先把两个逃犯生擒,他却若有所思,心神渺渺到极遥远的事上去了。

这时伊恩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他,东方也没立刻回答。

只是慢慢喝了一口粗劣的黑麦酒,这种低等的劣酒,偶尔喝几口,倒还是有些别样味道的。

去便去,等便等,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何须举棋不定……东方淡淡说了一句,话音未落,忽得一扬眉,伸手一抚胸前,然后,整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在这么拥挤的酒店大堂里,慢慢走还要小心避着人又避着桌子,要从椅子上站起来,都会让椅子跟旁边的椅子发生碰撞,然而,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轻轻松松的就这么消失了。

同桌有四个人,人人都不弱,伊恩和亚历克都是七级的强者,个个瞪大眼望着他,就是没人看到,他是怎么不见得。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完全不合常理的消失掉了。

四周的喧哗热闹,忽得微寂,许多正在说笑比闹的人,还保持着本来的动作,或坐或站,或举杯,或挥手,这时都浑忘了改变,只怔怔望着这一边,脸上神情极之诡异。

酒店里聚的都是不同的冒险团体,大家表面上各自商议,其实也都注意着四周的竞争对手,东方这忽如其来的一消失,竟是令得人人心头惊骇。

还有一部分人没注意到东方,但立刻发现,酒馆内的气氛不对,顺着一些人的目光望去,转眼间,全酒馆,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望着伊恩这一桌。

有人开始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在若干次交头接耳,惊怖震叹之后,看着伊恩他们的若干目光,简直都要冒绿光了。

又来了,又来了,他怎么总干这种事。

亚历克咬牙切齿,伊恩苦笑连连。

这一路上追踪过来,东方大部分时间都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只是偶尔会忽然消失,过一阵子又忽然出现,大家问过几回,东方不答,大家也只得罢了。

倒是人人养成了集中注意力,时时刻刻盯着东方的习惯,就盼能破解,东方忽然消失之谜,奈何,不管他们怎么费心费力,东方从来就是要走便走,每次离去都毫无征兆,他们再怎么观察,都无法看破东方神奇消失的方式。

本来,这只能算东方身上,又一个全新的疑团,倒也并不比东方身上其他那些费解之处更困扰他们。

可是,东方消失的时候,是从来不看环境的,好几回当着外人的面消失,有一次,甚至引得旁边正好行过的一支小军队停下来,把他们盘问了好久。

而这一回,简直就一下子,吸引了附近集结的所有佣兵团,冒险者中,至少一半人注意了。

因为东方的原故,估计在未来这段协助围捕的日子里,在那两个超级逃犯,被活捉之前,他们就会成为所有冒险者,佣兵团,最注意,最防范,最猜忌的,佣兵团体了。

这可真是要命了。

这样的未来,光想一想,就让人头疼啊。

他们这一桌子,越想越觉得未来黯淡无光,眼前的难关更不知如何渡过,不觉手足无措,冷汗连连。

这时,一个温和清宁的声音响起来:出什么事了?这本来嘈杂的酒馆,已经很安静了,这轻柔如出风拂面,叫人身心愉悦的话语,居然人人听得清楚。

兰蒂丝一身风尘,在所有人审视的目光中,轻轻巧巧的走进酒馆来。

——————————————————————————————————其实东方消失的真相,一点儿也不是神秘。

他只不过是太快了而已,快得超过了人们目力所能达到的极限,快得哪怕睁大眼睛,也来不及看清他的身影。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不需要任何花巧,他只是快得超过了一切,仅此而已。

他离开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要避开人群,单独做事或对话。

天下事是如此,很多所谓最复杂,最神秘的事,最开始,也许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现在要找一个,完全清净的地方单独待着,不被人打扰,在这个到处是人的小镇上,还真是一大难题。

小镇外,驻了许多支军队,夹杂了很多领主派出的私人统领的强者,小镇本身,又有许多冒险者进进出出,现在这处小镇,几乎到处都是人,简直是一只可疑的苍蝇都飞不出去,而想要找一个能背着人的清净地方,更是不可能的事。

可东方的选择却是直接从无数人眼中一掠而过,一路飞驰着出了镇子。

只要离小镇和大山有足够的距离,才不会被来来回回的士兵们盘查。

也不会撞上,到处搜山的庞大军队。

他飞掠而去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哪怕是那些所谓的强者,高人,被人擦身而过时,多是抬头四下望望,好端端的,哪来的一阵大风,晃得人眼都有些花了。

哪里知道,就有这么个人,大摇大摆,直接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出去了。

东方直奔出两三里,才找到一个完全没有半个闲人的地方。

随意展开的感知,也轻松的感应到,方圆半里之内,并没有士兵和冒险者。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蜷成一团的蛇女,沉声问:又来了。

蛇女脸色苍白的点点头:是,又来了,它又来了。

离第一次生出这种可怕的感觉,已经很久了,但蛇女依然心慌意乱,心神不安。

身为遗迹森林的最强者,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畏惧,什么叫惊惶。

哪怕当日初见东方,拼尽全力的无法战胜,她也只是愤怒,不甘,而绝不畏惧。

哪怕是身体变小,怎么也没法恢复,她也只是生气着急,却并不惊惶。

这种陌生的,恐怖的感觉第一次袭来时,东方才踏入萨尔瓦不久。

蛇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忽然间惊惶恐怖至极,大声的尖叫着,在东方怀中不断翻滚挣扎,身为兽类的本能,让她无意识的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躲避,一时间竟忘了正常的钻出东方怀抱,而是拼命乱冲乱扑腾。

东方身上穿的红袍本是异宝,连蛇女的力量,一时也挣之不脱。

她情急混乱之下,甚至咬了东方好几口。

就连东方也被蛇女吓了一跳,这可是遗迹森林之王,强大恐怖,刀枪不入,站在魔兽至高点的存在啊。

在遗迹森林生活了不知多少年,什么恐怖的杀戮没见过,有什么事,会把她惊成这样。

东方一边努力安抚蛇女,一边放开自己的感觉,全神融入天地,方圆数里之内,一草一木,不管是人是兽是虫是鸟,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在他的感应之内。

然而,他没有找出任何问题,任何威胁,任何有异常的人与物。

所有的一切,都平凡而普通,再正常不过。

仿佛这只是一条小蛇,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忽然间就疯狂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惊心动魄东方十分诧异,他什么异样也感觉不到,而蛇女的惊恐,却又是如此真切。

东方只好猜测自己的行踪已经被神殿以某种密法锁定,教皇也许已经到了,并纠集起足以威胁自己的力量。

也许是隔得还远,也许是用了某种方法隔绝自己的感应,所以自己察觉不到,却被感觉异常灵敏的蛇女查知了。

然而,东方在原地等了足有大半天,却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蛇女倒是慢慢安静下来了。

细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忽然间感觉到一种至大的惊恐,仿佛又什么最危险,最恐怖的事将要发生。

只是本能得感到恐惧,以前她越是无敌,越是强悍,越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威胁到她,现在,她所受的冲击,就越是巨大。

身为兽类的本能,让她恨不得立刻逃回遗迹森林躲起来才好。

然而,这惊惧震怖,忽如其然的来了,又忽如其然的去了,根本无可寻觅,无可追究。

在这以后,东方再不可能抱着完全淡然随意,玩乐般的态度带着蛇女到处走了。

他长时间的放开自己的灵识,把对整个世界的感应提到最高,并有意带着蛇女专走荒凉无人的道路,这样一来,如果蛇女有所感应,在他附近数里内的人自然就极少,方便他锁定,分辨。

几乎每隔一两天,蛇女就会感觉到这种莫名的巨大惊恐。

然而,东方始终没法查出端倪来。

至少在东方可以清晰感知的范围内,东方找不到任何一个可疑者。

有一回,东方所处之地,荒凉的方圆十里内,居然只有七个人,东方一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很短的时间内,来回追踪监测这七个人,连他们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回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可以清晰的感应到,还是没看出任何破绽,这就是七个正好在他感知范围之内的普通人。

以东方此刻强大的力量,十里之内,可以有清晰的感应,十里之外,略模糊一些,也可以感应到,现在他一无所觉,难道那股可以影响蛇女的力量,竟是隔着百里之外传来的吗?当年蛇女感受亡灵天灾的亡灵魔法,也只是厌恶而已。

跟着他进入维斯神殿,激起整个神殿近千年积累的光系力量,也只是觉得不喜欢,不舒服。

力量需要达到什么程度,横绝百里之后,才可以让蛇女这么恐怖畏惧。

东方再一次为自己的魔免体质感到无奈,如果他对魔法有着敏锐的感觉,也许就能查出真相了。

不过,东方也不能确定,变故一定是由魔法而来的。

毕竟,以前任何一种法术让蛇女感觉不好,蛇女自己都能追索出施法的根源来。

可现在,却是莫名其妙的发作。

越是如此,蛇女就越是惊惧害怕。

其实最初的几回惊恐过后,它也渐渐有些适应,不像最开始那样,简直吓得要发狂,但那从灵魂深处溢出来的恐惧却是无论如何克制不住。

只是,在东方的安抚和教导下,每回发作,她在惊怖之余,也还是学着分辨这种感觉。

并努力用语言尽量清楚的表达出来,因她以前从未有过类似的感受。

所以要费了许多功夫,才能勉强跟东方说明白一些。

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一种可以将她完全毁灭的巨大威胁就在眼前,恐怖的灾难,随时都会降下来。

那是一种,光想一想,就从骨髓里直透出一股寒意的可怕未来。

然而,很奇妙的,她又隐隐觉得,那股力量,其实并不比她强大。

可以毁灭她,却不能压倒她?这是完全矛盾的感觉,没有来由,却日渐清晰。

她开始还闹着吵着要逃回遗迹森林去,要东方带着她立刻离开,但是,渐渐的她就不再说了。

那些本来隐约的感觉,在渐渐清晰之后,兽类天生的感知,让她明白,这仿佛是宿命一般的灾难,无论她躲到哪里,都逃不过去。

有几回,她的感觉特别灵敏时,也能隐隐感应出,这至大恐怖与灾难传来的方向。

东方的速度何其之快,又是放开全部感知,几百里地,也能闪电般一路查过去。

然而,这种明确的感应总是极短,极微,转瞬即过,这一刻隐隐查知灾难的来源方向,下一刻,又再次无迹可寻。

有一回,东方甚至带了蛇女,来回搜寻上千里,却还是一无所获。

东方自神功大成以来,还从未受过这种挫折,他本人是不惊反喜。

可蛇女却给折腾得精神恹恹,连贪吃爱玩的毛病也没了,整天都是蜷作一团的躲在东方怀里,这恐惧不发作时,便不言不动,吃也吃不得,喝也喝不下。

明明是极小的身子,东方看着,都似瘦了一圈。

若是东方自己碰到这种神奇的感应,哪怕是再大的危机,再深的恐怖,他也只会欣喜的等待着这一切降临。

但蛇女天性中,更近兽类,人来那种遇强越强,战胜自己的斗志,执念,她是学不会的。

对于兽类来说,畏惧,欢喜,弱小,都是简单而纯粹的。

蛇女被折磨得日渐憔悴,东方居然完全束手无策。

东方本是个碰上天大的难关,都不肯退缩回避的人。

但现在出事的是蛇女。

蛇女不是东方,蛇女也不是希雅,伊芙等人。

她即是人,也是兽,她即强大,又简单,她是唯一一个,从来不曾仰视过东方的存在,她是唯一可以无所顾忌跟东方撒娇吵闹的小家伙。

东方就算对那些朋友也未必肯迁就,但蛇女,几乎就像是他的孩子,在多次寻找不安根源的努力失败之后,东方终于还是稍稍软了心肠。

他虽没有带着蛇女立刻回遗迹森林,却还是避开萨尔瓦,去了蛮荒高原。

绕了那么大一个圈,深入野蛮人的世界,固然是东方队野蛮人的好奇,也是想借此确定,蛇女的灾难根源,是不是只在萨尔瓦。

初入蛮荒高原,蛇女安生了几天,但那种两三天就发作一次的巨大惊恐却又很快再次袭来。

蛮荒高原比萨尔瓦还要贫穷荒凉,有时数十里之内没有人烟,有时,整个感知内,就只有一个部落,除了未开化的野蛮人,就只剩下野兽。

如此一来,东方更是没有办法确认任何一个嫌疑者。

更可怕的是,东方自己也开始生出奇异的感觉了。

他有好几回,都感觉到,似乎有某个人,或某种力量,在窥视自己。

而同样的,这种感觉总是一闪而逝,就算是东方,连想找个去追踪探查的方向,都没法做到。

东方,维克多这样的强者,都已是达到天人相合,人天感应的境界了。

按理说,没有任何强者,可以窥视他而不为他们所发觉。

就算是实力在他之上,除非彼此差距十分巨大,否则,也不可能做到。

就像维克多目前实力虽不如东方,东方也许有机会在维克多不知情时靠近他,但哪怕是东方看他一眼,或是心思向维克多这边转一转,维克多就能立生感应。

所以,力量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所有的偷袭,暗算,陷阱对他们都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要想战胜对方,就只能凭力量正面作战。

可是,这一次,东方奇妙的感受,几乎是颠覆了东方对力量的认知。

什么人可以轻易窥视他,而他却全无办法。

什么人实力竟远远在他之上?似乎数遍全大陆,也只有兰蒂丝,与魔法公会那个不知道还在不在人间的老头了。

至于教皇,东方根本没有考虑过。

至今仍深陷在权力迷障中的人,格局再大也有限,不可能有足以压制东方的实力。

而这里是离萨尔瓦最近的蛮荒高原。

嫌疑最大的还是那个兰蒂丝。

这个被传成神话的魔法师,就算对东方好奇,也应该出面相见,或战或论,或相交,或反目,又有什么理由,一直远远躲着,偷看着呢?那几天,东方几乎是翻来覆去的想着兰蒂丝,思考着这个魔法师真正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思考着她与这件事,种种相关的可能性。

就在他扔了驴子吃草,自己一个人出神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有人振声大呼兰蒂丝。

然后,他便倏然出现在五个被野蛮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人面前。

兰蒂丝觉得他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太奇怪,太好笑,却不知道,在东方全心思索此事时,忽然听到那一声兰蒂丝简直如洪钟大吕,响在耳边般,震撼人心。

其后他一路随着这个小型佣兵团回到萨尔瓦,蛇女的惊怖畏惧,还是三天两头降临,而东方的感应或许受了蛇女的影响,竟也越发明锐了。

到后来,蛇女每回惊恐发作,东方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会突然降临。

东方的心灵远比蛇女坚强,哪怕一直被困扰,却依旧如水映天,清晰明定,所以,他总是能比蛇女,更清楚的感觉到,这奇妙感应传来的方向。

每一回蛇女发作,东方倏然消失,不过是他顺着那种心灵的感觉,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追过去,找过去,然而,每一回,都是无功而返。

这一次,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东方掠出了数里,便不再多追了,毕竟,百里,千里,甚至万里来回奔驰的事,他以前都做过,基本上,也不过是浪费力气。

至于放开感知,察探四周,这一回更是没法查。

到处都是军队,到处都是各个等级的强者。

民间的冒险者,官方的法士骑士,各种职业,各式各样的力量,混杂不堪,就算是东方,要在这成千上万人中,一一探查分辨,那也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看着蛇女苍白的面色,东方眉间戾气渐重。

一次次的受挫和碰壁,把东方骨子里的魔性几乎都挑起来了。

要换了多年前的那个他,这个时候,就该不管不顾,一路杀过去,不管那个超级强者,隐身在人群中的何处,有杀错,无放过,总该逼得出来。

然而,此刻他蹙眉立于荒郊,虽是魔性满心,这杀气,却终是不曾大盛。

东方满心不快的低哼一声,对自己极之不满意。

当年那能止小儿夜啼的魔王,怎么就心境柔软至此了呢?东方,东方……蛇女慢慢从惊惧中回复过来。

见他出神,低低呼唤。

东方看着这蛇女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哪怕一片苍白,去依然有着重关切。

不觉一叹。

累他变成今日这般软弱的,似乎也有这个小家伙啊。

只是……叹息未尽,东方复又微微一笑,其实,这样,似乎也不如想象中那么糟糕。

第三百七十九章 真相隐露酒馆内,兰蒂丝已经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那么多双眼睛在四周虎视眈眈,她只微微一笑坐下来,仿佛没事一般,开始细细的讲述自己入山探查的所见所闻。

她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光听她说话,就让人觉得,心中极是慰贴舒服。

山上山下,各路人马的调动,各个民间团体的来去,一些小型的冲突,对逃犯逃跑路线的猜想和推测,她事无巨细,说的清晰明白,听的人,也绝不会烦躁不耐。

本来众人个个瞪大眼望着,可人家浑没当回事,一径如常,大家反而不好意思了。

大家打着哈哈,各自坐回去,该干啥干啥。

只是那说笑声,比开始,要轻了许多。

人们虽然表面上不再死盯着这边了,实际上,耳朵全竖得老高,眼角一个劲往这边扫,自家嘴里说的是什么自己其实不知道,最重要的是,听明白那帮人说的是什么。

纵然如此,伊恩等人的压力也是大减,看着言笑从容的兰蒂丝,都是打心眼里佩服啊。

论战力,兰蒂丝并不强,但她天生就是一种静气,不管有什么变故,她也能温婉宁静的镇住局面,这份本领,倒是比战力,还叫人佩服。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现在进山,避开大股的军队和其他佣兵团,还是没问题的,但要找到他们,怕也不易。

这里山势连绵,林海树涛,杂草都能长得比人高,到处都有隐藏的洞穴,野兽也很多,还到处结着果子。

三个大人一个婴儿,又有一定战力,铁了心隐藏起来,又不需要担心食物,要找他们出来是很难的。

以前我们可从没追丢过。

那是因为我们追踪的方向时确定的,且各路军队人数众多,行走的痕迹也不会跟他们的逃亡痕迹弄乱。

而现在……兰蒂丝蹙眉摇头。

军队也是分成无数小队到处搜山,各种各样的民间团体也都在山上来来去去,到处都是痕迹,也就没了可以追踪的痕迹了。

不过,军队已经围了山,不管他们藏在哪,起码跑不掉了。

可要这么搜的话,得搜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伊恩不以为然的说。

应该不会拖太久的。

兰蒂丝笑笑,只两个人,就搅得一路过来,各城各镇,各个领主贵族军队都不得安宁,能征善战的萨尔瓦军队,为了两个人,拖住了这么多人手。

多少人脸上无光啊。

对于那些贵族们,官员们来说,这两人多活一天,他们就是世人眼中的笑话。

无论如何,是要尽快处理完这件事的。

要不然,关于那两个人的赏格,也会越来越高,渐渐变成一个恐怖的天价,几乎把半个萨尔瓦的冒险者都吸引过来了。

我偷听了一支军队小官员们的偷话,听说已经派人去请擅长侦测魔法的魔法师了。

魔法师数量一向稀少,大多数中小型冒险团体中,根本没有魔法师,就算是军队里常驻的法师和一般贵族家里供奉的法师,级别通常也不高。

能施展大型侦测魔法的法师,最少也在七级以上,平时也很少出动 ,要到大城市的高等贵族或是打的魔法公会才能请到。

不过,以现在官方行事的效率来说,也就是几天内就能办完的事了。

到时一路横扫,凡魔法所及之处,别无遗漏,这么大的山脉,也能轻易搜完了。

亚历克听着几乎没跳起来:那我们还呆坐着干什么,快进山啊,再迟几天,人就让军队捉去了。

伊恩干咳了一声:别急,就算要进山,也得等人都到齐了。

人早齐了,那家伙还等什么,他跟为偶们根本就不是一路。

亚历克脱口叫道。

同桌几个人,除兰蒂丝外,一齐对他怒目而视。

四周竖着的一大片耳朵,几乎都颤了颤,跳了跳。

不是一伙的?那么厉害的强者,是单独一个吗?正在找同伴吗?这要是能拉入伙……许多人心里转起了无数主意,不少桌子上,就有一两个人,静悄悄的出去了。

伊恩恶狠狠的瞪着亚历克。

亚历克倒是得意洋洋,十分高兴。

这家伙,就想着甩掉情敌,也不替大家想想。

东方这个人,虽然又骄傲,又冷淡,总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跟他处在一起,确实挺闷气,但是,那安全感,踏实感,可也是前所未有的啊。

眼看着捉逃犯的事,竞争的这么激烈。

团体中,有东方这种几乎万能的强者,是多么重要的事啊。

这下好了,不知多少人要动心思下手呢。

兰蒂丝却是没怎么在意,微笑着说:进不进山,其实我看不重要,有些事,倒是要弄清楚明白了,否则,白费力气是小,惹祸上身就没意思了。

伊恩一怔:还有什么事?还是这件事。

从劫刑场开始,直到现在,我们几乎跟着整件事的发展看过来,你们从没有觉得奇怪过吗?只是两个人,还带着一个女人,一个婴儿,却把事情闹得轰动全国。

伊恩点点头:是啊,就算是野蛮人小规模入侵,或是上千人的强盗聚集,也没弄出过这么大的场面。

也正是如此,才会惊动全国啊。

我们跟野蛮人虽然常打仗,但总是一仗定输赢,很少会长时间对耗,国内的什么强梁盗匪,更是一起就剿,根本没有壮大的机会。

他们才两个,虽带了累赘,逃跑也极灵便。

再加上运气实在太好,每回都能险险逃出去。

亚历克大声说。

是啊,好运气啊。

上回我们远远看着,他们一身是伤,眼看就撑不住了,偏一个随军牧师给自己人恢复,一个大规模治疗术下去,却没掌握好位置方向,居然连他们也跟着一块恢复了。

结果他们精神一振,奋力突围,四下的人措手不及,就让他们闯出去了。

兰蒂丝回忆着说。

几个人一起点头,他们是最早一批一路追踪的人,虽然总没追上,远远的倒是看到过几次的战斗尾声。

那两个逃犯的本事虽然不小,但也绝谈不上有多么了不起,屡屡死里逃生,真是一回又一回的天降大运啊。

还有,上上一回,他们眼见就要被擒了,凭空又杀出一支队伍,为了抢功,红着眼冲过来,结果两拨人马重装干扰,却叫他们乘隙跑了。

亚历克咧着嘴说:所以才说他们运气好啊。

能逃到这里,不是他们的本事,倒是大家帮了他们。

他们逃得越久,参予追踪的人就越多,赏格就越亮,吸引来的人也越多,功劳越大,这争抢之意就越深,战场上自己给自己人下绊子的事没少发生,战场外,大大小小的各式冲突,也从来没断过。

如此一来,给那两个人的压力虽大,但帮助,其实也不小。

这事大家早就知道,本也觉得理所当然,但此刻看兰蒂丝专门提起来,伊恩心中一动,失声唤:兰蒂丝……兰蒂丝微笑摇头:我不能确定任何事,我只知道,事若反常多有鬼。

亚历克倒是大咧咧大声说出来:你怀疑有人暗中护着他们,帮着他们?不会吧?没有足够的势力,谁能悄悄护到这种程度,真有这么强的势力,又有什么必要护着两个到处流窜的罪犯。

除兰蒂丝外,桌上其他人脸色都不甚好看。

亚历克是一心抢这奇功,根本不接受任何怀疑,但伊恩他们经兰蒂丝这一点,心中不觉动摇。

他们是最早一批在这件事上留心的人。

听得看得,自然比旁人多出许多。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两个人,运气好的太过诡异,只是被那赏格迷了心窍,都不曾深思罢了。

如果真有一股力量,在暗中保护那两个人,那这股力量,就必然强大到,绝不是他们这小小民间佣兵团可以对抗的。

他们这一路跟来,是为了立功领赏,可绝不是得罪某个神秘的权贵。

这时,四周也莫名的静了下来。

四下里的冒险者们,全都专心偷听,兰蒂丝那一番话,自是人人都听明白了。

只要心中没有痴迷执念,经这话一点,多是凛然。

不错,事若反常多有鬼,真要细想,实在很难让人相信,那两个人是仅凭运气,才逃到这一步的。

立大功当进身之阶,是大家的愿望,可要莫名其妙,卷进什么风波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本来大家因着东方的存在,对伊恩他们一直隐隐有敌意,可这时,人人心中大乱,原本激烈竞争的局面大改,无形中,那种肃杀压力就消失了。

伊恩觉得全身一松,轻轻吁出口气,看看在面前淡淡微笑的兰蒂丝,她该不是故意说这番话,以破解这四周,隐隐约约的杀气敌意的吧。

兰蒂丝只是微笑。

本来就是她打算说的话,只不过,临时所见的局面,让她把私下里的密谈,改成公开了。

第三百八十章 末路逃亡虽然知道兰蒂丝是故意说的这番话,但这话里的意思,还是叫人不能,也不敢不深思。

兰蒂丝,那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若是能放得开,这事就当与我们无关,管别人怎么凑过去,我们一路往回走,离得越远越好。

还不等伊恩说话,亚历克已是叫道:不行。

其他两人,脸色也不太好。

兰蒂丝一笑:我们花了这么多心思,时间,也真不是说放开就能放开的,但也不要急于行动,最好好好打听一下那两人的来历。

他们是外国来的人,没根没底的,怎么查?伊恩皱起眉。

萨尔瓦的简陋旅馆可没有身份登记的规矩。

随便住客报什么名都行的。

这两人又是一进镇,还没投店,就赶上刑场杀人,救了人就跑。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官方关于他们的通缉令,都是无名氏。

后来在事发的小镇,方圆几百里的几处大城市,所有的佣兵公会那查了登记,才勉强找到特征符合的人。

从维斯来的双人组佣兵,一个叫蒂娜的弓箭手和叫杰克的剑士,两人在沿途的佣兵公会登记,领过一两次小任务。

两人的登记级别,一个是五级,一个是六级,严格说起来,连亚历克和伊恩都不如。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资料了。

蒂娜和杰克虽因得了东方的指点,有些成就,但因为本身实力有限,又很明智的同权贵保持距离,只当了普通冒险者,所以,就算是维斯国内,知道他们的人也并不多,更何况这邻国萨尔瓦呢。

伊恩他们这个小佣兵团,也是纯民间组织,实力即不强大,跟官方也并无联系。

想要往深处去查两个外国人,哪那么容易。

就算是兰蒂丝的潜伏能力不错,最多也就是在外围,听听出来行动的军队里的小军官们的对话,想偷听到,最上层将领们的交谈,掌握更多的情报,那是做梦。

其实何止是他们,四周那些个冒险者,谁不是愁眉苦脸。

真要是有本事,有背景的大佣兵团,自有他们的营地,也不用挤到这破旅馆来了。

兰蒂丝笑笑:进也难,退也难,人生的选择,本来大多数都是艰难的。

我只是把我的猜测和建议提出来,只要大家商量好了,怎么定都行。

我都没意见。

她一向是这样的,细致入微的观察,聪慧明锐的判断,但一切都只当做参考提供给大家,并不过多干涉最后的决断。

所以,她的能干和聪慧,才不是压力,锋芒,反而让人心头慰贴。

伊恩情不自禁,向酒馆外头眺望,他们觉得极艰难的事,或许,在那个人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吧。

他本来就是贵族出身吧,哪怕是外国贵族,要在萨尔瓦上层打听消息,也总比他们这些平民方便。

就算是潜伏偷听,以他的本领,也是很容易的吧。

他这眼神让亚历克火冒三丈:伊恩你想什么呢,我们的事没必要指望外人。

事到临头,怕东怕西做什么,有这么多人在呢,个个都攒着一股劲哟啊活捉那两个人,我们反倒逃跑不成。

真要有什么事也不怕,参予到这件事的人那么多,我就不信,个个会倒霉。

亚历克不耐烦的把斧子往桌上一拍:上不上山,你们快决定吧。

上山。

这声音,如剑劈冰雪,锋冷霜寒。

伊恩等人,连着全酒馆的人,应声一起向外瞧。

却见东方立在酒馆门外,骄阳烈日,洒他一身阳光,都莫名的冷清了。

这种小事,值得这样反复推敲,犹豫不决吗?东方冷冷说我自己去山上找他们。

他转头就走,不过,再没玩那忽然消失的把戏。

走的虽极快,大家到底还是可以看清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亚历克急了,大吼一声:你们想让他比下来吗?拎起斧子,大踏步追出去。

兰蒂丝一笑站起来,竟也没等身为团长的伊恩下决定,就径自跟了出去。

在大门处,才止步转身:其实如果他真肯用心的话,这件事,所有的烦恼和困难,或许都不再是麻烦和困难了。

伊恩上不曾答话,四下里倒响起了好几声嘀咕。

好大的口气。

然而,没什么人接话,看过东方那忽然消失的本事后,就算不愿,也必须承认。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这还真不算什么大口气。

伊恩只迟疑了很短的时间,但见兰蒂丝已自追去了,便和身边两个同伴打声招呼,也都起身追去,只是心中暗暗奇怪。

一直以来,兰蒂丝都从不干涉团队决定的,虽然她总能用柔和的,绝不会令人反感的方式推动团队按她的愿望来做决定,但似这般,决定之前,如此明显的表态和催促,可真不像是她做事的方式啊。

他们这一桌子人,一转眼都跑完了。

门外,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各自回了各自的桌,低低议论了一番。

却是刚开始,各个队伍派出去找东方,拉拢东方的人。

他们散处全镇内外,却愣是没找着东方。

莫非东方远远地在镇子外头,若是离得远,又是怎么忽然回到酒馆外的,他们在镇里各处,还在镇门处,守着好几个人,竟是谁也没瞧见。

大伙儿惊异感叹一番后,又都为难起来了。

他们要不要也跟在那小小佣兵团后面,赶去山里找人呢?这不去的话,这一趟不是白来了,那么多精力心思不是白花了。

可真要去,想起刚才兰蒂丝那番话,又实在叫人心中不定。

人人望着大门,十分矛盾,唉,如果刚才那个神秘的超强者,是在他们的队伍中,哪里还需要为这种事烦恼啊。

人们又羡又妒的低声交谈了一会儿,各个团队就开始陆陆续续向外去了。

大部分队伍直接上山,小部分队伍去了镇口遥望,心里打定了静观其变的主意。

居然还真有一个小队伍,收拾了东西之后,很干净利落的远远离开了。

只是,对于隐于山林,提心吊胆,一刻也不得安宁的杰克和蒂娜来说,一个三人小佣兵团退出,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密林深处,杰克颓然坐倒,压抑了很久的咳嗽声响起来,便再也停不下去。

那一声又一声,咳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

层层林叶,几乎掩尽阳光。

抱着孩子的莫纱,看不到数步之外杰克的脸色,只是见那高大的汉子腰弯到极处,整个人几乎蜷作了一团。

枝摇叶动,隐约的光线都明明暗暗,看不清他满身的伤痕,但那血腥的气息,却让人永远也忘不了。

蒂娜低声说:坐下歇歇吧,莫纱,这里他们暂时应该找不过来。

莫纱一语不发,慢慢的坐下去,怀里的孩子发出低低的哭喊。

她低下头,呆呆的看着。

蒂娜忙撑着起身,摘了两三个果子过来,放在孩子唇边,挤了汁水给他喝:孩子都饿坏了,你还发呆啊。

因为喘息未定,她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莫纱还只是头也不抬,看着儿子,怔怔的落下泪来。

孩子不知世事,吃着甜甜的果汁,忽觉又有水落下来,还傻乎乎张大嘴巴接着,虽是又热又咸,依旧呵呵直笑。

蒂娜倒是谈笑自若:别怕,我们虽不敢说能保你逃出去,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伤不着你们。

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你只该高兴,哭什么。

她脸颊上多了一道新伤口,一说话一笑,越是扯得生痛。

她也不当回事,从怀里掏出一包药,十分熟练的给自己敷上去。

当初在离开维斯王都之前,仗着跟东方多少有点关系,她跟杰克找法修,要走了一大批好药。

这一路上,要不是有这些药救命,也顶不到现在了。

莫纱看她摸索着给自己上药大是不便,忙把孩子放到蒂娜怀里,自己动手,小心的帮她上药。

谁知刚刚还笑着的孩子,忽的又哭闹起来。

蒂娜不以为意,笑着说:我身上血腥味太重了,小家伙受不了了。

何止是血腥味了,她一身红衣都看不出红色了,鲜血叠鲜血,又慢慢干透了,再溅上新的血,再又慢慢干透,现在都成深黑色了。

好好一个女人,身上衣服到处破破烂烂,衣服遮掩不到的地方,道道都是伤痕。

蒂娜拿破布条子,左一道,右一道的绑着。

这一路逃亡,半点喘息之机都没有。

一身又是血气又是汗臭,又是酸气。

亏得那药好,伤口没有化脓,否则,像他们这样,根本无法进城找牧师治疗,不用别人来追来杀,只管自己躺着等死好了。

上山之前,他们的马,终于因伤重而死。

他们也是不得已才逃进山的。

看起来是暂时不怕被搜到,但被人把山一围,基本上也绝了逃生之路了。

美丽明艳的蒂娜,哪里还有当日刑场劫人时的风姿,不但一身狼狈,遍体皆伤,就连脸上,都多了这么大一个伤口。

至于旁边一直只是咳嗽着不说话的杰克,作为男人,作为近战者,每战必尽力承担起最大的压力,拼命帮助弓箭手拉开距离,因此,他所受的伤,比蒂娜还要多一半,这一声又一声的咳着,故意背对着这边,莫纱知道,他是不愿意让她看见,一口一口中,吐出来的鲜血。

小心的唯蒂娜把药上好,莫纱平静的说:下次他们再围过来,你们自己突围吧,别再管我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生死救赎莫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惊虹般射断绳索的箭光。

尽管,她的一辈子,也许,只剩下很短很短的时光了。

尽管在当时,她其实迷迷茫茫,浑浑噩噩。

只是记得,拉着她飞奔跳跃时,那只手有力且温暖。

只是记得,清朗天日间,那怒喝的声音,响亮而明皙。

她没有罪,她不该死。

仅仅如此,那两个素未平生的人,就为她犯法,为她拼命,为她成为所有人追捕的逃犯。

劫法场的时候,他们细心的连她的孩子,都一道抢了过来。

也正是孩子的哭闹之声,才让她自迷茫中惊醒,才懂得了主动的配合动作,温顺的听从指示,这一路上,倒也没有拖太大后腿。

这一路逃亡,也并不好过的。

颠沛流离,一日数惊。

衣食不周,坐卧不宁,刚喘口气就要逃跑,才喝口水,就要应付围杀,永远是刀光剑影,步步是动魄惊心。

曾经尖叫到声嘶力竭,曾经奔跑到筋疲力尽,曾经吓得全身发抖,曾经受惊晕眩昏迷。

真是什么惊吓都受了,什么苦楚都吃了。

这两个人,并没有太过出众的本领,并没有对抗整个世界的实力。

他们甚至没有能力,真正把她救下来。

他们都知道,死亡或被抓,只是时间问题了。

折腾了这么久,也还是一死,平白叫她多受了这么多的折磨,还搭上他们自己的性命。

然而,再艰难的局面,他们总是谈笑风生的应对着,每天看着太阳升起,总是彼此欢庆着,又多活了一天,又多赚了一日。

他们救不了她的命,也没能力护她周全,一路逃亡,除了孩子没事,她也受了好几处伤,但再危险的战斗,他们只要还有力气,总是挡在她面前。

那些迎面而来的刀光剑影,大部分时候,都被他们接下,接不住的时候,就用血肉之躯来挡,最终会落到她身上的,通常已经是轻飘飘,毫无威胁力的攻击了。

最终,也只造成了一些皮肉伤。

逃亡的路很苦,衣食不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然而,最后一件还完整的衣服,一定会披在她和孩子身上,最后的一块面包,一壶水,一定会递到她的手中。

尽管,她只是一个完全没有战斗力的女人,尽管,她只是他们救下来的人。

在萨尔瓦,这是完全不合情理,也极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什么忍饥挨饿,吃苦受冻的居然是武者,而处处被优待,被照顾的,却是一文不值,毫无战力的妇孺。

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只是一个愚昧的平民。

哪怕活着只是受苦,她依然发自本能的贪恋着生命,为着孩子,她更是拼尽一切力量求生。

然而,这个时候,她却还是结结巴巴的说:下一次,别再管我们了,你们没有拖累,也许能冲出去。

蒂娜愕然看着她,好不容易咳嗽完了的杰克,也转身望过来。

莫纱微微颤抖了一下,对于死亡,她依然畏惧。

但她还是努力说:我不是要牺牲自己,我很怕死,如果我可以活下去,就算可能连累你们到死,我还是会一直求你们带着我逃的,可是,现在,真的,真的,是逃不掉了。

她低头看着怀中,还津津有味,吮着果子的孩子,眼神渐渐平静而温柔:谢谢你们让我多赚了这么多天,够了,真的,够了,真的没有必要再连累……蒂娜轻轻笑起来,脸上又黑又脏又是没拭尽的血,还有大大的伤口,本来明艳的笑容,也显得丑陋难看。

然而,哪怕在最阴暗的林木间,她微笑着,便是一片光明。

你觉得,一直是你连累了我们?不是觉得,本来就是。

杰克也轻笑了一声:你错了,其实,是你救了我们。

这一路上,也不是我们带着你逃亡,是我们依靠着你,找回我们自己。

莫纱怔怔发呆,这话,她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杰克慢慢的坐倒下来,徐徐放松着身体,沉声说:其实,我们来到萨尔瓦,是受了魔鬼的引诱。

我们知道那是不对的,可是,我们无法不被诱惑。

我们给自己找许多许多的理由,因为那力量太强大,我们两只蚂蚁的任何对抗都是徒劳的。

因为未来台光明,让人忍不住像飞扑上去,因为我们得到的比别人少许多许多,所以我们有理由去为自己争取更好的。

总之,我们找到许多理由原谅我们自己,可依然掩饰不了,所有的肮脏和丑恶。

莫纱更加傻了。

这话听着好像很深奥,可事实上,说了一大段和没说好像没什么不同。

蒂娜叹息一声:总之,我们是为着不义的事来到萨尔瓦,我们本来就和某些人约好,要惹事,要闹事,要弄得人尽皆知,要把自己搞成别人的公敌。

莫纱总算明白了,惊愕得瞪大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可是,我们救你,和着约定无关,和那些本来的打算无关。

杰克朗声说希望你能相信我们,我们劫刑场,只是因为,这是不该发生的事。

只是因为,我们无法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杀害。

莫纱很用力,很用力的点头:我相信。

蒂娜凝视她,眼神有些悠远。

从进入萨尔瓦,我和杰克就没有快乐过。

我们一路,有吃有喝,身上又很多别人给的钱,将来也有很好的前途,可是,我们一直都不快活。

吃什么也吃不香,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救你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想到过,跟魔鬼的约定。

也没考虑过,有没有本事救得了你。

我们只知道,既然碰上了这样的事,就不可以当做没看见。

带着你一路逃,一路跑,不是不辛苦,但是,真的很痛快。

哪怕是一个人跟几百人硬拼,带着一身的伤,骑马跑上一天一夜不能歇一下,也还是痛快的,哪怕是在死人堆里,找一个烂面包来分着啃,也是有滋有味的,哪怕是累的极了,在马上迷糊一会儿,也睡得香甜。

杰克哈哈笑了两声,牵动了伤,又咳嗽了一阵,还是坚持着断断续续的说:莫纱,因为救了你,我们才找回了我们自己。

我们只是小人物,大富大贵大光明的前程,就算真从天上掉下来,我们也承受不起,我们当不了那些贵族,那些大人物。

我们只是普通的冒险者,我们没有能力救多少人,但至少,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不公,我们从来没有漠视过,还很微弱的时候,就曾经为了阻止不该发生的事,而对抗我们的佣兵团的团长。

现在,我们变强了很多,却因为贪婪和欲望,险些迷失了我们自己。

莫纱,我们帮助了你,但你,也从魔鬼的手中,把我们救下来了。

你不欠我们,反而是我们欠你。

我们的能力太微薄,我们改变不了眼前的命运,但至少,我们可以同生共死到最后一刻,至少,在我们还有一口气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人,能真正的伤害你们。

莫纱很安静的听着,很努力的理解杰克话里的意思,最后,她注意的却并不是杰克那郑重的承诺,而是……你们说的魔鬼,是什么?杰克和蒂娜相视一笑,一直被教廷的强大,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连对抗的意志都很难鼓起,可现在,心中却是一片轻松。

是一股很大的势力。

他们为什么要你们闹事?为了引出另外一个人。

蒂娜脸上微红,哪怕此刻心境空明,依然不能不为曾经的软弱而羞愧。

如果他来了,你们是不是就没事了。

那个大势力,是不是就会保护你们了?莫纱眼中,终于闪出了希望。

她想要活下去,她更想要孩子,杰克,蒂娜,都活下去。

也许吧,谁知道呢?那么强大的力量,似乎没必要失言,不过,就算他们要对我们这种小人物失言,也不会有人在乎,事情更不会传出去。

杰克微微冷笑。

蒂娜轻轻说:可是,我希望他不要来。

她看着莫纱,目光中有些歉意对不起,莫纱,哪怕有你和孩子,我也希望,他不要来。

我是为了对付他,才被那股力量,半强迫,半诱惑的逼来萨尔瓦的,可是,现在,我情愿死掉,也不想他因为我们而受到伤害。

我们已经逃不出去了,我只希望,战死在这里的时候,他还没有来。

那你就去死吧!忽如其来的声音,冰冷肃杀,一片辉煌的光明中,却是阴冷森然的杀气,逼人而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一念地狱密密麻麻的林木,牵牵绊绊的藤蔓,时不时转进裤管的大虫子,偶尔从落叶间急滑而过的长蛇。

还有许多树叶上的锯齿,荆棘,不是划破伊芙,就是刺破皮肤。

密林中的行进,吃力,辛苦,而危险。

亚历克一双大斧子抡圆了开路,不断的披荆斩棘,扫除半腰甚至齐人高的野草藤蔓。

身后的同伴则轻松了许多。

可进山都一整天了,哪怕亚历克是个七级的狂斗士,战力甚高,斗气也强,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满头大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走得轻轻松松,行进速度和刚上山时一样,即没有减慢一分,也没有加快一分的东方。

如果不是一直拿东方当情敌,所以硬挺着一口气撑着的话,只怕他早就不支坐下来了。

伊恩他们几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因为职业上的优势,逢山开路这种活计一向是亚历克的,但这山野太大,林叶太密,劳累度也太高了,大家彼此轮换一下才好。

谁知亚历克一股牛气往上撞,居然还不肯换下来,非要喘着粗气,继续在前头抡斧子。

看看累得半死的亚历克,再瞧瞧一直在前方,不远不近处,不疾不徐前行的东方,伊恩苦笑着叹气。

亚历克与其说是跟那个人斗气,不如说是在跟他自己斗。

人家倒是没把他当敌人的,因为,人家眼里根本就从来没有过他。

只是,总不好真的看着亚历克累倒了,伊恩咳嗽一声,大声说:这条路没有人走过的痕迹,这样一直盲目的找,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先歇歇,四下仔细看看再说。

前头的东方却是头也没回一下,照旧脚步不停的往前去。

这林子在别人看来,自是紧密难行,但对于在遗迹森林中呆过很长时间的东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领路在前,那些密密的林木,长长的藤蔓,对他来说,都形如无物,自是轻轻巧巧,穿越而过,连衣服都不乱一下。

后头的人直着眼望着瞧着,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就是不明白,这些阻碍怎么对他全都无效。

可怜他们却是,不努力开路,简直寸步难行。

东方在前头走得洒脱,他们在后面跟的吃力,这种对比时间一长,实在让人心里受不了。

亚历克终于也吃不消了,把斧子往下一垂,这一口气松下来,偌大的身子竟是晃了三晃,干脆砰地一声坐下:这路根本不是人走的,没见着别人开路的痕迹,他专找这样的路,这是存心把我们累死啊,要走他走,我们歇会往别处找找。

兰蒂丝却是摇了摇头,轻声说:开路只是为了走得轻松些,也保证我们自己不受伤,不遇到危险,如果是逃亡的人,为了防止被别人找到逃亡的路径,肯定是不敢开路的。

拿衣服包了头脸,把孩子护在胸前,劝着身子前进的话,应该是能过去的。

只是,身子免不了到处都是细小的划伤,脚上怕也要被虫子咬上无数口,比费力开路,要难受的多。

我仔细观察过,我们这条来的路,确实发现过几次,枝叶上带着血,还有一条碎布片,因已经全黑了,又在泥土里,不太显眼,几乎错过。

伊恩讶然:你怎么都没说?兰蒂丝摇摇头,看看远处渐行渐远的东方:他不会为任何事停步或放慢的,我只要一开口,大家聚在一起,一研究,一讨论,只怕就要跟不上他了。

既然路应该是对的,我也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亚历克精神一振,居然凭空生起一股力气,又站了起来:那我们快跟上去。

伊恩拿了剑抢在他前头开路。

只这么一耽误,东方已经远了许多,密林中又到处是林木,再远一些,有林木一遮,可就看不见了,大家越发着急,幸好伊恩一路养精蓄锐,斗气正在最盛之时,挥剑开路,速度倒也是极快的。

只是他遥遥望着东方的身影,心中惊疑不定。

这么广大的连绵山脉,这么密密麻麻,难见阳光的林木,又有这么多士兵,佣兵团,分了最少上百个队伍,到处出出进进,来来去去,他怎么就能如此准确的找对道路呢?难道他竟是魔武双修的奇人,除了出色的武技之外,还懂得神秘的追踪魔法。

当然,真相其实一点也不神秘。

东方虽然有很不错的追踪术,可是,这山脉连绵,树林又密,再加上到处都是人,什么痕迹都混杂了,破坏了,东方也不可能光凭追踪的能力,就找到正确的方向。

他不过是在刚刚开始追踪的那段时间,就在某一次忽然失踪时,直接赶上了杰克和蒂娜。

听了听他们私下的对话,很轻松的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两人到萨尔瓦来,闹了这么大一出,果然是为着自己。

东方谈不上失望或痛心,对杰克和蒂娜,他本来也没什么感情。

当年不过是看在希雅的面子上,就顺手点拨了一下而已。

在他心里,这二位也就属于路人级别的人物。

无论是杰克和蒂娜私下对他的感激,当初为他奔走传信时的热心,还是在小镇旅馆窗前,居高临下,看到二人神色中的沉重和恍惚,又或是他们拼了命救了莫纱母子后,那种豁出去了的痛快和释然,在东方看来,都是没必要的。

他不觉得自己对这两人有恩情,也没觉得在神殿的威逼利诱下,他们配合着设局引自己出来,有什么不对。

当然,东方自己要是顺手把他们杀了,东方夜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

心灵上,感情上,也绝不会有什么负担。

东方只是很好奇,凭什么神殿和他们两个,都觉得,就凭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能把自己引出来呢?在这片大陆上,授艺的关系确实是挺紧密的,但自己对他们的授艺中间可是隔着一个希雅的呢?他虽对希雅很好,也没想到,要把所有希雅关心的人,都纳入保护范围。

做对了这么久,神殿对他的调查还不够全面吗?居然还把他设想的这么软弱多情。

东方心底里很是不屑神殿的调查能力和分析能力,完全不反省一下,自己待希雅伊芙,飞焰歌舞团,泉音法修理查等人的种种,早就和冷淡寡情,心如铁石扯不上太多关系了。

他根本没打算为蒂娜和杰克出头,但却很好奇,自己要是一直不出现,神殿怎么收这个场。

他一路带着兰蒂丝等人,干着所谓追踪的事,每回又故意只是追着个尾巴,远远一看到人,就要追丢,那全是他自己完全置身事外,抱着看戏的心态,在这等着瞧热闹。

甚至连追踪他也没费什么心思,从第一次追上蒂娜和杰克的时候,他就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

他是魔教教主,且是从魔教最底层,一步步爬上去的,那些正道人士看不起的各种鬼域手段无不精通。

各种相关的东西,他虽极少用,但身上还是带着的。

随手弄点只受过相关训练的人,才能嗅出来的追踪药粉在他们身上,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身染魔教专门用来追踪的药粉,所过之处,都会留下气息,如无大风或大雨则经久不散,再加上一路被追杀,杰克他们根本连洗个澡的空都无。

所以,东方这一种所谓的追踪,在别人看来异常神奇,对他来说,其实轻松得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此刻眼看着希望就在前方,亚历克显得最是精神振奋:快走快走,既然路追对了,我们早点完事,早点领赏,要是让别人先一步找到他们,那就完了。

他这个累得半死的人,跑得快到伊恩挥剑开路的速度都要跟不上了。

她是满心急切口无遮拦,同伴们听得都笑而不言,没想到,一直只是自顾自前行,连头也没回过一次的东方,这回居然接了话。

就是让别人先一步找到叶没什么,把人杀光了,出手抢过来就是。

后头一片寂静,人人都闷声不语。

连亚历克都没出声。

东方竟然还回头扫了一眼:你们没干过这种事?伊恩一阵干咳。

以萨尔瓦的威风,佣兵团之间,抢任务,争功劳那是常事。

为了一些利益巨大的任务,彼此杀戮,甚至灭绝全团,也没什么稀奇。

萨尔瓦的法律,对平民极严苛,但对拥有武力的人却极宽松,这种武者之间彼此的战斗,淘汰,一向没人去管,杀了人,只要别太张扬,也不用受惩罚的。

只不过,伊恩他们是只有五个人的小团体,平时防着被别人抢被别人欺负就算不错了,哪里抢过别人手里的任务。

更何况,这次的事件闹得这么大,来了这么多佣兵团,冒险者,还有那么多官方的队伍。

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杀人抢任务,这得多大的胆子啊。

怕什么,佣兵团的人全杀光了,别人不会替他们出头的。

就算是官方的军队,只要不是大队伍,一口气杀完了,没有活口留下来,谁又能把你们怎么样。

东方的语气平淡至极。

伊恩汗如雨下,天啊,佣兵团之间互相争斗倒是常事,可是,连军队手里的功劳都要杀人硬抢,这,这,这也太……他们不说话,东方便摇了摇头:既然你们不敢,那就不要再跟着了。

大家还在发愣,只有兰蒂丝轻轻问:为什么?因为,已经有人抢先了。

话音未落,东方忽得往前掠去,虽不似失踪时忽然消失的神奇,速度也是快得出奇,前方的杂草藤蔓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一般,在他前面,齐齐让出一条道来,几棵正好挡在他面前的大树,也是轰然断下,又因为四周都是树木挡着倒不下来,歪歪斜斜,将倒欲倒,却又正好让出了他急掠向前的空隙来。

一转眼,东方的人就不见了,伊恩他们几个,还在为东方那忽然显示出来的恐怖力量,震得目瞪口呆,甚至连东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都来不及想。

只有兰蒂丝猛的跃起,追着东方身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这一回倒不怕看不到东方的身影了,东方这一加速,动静太大,一路破坏太大,看着哪里莫名其妙清出一条路来,东方就是往哪里去了。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亚历克,他狂叫一声拎着斧子拔腿就追。

一边跑,还一边喊:发什么呆啊,没听说都让人抢先了吗?还不赶上去,真想等着看别人绑了逃犯去领赏。

伊恩他们只一愣,也是一声不吭的奋起直追。

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每个人眼睛里,都隐隐的冒着绿光。

虽然大家心里还没想好,是不是真要出手去抢,不过,心里也都有数,既然有东方在,只要想抢,那是肯定抢得赢的,关键只看,能不能狠下心杀光人了。

别看他们在酒馆里讨论问题的时候,顾忌重重,隐患深深,那是因为,竞争者太多,能成功抓到逃犯的希望并不大。

这样讨论着,也能为自己的失败或放弃,安慰自己。

可眼下,有东方领着,成功仿佛就在咫尺之间,巨大的赏格,光明的前途,无以伦比的诱惑,那些还属猜测中的忧患,暂时就顾不得了。

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要在最后这一步时放弃,或是被别人抢走胜利,那是谁也受不了的。

如果先他们已不找到逃犯的队伍不是太强大的话,就算是杀人灭口抢功劳,这念头还真是很难按捺得住。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其实还没有完全定计,那些隐约的恶念,也未必一定成真。

只是希望在前,富贵在前,成功在前,无论如何,先拼尽全力,争取在那边的战斗结束之前赶到,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黄雀在后风刃激飞,带动着森林中,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断枝,旋转着疾飞不绝,来回冲撞。

其间又夹杂着无数巨大杀伤力的水箭,夺命催魂。

蒂娜右手扯着抱了孩子的莫纱,飞跃闪避,左手依旧本能的抓着她的长弓,只是弓弦已在刚才袭击倏起之时,被人一道风刃斩断了。

杰克挥开宝剑,在她的身旁,阻挡着所有的攻击。

挡不住的,就用他壮实但已伤痕累累的身体硬扛。

地面上的杂草藤蔓,不但大大影响了他们纵跃避让的速度,而且还遮住了地底的重重危机。

锋利的地刺此起彼伏的破土而出,每一回都在他们的落脚地,准确的冒出来。

因为看不清地上的情形,好几回险险被扎穿在地刺上。

就这样,蒂娜和莫纱的双脚,也已是布满了深深的伤痕。

鲜血淋漓,转眼就把整条裤子都染透了。

他们的飞纵跳跃,越来越慢,踉跄跌撞着,仿佛在垂死挣扎。

只有无知的婴儿,浑不知死亡在前,只以为这样的蹦蹦跳跳,满眼的飞来闪去是在玩游戏,还在那里咯咯的欢笑。

在一片劲风怒斥声中,这纯净的,简单的笑声,比莫纱负痛的惨呼,更显悲凉惨怖。

杰克手足冰凉,虽仍努力挥剑,但心却一直往下沉。

怎么回事,这重重密林之间,是什么人能无声无息的摸到身旁来。

他们是怎么准确的追踪过来的。

为什么攻击已经开始了这么久,却连攻击者都看不到。

魔法师不是最珍贵,最稀少的吗?为了攻击他们,一下子到底来了多少魔法师。

水系,风系,土系?估计要不是因为火系动静太大,在森林里容易造成不可收拾的大火,这满天的火球,也会落下来的。

纵如此,也是危机迭起,根本没有时间去深思任何问题。

哪怕是将斗气运到极处时,长剑舞至疾处,身上的伤,也是添了又添,依然有挡不住的飞刃穿过他的剑影,射向蒂娜那一边。

本以为潜入森林深处,最起码可以有几日安全,却不料这么快就被找到。

而且,完全是被人压着打,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力尽被擒,或败亡而死,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相比杰克蒂娜此刻的狼狈和凄惨,莱斯的心中,则满是得意。

他们四个法师,却只有一个骑士护卫。

地水火风,四系法术俱全,再加上一个近战的强者,这种奇怪的团体,实力虽强,但真正适合他们的工作,任务,其实并不多。

好在,他们其实也并不需要靠做任务来养活自己。

神殿暗中一直训练大批人员,只修炼低级的光系法术,而把大部分精力用来修习其他的魔法和技巧。

就连精灵一族擅长的控植术,黑暗法师的黑暗魔法,以及至亡灵系的亡灵法术,神殿在漫长的岁月中,也掌握了一些皮毛。

不过,就算是这些皮毛,也足以制造一些假象,促成某些局面了。

他们这些神殿密训的人员,通常都会用自己所擅长的法术,能力,为自己争取一个新的,与神殿看似全无关系的身份,成为神殿不为人知的眼睛,耳朵,舌头,甚至手脚。

暗中帮助神殿完成许多不方便,不好办的事。

这一次,四下聚集而来。

围剿杰克和蒂娜的佣兵团,就有好几个是神殿安排的。

军队里,不止是随军牧师,就连一些将领,或是著名勇武的骑士,也是神殿多年前,就洒下的种子。

他们不断追击杰克和蒂娜,把他们逼入绝境,却又一次又一次,巧妙的破坏围杀,让这两个倒霉的逃犯,能够成功的逃离。

但事实上,一直以来,他们对杰克蒂娜的追踪,监视,掌控,都是最稳当的。

因为,在维斯派出来去和杰克蒂娜交谈,诱惑逼迫他们的那个牧师,就是兼修追踪魔法的高级法师,在交谈的过程中,已经无声无息,在二人身上留下了魔法印记。

这种印记,比东方的药物可靠多了。

也不怕风雨侵袭,更不用担心他他们洗澡换衣。

只要双方在一个魔法可以感应的距离内,只要这留下印记的魔法师不死,只要没有拥有更强大追踪魔法的法师破解。

那所有感受过这个追踪印记的魔法师,都能够准确的掌握他们的位置。

而在长时间的追捕中,神殿许多悄悄兼修各种魔法的法师都曾和他们接触过,一些窥看,窃听的魔法,也早就在混战中,偷偷施放到他们身上。

各个神殿的队伍,轮流掌握追踪他们,而为了防止随时可能会出现的东方,所有的跟踪者,都跟他们保持着一个较远的距离。

这一次负责跟踪的正是莱斯的队伍。

他们因隔得极远,所以哪怕身为弓箭手的蒂娜耳目极之灵敏,也没有发现他们。

他们可以轻易引动一早留下的种种魔法印记,在这个堪堪可以窃听偷窥的距离内,掌握了他们所有的行动。

杰克和蒂娜的表白,让莱斯感到极度的愤怒。

魔鬼的引诱?这两个人敢把伟大的神殿,称作魔鬼。

原本以为,这两人救莫纱母子,是为了配合神殿,执行神殿给予的任务,谁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只是碰巧这件事,跟神殿的要求相符罢了。

甚至,他们还在借莫纱母子来摆脱神殿对他们心灵的影响。

这一路追踪,也一路暗中保护,为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原来只是保护了两个无知的异端。

不错,他们确实是受了魔鬼的引诱,不过,这个魔鬼是东方。

已经注定要坠入地狱的人,就该受天罚而死。

莱斯毫不考虑的发下了进攻的命令。

一方面是他怒气满胸,另一方面是,他也收到了相关的指示。

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把这两个人处死,或生擒。

神殿虽然要借用他们吸引东方,但这么长时间,东方依然没有出现,神殿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如果东方看破了这是计策,并认定神殿不会真的让这两个人去死,那东方就猜错了。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两个小人物的生死,神殿从来不会真的在乎。

就是要让东方看到,他们是敢于杀人,敢于将计就计的。

当这两人的尸体被高举示众之时,正在赶路的飞焰歌舞团,也快要到了。

整个歌舞团有几十个人呢,足够慢慢的牺牲,毁灭,舍弃。

就看神殿和东方,哪一边先无法忍耐。

莱斯不但要杰克和蒂娜死,还要他们受尽折磨而死,这是舍弃光明,而把灵魂交给魔鬼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们隔着很远,使用魔法,先发制人的毁掉了在远距离上,唯一可以威胁他们的弓箭,然后就是各系魔法齐出了。

其实,作为神殿兼修别系法术,隐藏身份的秘密人员,他们本人的魔法等级,力量,通常都并不算高。

这样超远距离使用魔法,效果和准确度都是极有限的。

但因为,杰克和蒂娜身上,被事先做了手脚,有魔法印记感应,他们这里闭着眼睛,随便施展的魔法都可以轻易威胁到远处的他们。

各种各样的魔法攻击,像长了眼睛一般,追着杰克和蒂娜不放,而他们,则在相对安全的远处,躲在重重林木之间,连位置都没有暴露出来。

莱斯冷冷的看着他们在重重风刃水箭中左右支拙的闪避,冷冷的看着一道道血箭从杰克身上激起,然而,那个男人,由始至终都努力挡在蒂娜和莫纱前面。

冷冷的看着,那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莫纱,不断地惨叫着,惊慌而恐怖的四下看着,却又一直用力,想要挣脱蒂娜死死拉住她的手。

是啊,这两个人矫健灵活,战斗经验丰富,如果扔下那一对累赘的母子,不是没有机会逃脱的,只是,那个没有了弓箭,已经等同废物的蠢女人,一直一直,没有松过手。

既然他们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他们好了。

莱斯已经决定,不要干净利落的杀死他们,而是在他们力竭之后,把他们血淋淋串到地刺上,然后指挥着风刃和雨刀,一点点凌迟着他们的血肉,看看肉体的痛苦能不能让他们的精神醒悟,能不能让他们沉沦堕落的心灵,感到愧悔,能不能使他们再一次在神明的威严前忏悔认错,祈求生命的救赎。

在这之后,再清开一片空地,用神圣的火焰,最后彻底的净化他们的灵魂和血肉,这才是他们应得的结局。

莱斯冰冷的眼眸中,却又隐隐有一种异样的狂热,通过窥看魔法,隔着老远的距离,全心的享受着异端的痛苦,直到那忽如其来的怒吼,猛然在身后响起,他愕然转头,随着劲风袭来,巨大的斧头,已到眼前。

第三百八十四章 张网以待一片由无数高级魔晶所组成的星海之中,教皇神情安详,闭目凝神。

千万道光线在魔晶间交织纵横,形成密密麻麻的光网,而所有的光芒,都起于教皇,也终于教皇。

教皇的整个身体,都散发着微微的光华,几不似人间真实的存在,倒像是仙境般射到人世的虚影。

伊索尔德肃容正色,在光网之外,不错眼的凝视着教皇。

他知道,当光网中某一点忽然间异常亮丽夺目之时,就是整个神殿的庞大力量,将东方彻底锁死的那一刻了。

教皇消失无踪,世人都以为,他们是顾忌同样行踪成谜的维克多。

其实维克多在哪里,他们早就知道了。

教皇刻意摆出这种示弱而隐的姿态,也正是为了让维克多能更安心的一直守在理查身旁,不给他们添乱。

教皇一直隐而不出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个巨大的法阵,只能由教皇作为中枢,然后运转。

这座法阵,是数百年前,教廷在魔法公会那个惊才绝艳的发起者手上,吃了大亏后,教皇痛定思痛,集合教廷所有人才,历百年而成的巨大魔法阵。

这个魔法阵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力量超强,无可比拟的人物。

以教廷的庞大力量,如果集中起来,天下间,没有任何人可以直撷其锋。

但某些超强者,只要不和教廷的主力硬碰,而不断游走打杀,教廷根本来不及追踪到他们的行踪,主力再强也只能疲于奔命,眼睁睁看着各处的分散实力,被一一毁灭。

这个魔法阵,就是把无数人的精神以魔法联系到一起,任何人遭遇了打击,都可以立时反馈到魔法阵的中心,然后,通过魔法阵,集中所有人的魔法力量,猛然一击。

也只有神殿才有实力,使用如此庞大的魔法阵。

每多联系一个人,就要使用一块高等魔晶,驱动魔法阵开始运行时,所需要的魔力,更是巨大到不是任何一个单独的人,能够承担的。

理论上,这个魔法阵可以无限扩大,包含整个大陆所有神职者。

但事实上,神殿历代,虽有无数天才,虽有最好的事半功倍修炼之法,也没哪一个教皇的精神力,可以同时联系所有人。

更何况,神殿就算有了数百年的积累,也没有富有到,每一个神职者,都能以一块高级魔晶相配。

现任教皇已经是历代教皇中的佼佼者了,最多也只能承担半个萨尔瓦的神职者。

但这已经足够了。

留在王都这边的大批神职者,只要聚在神殿这里,就不用担心东方的袭杀,因为教皇带领而来的十二大主教级别的主力都在这,正巴不得东方出现呢。

其他零零散散的穷乡僻壤的少量神职者们,估计东方根本不屑杀。

还有大量在军队中协助的牧师神官们,他们跟主力军队在一起,要杀他们,东方就得顺便再杀掉几万军队。

剩下的一大半,也有成千上万人了。

每一个人的精神都通过魔法与教皇保持着一线联系。

他们拼了命的搜捕东方,积极的追踪杰克和蒂娜。

沿途监视着离开王都赶去寻找东方的泉音和影子。

不管他们有什么身份,在什么地方,都是那张搜捕东方的大网中的一根线,积极而热情,大张旗鼓,拼尽全力的完成着他们的任务。

他们不怕东方找上门来,他们不惧一个超强者的愤怒。

作为神殿的中下层人员,如果能以一条命,拖着东方这种超强者一起去死,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教皇将会为他们封圣,他们的名字,将永远刻在教廷的神圣柱上。

如果教皇的精神足够强大的话,他甚至可以同时和成千上万人,分享他们的所见所闻所历,也就能够,更直接,更准确,更快速的做出各种判断。

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一个凡人,能同时化身成上万人,还能不精神崩溃发疯。

所以,他们只是保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精神联系,只有在某人的生命遭受威胁的那一刻,所有的感知才会完全相通。

而教皇只要通过这种感知,确定对方是东方,便会立刻调动魔法阵中的所有力量。

魔法阵的每一根线,每一个点,每一块魔晶,都会在极短时间内,亮到极处,然后,在弹指间,爆裂开来。

这是因为千万点魔晶所代表的人物,他们的大部分魔力都会被教皇利用魔法阵抽取一空,然后通过那闪亮的光线,让无数魔力涌入那濒死者的身体,发生巨大的爆炸。

上万神职者的合力一击,虽然通过魔法阵中转后,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不过十之一二,但也是无比恐怖,无比巨大的力量了。

这力量不是凡人所能低档的,有时候,伊索尔德甚至觉得就算是神明,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怕也要受到巨大的伤害。

东方再强大,也想象不到,一个将死的中下层神职者身上,会忽然爆发出那么可怕的力量。

在如此恐怖的毁灭之力爆开之后,不但拿神职者,必然尸骨无存,就是方圆十里之内,都必然寸草不留,所有的生命都将在转瞬间,化作飞灰。

但这并不重要,只要能毁掉东方,毁掉神殿最大的威胁,最恐怖的敌人,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哪怕那神职者,是在闹市中心遇上东方,只要能确定东方的身份,那攻击,就会毫不犹豫的发出。

既然,神职者可以舍命,神殿舍得让成千上万的神职者,一瞬间被抽空魔力,教廷既然舍得数百年积累的高级魔晶在一击之下,尽成粉。

那么,普通的草民,为什么就不能为正义光明而舍弃生命呢。

对虔诚者来说,这本就是光荣的死亡,而不够虔诚的人,也应该用生命为他们的不诚谢罪。

所以,当教皇当机立断,痛下决心,要不惜巨大的代价,使用这魔法阵时,所有参予这最高机密的人,谁也不会有一丝不安和内疚。

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很惨痛,已经大伤神殿元气了,这还不够吗?以这魔法阵为中心,千千万万人,都是神殿的主力,万万千千人,都是教皇的分身。

所以,神殿根本不需要顾忌东方的游走击杀之策,根本不需要害怕激怒东方。

东方如果远离萨尔瓦,去别的国家攻击神殿,他们自然也没有办法,但维克多,理查,伊芙,希雅,杰克,蒂娜,法修,泉音,影子,飞焰歌舞团等等,每一个东方认识的人,每一个与东方有过深切关系的人,都在萨尔瓦。

真把他们绑成一串,逼东方出现,东方未必会理,但在这种看似仍有反击余地的威胁中,东方不可能远离。

不肯受威胁的东方,却一向只会以强硬的态度,回应挑战。

所谓的超强者,都是如此骄傲的吧,而神殿需要的就是这样的骄傲。

千年积累,千年称霸,神殿岂能没有几样杀手锏。

千万人的力量在他毫无防备时,凝而一击,诸神灭魔,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用在东方身上,却未必有那么大的效果。

因为,东方似乎拥有魔免之力。

教皇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分析推算,估计东方只能免疫魔法本身,却未必能抵挡魔法所引发的物理攻击。

这才想使用这个魔法阵一击。

最后引爆千万人凝聚的魔法时,教皇将不惜耗用大量精神力,用魔法引发巨大的灾难,山崩地裂,天火横飞,冰川陡起,大海沸腾。

几乎就等于数个不同系的禁咒同时发动了,毁天灭地,抹杀一切。

就算东方仗着魔免之力逃得一死,在那一击之后,千万人的精神印记,也留在了东方身上。

魔免之体,也许留不下魔法痕迹,可是东方身上的东西,都是死物,不可能也跟着免疫魔法吧。

尤其是东方的酒壶,玉箫,红袍,据说都是他从不离身的。

这些东方尚留下了印记,跟东方本人身上留有印记,几乎是一样的。

这是几乎永远不可抹杀的魔法印痕,就算是兰蒂丝大师出手,就算是魔法公会的老头复生,只要他们的魔力没有这千万人合力时强大,他们就没有办法。

只要这千万人,还有一个没有死,这魔法印记就永远有效。

身上带着魔法印记的东方,无论行踪有多快,多神秘,也注定将暴露在神殿眼中。

组成魔法阵的上万人,每一个都可以清楚的感应到东方的位置。

不管东方去哪里,他们都能立刻把主力调过去,就算临时赶不过去,也可以通知附近的神职者躲避,像在维斯神殿那样,被东方杀伤无数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伊索尔德正思忖之时,忽见光网中某一点,光华大盛,灿然夺目,不觉一震,猛的站起。

在魔法阵中心的教皇,双目倏开,目中光华,比无数魔晶,还要灿亮辉煌。

《逍遥游》 第三百五十五章 鹬蚌相争伊恩和亚历克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无数火球飞来飞去,大量的树木藤蔓着了火,若非四周又有许多雨柱冰水凭空冒出来,这火山一旦漫延,必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地上血泊中已经倒了两个穿着法师袍的人,不少火星溅到身上,也不见动上一动,估计已经没命了。

旁边有一个法师,还支持着坐在地上,不断施法,只是身上血透重衣,脸色苍白,想来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一名骑士,剑势纵横,斗气雄浑,同时跟四个强敌斗在一起。

此人战技不弱,但要同时护卫身后的受伤法师,不免束手束脚,每隔一段时间,身上就添一个伤口。

唯一一个看起来并未受伤,还能站立不动的法师,也是苍白着脸,双手不断结印,随着他的吟唱声,大量的火球,四下飞射,还真是个级别不低的火系法师。

他的火球不止打向眼前四人混战的战场,还飞追向远处。

伊恩等人,顺着火球打过去的方向看,一名持着巨斧的大汉,正在疯狂向那边奔跑。

而在他的前方,大家一路跟踪,已经十分熟悉的几个人影,也在跌跌撞撞地向前逃。

正式杰克蒂娜,带着莫纱母子。

很明显,他们已是伤痕遍体,力竭筋疲,怎么跑速度也快不起来。

这个情况下,只要是个五级以上的强者,应该就可以轻易把他们全部打倒生擒了。

而那个巨斧大汉,看来身强体壮,本领不弱,奔跑也迅若奔马,本来很快就能追上他们的。

奈何身后的火球是东一个,西一个地呼啸而来,逼得他不得不时时停步,挥动着斧头挡隔,反倒是越追越慢了。

这情形已经很明白了,亏他们还在为要不要出手抢夺而矛盾,还在为应不应该攻击别的队伍而犹豫,人家这边两组人已经打起来了。

而且一上手,就是两条人命,这架式,估计是不拼到一方死光死绝,不会停手的。

兰蒂丝轻轻叹息:是这个法师的队伍先找到人,甚至重伤了逃犯,结果反而被那个拿斧头的一组人偷袭了。

为什么?亚历克素来不耐细细推断,省心省力地直接就问。

兰蒂丝不疾不徐地说:两边人数相当,有法师的队伍实力应该要强上不止一筹,如果是他们先出手攻击,这群人根本没有机会继续作战。

法师一向注意拉开距离战斗,如果是他们主动攻击,肯定会站到远处出手,而由那个骑士冲前近战。

所以,必然是法师这组人专心对付逃犯,却没想到有一群人,悄悄从后方靠近,忽如其来地偷袭,他们的骑士虽然很强,但也没法子同时保护四个人,吃了大亏之后,仓促应战,反而被人压着打了……她的猜测基本上没什么错误,本来莱斯一伙人,隔得老远,隐藏身形,不断以魔法远距离攻击。

眼看着就要取胜,却让另一帮被重赏迷了心窍的佣兵团自后方袭击。

莱斯措手不及,被那巨斧战士一斧打杀,另两个同伴也一死一伤,只有那个火系魔法师因为靠骑士最近,得到了及时的保护,才没有大碍。

本来这几个法师一直很小心地隐藏行迹,杰克和蒂娜他们始终找不到他们的位置,但这批偷袭者正好从背后而来,却是把他们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在遇袭之后,仅剩的两个水系,火系魔法师再也顾不得控制,全力施展魔法,几乎把身旁所有的树木藤蔓夷为平地,他们这里打的火球水箭到处乱飞,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相比之下,远处的杰克和蒂娜根本不起眼,很容易让人忽略掉。

只可惜,偷袭者已经欺到了近处,魔法对他们的杀伤力也就有限了。

若不是杰克和蒂娜拼命逃跑,引得这帮人当中战力最强的那个追赶过去,他们剩下的这三个人,根本撑不到现在,纵然如此,那个火系法师百忙中还分出心神来,时不时发几个火球过去攻击追赶杰克和蒂娜的持斧巨汉。

他们打得这么声势浩大,伊恩和亚历克他们在东方的带领下来到这一带,根本连寻找的力气都省了,隔得老远就看得一清二楚。

且这里火势渐成,火光越来越高,越来越亮,估计时间一长,别处的人马都会纷纷汇聚而来。

现在是法师他们一帮人,拼了命要拖延时间,等到其他人到了,这帮偷袭者,就不能再杀人灭口了。

同理,那群偷袭者,也是拼了命要赶在其他人集中过来时,把他们杀掉*********两帮人拼得眼都红了,竟是谁也没发现,不知不觉,又来了第三拨人马。

兰蒂丝若无其事地扫了东方一眼,轻轻地说:真奇怪,这么大的山,这么多的树,加上我们,一共是三组人,差不多,前后脚发现了逃犯,这也太巧了。

东方淡淡一笑,悠然不语。

那第二批人,本来也是他引来的。

他放开灵觉,清晰得感应得到方圆数里之内的动静,在他确认杰克和蒂娜那边已经受到攻击时,就暗中计算了一下,自己这帮人的位置,如果要迁就伊恩等人的速度的话,只怕,他们很难在杰克和蒂娜被彻底击倒之前赶到。

不过,另有一组正在搜寻的人马,离战场要近许多。

应该能及时赶到。

于是东方使用武林中,只有最顶尖的泰山北斗一级人物,才能施展的千里传音之术。

所谓千里传音,千里自然是做不到的,数里之内,还是有可能的。

但能施展得举重若轻,浑若无事,还不惊动身边之人,天下间,唯东方一人耳。

远处的那队人,忽然听得遥遥有呼喊叱喝之声,便自然而然顺着声音找过去,东方巧妙地让他们正好从几个法师身后的方向赶去,自然对一帮只顾凝神在杰克和蒂娜等人身上的法师,看得一清二楚。

东方只是引了他们过去,但促使他们出手偷袭抢功的,却还是他们自己的心魔。

眼看四周并没有半个闲人,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林木,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也让人很自然地抛弃了人世间的法律和道德。

眼看着杰克和蒂娜就要被打败,被杀死或生擒,眼看着,巨大的利益,无数的财富,就要在面前被别人夺取。

就算是平时老实巴交的人,也有可能萌生恶念,更何况,这些萨尔瓦的佣兵,本就是以杀人征战为职业的人。

他们这一打,东方也就可以好整以暇地领着兰蒂丝一帮人,慢一步赶到了,此刻袖手旁观,冷眼相望,倒是没事的局外人一般。

亚历克眼看着那持斧巨汗虽说被火球扰得奔跑缓慢,但杰克和蒂娜拉着莫纱,踉踉跄跄,却是跑得更慢,甚至随时可能跌倒不起,当即大急,扬着斧头大喊:不管他,先把人抢下来再说。

话犹未落,人已经飞一般冲上前了。

伊恩还在迟疑,身边两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

来都来了,干脆动手吧。

不就是抢任务吗,他们可以干,凭什么我们不行。

再犹豫,别的人就要聚过来了,乘还有时间,我们把他们也杀光了再说。

伊恩本也动了贪心,此刻把心一横,算了,就算他们不动手,这两帮人死斗,最少也要死掉一大半人。

他们要不来,法师他们一群人肯定死定了,他们此刻出手,还算是替那群法师报仇呢。

仓促间,他倒还在心中给自己找了点道义支持,这才一挥剑,厉声下令:上。

本来此刻两帮人打得无比激烈,他们要能悄悄潜进,或是偷袭,或是等他们分出胜负,人死得差不多再动手,自然极轻松。

可是,亚历克耐不住,直接跳起来去追杰克和蒂娜,自是把他们也一起暴露了出来。

此刻伊恩索性也就不掩饰了,领着伙伴,全力冲杀过去,方正那两帮人都打得筋疲力尽,半死不活,哪里是他们这帮生力军的对手呢。

兰蒂丝动作略慢了一些,她侧头,看了看东方,见东方一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也不再说什么,身形轻灵地跟了上去,但神情很轻松,连武器也没拿出来。

她是盗贼,本来就不是战斗主力,战斗中本来就不用冲杀在前,伺机游斗,本就是盗贼的战斗风格,自然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时前方激战的双方都已发现了他们,但彼此已打得欲罢不能,只得继续激战着,只是脸色大多变得十分难看。

唯有那个火系法师,神情十分古怪,遥望着伊恩等人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唇边居然露出一个极诡异的笑容。

双手翻飞着结出数个手印,一长串咒语迅速完成,腾地一声,一片火海便以他为中心,以极为恐怖地速度向四周蔓延开来。

还站在远处的东方,至此才微微一蹙眉,有些讶异地低低咦!了一声。

《逍遥游》第三百五十六章 弑神屠魔**光网之间,神情凝重的教皇久久不语。

而最初亮起的那颗魔晶已是黯淡无光,在它之旁的另一颗魔晶,紧接着爆出异常炫目的光华,随机灰暗下去,仿佛所有的光辉都已在刚才那一瞬用尽了。

伊索尔知道,这两颗魔晶所代表的人,已经死在了遥远的地方,而紧挨着它们的另三颗魔晶,也是明灭不定,显然也都处于危急之中,随时可能死亡。

伊索尔低声唤陛下。

教皇摇了摇头,眉宇间有些愤怒与困扰。

两个魔法师受偷袭而死的那一刻,强烈的波动,通过魔法阵传送到他心中,他即刻全神凝住到发生巨变的那一处,本来千万道若隐若现的微弱联系,变成了只单对某一处的关注。

通过未死的另外三个人,教皇可以看到他们所看到的,听到他们所听到的,感受他们所感受的一切。

没有发现东方的影子,却是另一支利欲熏心的队伍,居然胆大包天到杀人抢功。

偏偏他身为教皇,此刻竟只能眼睁睁看着为神殿效死的人,被那帮卑贱的家伙,一个个杀死,而不能援手。

千万人合力一击,固然惊天动地,但这力量,也不是这区区魔法阵可以承受得了的。

一击之后,整个魔法阵就会崩毁,再没有机会出手第二次了。

这力量,不可能浪费在几个小人物身上。

陛下。

伊索尔已是第二次呼唤了。

教皇神色微动,没有理会他,却反而微微闭上了眼。

他的眼与耳,都在很远很远的一座高山上,密林中。

战局再变,忽如其来的第三方人马令教皇的眉峰微微蹙起。

这也巧得过了。

教皇借着幸存的两个法师一名骑士的眼,打量着四下。

突如其来的那批人,在教皇看来,本领也不过平平,身手动作,都没什么可疑的,只是……穿过遥远的距离,透过旁人的躯体,教皇的目光,向四周打量,远处一个悠然而立的人影,令他心中莫名地一跳。

看那人站立的方向,应该是和第三批人一起的,或者就是个首领,指挥着下属战斗,而自己冷眼观阵。

教皇借助别人的目光看出去,别人的视力极限对他也是有效的。

远处的人,面容怎么也看不清楚。

只是刀光剑影,杀戮战场之外,那个人悠闲从容,漫然而立的身姿,仿佛可以同他心中已想过千百次的某个人,合与一处。

虽然他从没有见过那个人,但那个人的资料他看过千千万万,那个人的名字,他心中口中,都已念过无数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在心中勾勒出那人的形象。

他知道,那人也许有无数面貌,也许可以化身千万,目前所知的几个容颜,绝不仅仅只是那人的全部。

然而,教皇始终坚信着,只要自己有机会看到他,就一定可以认出他。

他们这种凌驾于一切凡俗力量之上的超级强者,本身就是绝世的神兵,遇到同类之时,自会呛然长鸣。

然而,隔着漫长的空间,用别人的眼看去,感觉毕竟弱了许多。

那么,这个人,是他吗?雷霆一击,可弑神,可除魔,却只有一次机会。

错不得,错不起!潜心凝神,教皇的意志穿越千里,直抵另一个人的心间。

那唯一没有受伤的火系法师,毫不犹豫地施展出火海燎原。

以他为中心,火焰速度奇快地向四面八方燃烧而去。

所有参战者都惊讶无比。

连遥遥看戏的东方,亦觉得莫名其妙。

这种没有任何死角的大范围攻击,无疑是非常可怕的,非常强大的,但因为火焰燃烧的范围太大了,相对来说,火焰的杀伤力,就会减弱到一个极低的程度,如果没有足够的魔法保持火焰威力,这个魔法除了把自己累倒下,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火海燎原?九级以下的法师,根本想都不要去想了。

而这个法师,最多也就七级吧?火海所过之处,战斗着的人们,也就是挥挥武器,几道斗气过去,靠近他们的火焰就即刻熄灭了,甚至连他们彼此交战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下来。

东方站得虽远,大火也很快燃到了他的脚下。

这种火,就是放着不理,最多也就是烧坏裤子,脚上留几个较深的烫伤而已。

对冒险者来说,这种伤害简直不值一提。

东方随意抬脚一跺,不大不小的力量,正好让他周围一尺之内,所有的火焰尽熄,大火从他身旁烧过去,一直到了他身后五六丈,才没有再向外扩展。

那个火系魔法师,施完这个毫无用处的大型魔法后,力量用尽,身子摇摇欲坠,再也无法支援同伴了。

唯一一个能和强敌近战的骑士,缺少了他的魔法帮助,立时支持不住,在三方混战中勉强应付几招,惨呼一声,被包括伊恩在内的三支剑,一起刺中。

他负痛倒地,濒死前,仰天惨呼了一声:陛下!教皇微微一震,那一声呼唤,这么清晰地响在心头。

说不尽的疑问,愤怒,痛楚,不解和不甘。

伟大的陛下,神明的人间代行者,为什么眼看着我们这些谦卑的仆人,遭受杀戮而不顾。

为什么神罚的雷霆迟迟不肯落下,为什么要让我们在生死之间,耗尽最后的魔力,去做完全无用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必须要试探,必须要确定,仅此而已。

教皇在心中冷漠地回答,只是千里之外的人,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如果四周还有其他人隐藏,大范围的魔法,可以把人逼出来。

还能试试那个可疑之人的力量。

可惜,那人用的竟然是斗气,当魔力和斗气相碰撞时,教皇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应到每一次波动。

而根据他们所掌握的,可靠的资料,东方,应该是不会斗气的,而且,他甚至学不了斗气。

这个人,居然不是他!可心中那种神奇的悚动,又是为何而来。

他凝聚全部的心神,隔******空,深深凝视那远处的身影。

那人所展现出来的斗气并不强,但对力量的掌控,无比精准微妙,就是高级的强者,也未必比得了。

那人只是闲适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姿态安详随意,但只有教皇这种等级的强者,才可以感觉得到,哪怕是最平凡的动作姿态,都与这天和地,这空气和山风相契合。

这种微妙的感觉,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实力达到了某种境界,就自然而然以感觉得到。

真正的最强者,千锤百炼而出,哪怕是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转头,一展眉,都几乎是天人合一一般,顺应着自然之道的。

是他吗?是他吗?教皇平静的面容下,是激涌挣扎的心绪起伏。

若出此一击,却不是他,白白赔上这么巨大的损失。

若是他,却未出一击,轻轻错过这个大敌,将来后患无穷。

他这里纠结难定,伊索尔德在旁侍立着,眼睁睁看着剩下三颗魔晶,一颗,又一颗,都在巨闪之后,黯淡下来,第三颗光芒也明灭不定,随时会完全幻灭,不觉大急。

陛下。

陛下。

千里之外的高山上,有人愤而高呼。

此时,场中大战已止,拼死作战的骑士死了,最早偷袭的那批人死了,一旁带伤苦战的水系法师也被当面扔过来的飞剑给钉死在地上,伊恩等几个人虽然最后取胜,却也一身是伤。

远处,那个持斧巨汗发现情况不对想跑,被亚历克拼命缠着,脱身不得。

既然已经出手抢功,就一定要斩尽杀绝,绝不能让一个活口逃走的。

伊恩阴沉着脸,看着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力竭筋疲,一个魔法也发不出的火系魔法师,拖着剑,慢慢地逼近过去。

那魔法师怔怔望着满身是血,持剑迫来的死神,怔怔望着,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同伴,忽得仰头高呼:陛下,陛下,陛下!他放弃了战斗,放弃了逃跑,他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嘶喊,那么用力,那么绝望,那么多的愤怒,那么多的哀求……伊恩一怔,又是喊陛下?什么意思?远处的东方神情微微一动?这是第二个死前喊陛下的了?能够称陛下的,除了国王之外,似乎还有教皇啊。

陛下,陛下!一声又一声绝望的呼号,就这么响在教皇心底。

他们愿意为神的荣光而死,为铲除神殿的敌人而死,但是,无论如何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那种人手里。

可是,教皇仍然无法决定,要不要动手。

这场战斗,动静已经闹得太大了,无数的军队,无数个民间的队伍,都会向那边进发,一旦把这强大的力量引发,十里之内,夷为平地,数万军民,无一生存。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到底是不是东方。

意识相连处,他用濒死者的目光,看到伊恩杀意中,略带不解与迟疑的面容。

他用将死人的双耳,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催促。

快点,伊恩,别管他叫什么,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杀到底了。

兰蒂丝,别愣着,那几个逃犯都快跑没影了,你还不追上去,可别让我们白忙一场。

到处是烈火和鲜血的世界中,一个轻灵的身影跃起,飞一般向远处追去。

伊恩已经欺到了眼前,带血的剑尖扬起。

杀,还是不杀。

若是不杀,白白错过那个可疑的人。

若是不杀,在场最后一个与魔法阵精神相连的人就将死去,到那时,就算他想杀,也杀不了了。

可要是杀错了……意识深处,冰冷的宝剑恶狠狠地落下。

教皇倏然一扬眉,整个魔法阵忽亮起耀目的光芒,无数流光在每一颗魔晶,每一条光线上闪烁流转。

伊索尔德低低哼了一声,微微一晃。

他也是那千万颗魔晶中的一点,此刻感觉体内力量急速地流失,身子一软,眼前一花,便坐了下来。

待回复精神时,所有的光芒,已凝聚在同一点,灿然绽开。

伊恩一剑挥下,却见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魔法师,脸色忽然变了,似乎是极大的惊与喜,让他忽得张大了眼睛,张开了嘴,仿佛是要大笑,然而,连一个笑声还来不及发出,千万道光辉,就从他的嘴里,眼中,耳朵,鼻子,所有的脸部孔洞中射出来。

伊恩心中一凛,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犯了某个至大的错误,也引来了某种至恐怖的灾难。

他身不由己后退一步,脱口说:光系魔法。

而眼前的人,整张脸都似在千万道光中消融了,无数个孔洞中,射出无数光柱,然后是身体也裂出道道缝隙,令光华接天连地,耀目生辉。

伊恩身不由己地颤抖着,飞快地后退着,看着那人,偌大的身体,在神圣的光辉中,一点点化作微尘。

然后那光芒就铺天盖地袭来了。

这一切其实来得很快,从那魔法师由怒转笑,到最后光芒充盈了所有的空间,只不过是交捷间的事而已。

但伊恩却如坠落在永不醒来的噩梦中,每一个变化看来,都是缓慢而恐怖的。

事实上,当他应变奇速地全力后退,到最后他被光芒吞没,他也只退出一步而已。

身边同伴的狂呼惊叫,才刚刚响起,远处的兰蒂丝发觉有异要回头,甚至连头还没来得及转过来。

仍在苦战的亚历克和那持斧汉子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伊恩那一声唤:光系魔法。

甚至还没说完。

当光明紧紧包围住他的时候,他最后的一个念头居然是,那个人,会有办法吧?他莫名地想转头望向东方,身体却动不了一分一毫。

最灿烂的光明之后,便是最纯粹的黑暗,他的意识,就此沉向黑暗的尽头。

无分远近,辉煌的光芒,转瞬间淹没了一切。

《逍遥游》第三百五十七章 凤凰涅磐***一瞬的虚弱后,伊索尔德就恢复了精神。

力量虽在极短的时间内流失许多,此刻却已经停止了,和他意料中的所有力量完全被抽空,整个人虚脱下来,完全不同。

伊索尔德微微皱起眉,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光网。

在剧烈的光芒波动之后,整个光网明显黯淡了许多,但却依然存在,千丝万缕,相连相结,每一颗魔晶,依然闪着光,只是微弱一些而已。

魔法阵并没有崩毁,他也没有失去力量。

这是怎么回事?伊索尔德脱口问。

光网中央的教皇也紧紧地皱起了眉。

哪怕是刚才眼看着下属一个个死去,哪怕是刚才,面对一个无法确定就是东方的嫌疑者而不能决断,他也没有出一声。

这时,却也脱口说了同一句话。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东方也同样感到很奇怪。

对东方这种人来说,时间的概念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在伊恩看来,那千万道光芒几乎是在同时,覆盖了无分远近的所有地方。

可是,在东方眼中,光芒从爆起,到从身边涌过,还是有一个短暂,但清晰可辨的过程的。

他清楚地看着伊恩等一干人倒地,看着那光芒把他们淹没。

可是,却并没有伤害到他们。

是的,在刹那之间,他的所有灵觉,感应,展开到极限。

数里之内,虫鸣蚁走之声,都逃不脱他的感知。

伊恩等人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体内气机的流转,血液的流动,他都可以完全掌握。

他的目光,也能轻松地在炫目刺眼的光芒中,看到他伊恩等人的面容,身体,气色。

他们没有死,没有受到任何身体上的伤害,除了因为晕倒,脉搏,心跳,血流都比平时要稍慢些之外,没有因为这光芒,而生出任何变化。

他们的晕倒,也许是因为这刺眼至极的光芒,给他们造成了某些精神上的刺激,但东方对此毫无感觉,只能推测。

东方自己是魔免之人,单纯的魔力波动,哪怕就算是发生在他的眼前咫尺之间,他也是没法子去发觉的。

只是怀里的蛇女很郁闷地说了声:讨厌。

话音未落,辉煌的光芒,已经涌到了面前。

东方连动也没动弹一下,只要不是直接引发物理攻击的魔法,他都可以不理会,更何况,他还在电光火石间,准确地观察了伊恩等人,知道这魔法至少不会给人带来表面的,直接的伤害。

而且,蛇女的话,也让他大为放心。

蛇女的预知能力极强,她说的是讨厌,而不是危险,更不是快躲开,就算蛇女可能讲不明白为什么讨厌,但起码,这魔法应该威胁不了他。

所以,一转眼东方就被无限耀眼的光芒给包围住了。

但是,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晕倒自是更不可能的。

他的目力惊人,完全不受华光所扰,透着万千道光芒看出去,世界倒似更亮更清晰。

光芒向四面八方激涌,神速地不断覆盖而去,在另一个方向,亚历克,兰蒂丝,持斧巨汗,还有跑得最远的杰克,蒂娜,莫纱,也都被光芒所包围吞没。

然后,一个一个倒下来。

因为光芒推进速度极快,看起来,就像是同时倒下一般,只有东方的眼睛,才能观察到极细微的时间差距。

但是……东方眼中,光彩焕然,竟是把四下的千万道神光都压倒了一般。

有一个人,没有倒下。

兰蒂丝站在远处,一团光芒包围着她,也阻隔着四周的强光。

相比那激涌四起,仿佛占满了天地之间,每一个角落的强光,保护着兰蒂丝的光圈很小,堪堪只是绕着她一周而已。

同样是光,这光芒,却极为柔和,明澈,毫不刺眼,光看着都有一种温润舒适的感觉。

相比之下,那千千万万道光芒,耀眼生辉,就显得有些刚硬霸道了。

东方定定地看着光圈中间的兰蒂丝。

年轻的女盗贼,第一次失去了她那每逢大事有静气的特质,脸上是掩不住的愕然,惊诧。

然而,很奇妙地,并没有太深的畏惧和惶恐。

这么恐怖的巨变,再镇定的人,如果实力不足,也免不了被心灵中的软弱所掌控,可她,即使迷茫不解,甚至有些慌乱,却也没有过多失态。

她没有吟唱过咒文,没有做出过施法的手式,她在光圈的保护之中,自己也是手足无措,惊讶之极。

一会儿抬***处,同她一样没有倒下的东方,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指,张开五指,对着自己发愣。

还尝试着冲东方这边挥挥手,仿佛大声说了什么,但那柔光似乎有隔音的效果,东方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的目光也是直接地凝在了兰蒂丝的手指上。

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的眼睛,却还是能看到最细微的物什。

所有的异变,都是因为兰蒂丝手上戴着的一个戒指。

那只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廉价玉戒指,兰蒂丝一直戴在手上。

东方看到过很多回,从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可是,就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戒指,散发出轻柔的光华,抵抗着那辉煌霸道的光辉。

千千万万道强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而兰蒂丝戴着戒指的手,却一直在颤抖,到最后,她自己也开始颤抖,她抬着头,对着东方那边大叫,甚至还奋力想奔跑过来,却又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根本走不动。

东方知道,不是她害怕地颤抖,而是戒掉本身在抖动,抖得过于剧烈,带得兰蒂丝整个人都在颤抖。

东方的魔免体质,让他感觉不到任何魔法波动,可是,他可以想象得到,这两种光华,一刚一柔,一守一攻之间,是一场极惨烈的魔法拼斗。

万千光华,如惊涛万丈,无穷无尽,无止无歇。

可那一圈柔光,却似轻舟一叶,勉勉强强在狂澜险涛间,努力维持,可翻覆之期,想必就在眼前了。

兰蒂丝的摇摇呼唤,大概也是惊慌中的求救吧。

东方一扬眉,身形一展,就在无数光华中,向兰蒂丝掠去。

他身法如电,无比快捷,却终是被那无边无际的强光,抢先了一步。

兰蒂丝的戒掉,终于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魔法冲击而碎裂开来。

包围着兰蒂丝的光圈为之一黯,仿佛是护卫着她的结果破裂,声音再也不能被间隔。

东方甚至清晰地听到,戒掉连续发生爆裂,最后化成十几块碎屑的声音。

东方也听到,兰蒂丝在极短促的一声惊呼后,闭上了眼,然后,被强光所吞没,再然后,如其他人一般,倒了下去。

东方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身形,凝眸盯着面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兰蒂丝。

不对,不对……和其他人不同。

她的呼吸,心跳,血脉流动,和其他人都有极细微的区别,这不是晕迷的症状,这倒象一个沉睡很久很久的人,将要醒来!轻而柔的光华,一点点凝聚,在无限耀眼的光明中,那些轻柔的光点,淡得几乎不可察。

然而,它们慢慢凝聚起来,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网,徐徐地向四下张开。

那么小的一个光圈,如水般轻弱,不断在强光的冲击下,剧烈颤动着,好像下一刻就会被强光冲击成还原成无数光点。

却又始终凝而散,反而坚持着极缓极慢地展开来。

天下至柔者水,然水流泄地,无孔不入,无可阻,无可遏,无可挡。

水一般柔和的光幕,再一次把兰蒂丝笼罩起来,她在淡淡柔和的光芒中,徐徐站起。

依然是一身平凡的盗贼打扮,依然是柔和清秀而不耀眼的面容。

她是兰蒂丝,却已不再是兰蒂丝。

隔着一柔和,一耀眼,两种光芒,她的目光,出奇地沉静,看着数步之外的东方。

四目相望之时,所有的激涌天地的光辉,都比不上他们眸光相撞时闪亮的火花。

是绝世的锋刃,遇上惊世的宝剑,是干将与莫邪宿命的碰撞。

东方几乎清晰地听到,自己体内,有神剑出鞘的呛然龙吟之声响起。

兰蒂丝!他朗笑,扬眉如剑。

东方!她眉眼沉静如水,却似有隐隐的欢悦。

我知道,我一看到你,就能认出你。

我本来也是这样以为,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东方淡淡道。

四周万千光芒灿若千个太阳同时亮起,但东方早已不介意,不理会了。

此时此刻,他心中眼中,只有那一片柔柔光华间的女子。

兰蒂丝微笑:你确是第一眼就认出我了,此时此刻才是你我第一次见面。

我并没有隐瞒身份欺骗你,观察你。

叫做兰蒂丝的盗贼,并不是我。

你我之间,若要想见,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手段和伎俩。

第三百五十八章 看破来历陛下!再又一次的呼唤之后,教皇终于对迷感不解的伊索尔德大主教做出了解释。

我们只有一次全力进攻的机会,而我却无法确定,那边的人,到底是不是东方。

但也不能确定他不是。

教皇叹息我即不能什么也不做地白白放过他们,又不能贸然使用我们最大的力量。

伊索尔德德立刻明白了:所以陛下施用了追踪术。

追踪,本来就是全力一击之后的附带效果。

在很长时间内,都被认为是一种鸡胁的效力。

因为,在魔法阵全力一击之后,根本不可能有人还话着,自然,也就不需要去追踪了。

在数代教皇,潜心研宄之后,终于能把这种追踪力量从攻击中剥离出来,必要时可以单独使用。

纯粹只是留下不死不灭的精神印记的话,还不会让魔法阵崩溃。

精神印记中,也有你的力量,你自己定心感受,就能知道追踪魔法的结果了。

教皇的神情十分古怪。

这时,他已经无法再借肋别人的眼睛,继续在现场观察一切。

但是追踪魔法留下的精神烙印,却可以全部反映在他的脑海中,他还是可以准确地掌握,在场每一个活着的人的位置,可是,他的表情,却绝对谈不上高兴,反而有些懊恼,有些疑惑。

伊索尔德闭目集中精神,这道追踪魔法是集中魔法阵中,所有人的力量发出,每个人都留有一丝精神印记在其中,每一颗体魔晶所代的人,都能感受到追踪的对象。

有九个清晰的印记,一直安静地,没有一丝动静,应该已经在强大的魔力冲击中,晕迷了。

另外,还有一个十分模糊,几近于无的影象,那……伊索尔德猛得睁眼,神情振奋: 就是东方,东方就在那里。

东方是魔免之身 ,哪怕是再强大的追踪魔法,只要不涉及物理伤害,对他就没有用。

但是,这一次的追踪魔洁太过强大,东方身上的衣物,长时间沾染着他的体温,气息,也一样在魔洁的感应中显示出来,只是感觉模糊许多而已,但这对神殿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个时候,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向巨史的中心靠拢,这其中,就有无数神殿中人,每一个人都是这魔法阵中的一点,每一个人都能感知到东方的位置,并自动包围搜索,且随时可以成为教皇陛下的眼睛和耳朵。

只要有任何一个人,一看到东方,就可以立刻发动最强大的一击,集合千万人的力量,诛神屠魔。

其实现在山上到处都是军队,很多人跟东方的距离,已经远远小于十里了。

哪怕现在就立刻引爆这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是有可能杀掉东方的。

只是东方太过强大,又有魔免之力,还是把他置于魔力爆炸的最中心,才更稳妥一些。

反正,在东方被锁定的选一刻,最后的胜利就已经是时间问题了。

不管东方有多强,在成千上万人,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位置,动静时,再想避开神殿的围捕搜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神殿不需要与他战斗,只要他进入神殿任何一个人的视线中,就巳身处在魔力爆发的最中心,就不得不承受,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

陛下,我们可以立刻围杀他。

伊索尔德平时再沉稳镇定,此时,也难抑心中的兴奋。

教皇却只是徐徐摇头:伊索尔德,当时应该还有十一个人活着的。

伊索尔德一怔,脱口道: 不可能。

教皇的神情渐渐苦涩这是事实。

教皇通过死去的几个人的眼晴,已经很清楚地观察到当时的情形。

当时还存活的有,伊思的整支冒险小队,五人,还在苦战的一个持斧巨汉,杰克,蒂娜,莫纱,孩子,等四人,再加上东方,正好十一人。

可是现在,连东方一起,他们只感觉到了十个。

第十一个到哪里去了?在最后一刻被杀死了?伊索尔德期盼地望着教皇,教皇却只是摇头。

在他最后的观察中,没有任何人危险到,可能会立刻身死,而在被追踪魔法强行打下精神烙印后,除了东方这样的强者,其他人都应该会立刻晕迷,就算是交战中的人,也不可能有机会杀死对方。

然而伊紊尔德依然觉得不能置信 这不可能,就算是颠覆状态的大魔导士,也无法对抗如此强大的魔力。

不错。

教皇尽量让语气平淡只有远远比大魔导士强大的魔法师才可能做刭。

伊索尔德默然,那个名字其安早就在心头浮起,只是他和教皇一样,始终不愿说出口。

那么强大的存在,哪怕想象一下彼此为敌的后果,就让人感到惊慌她说过两不相帮,保持中立。

教皇轻叹一声:我们的人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才能弄明白详情。

如果真的是她……教皇语气一顿 也未必一定是跟我们做对,做为魔法师,她对东方,本就充满好奇。

只是,如果她要阻碍我们,我们也无需怕她……他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心中冷森森一片杀机。

即然无法回避,那就只有面对。

已经一日比一日,被世人神化的兰蒂丝,对神殿的权威,本来也没什么好处。

我不惹你,是你惹我了。

敌人就是敌人,再强大,也只有铲除一途。

若是在平时,同时结下两个如此大敌,当然是巨大的灾难,但现在的情况,却极之微妙。

同时除掉他们两个的机会其实极大。

伊索尔德身子轻轻一震,脸色都有些灰白,漫长的岁月中,兰蒂丝所留下来的威名,绝不是忽然掘起的东方可以比拟的。

教皇针对兰蒂丝所流露出的杀机,连他都觉惊震莫名。

然而,沉默了一会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或许真是天赐良机,神之裁决,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天下仅有的两个值得我们施用神裁的人,就正好同时在一起,或许,这就是神明旨意吧。

教皇微微冷笑:她能挡抗拒我们的精神印记,那是因为,我们所施用的力量,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我也想看看,被萨尔瓦人称颂如神的兰蒂丝,到底能不能对抗真正的神罚。

他徐徐闭上眼,凝定心神,转眼间,正在急赶的许多支队伍中,就有很多人感受到了教皇的意志。

无不拼尽全力,加快速度。

不少人,甚至不惜暴露身份,直接施展高明的飞行魔法,抛下本来的队伍,由空中,飞驰而去。

而在,巨变的最中心,所有人疾赶而来的目的地,东方凝视着兰蒂丝,目光如沉寂千年的神剑,终于拭尽烟尘之后,足以照耀永怛的光芒。

如果你之前所做的,不是试探,不是窥视,不是任何伎俩,那么,身为盗贼的兰蒂丝又是什么?分身,傀儡术, 灵魂转移?兰蒂丝似是知道他没有问出口的话,语气柔和地说:我相信我们彼此都有许多话想要问,只是,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们正在赶来.而刚才的力量,也太奇怪了。

那光系力量,强大却驳杂,象是许多人的魔力集中使用,我相信,刚才的力量,绝不是他们的极限。

东方欣然道:神殿竞有此技,那太好了。

兰蒂丝微徽一笑。

是啊,神殿有这种技能,却从不为外人所知,想必当做杀手锏,牢牢保密。

唯恐被旁人所知。

却哪里能想到,真正值得神殿以此技对敌的人物,只会为这个事实而欢喜。

就象教皇亲自来告诉他,东方有魔免之力,是所有魔法师的天敌,结果,她不但不似教皇所想的那样,视东方为必杀之人,反而满心惊喜欢欣。

他们的心意,他们的骄傲,只有他们这种人,才真正明白,真正了解。

象教皇哪怕坐拥天下,哪怕能在各种秘技的帮助下,发挥出比他们更强的的力量,也永远无法达到,他们的高度。

她凝视着东方,徐徐问:东方,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东方目中神光大盛。

他最大的秘密,被这个自称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一口揭破,可是,他却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

东方凝视她,眸中,是刀剑相击的寒光,闪闪夺目:唯愿一战。

与你一战,也是我的愿望。

兰蒂丝目光柔和如水,温润如玉但不是在此时,不是在此地。

东方一叹,点头。

数里之外,无数人向这边开路疾奔,自然逃不过他的感知。

神殿中人虎视耽耽,他与她纵然不怕,但要尽兴一战,却绝不会喜欢无聊人士的旁观和骚扰。

其实,我有许多问题,若不能释疑。

就很难全心含意与你战斗。

而如果你帮助我,给我解答,也许我可以更进一步,那么,东方,你愿意让你的敌人更强大吗?兰蒂丝微笑着向东方伸出了手。

柔和的光华如清烟般保护着她。

她的手,修长而洁白,掌心向上,五指微张,穿过烟尘,穿过光辉,如同在俗世绽开的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色莲花。

同样一个人,同样的身体,可是,一个仅仅清秀的女盗贼,却在这一刻。

美丽得仿佛不是尘世中人。

然而,东方只是平静地伸出手,握住了那等待着他的手,一步踏前。

清柔的光华微微一颤,他便被包容进那柔和光辉之中。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教皇和伊索尔德都是微微一震,彼此对望一眼。

那个精神印记十分模确的影象,已经消失了。

没过多久,就有足足几千人,陆陆续续,到达巨变之地。

只见一场大战之后的遍地狼籍,许多尸体,和一群晕迷未醒的人。

仅此而已。

第三百五十九章因缘错合时间与空间尽头处的一片虚无的空间。

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唯有一片空旷虚渺。

没有光,却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切。

没有距离远近,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空间,但纵然走上千万年,也永远找不到边际。

这是只有我才能打开的世界。

它只和我的精神相连,不在大陆的任何位置。

所以当你在这里的时候,任何追踪魔法都会失效。

只要我的精神足够强大,我就能在任何时候打开它,把任何人或物移到这里来。

但是你是魔免者,我的空间魔法无法直接对你使用,所以,只好牵你的手,当我转换空间的时候,因为你同我相连,就也跟着一起转换了。

在这处独属于兰蒂丝的空间里,她的声音,仿佛也轻灵虚渺了。

东方带点淡淡的好奇,徐徐在这片虚无中漫步。

即使是对魔法始终一知半解的他,也知道独立地开创一个空间,是一件多么了不起,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总听别人说,空间魔法是最难,最贵,消耗最大的魔法。

一个国家,也只有王宫和神殿用得起空间传送阵。

国王的储物空间物品,估计也就能装一个小柜子的东西。

可这一片空间,乍看简直无穷无尽。

它并没有你看起来那么广阔的,只是某种特殊地魔法,让它显得如此而已。

如果尝试去探索的话尽头的话,魔法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总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绕圈子,因为本人觉得自己仍在走直线,所以就以为置身于无限的空间中。

仿佛明白东方心中所想,兰蒂丝轻轻解释。

在很多年前,我就能为自己创造独立的空间,而且,还可以让它按照我的愿望呈现出不同的样子。

最初……她抬手,轻轻一弹指。

无垠的虚空,立刻鲜明而生动起来。

青青草地,广阔园林,屋舍连绵,广厦百间。

仆人们来回奔走,年青的男女衣着华贵,在园中嬉戏言谈。

一切都真实鲜活得仿佛就是现实中的存在。

他们置身其间,却又超然其外。

目光可以越过屋宇,越过围墙,看着外头,有千亩农田,一片稻黄,农人们挥汗如雨,忙忙碌碌。

有林木青葱,猎场广阔,成群结队的人,鲜衣怒马,持弓行猎。

这是我家的庄园,我父亲是大贵族,拥有广阔的土地,和私人猎场,家族成员嫡系支系算在一起,有几百人。

不过,已经是太长久太长久以前的事了,就连我的记忆都不敢保证,是否正确。

我常常会怀疑,我少年时的家园,是不是真的这么美丽。

兰蒂丝轻轻叹息,却连一丝悲伤和怅然,都已经没有了。

她轻轻弹指:后来,我就再也不看故园了。

四下里,亮而复明,明而又暗,种种景色,交替不绝。

有无边森林中,精灵们飞跃来去,有万里荒原里,野蛮人呼号应和。

有春天的萨尔瓦,贫瘠的土地上,也点点滴滴,摇曳着绿色的希望。

有夏日的维斯,美丽的贵妇们,衣着清凉地行走在华丽的宫廷中。

有秋日的奥撒兰,天下第一强国的丰收庆典,数万人的聚会,无边火,照亮天际。

也有冬日的教廷,高可入云的山峰,积满冰雪,神明霜雪般的威严,冷漠地高居于凡人之上。

在短短的时间里,四季风光,诸国景象,各个不同的种族,许多传奇而神秘的地方,无不尽展眼前。

每一个景象,都是鲜明而完整,细致而宏阔的。

东方仿佛就同兰蒂丝一起,共渡了春夏秋冬,同经了日日夜夜,并肩踏上了许多国土,看尽了无数传说一般。

我曾在漫长的岁月中,走遍了大陆的各个国家,许多禁地。

这些,都是我曾看过的,经过的。

我在旅途上的许多故事,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为人们口中的传奇。

他们觉得,那是我的冒险,我的征途,浪漫,壮阔,无比美好的神奇,但对我来说,那只不过是一场又一场,永远休止的流浪。

兰蒂丝的声音里,并没有悲凉或无奈,她的语气,轻柔悦耳,仿佛这只是最简单,也最平凡的说明。

东方终于发出轻轻的喟叹。

虽然,他从不曾在魔法前,自惭形愧,但还是不得不感叹,魔法确实有神奇不可思议之处,确实能做到许多,他远远做不到的事。

再美,再好,再真,也只是幻象而已。

东方,你的力量,独特而神奇。

我相信,你未必做不到。

东方微微一笑,确实。

单纯只论幻象的话,有迷魂效果的旁门武功,如摄魂眼,天魔音等等,练到高深时,都可以让施术者,感受到,自己想要他感受的一切幻象。

功力高的人,甚至可以同时让许多人陷入相同的幻境中。

不过,东方并不专研这一类术法,只是涉猎兼修,一次最多也就迷惑两三个人,且程度也不算太深。

此刻想来,兰蒂丝幻境中的景象,其实可以比做对自己施用能造成幻象的迷魂术法。

如果意志不够坚强的话,最后也许真会沉湎在回忆里,幻象中,难以抽身自拨。

不过,兰蒂丝显然不会有这样软弱的心灵。

我曾在这里,重现曾经的一切美好,回味所有的传奇,只是次数越来越少,这些年,这里就只剩这一片虚空了。

东方默然。

万里红尘都踏遍,终究无心看一眼。

许多年以前,他的心境,就和此刻的兰蒂丝,一样苍老了。

只是今日的他,却已经不同了。

他看着四下风景变幻,最终重归沉寂与虚无。

这才沉声问:你去过教廷?是的,我向教皇提出了挑战,他拒绝了。

东方愕然,就这样完了。

兰蒂丝微笑:我并不喜欢强迫别人。

而且教皇的决定,是可以理解的。

他和我们不同,他不是单纯的强者。

他的力量来源于他的身份,所以在任何时候,他都必须把教廷的利益得失,放在第一位。

在没有利害关系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付出巨大的代价和我决战,是一种轻率失职的行为。

东方只是哼一声,不置可否。

虽然同为立于大陆力量最顶端的人,兰蒂丝的性情,远比他柔和,绝非过人肆性率意之人。

换了东方,才不会理会这些。

我和你不同,你能有今日的成就,也许正源于你对武道的追求,对最快意最激烈战斗的渴望。

但我不是,虽然是魔法师,可是我最精通的,并不是直接用于战斗的魔法。

东方目光一扫四周,兰蒂丝最擅长什么,其实早已呼之欲出。

你也去过遗迹森林?去过不止一次,也曾到达过森林的中心,和许多强大的魔兽交手过,我记得,最强的,是一头土属性的巨狼,和一只同时兼具三种属性的三头鸟。

东方神情微微一动,虽是极细微的变化,但兰蒂丝却看得很明白:看起来我运气不太好,并没有遇上遗迹森林中,最强大的存在。

相信我,就算碰上了,估计她也一样打不过你。

东方淡淡道。

兰蒂丝一笑复一叹:我该失望还是该高兴?她自然相信东方,全大陆要说对遗迹森林和森林中的魔兽最了解的人,无疑就是东方了。

当然,也有持不同意见者。

躲在东方胸口的蛇女就很不高兴地打了两个滚。

除了东方,她不相信,还有谁是她打不过的。

何况,在她学习了如何巧妙地运用力量后,就连东方跟她打起来,也赢得很吃力。

她始终坚信,一直进步下去,是可以打赢东方的。

怎么可能会不如这个女人。

她闹的动静虽不大,但还是引得东方伸手,轻轻在胸前拍两下安抚她。

兰蒂丝目光也在东方那忽然间自己乱动的胸襟处停了一停。

里面有一个活的小东西。

有趣,这是她的空间,她就是这里的神,这里的一切规则,都由她念而定,这里的任何生命,任何物品,都和她的精神联在一起。

但是,即没有东方,也没有那个东西。

东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超然于这个世界的特有法则之外,那么,这个小东西呢?真是熟悉,又让人惊喜的感觉啊。

东方,我最后一次进入遗迹森林,就是因为,你来了!她凝视东方,轻轻道你破空而来的那一天,我就动身去找你。

我来回搜索过好几回,我用尽我的魔力去感知,可惜,遗迹森林实在是太广大了,你又是魔免之身,在数年前,我们就在同一座森林中,一次次错过了彼此。

第三百六十章 梦幻江南烟波浩渺,青山隐隐,身侧碧水曲江,荷叶田田。

岸边是绿意盎然的长堤,杨柳依依之间,隐约可见游人如织,帽影鞭丝,绎络不绝。

江上是船只来往如梭,精致的画舫,轻灵的小舟,都轻泛江上,遥遥听得采莲少女,笑语喧然,撑船丽人,轻作渔歌。

言语和歌声,都听不清词意,只是声音轻灵悦耳,曲调美丽悠扬。

衬着这江南水乡好风光,春风拂来催人醉。

东方已有醉意。

他坐着小小舴艋舟,舟中小小案几,美酒一壶,酒味醇厚,即有江南水乡的绵软柔丽,又有北方烧刀的激烈豪迈。

面前兰蒂丝一身最纯粹的江南渔家女打扮,时不时停水一照,看那清秀眉眼,映水生光,不觉微笑:你的世界,真是美丽有趣。

东方但笑不语,前生旧事今生梦,天涯回首忆江南。

杏花烟雨的江南,一剑光寒十四洲的江南,骑鹤而下的江南,小桥明月的江南。

原以为此生此世再不能见,却谁知世上,竟有这等女子,身有通天彻地之能。

她问他,你的世界,是怎样的。

于是,他讲述很久,很久。

从江南到塞北,从西域到京城。

从漠漠江湖,到高高庙堂,各种风土人情,无数奇情异事,无不涉及。

他一反常态耗费那么多时间,讲解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

其实不是为了她,而是他自己被她轻轻一语,勾起了思念之情,原来冷心狠绝如他,明明已牵挂,也依然会思念再也回不去的故乡故国。

所以他说得尽心,她听得用心。

她会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一语不发,只以一种极专注,极认真的神情,静静地倾听。

她也会在很多微小的细节上,不断地发问,不断地追究,很多东方觉得很平常,很理所当然的事,却会引来她许多诧异和惊奇。

那些风土人情,那些衣着打扮,那些山水风光,那些楼阁建筑,有很多东方也无法用言语做出正确的形容,索性画给她看。

在这幻境之中,兰蒂丝就是神,东方一要纸笔,她弹指间,便凭空而来。

东方本极擅画,与理查相识后,也通过理查学习过西式画法注重形似的特点,再结合追求神似的水墨画法,东方随手便能画出江南烟雨,楼阁亭台,两岸依依,江水涛涛,不管是浩大山水,还是渺渺人物,无不纤毫皆现。

兰蒂丝注目看了一会儿,空间就徐徐开始变幻。

青山如画,绿水若梦。

明知是一场虚幻,可是,眼前的一切,那么真实。

真切地知道,自己就在小舟之上。

小舟简陋而粗糙,有些地方,已有淡淡绿苔痕。

伸手入水,微凉的冷意与柔意,叫人一时分不清梦幻与真实。

鱼歌唱晚之声,以东方的耳力,居然会听不清人们在唱什么,那是因为,兰蒂丝并不懂汉语,她的幻境中就无法出现,完整的,有意义的文字和歌词。

远山近水都有一片淡淡的迷雾,透着雾色看山看水看人,别有一种朦胧的美丽。

那是因为东方的描述再详细,绘图再逼真,兰蒂丝的理解力和呈现力再高,也不可能在所有细节上,都做得符合真实,所以在烟雾迷朦中,只能看到大概的景象,却又因此,生出一种烟波浩渺的壮美来。

东方默默无语,为自己再斟一杯酒,这小小的一壶,无论自己喝了多久,永远都是满的。

而且也没有什么酒,能兼俱各种酒的特色味道,就算是希雅本事再大十倍都酿不出来。

这样随心所欲的美丽世界,就是仙境或天堂了吧,在这里,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得到实现,所有的梦想都可以成真的。

他静静看江天相接的远方,一轮红日,高照空中,万里空阔,景象雄丽,微微一叹。

幻境终是由心生,梦里江南美,不过是因为人心忆故乡。

原来,数载流转,他竟如此思念那个本该被他抛弃的世界。

是他一直错以为自己可以心无挂碍不染尘,还是因为,这些年,心灵真的已经软弱地不象话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这么多年,起风云,尽叱咤,即结知友,亦结强敌,饮酒能尽欢,月下醉萧舞。

经历了这那么多,他原以为,自己其实是不在意的事,遇到了那么多,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随时放下的人。

却原来,那些人与事,千万道看不见的线,无声地牵系过来了。

他这里饮酒出神,竟是浑不觉,小舟剧烈摇摆,溅起水花朵朵,兰蒂丝站得东倒西歪,却又笑得声声不绝。

兰蒂丝幻化成东方画中的渔家女儿,衣着打扮上,虽有些细微处的差异,但经东方指出后,又都很快改好了。

她自己也学别的渔女,划舟撑船,奈何,技术实在不佳。

幻境中的一切展现得十分真实,她这里一瞎闹,小舟立刻摇摆不定。

到现在为止,小舟没翻倒,已经是兰蒂丝在用自己的幻力悄悄控制了。

她自己不以为意,笑声不止,而幻境中的其他人,竟也如真实的一般,四下里的渔舟画舫,不知多少人,指着这边,或说或笑。

东方竟也微微一笑,看那溅了一身水的兰蒂丝。

她是真的欢喜吧。

这个无比强大的女子,到底有多漫长的岁月,不曾有过惊喜,有过期待了。

这个无所不能的魔法师,笨手笨脚撑着船,发现自己也有一些事做不到时,终也是会真心欢笑的。

东方看四下船影来去,人声喧闹,放眼远处,苍茫无际,州渚横陈,明知这是幻境,这一刻却并不觉得沉溺于此,又有什么不好。

在见到你之前,我已经听说过,许多关于你的传说,我知道你从天外而来,却不知道,这天外之天,竟这么美丽。

兰蒂丝终于放弃学习撑船技能,笑吟吟,带着一身水,随意坐在舟上。

或许是因为幻化身份的原因,在此刻的幻境中,她身上属于大法师的飘渺和高贵都变作了渔家女儿的温柔可亲,银铃般的笑声,春风般的笑容,仿佛是发自真心地,完完全全充满着愉悦。

东方却微微蹙了眉,他凝神定定望了兰蒂丝一会儿,忽然说:我也听过许多与你相关的故事,故事里的你,永远战无不胜,我以为你最擅长的是攻击力强大的魔法,谁知,你的空间魔法,简直能夺天地之造化,我猜,你的精神魔法,也同样十分强大,而且……他目光凝注着兰蒂丝:你最强大的魔法,对自己施用,也许远比对别人施用要多吧。

兰蒂丝笑声一止,静了一会,才轻轻地说:是的,很久以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和大多数魔法师一样,选择学习效率高,伤害输出大的火系魔法,后来,我成为顶尖的强者,开始尝试兼修多系魔法,我甚至试过魔武双修,不过天地之间,自有平衡之道,即使是我这样的所谓天才,也是无法随意打破的。

再后来,我就无敌了。

没有了敌人,再研究杀伤性的魔法,又有什么意义呢?兰蒂丝的语气舒缓悠长,刚才那眉眼清亮,笑声不绝的渔女完全消失了,她重新变回,独步天下的兰蒂丝。

那些轰轰烈烈,传奇神话般的往事,也不过都湮没在,淡淡的几句话里了。

我知道,你后来研究了许多东西,令全大陆为之受益。

只是一些能给人带来方便的小玩意。

或许这确实大大改善了很多人的生活,或许天下人都以为,我是在潜心为全大陆造福,但事实上,那不过是我钻研魔法,提高力量的间隙,用来放松消遣的东西。

兰蒂丝意兴索然是的,我依然在尝试提高力量,不过这,从对肉体的伤害,改为了对精神的影响。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研究神秘的精神魔法。

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成就,最重要的是……她微微一笑:我最初施用精神魔法的对象,就是我自己。

东方却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这就是女盗贼兰蒂丝的来历。

是的,我催眠了我自己,我给我自己营造了完整的记忆,能力,追求,然后把真正的我,封印在意识的最深处,一直沉睡,直到封印破裂,再次醒来,可以接收她所有的记忆,经历,感应着她全部的喜怒哀乐。

那么,她呢?那个被你造出来的人,她到哪里去了,退到你的意识深处了?东方平静地问。

不,她只是我造出来的一组思维,一缕流魂,这个身体,一直是我的。

兰蒂丝也同样平静地答:如果在别人身上,她还可以和别人的思想同存,但我的意识和精神都太过强大了,她就不再存在了。

她死了。

东方神情平淡你杀了她。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有情沧桑东方,你能告诉我,你的确切年纪吗?东方的那一无喜无怒的质问,只换来兰蒂丝一个淡如柳丝的笑容。

东方没有回答。

我看起来比你还年青,不过,实际上,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不知道,你又怎样。

兰蒂丝低头,看着水中自己清丽的倒影。

东方默默不语,其实时间也在很多年前就对他失去了效用。

任时光流逝如水,他不但不见苍老,反而越发神仪内莹,华彩容光。

在许久以前,他就隐隐知道,自己可能会活,很久很久了。

我的魔力已经强大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漠视时光,拒绝衰老,在它到达极限之前,我可以一直以这样青春正盛的姿态活着,当然,如果我始终停留在这个境界上,那么,终有一日,我的魔力音乐会耗尽,也许在最短的一瞬间,我会一下子苍老几百年,只是不知道,那个样子,还能不能看了。

兰蒂丝废气淡淡,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已经活了太过漫长的岁月,长得足够让所有的快乐欢喜,索然无味,所有的辉煌传奇,黯淡无光。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追求,可以期待,可以向往的了。

我没有了自己的国,也没有了曾经的家。

我所有的朋友,都一个个悄悄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我曾在意过的亲人,也都已不在人世。

我似乎拥有一切,却其实什么也没有。

一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这样的岁月,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

兰蒂丝看着东方,微微而笑:东方,我猜,你比我年轻许多许多吧,现在的你,就象是许多年前的我,虽然强大,虽然孤寂,但还是觉得,人生也许有一些希望的,就算骄傲,就算冷情,却依然会在不知不觉中接受许多人和事。

我听过很多你的故事,其实那些事,我以前,也是做过的。

她的笑容里,有些小小的欢愉,遥远的快乐。

抛弃身份,抛弃尊荣,悄悄地隐藏身份和力量,混迹在人群当中,游戏红尘,结交朋友,感受着一些平凡人的快乐,管过不平事,惹过涛天祸,冒过险,闹过事,有过朋友,有过伙伴,开心地笑过,醉过。

其实现很多吟游诗人故事里的一些神秘传奇,冒险故事,都是我早年化名做下的。

兰蒂丝神情渐渐黯淡东方,我早已无敌,一个人的冒险,对我已经没有意义。

我走出去,只是愿意与人相处,只是要享受没有兰蒂丝光环的快乐。

是的,我接触了很多人,我得到了许多善意的回应,我交到许多很好很好朋友。

然后……我不得不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永远消失,而我,还是不老不死的兰蒂丝。

我越是珍惜他们,就越是痛苦,当年曾有多少快乐,后来就有多少加倍的思念和痛楚。

东方默默地为自己倒满酒,默默地一饮而尽。

他还没有苍老疲惫如兰蒂丝,但是,将来迟早有这一天的吧。

为他酿尽天下美酒的希雅,纵红颜如画,也会化作白骨。

一心一意,待他一如当年小村之时的伊芙,纵赤心不改,终抵不过风刀霜剑。

理查那个一会精明一会笨的家伙会死,法修那个不务正业的黑暗法师会死。

除了生命漫长的精灵泉间,和将来还不确定的维克多,所有他认识的,亲近的人都会在他有生之年死去。

许多年之后,他会不会就是今日的兰蒂丝。

回首往昔,所有的欢乐,都变成加倍的伤痛,今日每一天的相聚,他年都会化作思念的毒蛇,永远咬着心灵。

东方,我有过整整一百年,一步不出法师塔的经历,每天都是在昏暗阴沉的塔里在,研究着,实验着,我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只有全心全意地投入,才能不被心里的绝望和孤寂压垮。

其实,我是坐了整整一百年的牢,我的荣耀,我的威名,我的法师塔,就是我的牢房,我的活地狱。

兰蒂丝居然轻轻地笑了笑就是这百年之间,我创出了无数杰作许多小成果,都已经在全大陆推行,而最大的成果就在这里……四下景物,变幻如飞。

忽而大漠苍凉,浩浩无尽,驼铃声声,横绝戈壁。

忽而江南小桥,明月映波。

忽而京城繁华,皇宫富丽。

无数个景象,来来去去,变幻无定。

一切一切如笼在重重烟雾,层层轻纱间,看得不甚清楚。

是他所描述讲解过的所有景象,都在这幻境中,一幕幕显现,到最后,全幻作密林簧火,明月当空,歌声不绝,笑语喧然,无数少年男女,在跳跃的火焰中,起舞,高歌。

因为夜极深,林极密,一切一切都极之模糊,然而,东方知道,这里是苗疆。

是他对兰蒂丝提起过的家乡。

他说起江南,无比强细致详细,说起苗疆,却只是淡淡几句话。

那是生他养他,扎着他的根,留着他的血的故乡,反而叫寥寥数语,不能细述。

兰蒂丝只好让这一切,更加模糊地显现出来,就这样,也还有许多错漏之处。

家乡的树木不是这样的,家乡的歌声,不是这样的,家乡那多情美丽的苗女,也不是这样的。

只要他点出,兰蒂丝就能为他修正,可是,东方一语不发。

他静静看着朦胧中相依起舞的少年男女,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这样纯净的笑容与歌声。

即使是他,也有些莫名的悲伤。

如果他想要,就可以身处在家乡的山水中,就能够重看故国的万千风光,甚至,可以重新回到幼时的家,重新招来所有的亲人。

可是,最终, 一切,不过是幻象。

他可以想象得出,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静静坐在这空间里,默默看着,少时庭园幼时家,当年父母旧知交的兰蒂丝。

她在这里,看了多少加快里的美好与欢乐,却依然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幻境越是真实,心中怕也越是惨淡。

旁人或许会沉溺在幻境中,永远快乐幸福直到死去。

但,不管是东方,还是兰蒂比,都永远不会容忍自己软弱至此。

这样不合时宜的坚强,是幸,或不幸?东方忽得一掌击出,四周幻境,立时破碎,无数美丽青春年少快乐的笑容,都化作飞烟而去,转眼间,又是一片虚空,无尽的黑暗,永远的安静。

只有兰蒂丝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响起来。

天地寂寂,因为她在说话,反而愈发让人感觉沉寂。

当初我在看了很久很久之后,也是这样,一挥手,打碎一切幻象,得回虚空,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了。

东方,我已经老得,不知道,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了,可是,你和我这种人,都是绝对不屑自杀的。

可是,这样活着,太过寂寞空虚,太过孤寂无聊。

我必须偶尔打破一下,这沉寂无趣的岁月,给我的生命,添一点乐趣,身为兰蒂丝,我只应该无所作为地被高高供起来,我的任何意愿,行动,都可能引发普通人的骚乱和麻烦。

何况,我已走遍全大陆,我已探索过,所有的禁地,研究过所有的种族。

除非我能变回普通人,否则我很会有兴奋,欣喜,期待,追求。

我又不可能再假装自己是个普通人混入人群中,因为,与人相处,只要时晶一久,就必然生情,而所有的感情,最后都只会变成更深的折磨和伤害。

所以,你封印真正的你,造出一个假的你。

东方终于开口。

是的,她没有我的记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所有的追求,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快乐,甚至焦虑,畏惧,惊恐,一切一切,都是真实的,都是如今的我,已经不可能拥有的。

等到我醒来,接收她的一切经历时,也等同于分享了这一切的喜怒哀乐,但因为我是间接通过她来感受这一切的,所以不会过多地被她的感受所困扰。

你知道她的一切,但你不是她,你分享她的一切,却不受她的感情困扰,为之喜,这之泪,但戏只是戏,可以消遣,可以提供生活的乐趣,却不会真正影响生活。

兰蒂丝微微诧异,深深凝注她,轻声说:你是在为她不平吗?我原以为,我们这样的强者,是很难被触动的,更何况,她其实就是我,你岂非也是在为我不平。

你觉得是我杀了她吗?可驰的记忆,能力,灵魂,全是我唤起的,她用的也是我的身体,而唯一证明她曾存在过的记忆,也在我的脑海中。

她的生命因我而来,为我而逝,至少,她曾经来过,活过。

第三百六十二章来龙去脉只要你足够强大,自然做什么都没有问题。

东方。

他本来就是魔头,弱肉强食,以强凌弱,本来就是他生活的方式。

道理人人会说,但最后决定一切的,通常都是实力,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更多的时候,只是世人的自我安慰。

兰蒂丝只是微笑看着他。

象他们这样的强者,无论善恶,大多对普通人的生命,都不会很在意,更何况,那被轻轻抹去的,甚至不算是一个生命。

只是,东方或许并不象他想的那么对这一切,完全无所谓。

我以这种方式让自己拥有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梦想。

我曾化身过各种人物,普通的农民,渔夫,商人,我给予他们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记忆,让他们走上各自的人生之路。

这回,还是我第一次尝试成为一个普通冒险者。

我已经厌倦了当魔法师,但这个身体,是不可能拥有强大斗气或武力的,所以,我选择成为盗贼。

只要足够轻盈灵巧就好了。

不是欺骗,不是演戏,因为,当化身之时,我自己就是她们。

你是第一个发现破绽的人。

兰蒂丝淡淡说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就是因为对我起疑了,对吗?就算你用精神魔法迷惑你自己,虚构出一个完整的人物,但她必竟依托你而存在,性情,为人,行事,都还是会有你的影子。

她看起来很温柔地接受一切,其实跟一切都格格不入,她总是关怀所有人,但没有对哪一个特别好。

她出奇地镇静,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冷静思考。

她没有太强烈的欲望,也从不主动去要求什么。

这个女人太冷静,太超然,太不符合她的年龄和身份。

东方语气冰冷地说兰蒂丝,你根本没有真的成功,你造出来的,只是一个看似要投入世情,但其实依然淡漠的假人,你的精神魔法,可以虚构记忆,却无法伪造真正的感情。

你所谓的孤寂人生,那个女盗贼和所有分身,都只是你自欺欺人的工具。

是的,我所创造的人格,不是独立的,完整的,还有许多缺陷。

可是,你依然为她的离去而难过,是吗?兰蒂丝心平气和。

若非为那个永远消失的盗贼不平,东方的言语,不会这样隐带攻击。

东方冷哼了一声,难过?自然是不可能,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微怅然的吧。

这一路相随,千里同行。

从荒原,到萨尔瓦,那个叫做兰蒂丝的女盗贼,有身处绝境时,依然会叫远方的陌生人,赶快逃走的冷静。

有被冷漠对待,依然关怀如旧的顽固。

有塌天大变,依然沉静温婉的气度。

她和平庸的伙伴在一起,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轻鄙。

她并不渴望财富权力,但只要是团队的需要,就一定全力以赴。

她看起来,充满矛盾,十分奇妙,而当这一切得到解释的时候,她已经永远消失了。

当年刚刚穿越而来的东方,对此不会有什么感觉,在和伊芙相遇,和希雅相识,和很多很多人,相聚相处之前的东方,不会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甚至在不久之前,他还毫不留情,也毫不在意地算计着伊恩的整个佣兵团,觉得就算这帮人出了什么事,也纯属利欲熏心,活该倒霉。

但是,被兰蒂丝以这种方式抹杀,东方竟真的有些许不平。

但他知道,这种让人不铮服的感觉,很快就会过去口他并不是一个见不平而起的英雄或圣人。

你说她的出现,不是试探,不是窥探,那为什么,我每一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被人窥看着的感觉?那确实是我,但不是窥看,而是超强者彼此之间的感应。

兰蒂丝轻轻解释一般情况下,我虚构记忆成为另一个人的时间,最多一年,这是我精神魔力所能支撑的极限,为了不出大的意外……她轻轻伸手,用左手点了点自己右手原本戴着戒指的手指:我留下了一个强大的结界,如果我的身体,受到足够影响到生死的伤害时,结界就会张开保护我。

这个结界又和我自己的封印相连着,一旦结界破开,我的精神封印也会跟着破开,我就会立刻醒来。

当然,这一次教廷的魔法虽不会伤害性命,但我是不可能让任何人强行在我自己身上留下,永远抹不去烙印的。

教廷这一次过于巨大的魔力波,还是把这里的结界激发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能唤醒我。

就是某些足够强大的力量造成了威胁,我不得不醒来去压制它。

东方失笑:那个让你必须醒过来压制的,不会是我吧?不,他在这里。

兰蒂丝伸出手,腕上戴着一个碧绿晶莹的镯子这是一个空间储存道具。

东方深深看了镯子一会儿,他听理查说过,哪怕是国王的空间戒指,也就是一个小柜子的容量而已。

不知道,这位天下第一魔法师的空间手镯,到底有多大。

我听说,有生命的一切,都不能放进空间储存道具里的。

是的,那被关在这里的,却正好十分奇妙,它以生命的形式出现,但本质上,它并不是生命,而是一股能量。

这能量太强大了,而且时不时就会破开空间,逃出来,所以,哪怕我沉睡在意识深处,每隔一段时间,也要醒极短的一瞬,来压制它的力量。

最近这力量躁动得越来越厉害,我不得不经常被迫起来处理。

因为当时我和你已经很近了,在我醒来的那一刻,就对你产生了感应,很自然地,把灵觉向你那边扩展,而你也立刻感觉到了。

但我设定的清醒时间是很短的,只要压制了那股能量的躁动,我就会立刻再次沉睡到那个女盗贼的意识深处,就算女盗贼本人,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极短的一点时间。

这样根本无迹可寻,当时你就算绕着我的这具肉身不断搜寻,也是什么都找不到的。

东方点点头,当初一队人追踪杰克和蒂娜时,因为女盗贼身负探路的职责,所以总是先行一段距离,和他们拉得较远,每回东方心中生出异兆,女盗贼都不在队伍里。

而在此之前,大家都是分房睡的,他又一直和整个佣兵团若继若离,每回出事,女盗贼也并不在他面前。

现在她一解释,倒是完全说得过去了,怪不得无论自己怎么追,怎么找,都是徒劳呢。

只是……东方目光凛然,定定地看着兰蒂丝的手镯,如果让他感觉被窥视是因为兰蒂丝,那么,让蛇女感到惊怖的又是什么。

至少,从兰蒂丝出现,直到现在,蛇女也没有什么不安的表示,让她害怕的,一定不是兰蒂丝。

即不是兰蒂丝,又总是跟兰蒂丝短暂的苏醒同时出现,还能是什么呢?就是那股躁动的,逼得兰蒂丝不得不醒来的能量。

兰蒂丝知他心意,摇了摇头:这是一股无比巨大的能量,如果在这个幻境中释放出来,我辛苦辛苦近百年,才打造出来的空间,恐怕会支持不住崩毁掉。

等到了我的法师塔,我就放出来给你看。

关于它,我本来也有无数个疑问,需要你来帮助解答。

法师塔?是我的住处,是全大陆最高的法师塔,也有全大陆最完善的各种结界和魔法实验室。

我的这个空间,其实一直在以一种奇妙的速度,向我的法师塔方向移动,只是你身在空间内,所以感觉不到。

不用担心杰克和蒂娜那边。

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

即然他们已经被晕迷着活捉了,就不会被轻易杀死的,肯定会有一场大审判。

这就需要一段时间安排。

而且,很多人都会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相关的审讯和调查,也需要很长时间,教廷想弄明白,我们在哪,估计也不会轻易杀他们。

所以,你就算在我家做客一段时间,再赶去,也有足够时间救人。

我没什么可担心,你呢?伊恩亚历克他们,也一样晕死在那里呢。

我只有她的记忆,没有她的感情。

伊恩他们,是她的伙伴,不是我的。

我现在关心的,只有你。

兰蒂丝轻轻说。

这几年,你叱咤风支,我却关在法师塔中埋头研究。

事实上。

从我进入遗迹森林找你的那一天,直到现在,我生活中的每一个转折,似乎都和你相关,我……兰蒂丝语声忽得一顿:到了,东方,欢迎来到我的家。

我知道你还有许多疑问,我也一样,一些最神秘的事,我们各自知道一部份,现在,该是彼此印证,彼此解答的时候了。

一挥手,空间消褪,虚无散尽,重现蓝天大地。

第三百六十三章无所不能败的城墙连着荒凉的高塔,四野寂寂,草都长得半人高月久,肆意生长的藤蔓爬满了整个高塔,所有的门窗都被它们密密麻麻牢牢遮挡。

怎么看都只是一座荒凉了不知多少年,绝对不可能有人烟的石塔。

东方倒不觉诧异,兰蒂丝不想别人知道她的住处,施点障眼法,那是理所当然的。

他只是安然跟着兰蒂丝徐步向前,一步踏出,眼前影色就是一变,绿草青青,野花处处,白兔时时出没草丛,参天大树上枝繁叶茂,小鸟儿停在枝头,啾啾鸣叫,一草一木,都满是生机。

石塔大门敞开,窗前花盛,引来蜂蝶群群,徘徊不去。

再霜荒凉气象。

这回可不是幻象了,我们已经走进了我的护塔结界,在结界内所看到的一切,都不会再受幻术影响了。

兰蒂丝微笑,在前引路。

我听说大部份强大的魔法师,都阴阳怪气,喜欢躲在阴沉沉,法师塔也总是阴沉沉的……我有很长一阵子也是这样的,后来想通了。

没必要故作神密深沉地折腾自己,我的法师塔内外,都要以我住得舒服,用得方便,看得顺眼为标准,只是我自己太懒了,怎么安排,怎么装饰,都交给助手了。

助手?我的助手很多,比如……兰蒂丝向前招了招手。

大地无声无息地裂开,数个披盔持盾的骑士骑着骷髅战马,自地底升出。

盔甲里,只有一团烟雾,滚滚流动,烟雾中两点寒星,如同地狱深处的眼睛,冷冷看着人世。

分明是只能用死灵魔法招唤来的幽冥骑士。

兰蒂丝轻笑:我听说你很忖厌死灵魔法。

我只是厌恶让驱使尸体,扰乱死者安宁的行为。

招唤幽冥骑士算不得什么。

不过,死灵法师不是大陆公敌吗?我闲着无聊,研究过一阵,只要我自己不说,大陆上,还没有什么人,会来监视干涉我的。

死灵魔法好象是秘密相传的。

所以我只好闯进死灵岛,抓了他们一个大魔导士教我了。

兰蒂丝语气轻飘飘,好象是到隔壁邻居家,要了一杯水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现在,死灵法师已经没有公开的基地了,只能藏在阴暗处,悄悄活动,要抓一个高等级的死灵法师,可就难了。

事实上,当年,死灵法师们最后的一个基地,就是因为,做为大魔导士的首领忽然失踪,才被教廷和各国的联军给攻打下来的。

这么说,你即然也深研精神魔法,那也一定捉过黑暗法师了。

可惜黑暗法师一直没出过大魔导士,我勉强捉了三个九级法师来一起教我,不过,我现在在若干黑暗魔法和精神魔法上的成就已经超过他们了。

兰蒂丝随口答。

东方忍不住低笑一声。

黑暗法师一向极为稀少,三个九级法师,那差不多是把全大陆的顶级黑暗法师一扫而空了。

幸好当年兰蒂丝捉黑暗法师时,法修还没成长起来,否则就只好在兰蒂丝的法师塔里坐牢了。

东方跟着兰蒂丝一路走进法师塔,塔里倒并没有什么特殊神奇的设施,只是出寺地广阔浩大,一眼看去,这塔里,倒似比维斯王都的中心大广场还要大。

内部如此广阔的高塔,明显已经超出人类建筑力量的极限,身在塔内,就如置身于无垠的宇宙之中,被浩浩苍穹环绕着。

东方心知这肯定又是某神魔法,大大扩展了空间感,所以这座塔,就如一个世界般广大。

站在塔底一楼,除了向上的楼梯,并无任何摆设,这种空旷和雄伟,已比所有的精巧设计都能慑人心魄。

一角有巨大的楼梯,层层向上,仿佛无穷无尽。

站在塔底可以从中间,一直看到塔顶,四砌魔晶,映着阳光,闪烁不定。

我的法师塔本来没有楼梯,我在塔里,各个地方都能瞬移来去,后来是因为听说你重出遗迹森林,估算着有一天,会请你来做客,才让他们建造了楼梯。

兰蒂丝话音刚落,空空寂寂的四下里,就忽然闹轰轰凭宴冒出无数人和物。

会自己走动的车子,可以装载数千斤重物,还有两个巨大的带钩子的手,可以自动装卸。

底部有一排排滚轮,可以自己满地乱滚的巨大桶子。

由一节又一节,大大小小的木头和铁块组成,手脚都可以伸长缩短,最多可以站在原地层楼高工作的巨人。

等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人和工具,全都在四下环绕着,转动着。

当先的,却是两个衣冠楚楚的少年男女,容颜俊美得非言语所能形容,弯腰在前方施礼。

那些都是我用来造来工作的机关人,通常是我需要什么功能,就按那个方向制造,所以看起来都奇形怪状,至于这两个,他们不是活人,是人偶,我一共做过十二个人偶,他们是其中最漂亮的。

因为看着赏心悦目,所以我经常使用。

兰蒂丝忽然一笑,看了东方一眼。

曾经,她也以为,她以完美为标准,费了许多心血制出的最好人偶,是世上最美丽的,且比大多数人类,灵活,聪明,且忠诚,然而,没有牛命的灵气,没有灵魂的自尊与自傲,站到东方面前,便也黯然失色。

东方却只是有些讶异:这些应该不属于魔法的范畴吧。

至少不完全属于。

是的,这是远古炼金术和魔法相铺相成的结晶。

我听说炼金术早就失传了。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看完了各国君王的藏书库,去教廷要求决战不成,也曾请求他们让我翻阅教廷的部份藏书。

并且搜索过许多有千年以上历史的,王宫,神殿遗迹,找到了不少可供研究的残章断篇,然后用我的方法融汇理解。

我现在所施用的炼金术,跟千年之前的,也许已经有了许多的差异,不过,对我来说,只要实用即可。

兰蒂丝很随意地解释着。

东方暗自慨叹,翻各国国王的藏书也就罢了,可是能直入教廷要书看,这股子豪气罪气,确实了不起。

就算是东方自己,哪怕没跟神殿翻过脸,若是跑到教廷提出同样的要求,教皇怕是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这个女人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遗迹是那么好探索的吗?这片大陆上的冒险者,英雄们,大多以探索遗迹,搜寻宝藏为发财创富升等级的最佳途径。

再难的遗迹,都会有人成群结队地去探索扫平了。

还有过上万人联和大搜索的纪录呢。

没有被别人探索完成的遗迹,只能是过于凶险,过于恐怖,哪怕集合再多的强者,也无力突破的绝对禁地了。

估计那凶险度也就比遗迹森林差一点罢了。

可这位大法师的语气,去搜索,估计跟出去玩一圈,没有太大区别。

说话间二人已踏上楼梯,巨大的楼梯居然自动运转,轰隆隆地向上升去。

兰蒂丝摇摇头:做得太赶了,还不够完美,本来可以很安静的。

这样不错,挺有气势的。

东方淡淡地答,楼梯一层层自动向上,他也是很随意地一层层瞄去。

每一层都是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世界。

其中景象千奇百怪。

或是烈焰熊熊,或是冰天雪地,或是波涛汹涌,或是森林广阔。

而这还都不是幻术,而是通过各种魔法设置结界,造出来的一个个,适合不同研究的小世界。

每一层里都有人在忙碌,有的是寺形怪状的机关人,有的人看起来和人一样的人偶,甚至还有美丽的精灵,以及东方以前没见过的矮人。

我曾深入过各个种族的世界,对于他们的身体,与生俱来的能力都很好奇,因为我曾顺手帮助过精灵和矮人好几次,所以他们派出几个成员,协助我研究。

兰蒂丝微笑说其实是想同我维持着这种关系,哪一天,他们的种族遇上灭顶之灾时,或许可以求助于我。

东方颇有兴致地四下打量着,心中盘算着有没有机会,把其中几种自己没见过的种族弄到手,仔细观察,甚至剖开来瞧瞧,想当初,没能在第一时间剖开泉音,后来大家熟了,也就不好意思下手了,又没机会遇上别的精灵,东方其实一直是挺遗憾的。

越过了一层又一层,兰蒂丝的高塔,仿佛永无尽头。

东方甚至有一回,闻到了极熟悉的药香,转瞬间,就分析出了几十种他认得的药物。

对了,我也同时研究过古代炼药术,不知道和你传授给那个黑暗法师的医药之道,有多少区别,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切磋一下。

东方终于叹了口气:除了魔武双修,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第三百六十四章可归故园东方随着兰蒂丝慢慢看遍整座法师塔,看着种种奇境妙,器械,古怪助手,听着兰蒂丝很随意地解说着这一切。

没有骄傲,没有炫耀,没有故作谦逊,或刻意表示漫不经心。

她只是很随便地讲解说明,所有的奇迹,对她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看着她,眉眼沉静,语气平和,仿佛看着的,就是他自己。

其实,他也是这种天才。

同时精研各种武功,甚至涉及东瀛忍术,西方击剑,大多能达大成境界。

兼修医术毒术蛊术,俱都成就非凡。

也曾海纳百川,收罗天下英才,不管是哪国哪族,从无半点歧视。

也曾与名家比书画,同才子斗琴棋,也曾月下论诗酒,也曾花前吹玉箫,甚至唱曲杂耍写戏文,雅艺杂才,无不涉猎。

也曾有友人笑问,除了生孩子,有什么,是你不会的?而眼前这个兼收各族助手,兼习各种深奥术法的女魔法师,竟似比他还要天才许多。

东方一生无敌,素不服人。

哪怕维克多成为剑神,他也只是期并维克多未来的成长而已。

或许在数百年之后,维克多经过了同样漫长岁月的沉淀和积累,也不会输给今日的兰蒂丝。

但现在,唯一能让他感到巨大威胁的对手,至今为止,确实只有兰蒂丝一人。

他心中隐隐知道,兰蒂丝的真正实力,应该是在他之上的。

他虽然有魔免之身,能让兰蒂丝的魔法效果打一个折扣,但兰蒂丝却又精修古代神秘的炼金术,并能将之与魔法完美地融合。

双方真要放手一战,东方的输面,其实要大上许多的。

他不会回避这样的事实,反倒为此感到欢喜。

若依他的性情,早就该放手一战。

俗世的牵绊挂念,挥手间便可斩尽。

他一心一志,唯在武之极限,术之极限,甚或是超出了武与术之外,那全新的境界,再无其他俗事杂念,可萦心间。

甚至生死胜负,都可浑然尽忘。

然而,兰蒂丝却有办法,让他暂时按捺住心中那激烈的战意,听她徐徐地介绍说明。

要勾起东方的好奇心不是容易的事,可是,这法师塔里,层出不穷的新奇,确实让东方饶有兴致。

甚至连奇形怪状的兽人,都已见着好几个了。

人类的容颜,却有马的四条腿,人马族一向俊逸漂亮,迅捷快速,且箭术不逊精灵。

人的形态,如人一般地行走动作,却分明是老虎,狮子一般的头颅,身形壮硕异常,力大无穷的狮人,虎人,即是大力士,也是狂战士。

还有绝色的美丽,却多出一条尾巴的狐女,媚态天成,绝世妖娆第二十三层的被封印在空间之中的海浪水波里,甚至还有,如梦幻般美丽的人鱼,跃出水面,向兰蒂丝打招呼。

这些曾自由生长在大陆各处的种族,因为他们的美丽和奇特,不断被人类捕杀,渐渐灭绝,就算还有一两个,通常也被至高的权贵者,当成最贵重的宠物,养在金丝笼中。

东方也只是在图书文册上,看过他们的图画,此刻看到真实的存在,新奇之余,不免伸手摸摸胸口,这里藏着的那条小蛇,和他们倒像是相似的种族,她算不算是兽人中的蛇人一族呢?蛇女早就被这天风海雨般的奇幻世界所吸引,从东方的衣襟中,悄悄露出半个头来,偷偷地看着,眼睛忽闪忽闪,估计也生出了许多联想。

兰蒂丝自是早就察觉了小小蛇女的动作,但东方不说,她便也不问。

随着楼梯不断上升,看似永无尽头的法师塔,终于还是到了最高的一层。

以下各层都是门户洞开,只以透明的结界间隔着各层的空间。

可是这最高层,却紧紧关着两扇大门,大门上,各式各样的魔法阵,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流转不绝。

兰蒂丝走上前,轻轻一拍门,中间一个圆形魔法阵闪烁起一阵柔和的光芒,然后,一个长方型的盒子,从魔法阵中升了起来。

兰蒂丝取下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封信,一目十行看过,一转手,却递给了东方。

东方微觉诧异,伸手接过,目光一扫,眉头便微不可查得微微一蹙。

这是萨尔瓦国王受维克多之托写来的信件,信中说明了理查的请况,代维克多提出请求,希望能使用传送阵,让维克多带上理查直接传送到兰蒂丝这里来,以便能就近寻找东方。

理查殿下的身体,你可以医治吗?兰蒂丝语气平和地问。

我要亲眼看过才知道。

医道深奥无比,且需慎之又慎,只凭国王在信中简单的讲述,东方不可能真正确定理查的情况。

兰蒂丝却微微一笑。

她即是最伟大的魔法师,也是全大陆唯一精通古代炼药术的人,对魔法和医药,都有极深的认知,理查是受到了魔法的巨大伤害,又肆意使用药物,才催毁了自己的身体。

因此兰蒂丝跟据信中的描述,倒能比东方得出更准确的结论。

我猜理查殿下的情况,再等几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眼下我们将要商讨整个大陆千百年来,最大的秘密,不宜有闲人涉入。

等我们结束了相关的讨论,我再让他们传送过来吧。

等他来了,也许我也能就病情提点意见。

这看似随意的话语,已等于承诺会出手相救理查,以她的身份和本领,即能笃定地说出这种话,几乎就可以肯定,理查的性命保住子。

东方却只一哂你已经说过许多遍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机密,关子也卖够了吧。

兰蒂丝也不恼,轻轻一挥手,满布魔法阵的大门向两旁打开,门里一片空旷,一个人也没有,更不见什么奇形怪状的器械。

这里居然是一个看来,十分巨大的湖泊,水面波澜不兴,十分平静。

四下里,满,各式的魔法阵,光华闪闪,炫人眼目。

兰蒂丝领着东方走进大门,站到湖旁。

身后的大门随即关上。

我在这里布了总共十三重结界,即能压制结界内,巨大的能量冲突,也可以隔绝天地自然,对结界内部的感知。

在结界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密闭的空间,无论在这里发生什么事,外面都点尖不惊。

不过,即使是我的结界,也有力量的极限在。

一旦打破了这个极限,我也无能为力了。

那股能量一直在不断增强,就算是我,也束缚不了太久了。

东方终于有些不耐地挑了挑眉。

这没头没尾的话,还要再说多久。

兰蒂丝轻轻道:让我重头说起吧,东方,我最擅长的是空间魔法。

对于这一项魔法的研究,我几乎已经达到了极致。

我很确定,天外有天,有无数个世界,同时存在着。

人们所说的,神界,或幽冥,其实就是另外的空间,只是用某种方法,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建立起与那个空间的单向沟通道路,让那里的幽冥生物,或神明力量,出现在这个世界。

但这种联接,无疑是极困难,且要受许多束缚的。

而我相信,还有更多的世界,完全封闭独立地存在。

对于这些未知的世界,全新的天地,我一直十分向往。

我精研空间魔法,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突破空间,为此,我苦苦研习了近一百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想,我确实找到了,撕裂空间的方法。

东方微微动容:你可以进入别的世界?兰蒂丝微微摇头:不完全如此,我必须用全部的力量,撕裂开空间的屏障,但空间的愈合能力是极强的,我必须立刻投身而去,否则,这小小的裂痕就会转眼恢复。

而我也会元气大伤,在很长时间内,就算我休养过来,重新施展,这时,被我撕开的,又是另一个全新的空间了。

无数个空间,我不知道,我撕开的会是哪一个,我不知道,我会投向何方,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可能回来,我也没有机会,提前先想法看一看那一边的情况。

兰蒂丝凝眸深注东方:其实,每一种力量,最终技近乎道时,都可以感应到天地自然地真谛,都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就象有千万条道路,但终点只在一处。

东方,你即能破空而来,就证明,你的力量,也达到了极致,只是你自己并不了解。

东方点点头,兰蒂丝所说的情况,和他感受到的其实差不多。

当他全力施展大法最高境界时,时间停滞,而空间撕裂。

他便来到了这里,这些年来,他就算思念过故国故乡,却也再没有施展过最高境界的力量,那是因为,即使他并不象兰蒂丝这样精研空间魔法,也能凭着他的心灵,力量,与自然地应和,纯粹简单地感知到,就算再一次突破,他也只会进入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却不可能回到旧时天地。

对空间魔法的研究,并不能让我在破开空间时比你更容易,只是使我比你能更深地了解空间的规律和奥妙,哪怕是破碎虚空,来去天外,也有脉络可遁,有方向可依。

所以,我现在虽能破开空间,但这种无法控制,撞大运似的破空之法,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兰蒂丝叹息一声我不肯这样就破空而去,一直苦苦研习,但,我的研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毫无进展,直到,你来了……她用奇异的目光,深深看着东方:仿佛是命运在应和我的召唤,当我几乎在年复一年,寸步不进的枯燥研究中放弃时,东方,你来了,那一天,剧烈的空间波动,把我在法师塔中唤醒,我用最快的速度,向那波动的中心赶去,我一路杀进遗迹森林的最中心,把无数密林夷为平地,把无数拦在我前方的魔兽,轰得尸骨无存。

数百年来,我第一次,那样欢喜,那样期待,那样激动,可是,那么广大的遗迹森林,我还是和你错过了。

如果我一直在遗迹森林中徘徊,总会有一天,我可以遇上你。

可是,在遗迹森林中,我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空间裂痕。

虽然那时,已经弥补过来,但就象人受了伤一样,就算伤好了,也还会有一个痕迹,长久不褪。

我通过那个痕迹,隐隐把握到你原来世界的位置。

一直困扰着我许多年的难题,忽然间在一片黑暗中,出现了光明。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赶回法师塔,做全新的研究。

她语气悠悠地讲述着:后来,你走出遗迹森林,转眼名动天下。

当初,萨尔瓦的王储殿下,曾经派人,专门就你的情况,向我请教过,但那时,我的研究正在最紧要的关头,虽然明知,你是破空而来的异世之人,虽然明知,你是我最期待,最愿意相互探讨的对象,但我实在无法分身。

不过,我已经给他们足够的提示了。

东方点点头,当年,兰蒂丝确实曾暗示过,他来自异世,不过,根本没有人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匕就象夏虫不知道什么叫做冬天,井里的青蛙看不清真正的天空一样,那些人再聪明,心机再深,也无法就他们根本毫无概念的事,查出真相来。

我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成功地探出,你原有那个世界的坐标,并与现在这个世界相连,这是无数空间中,我唯一可以稳定选择的一个,如果我愿意,就能打开空间之门,走进你的世界,并且卒八成把握,在力量恢复后,可以成功地回来。

兰蒂丝抬眸,看着终于露出较明显表情变化的东方:而且,如果你愿意和我共同研究,我确信,在较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找出,携带你同行的方法。

所以……东方安静得,听着这女子轻柔的声音如惊雷般响起来:东方,我可以带你回家。

第三百六十五章挫折连连陛下!伊索尔德双手捧着一叠文书,走进了满布着魔法阵的静室。

还是没有找到。

魔法阵中心的教皇睁开眼,沉着脸,沉着声,直接就替伊索尔德大主教把话说完了。

伊索尔德默然不语。

在东方神奇消失之后,他们就调动了一切力量,以东方失踪之处为中心,四下搜寻,以神殿的人力物力,且又毫不在意暴露地调动全部潜伏力量,在有限的范围内,这种程度的搜索,就算是一只蚊子,也未必能逃掉。

可是,东方偌大一个人,就是找不着。

还有兰蒂丝,教皇通过后来赶到的神职者们的眼睛,看到,所有人中,除了东方,就只有这个女人失踪了。

针对她的搜索也在同时展开,却也同样,一无所获。

关于兰蒂丝的来历,也在极短时间内,做出了彻底的调查。

她只是伊恩等人的冒险伙伴,大家都是偶然相遇,偶然结伴,他们在一起,也只有半年时间,关于兰蒂丝的背景,也只是听兰蒂丝自己讲过几句。

而神殿跟据这些情况一查一对证,却是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到了这一步,就算教皇和伊索尔德抱着再多的侥幸之心,也不得不承认,此兰蒂丝,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兰蒂丝了。

也只有这位神奇的大魔导士,才能在神殿的天罗地网中,无声无息地把东方带走,只有这位传奇的女魔法师,才能让神殿耗费巨大力量,留下的精神烙印,跟踪魔法,统统失效。

她明明说过要保持中立,却早就化身隐在东方身边,他们搭上线这么久,也不知有无定下什么攻守同盟。

伊索尔德脸色铁青。

一想到,兰蒂丝这么可怕的人物,将会成为他们的敌人,这位大主教所有的镇定,修养就烟消云散a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理承受的极限在,哪怕是在维斯形如天人,折服了无数人心的神眷者,也是一样。

教皇的脸色,也同样很不好看。

自从当年教廷的力量,因为魔法公会的创始者而大大折损后,教廷对于兰蒂丝这种超强者,都是极为警惕的,只要有可能,就一定要在对方没有完全成长时,彻底将之打压消灭。

可兰蒂丝却安安全全,威风了几百年,被大陆诸国,视同神圣一般的存在。

相比之下,这个女魔法师的威慑力,比起东方,实在是强上太多了。

就算她是兰蒂丝,也不可能抹掉集结了无数神职者精神力量的烙印,她应该只是利用某种结界,隔绝了我们的感知,但东方不可能永远躲在她的结界中。

教皇徐徐道。

就算是东方出来了,如果兰蒂丝站在他的一边……伊索尔德迟疑着说。

教廷真正最大的杀手锏,甚至还要超过他们集合千万人魔力可施一击的魔法阵,只是,如果兰蒂丝出面的话,教廷最大的倚仗,或许真的就会土崩瓦解。

数百年传奇不绝,神话在人间,兰蒂丝所拥有的,并不是她个人的单纯力量,还有全大陆,无数人的崇敬,信仰,这才是神殿最最畏惧的。

教皇思索着,缓缓说:兰蒂丝当着我的面,承诺过两不相帮。

到了她这种境界的人,是不会说谎,也不会背诺的。

因为这会让她已经达到随意自在的心蒙尘染障,她和东方之间,一定另有些别的事发生,暂时,我们不用自己吓自己,不过……教皇终于深深叹息了一声就算是她真的站在东方那一边,我们也不需怕他。

这么多年来,教廷处处容让她三分,不是畏惧她,只是尊重她。

即然大家都愿给彼此留余地,就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真要到了这一天,赢的,只会是我们。

他的语气依然兀定,却终有掩不住的沉重。

他是唯一真正深悉教廷一切力量的人,他深知教廷确实仍有除去兰蒂丝的力量,只是,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也绝对是他自己万万不愿接受的。

不知道东方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伊索尔德心中焦虑。

东方一日不除,他这个维斯的大主教,就一日没有颜面返回维斯,重掌权柄。

教皇亦是满心愤懑着,眼看东方都到了手心里了,偏偏在他一念之间就这么从他手掌边上,溜了过去。

这种感觉,真还不如从来没找到东方。

自然不能等着。

这一次,我一定要知道兰蒂丝的法在哪里?让克洛夫去告诉萨尔瓦那位伟大的陛下,他要再保密下去,我就要亲自去拜访他了。

我倒要看看,躲在他王宫密道里的那位剑神,护不护得住他。

巨大的愤怒和失望,让这个大陆至尊失了飘然仙风神仪,却多了凛凛魔鬼般的煞气。

蒂娜杰克还有那个逃亡的母子不是被抓住了吗?那个被兰蒂丝混进去的冒险团,另外还有四个人也早押起来了。

我要全萨尔瓦都知道,他们会在五天后,被一起当众砍头。

伊索尔德低声说:东方如果在兰蒂丝的法师塔里,未必能及时知道消息。

那位看不清状况的国王陛下会想办法把消息传过去的。

就算他不知道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整支飞焰歌舞团吗?我希望那些人上断头台时,飞焰歌舞团所有人都会被邀请观刑。

教皇语气淡淡,伊索尔德微微躬身,应道:是!教皇的意志,就是命令,即然他想要,那飞焰歌舞团就一定会坐在那里,看屠刀落下,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而如果东方始终不出现,屠刀也一定会陆续得出现在他们的脖子上。

王都里,法修孔拉德希雅那帮人,要加强监视掌控。

泉音和影子,不是动身去找东方了吗,萨尔瓦到处有人好勇斗狠,当街杀人,东方要再不出现,他们出点什么意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如果还没有踪影,就算是王都,也未必不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教皇语气冷冷,伊索尔德却是一微微一震。

泉音,影子,等人的实力,可远不是蒂娜杰克可比的,法修,孔拉德的身份,地位,势力,更不是小小飞焰歌舞团能相比的,希雅,伊芙等人,背后同时站着的东方和维克多,更足以镇慑天下人。

教皇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真的连最后一丝顾忌都不理了,只要能除掉东方,拼个元气大损,两败俱伤,甚至神殿折损近半,也绝不后退了。

可是……伊索尔德低了头,慢慢地抽出一份文书递过去:陛下,刚收到急报,泉音和影子失踪了。

教皇眼中精光暴起。

他虽坐镇魔法阵最中心,但不可能真的同时化身千万个人,只有重大的变故,才会把他的精神牵引过去,通过别人的耳目观察状况。

但整个萨尔瓦的神职者都运作起来,人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每天各种急报不断传来,也只能由伊索尔德帮着他处理,归类。

虽然,每天伊索尔德都会挑较重要的几项来传报给他,但通常专注于魔法阵的教皇都不会分神去看,最多让伊索尔德简要说明一下,就由他自己处理。

此刻,他却是立刻抬手接过急报,也不过就是几行字,入眼便一目了然。

东方失去踪迹后,神殿立时抽调方圆数百里冉的一切力量,全力搜索。

一直跟踪掌控影子和泉音行踪的人手就少子许多。

以前在泉音和影子身上下的普通跟踪魔法早就被法修破掉了,泉音又是控值者,一草一木都能与她沟通。

一般的跟踪,根本无法逃过她的感知,以前本来就是故意要吸引神殿人手,也就由着他们跟踪,即发现盯梢的人少了,借助山灵草木的帮助,脱身隐迹,其实并不难。

教皇看着情报,眉头微蹙。

本来,他让人跟着泉音和影子,只是为了找出东方。

后来发现了东方的行迹,立刻调集人手搜寻,还隔着上百里的泉音和影子,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当时他没有下令,着重注意这两个人,等到现在想拿人家开刀时,倒是找不着了。

不过区区两个九级强者,在别人看起来很强大,对神殿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还有那么多人可以供他下手。

这两个人,跑了也就跑了,倒也不必花太多心思。

加强对其他几个人的控制监视,不要再让人逃出我们的掌控。

教皇淡淡吩咐。

是!伊索尔德欲言又止。

教皇皱眉,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吗。

伊索尔德叹息了一声,再次递上一份情报,同时用简单的语言做扼要的地说明。

两天之内,有五十多名神职者,突然死去。

有人是独自一人时被杀,有人是在千军万马中猝死,有人在同件的护卫中身亡,还有人,在帮垂危病人忤悔时,忽然在病人之前暴死,死者中最强的是一个七级神官,最低的,只是一个普通牧师。

死者全是暴毙,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没有战斗痕迹,死先没有丝毫征兆。

他们只有三个相同点,一,他们都是神职者,二,他们都分布在,从王都,到东方失踪的依萨尔大山的路上,三……伊索尔德加重语气他们都是在泉音和影子失踪之后,才猝死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绝世灵物神官,神官!你怎么了?一阵慌乱呼叫令得上千人的队伍都跟着队形散乱起来,队前队后,人人脸上都满是惶然之色。

忐忑地伸颈掂脚地向被牢牢护着的队伍最中间看去,中间一排高大的士兵骑着大马,隔绝了四下里,众人窥探的视线,但他们难看的脸色,已是很清楚地泄露了真相。

又死了一个?我们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连个可疑的影子也没见到,怎么人就死了呢?谁知道呢。

听说那个东方是连大魔导士都能随便打死的超级强者,总有些我们普通人看不明白的手段吧。

真是东方干的?还能是谁,神殿最近不就是跟他一个人拼上了吗?大家小心地窃窃私语,脸上皆是畏怯之色。

在萨尔瓦,人们并不惧怕战斗和死亡,可这种看不见的敌人,和根本无法预防的死亡,却实在让人胆寒。

神官们不是神的侍者吗,不是受到神的庇护吗,怎么还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死得不明不白。

队伍的最中心,几个将军看着倒在脚边,呼息全无的神官,脸色铁青。

这已经是他们这个队伍中,莫名其妙,死掉的第三,也是最后一个神职者了。

军队里缺少负责治疗的神职者,军心必然混乱溃散,接二连三的死亡,也给整个军队的士气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虽说蒂娜杰克已经莫名其妙昏迷着被抓住了,但神殿已经毫无顾忌地调动全部人手,在小范围内搜寻东方,同时把消息散播出来了。

本来已经站到神殿这一边的各大贵族们,官员们,无不兴奋,纷纷抽调手头最大的力量出来帮忙。

结果,逃犯被抓了,但各路大军,却还是络绎不绝地向这边开过来。

再加上大多数民众,也出于对神明的虔诚之心,自发地来帮忙,东方只要一出现,随时就会陷入数万人的包围。

但同时,各支军队中的神职者,相继传来莫名其妙的死讯,各个村镇城市,负责发动民众的牧师,也死了一个又一个。

神殿下令要求所有神职者加强警惕,并呼唤军队和民众,尽力保护神的仆人。

然而,这样的死亡,还是一次又一次的降临。

不管他们怎么小心地加强保护,都没有用。

他们甚至连敌人的影子也没看到,连任何攻击的征兆也没有发现,本来还在交谈,行走,甚至施法的人,就突然倒地毙命,事后检查尸体,连伤口也找不到。

现在各个军队,军心都已有了动摇,好几处城市,村镇里,民众也人心惶惶。

关于诅咒,关于邪神入侵等各种流言,此起彼伏。

他们这些领兵的将军们,心情之沉重,可想而知。

再这样下去,还没找到东方,军队就不堪一战了。

心意惶惶的整支军队,围在一具尸体身旁发呆,一时竟是进退两难。

在军队背后远处,松软的土地,无声无息地裂开,一条全身金黄,身体细长的小虫子,慢慢地钻了出来。

它回头看看那惊慌的上千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它身体细小,来去如电,又能入水钻土,哪怕是万人围护,他要悄悄潜近杀人,也是轻而易举。

它的牙齿极小,只要再注意一点,咬穿人的皮肤,留下的痕迹,比针眼还要小。

它又是毒中之王,所带之毒,诡异恐怖。

这片大陆上,人们对毒术,医药,了解本就极少,有限的几种剧毒,症状也很明显。

以这些人的见识,要看出死者,是中了奇毒而死,还真不容易。

以小乖的本事,只要给它机会,哪怕是维斯前主教,也能被它咬得半死不活,教皇出手,都救不过来,何况这些人。

小乖是天地间,少有的灵物,智慧也能达到普通孩子的水准。

虽然过于复杂的斗争,它其实不懂,但多少也明白,就是神殿,专门给东方找麻烦,也是神殿,把理查害得半死不活。

神殿那些人的衣服,打扮,又极明显,大多都是一身白色法袍,以小乖的智力,要分辨也是极容易的。

它仗着恐怖的速度,和无以伦比的潜伏力,在几天之内,来去各个村镇,潜入各支队伍,杀人就跟吃小虫子那么容易。

它其实并不懂得,这种神出鬼没的杀戮,对于动摇敌人,有多大的效果。

整个萨尔瓦,甚至全大陆,不知多少人,在猜测,刺杀背后的阴谋,主使者和执行者。

不知多少人,在尽一切力量,搜寻东方,加强与东安相关的所有人的监视掌控。

谁能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条小虫,悲伤,愤怒,而又惊慌的缘故。

因为,它找不到东方,它感觉不到东方了。

它是东方用心头血育成的灵物,从它出生起,就和东方有着神奇的心灵联系,哪怕东方隔得再远,远到它找不到东方的位置,东方的方向,但至少一直知道,东方就在天涯海角的某处,与它同处一个世界。

而彼此如果相距较近,它就可以完全凭着这种感觉,直接找到东方。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象阳光,空气,和水,已经融进了生命里,平时没有感觉,可要是哪一天忽然失去了阳光,空气和水,那该是多少恐怖的事。

明明它遁着心灵的感应,一路找来,明明它知道,很快就能见到东方,可是忽然间,仿佛有一把刀当空挥下,从它有意识以来,就存在着的,那一线心灵联系,就此断绝。

它惊恐万状,慌张无比。

它来到世上才几年,本事再大,也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小孩,在陌生的街头,惊慌失措,却怎么也找不到父母的影子,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它在这片陌生的国度里,举目所见,全是忙忙碌碌,杀气腾腾,来来去去的敌人,它要去寻的至亲,了无痕迹,而在它的背后,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等着它找救星的理查。

东方是它的父,它的母,它的生命蕴育者,但这几年,它却是一直跟着理查的。

虽说它救过理查好多回,但理查待它也是极好。

同它聊天,陪它游戏,数载岁月,日夜相伴,一刻都不曾分离。

而现在,不知道东方在哪里,又没有了理查胸膛的温暖。

越是悲伤惊恐,慌乱,无措,最后,就越是悲怒仇恨。

都是那些穿白衣服的家伙害的。

拥有强大力量,又再无管束牵制,且本心还十分惊惶愤怒的它,开始了无情的杀戮。

不分对方身份高低,不论事情后果轻重,甚至也不管,对方是领着军队去搜寻东方的神官,还是正在给病弱平民治病的牧师,反正它一看到穿牧师袍,神官装的人,就悄悄过去咬一口。

然而,这样的杀戮又有什么用呢?它杀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坏人,为什么东方还是找不到。

小乖委屈又悲愤,忽得仰起头,对着天上烈日,长嘶一声。

它的呼喊嘶叫,悠长无尽,仿佛永不停止。

然而,小小虫儿发出来的声音,却是世人听不见的。

俗世纷扰,人心浮沉。

大道上,来来去去的军队,人流,无止无尽。

谁也没有察觉异样,忽然间就马嘶驴吼鸡鸣鸭叫,各种各样的惊呼响个不停。

军队里很多少战马都止步不前,嘶叫不绝。

前方,一支骡队的骡子全发疯了,四下乱窜,无数货物翻倒一路。

后方,一架驴车侧翻于地,车上许多只鸡鸭从破了的笼子时逃出来,到处乱跑。

随着小乖无声地嘶叫向前进,混乱不断在向前方漫延。

各种各样的牲畜都发了狂性,累得人们个个手忙脚乱,大呼高叫,不知多少人在混乱中受了伤。

而在惊慌的世人冉看不到的角落里,阴暗处,林木中,一只只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蛇,蝎子,各式奇形怪状的虫子,都慢慢从它们最喜欢的阴冷僻静处,钻了出来。

慢慢地向一个方向聚去。

小乖是蛇虫中的王者,天生就能掌控驱策蛇虫,虽然魔兽等级的蛇虫不会受它控制,它能影响的只是这些低等的蛇虫,但再弱小的东西,如果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数量,就会拥有恐怖的能力。

就象最低等的白骨,在亡灵法师用亡灵天灾,聚成白骨之海时,也能让东方皱眉头一样。

小乖一路向前,肆无忌惮地收拢着所有它可以影响的低等生灵。

至于这会引起世人多大的恐慌,多可怕的灾难,它即没有慨念,也不会在乎。

东方不见了,但它还要到最后感应到东方位置的地方去。

如果一直找不到东方,这个愤怒而失措,惊慌而委屈的孩子,必将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它的怒气。

第三百六十七章遗忘之神我们需要彼此帮助,没有我,你回不去,没有你,我可能回不来。

安静的法师塔中,只有兰蒂丝的声音,柔和地响起。

回不来?东方不解。

兰蒂丝终于微微叹息了一声:每个世界都是独具特色,独一无二的。

每个世界上,文明的发展,也和那个世界本来的各种能量相辅相成,一个世界的强者,在另一个世界,也许什么也不是。

这也是我不会轻易打开空间之门,贸然走进新世界的原因。

东方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在独立空间中,兰蒂丝曾引他讲述另一个世界的一切细节,且无比专心地倾听,果然除了好奇,还有打探底细的意思在。

他也是跨越了两个世界,却一直站在力量的巅峰,完全没感觉到兰蒂丝所说的困扰。

兰蒂丝不以为忤地解释在你的世界中,明显没有魔法文明,即使有人据说会使用法术,人数也极少,也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信任。

我判断,在你的世界,魔法元素极少,甚至可能没有。

兰蒂丝神情略有黯然不论是武功,或是斗气,力量的源泉,都在自己本身。

所以,无论在哪个世界中,你都能保持在巅峰状态。

但魔法师不同。

魔法师的力量,取决于四周魔法元素的多少,以及招唤和运用魔法元素的能力。

即使是我,在沙漠里降雨,冰原上招火,虽说不是做不到,但也会吃力得多。

如果去了你的世界,我极有可能,力量大减,这就很难再次撕裂空间回来了。

相反,如果维克多能有足够的时间强大起来,他倒是可以和你一起,肆意地打破空间屏障,只是……这还需要一段极漫长的时间,而现在,只有你和我,彼此协助,才是最好的搭档,我们联手的话,自由地来去于两个世界之间的可能在八成以上。

东方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兰蒂丝的语声落下,才淡淡问: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天大秘密。

兰蒂丝微微一笑,这么惊天的机密,那些牵系不绝的故国故土的思念,东方在极短的心神动摇之后,就回复这样的平静漠然。

她也略略有些吃惊,却又更加高兴。

只有这冰雪般的冷静,才能让她最大的期愿,最完美迅速地达成。

不,东方,这是一个大秘密,但完全可以推后到我们将来有空时再处理,眼下最重要的,我真正在与你商讨的,是另一个,对你和我都有巨大影响,甚至有可能波及全大陆的机密。

兰蒂丝抬手,按在自己的空间手镯上这秘密的关键,就在于里面被关着的对象上。

东方目光冷冷往手镯处一扫:卖了这么久关子,总算可以说了。

兰蒂丝笑而摇头:不是我不想直截了当把它放出来,只是,我不想和你产生冲突,我知道,你对于自己羽翼下的存在,一向是极为保护的,话若是没说清楚,却让你产生了误会,岂不是要在这里打一场了。

东方眼神微微一动,被关着的,竟似与他有关系了,可是他认得的,除了蛇女和维克多,谁能被关在空间牢笼里,还逼得兰蒂丝,要时不时现身,加强压制?你可能不知道,前一段时间,萨尔瓦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高级魔兽。

自然引得全国各方势力,许多强者去围杀追捕,结果,无不惨败,反而惹怒了那头魔兽,一路破坏,军队和民众都死伤惨重,国王向我求援。

当时我正好刚刚攻克难关,确定可以进入你原本的世界,十分高兴,想要立刻去找你,根本不愿为无关的事分心,但那只魔兽,十分奇特,有种种神奇之处,甚至还轻易打败了萨尔瓦两位剑圣和一位大魔导士的联手,连大主教在旁亲自相助,都没有用。

我终于动了好奇之心,亲自前去,费了些力气,终于捉住了它,然而……在战斗中,我发现那魔兽的能量极之奇特,而且强大地甚至远远超过我……东方有些惊讶。

是的,没有错,它的力量,确实超过了我,在战斗中,它拜发挥的,最多是十之一二的力量罢了,很明显是,它不懂得怎样运用,又或是,并不清楚自己的能量,就连我也只是隐隐地感觉那无比浩大的能量波动而已。

我十分好奇地对它施用了种种魔法侦侧之术,包括精神魔法,死灵魔法,却奇妙地把握不住它的精神,找不到它的灵魂,最后我才能确定,它其实,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它只是一,不知是经历了多么漫长的岁月,竟慢慢形成一个看破绽的生命假象。

但它本质上,却还是一种死物。

我震惊之余,却又对这股强大能量的来历,十分好奇。

根据萨尔瓦的调查,它最早出现,是在塞尔安河上游,那条大河,正好联接着从遗迹森林流出的遗忘之河。

东方终于蹙起了眉峰:是它。

蛇女也轻轻在东方怀里喊:冰鲡。

说到这个地步,那神秘魔兽的来历,根本就呼之欲出,实力强到可以打败大魔导士和剑圣联手,又是从遗迹森林那边河里冒出来的,除了冰鲡还能有哪个。

东方目光如电,冷冷盯着兰蒂丝的手镯,如果不是因为,空间物品只有主人才能打开,他恐怕就会立刻出手了。

他可不管什么是非道理,也懒得理会什么活物死物的玄虚古怪,他认得的冰鲡是活生生的,有思想,有智慧,有感情,会渴望自由的。

曾经在遗迹森林最中心,被冰湖囚禁了无数岁月,好不容易得到自由,怕还没享受几天,就又被关入手镯的虚无空间里,冰鲡的痛苦可想而知。

让它在这样的困笼困笼,多待一分一刻,都不是东方能忍受的。

其实,我们现在打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明明心中愠怒,但他的语气,却还是平淡的。

只是那森然杀气,却是悄然弥漫四方。

兰蒂丝微微苦笑,就是怕这一点,才没直接说明,而是一再用种种东方可能感兴趣的事,甚至跨越空间的未来,来慢慢缓和与东方的关系,可最后这个人,还是一点顾忌也无。

幸好现在没立刻把冰鲡放出来,否则,东方很可能就是眼也不眨地直接出手,完全不在意,这里是她的地盘,甚至连返回故土的唯一希望,他都不在乎。

这件事在道理上,她自问并没有错误的,她并没有去捕杀冰鲡,最后出手,也是因为冰鲡愤怒之平的大破坏,已经害死了无数平民。

就象一头深山的老虎,忽然跑到城市里来,能怪城里人一拥而上,把它杀死吗?你不要误会,虽然我现在是囚禁着它,但也同时在保护它,没有我的囚笼,也许它已经被抹杀了。

兰蒂丝已经连续说了好几件惊人的事,东方也不会再觉惊诧了,他自然知道,兰蒂丝并不怕他,也完全没必要说谎,可是,除了兰蒂丝,还有谁会杀死冰鲡。

萨尔瓦的人要报仇?如果兰蒂丝不出手,他们根本没这个实力,教皇?这个时候没空管一头失控的魔兽吧?东方,不是杀死,是抹杀。

是另一个,遥远的,我不确定的,神秘力量。

兰蒂丝目光深深,望着东方胸前,不……她看的,不是东方……藏在东方衣襟里的蛇女,感受到了这强大魔法师的力量和意志,莫名地感到恐惧,心底却又分分明明地知道,她害怕的,不是兰蒂丝。

她轻轻地从东方怀里探出头来,东方一伸手,她往前一跳,就落在东方掌心,这是她第一次,大大方方,在非东方亲近之人眼前露面。

兰蒂丝深深凝注着小小的蛇女,眸光如万丈深谭,纵其下波涛汹涌,表面却不见波澜,良久,方轻轻道:果然如此。

莫名地,东方,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哪怕是向兰蒂丝提起遥远的故乡,哪怕是听兰蒂丝说起回归的可能,他也不曾有这种奇怪的伤感隐隐在心头。

一直以来,蛇女和冰鲡都是遗迹森林中的异类,没有天敌,没有配偶,没有同类的蛇女,区区冰湖,无根之水,没有生命,没有食物,被困了无限岁月,却不死的冰鲡。

怪不得冰鲡可以千年不食,原来,它根本不是一个生命。

怪不得蛇女身上有那么多无解之谜,神奇力量,原来……东方,她不是魔兽,也不是兽人中的蛇人一族,它应该是失落了大部份力量和记忆的神明。

兰蒂丝的声音,仿佛在无限遥远之处,悠然响起:或许是天意,是宿命,或是许无数岁月之前沉睡的神明最后的安排,注定了我们,今日相聚在这里。

她轻轻在手镯上一抚,寒气刹时间充盈了整个塔顶,水中激起千层巨浪,巨大的冰鲡破水而出。

第三百六十八章如此重逢巨大的鱼尾猛得一拍水面,冰鲸巨大的身子凶猛地向。

这一冲之力,简直是山也撞得碎了。

然而,四下里魔晶闪耀,光华隐隐,沉闷的撞击声中,无形的屏障仿佛也颤了一颤,却又转眼恢复平静。

冰鲡重重地跌回水中,复又飞跃而出,恶狠狠地向外撞去,一次又一次,魔晶的光华愈来愈盛,震动越来越强,结界却始终不破。

冰鲡每一次撞击失败,都是自己的身体承受了反震之力。

哪怕是它坚逾铁石的皮肤,也撞得处处伤痕,皮肉撕裂,甚至还有血肉飞溅开来。

然而,它的撞击,仍然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一般。

东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目光沉静如海。

当日心助它脱困,洒然而别,谁知重逢,竟是如此情形。

隐在长袖中的手在冰鲡撞出第一下时,就已立掌如刀,然而,却始终不曾挥出去。

他知道,对曾被囚禁无数岁月,已尝过自由滋味的冰鲡来说,再一次身处囚笼是什么滋味,他知道,不知在黑暗里被困了多久,明知无望,却始终不肯放弃挣扎,硬生生碰得血肉模糊也不肯停止,是因为……或许,当初本不该把冰鲡救出来。

冰湖困锁,自有其因,若非他以人力打破,冰鲡也不会来到人世,而兰蒂丝口中,那隐隐约约的命运,或许就降临不到它和蛇女身上。

遗迹森林里的魔兽,从来不会主动离开森林,哪怕是当初被蛇女逼得出来找东方,也只是以遗迹为中心,有限度地寻找。

东方本愿冰鲡逐水而去,肆意逍遥,谁知困锁了太久的冰鲡,会那样不管不顾,一直游出遗迹森林。

东方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不管遗迹森林是以什么原因,让魔兽们集中生存于内的,冰鲡和蛇女都是异类,或许不会受森林本身的约束,即然蛇女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他出来,冰鲡自然也是一样的。

幸而蛇女有他帮着隐藏,掩饰,才能无恙地生存于人类世界中,否则,也必然和冰鲡一样,在惊世骇俗之后,引来强者的围捕,就算蛇女再强,当教皇或兰蒂丝,这一类最强者出现时,恐怕也难逃被捕获的命运。

他低头看看仍坐在他掌上的蛇女,幸好,这样的命运,不曾落在她身上。

蛇女看着结界里的冰鲡,满是愤怒与震惊地大叫起来:放它出来。

她怒视着兰蒂丝,强烈的愤怒,甚至让她忽视了心中对兰蒂丝的隐隐警惕。

兰蒂丝只是看了东方一眼,微微一笑,伸手在空中轻轻一拍,四下里魔晶倏然尽暗,无形的结界突然全消。

然而,高高跃起的冰鲡却没有冲出来,反而猛得一沉,直沉入水中,竟久久不曾浮起。

而同一时间,本来又愤怒又焦虑的蛇女,也猛得惊叫一声,如电一般扑回东方胸前,竟是趴在他怀中,瑟瑟发抖起来。

兰蒂丝声音轻柔低沉:在我的法师塔中,已经隔绝了天地自然的呼应之力,但结界一撤,你们彼此感应依然这么强,如果是在法师塔外,你们已经被迫合体了。

蛇女只是缩在东方怀里颤抖不绝,兰蒂丝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清楚,满心都是无比的恐怖,刚才那巨大的威胁就在眼前,仿佛生命会在瞬息之间,被全部毁灭,什么也不会留下。

遗迹森林一向弱肉强食,不断上演着生死遁环,魔兽们通常都不会过于害怕死亡,但是,蛇女的感觉太恐怖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大力,要把它压作齑粉,化为飞灰,连灵魂也不能幸存一丝一毫。

她只是死死抓着东方,感觉着东方怀里的温暖,这才有被保护的盛觉,这才能稍稍安定。

东方无声轻叹,轻轻抚摸着她,目光却还深深看着已撤去结界的湖水。

良久,良久,湖面水波微动,冰鲡隐隐地探出头来,遥遥地望着这边。

它一直被困着,一心一意,只想逃跑,一被从空间手镯里放出来,就是拼命到处乱撞,撞得头晕脑涨,根本没有注意到东方和蛇女在外头,等到结界一撤,却又被无比惊恐的感觉,逼得遁入水中最深处。

一方面,害怕地全身颤抖,一方面,又因为发觉到东方和蛇女而十分依恋欢喜。

又是惊惧,又是思念,即想尽一切力量,离得他们最远,又恨不得抛开生死,直扑过去,在他们身边,雀跃欢喜。

弄起来,它是小心翼翼地略略探实际上,却是它顶住了无比巨大的恐慌,坚持浮出点,只为了,看一眼,再看一眼,它自有生命,有意识以来,仅有的朋友,它在漫长岁月中,唯一的依恋。

它只探头到两眼都露出水面,就再也不肯继续上升,只是露出这么小小的一角,却依然可以让人感觉到,这硕大身体的颤抖。

哪怕是东方,遥遥望着,竟也觉微微心酸,沉声说:恢复结界吧!这是他自遇上兰蒂丝以来,第一次用要求的语气说话。

兰蒂丝一语不发,挥手间,四下里魔晶重新闪亮。

随着结界再次展开,分隔在结界内外的蛇女和冰鲡,终于慢慢放松。

冰鲡小心地全身浮上水面,向这边游近,却再也没有贸然去撞击结界。

蛇女余悸犹存地问:怎么回事?它瞪大眼睛望着东方,仿佛他能解答一切。

东方默然,他只是隐隐知道,蛇女和冰鲡,恐怕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存在,蛇女明显丧失了某些力量,只是偶尔能够不受控制地运用一点点,据兰蒂丝说,而冰鲡本身不是生命,而是能量。

冰鲡被困在空间手镯里,兰蒂丝还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出手压制一回,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气息外泄,让蛇女接二连三地感到惊怖恐慌。

但真相到底如何,为什么以前在遗迹森林中,他们相处一点事也没有,东方却还只能等待兰蒂丝的解释了。

我猜测它和我一直苦苦探索的,至大密秘可能有关联,所以要求国王把它被我生擒的消息保密,只说一只高等魔兽,被我的魔法打死了,而且是轰得死无全尸。

神殿虽察觉到了,但也拿不出证据。

之后,我把它带回法师塔研究……东方低低哼了一声,毫不掩饰森森杀机。

他绝不可能接受他在意的人或魔兽成为被研究的对象,哪怕那个人是天下无双的兰蒂丝。

兰蒂丝却只欣然看着他。

这样地外冷内热,这样地毫无保留地珍视保卫着身边的人,哪怕是魔兽,也如友人伙伴一般看待,哪怕是异族,也从无歧视冷遇。

许多许多年以前,她也是如此吧。

只是岁岁年年,逝水流光中,无数的死别与永决,渐渐面冷心亦冷,看芸芸众生,纵有多少深情厚谊,生死相交,心中再也难起波澜了。

只是看着他,如同看着,曾经的自己,竟还是隐隐有些怀念和欢。

我虽然暂时搁下了去找你的事,但与你有关的消息,萨尔瓦国王还是不断通报我的,神殿和你越闹越僵,我也心知肚明。

虽然我也很想见你,但实在不愿卷进这场风波中,而且,神殿也参予了对它的追捕,一直想旁敲侧击地弄清楚我的研究……兰蒂丝伸手一指冰鲡我不想陷入麻烦中,所以带着它离开,顺便也以另一种身份,记忆和感情,来过另一次人生。

我想等你和神殿分出胜负之后,再来找你,到那时,神殿也元气大伤,想来也没力气再来烦我。

我就是怕你与神殿争斗得太过激烈,也太过精彩,我自己一时忍不住插手。

才干脆用另一个盗贼兰蒂丝斩意识入世,这其间,我也醒过几次,除了加强封印它之外,还回过法师塔一回,顺便见了见,一直强烈要求与我面谈的教皇。

拒绝了他联手活捉你,然后研究你魔免体质的要求,并表示了保持中立的意愿。

教皇也只得作罢。

东方冷冷道: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捉那些让你好奇的人来研究。

这法师塔里,各个法系的魔法师,和各个种族的助手,最初来到这里,还不都是兰蒂丝研究的对象,她研究地没兴趣了,再随意指点两下,人家还要感恩戴德,一生被关在塔里,为她服务。

兰蒂丝微微一笑。

你这种人是永远不可能被生擒的。

就算是神明临世,最多也只是杀死你而已。

我喜欢研究一切未知的事物,但从不强求做不到的事。

你要入天外之天,不是还要我相助吗,真打算袖手等尘埃落定?你倒是一点也不怕我被教皇杀死。

东方一哂。

兰蒂丝轻瞄淡写:如果你会死在教廷之手,就不配做我的伙伴。

东方居然也点头我若输,死了自然活该。

但我若胜,也未必会助你破碎虚空。

第三百六十九神明为何兰蒂丝不怒反笑,心间倒觉得有些趣味了。

这么漫长的岁月,还是第一次,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却对她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东方能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东方自觉实力足够强。

真正强到了他们这种地步,一个好的敌手,通常都是比朋友更值得尊敬,更让他们欢喜的存在。

可东方只为了一头伪魔兽受到了囚禁,他就不惜放弃回归故园来打击她。

取舍之间,刚强决断,连愤怒,都是如此坦然。

能不能跨越空间,我虽然看得很重,但眼下却是要往后排的。

你愿不愿帮助我,将来可以再说。

现在,我想问的是,你知道,什么是神吗?兰蒂丝凝望着小小的蛇女,声音轻柔又或者,你相信世上有神吗,你思考过,神是什么吗?东方思索着,没有立刻回答。

幼时,从传说故事里,知道鬼神,也深深相信,少知自许才高志大,鬼神之事,只当是虚妄之谈,红尘历尽,见识大增,自身武艺突飞猛进,达到一个玄而又玄的奇妙境界,却反而不敢再下这样的断语了。

世间多少奥妙,不曾亲历亲见,怎可轻下断言。

夏虫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冰,凡人是否也永远无法想象,什么是神。

强大如他,在普通人眼中,何尝不是神。

但他也是在普通人当中,一步步脱颖而出。

强大到了某种地步,就是神!所以,你与我,也可以是神。

兰蒂丝平静地说。

神能呼风唤雨,我可以,神能勾通诸界,我可以,神能创造时间与空间,我可以……兰蒂丝平平淡淡地一句句说来,绝无骄傲之意。

同样的,你也一样,不管是哪一种力量,到达极致之时,其实都已经在神界的边缘了,和神明相比,只是威力大小不同而已。

东方居然也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兰蒂丝这样自比神明,有什么疯狂的。

所谓神明的呼风唤雨,完全可以想象成风系水系之类的大型禁咒,威力加强若干。

所谓神明的勾通诸界,兰蒂丝能招唤幽冥界的死亡生物,甚至撕开空间,去往天外之天,兰蒂丝可以创出自己的空间,在那里,时间快慢由她掌控。

只不过,她的禁咒,估计最多也就覆盖一整个城市,她对空间飞跃的掌控也不准确,而她的空间,大小也是有限的。

相比之下,神明的神通,也未必就比她大多少,只是威力加强数倍,甚至十数倍,数十倍。

东方自己可以用火焰掌,或寒冰掌,凭空造出少量的火或冰,东方虽不能移山倒海,但花些时间,轰碎一个小山丘,还是做得到的。

东方无法瞬息千里,分身无数,但全力施展轻功,一日一夜,奔驰千里,却也是做得到的。

所谓神明的力量本质,与他也未必有太大区别,说穿了,仍然只是威力不同而已。

是的,神的力量,并不玄奥虚幻,我相信,所谓的神和我们一样,都只是人。

就象在普通人眼中,三级以上的强者,已高不可攀,而在普通强者看来,九级强者,遥不可及,但九级强者在剑圣和大魔导士面前,和蝼蚁也没有多大区别,可就算是这样的巅峰强者,在我们看来,也不值什么。

谁又敢保证,在你我之上,没有一个更高的境界存在呢。

什么又是神呢?在人们心中,剑神,法神,已经是神话般的等级了,在维克多殿下晋级之前,人们甚至不相信真的有剑神这种境界存在。

东方看着她:你算是法神吗?我不象维克多,有明确地晋级感觉,只是不知不觉,力量一步步增长,超越了一切巅峰强者而已。

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法神,不过,就算是,那也不是真正的神,只是类神而已,我相信,所谓的神,就是你我之上的那一个境界。

东方转头,看着结界中,无措地浮在水面上的冰鲡,沉声道:但并未听说,有谁曾达到过这种境界。

在遥远的过去,曾经有很多人,都达到过。

在各种各样的传说中,古代有过无数的种族,无数的传奇,各式各样奇怪的职业,技能,层出不穷,那时的炼金术甚至可以招唤生命,创造新世界,那时的魔法,足以劈,造出山川。

只是那些神奇的职业,技巧都已经失传,今人听到古时故事,通常只当做夸张的神话。

真相如何,早已没有人在意了。

兰蒂丝娓娓道来东方,你奇怪过吗?为什么人类能把其他种族牢牢压制,甚至诛灭?为什么野蛮高原的野蛮人,在那些贫瘠的土地上,吃不暖,穿不暖,却总比萨尔瓦人要强健有力。

为什么连兽人都拥有文明和知识,而那些更象人类的野蛮人,却永远心智未开?为什么你来到这个世界,会出现在遗迹森林,为什么高等魔兽都不肯离开遗迹森林?为什么……好了,问那么多,不如你直接告诉我。

东方冷冷打断她的话,手却柔和地轻抚着蛇女。

一切的真相,都湮没在悠久的历史中。

教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掌握着人类的知识典籍历史。

连国王和贵族,都有许多是不识字的……你想说,教廷掩盖了一切真相,为此,才要掌控学习的权力。

是啊,幸好,当年魔法工会的那位奇人,大大打击了教廷的实力,世俗力量才有机会摆脱教权的完全控制,经过很长一段的纷争之后,几个强大的国家,渐渐掘起。

至少教廷再也不能阻拦国王,贵族这些世俗权弁的拥有者们,掌握足够的知识。

然而,在历史方面,一切的典籍,传说,都无源可查,只能听教廷说什么,是什么,不过,我是个异类……兰蒂丝徐徐道来:我为了炼金术,曾大量探索遗迹,那些无数岁月之前的遥远宫殿,神庙里,永远不会缺少,文册,壁画。

虽然已经损毁了许多,但大量收集,仔细分析,还是可以得到许多信息的。

我也曾走遍大陆,深入到各个率存的种族之中,我看过他们秘刻在圣地的文字,听过他们代代相授,口耳相传的,神话史诗歌谣。

虽然在漫长传承的过程中,有了许多错误,缺漏,但是,大量的讯息,还是足以让我分析出最终的结果。

兰蒂丝都有些叹息感慨。

东方,在遥远的过去,各个种族经过无限漫长的探索,对各种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那个世界,天风海雨,波澜壮阔,那个世界,有无限的精彩,无限的神奇。

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职业,和闻所未闻的力量表现方式,层出不穷。

那些实力最强的人,他们就是神。

只是,当一个个种族壮大起来后,他们不可避免地要发生碰撞,争斗……兰蒂丝思索着说那个时代,因为最强者人数并不少,又不得不代表各自的种族陷入到不断的争斗中所以,他们的力量虽强,但在心境上,可能远不如我们超脱自在。

所以,战斗就越来越激烈,最后胜利的……是人类中的最强者。

东方做出理所当然的判断。

若非如此,现在也不会形成,人类一枝独大,其他的种族,则被挤压得,只余最后的藏身之地。

是啊,千千万万人中,才出一强者,千千万万强者间,方出一个神一般的最强者。

人类人口最多,最善于学习,所以最强者的数量占优。

其他种族也不弱,虽然他们数量远远少于人类,但他们天生就在某些方面,拥有人类永远无法相比的特长。

如精灵的轻盈善射,如矮人擅制造,擅遁地,如兽人们,通常都具有人与兽的再种优点,所以,他们中的最强者,在单独的实力上,也许比人类最强者更强,而其中,最最强的一个,也许就是……兰蒂丝轻轻挥手,半空中,慢慢展开一幅,无比生动的画面。

烈焰飞腾,洪水涛天,大地被撕裂,大海被分开,山川拔地而起,在世界毁灭般的恐怖中,七八个人影混战在一起,举手间,山崩地裂,抬足处,雪倾冰消。

整幅画面,无比壮阔美丽,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被六七人,围在中间,联手攻击的那个存在。

人首蛇身,巨大的身影,几乎占去了画每的一半,一手举起大山掷敌,一脚踏出平原,那一股气吞山河的气魄,竟几乎透出画面来。

这是我在一处远古遗迹中,看到的壁画,其中记载的似乎就是一场恐怖的神战。

第三百七十章天道宿命蛇女惊呼一声,直接在东方的手掌上跳了起来,不错眼地瞪看着虚空中的画面。

兰蒂丝完美地复制了遗迹中的古老壁画,画风古拙,且因为岁月的流逝而破损处处,又十分模糊,但那种上古时期,沧海横流,地裂天崩,诸神之战的壮烈之气,却是扑面而来。

蛇女惊叹不止:这,这个就是我吧,可是我没有这么大,我很大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

它虽然是遗迹森林最大的魔兽,但也不过是抡着千年大树当武器而已,哪里比得上壁画上,那拔山填海的气魄威风。

我说过所谓的神,只是把我们的力量无限增强,一个普通的水系魔法,威力无限增大之后,就是可以淹没世界的大洪水。

象狂战士,兽人之中,常有的狂化术法施展开来,身体会涨大许多,而这种威力如果无限增强,有这种恐怖的体态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推测,未必正确。

甚至这幅画,也未必就是完全真实贴切的。

毕竟当初的神战,必然死伤无数,甚至直接毁灭文明再重建都有可能,留下壁画的人,应该并未亲见,而只是根据传说作画,做适当夸大处理,也是可能的。

兰蒂丝温和地解释着。

蛇女听得似懂非懂,眼睛还是着了魔一般,望着半空中,巨大的壁画,喃喃说:我要有这么大,这么厉害就好了。

兰蒂丝微笑如此纯粹而强大的力,又有谁能不受吸引。

这样就可以打赢东方了。

蛇女不知不觉,道出心愿。

兰蒂丝一怔,深深疑视这小小的半人半蛇,随即失笑,转眸看向东方: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又或是矮人和兽人,所有远古的传说,都有诸神之战的内容。

人类的故事里,无非就是正义之神,打败了邪神,这也一向是神殿大肆宣扬的,而其他种族的神话,却大多充满着悲剧意味,他们故事里的战神,善神,守护神,通常都会因为被陷害,中计等等非战之罪的原因,而失败。

而故事中的神明,不是化为高山,就是幻作大地,永远以另一种形式,生存了下来。

东方心思遥遥,不管是汉家,或是苗家也同样有这一类,上古神战的故事,甚至东瀛也有这一类的传说。

水神火神之战,令天柱为之倾倒,与这壁画中的地裂山摧,亦有相同之处,而黄帝,炎帝,蚩尤等人的上古之战,更充满了神话色彩。

要把这一切传说,解释为,强大到神之境界的人们,为争霸而战,也不是不可能的。

别说不同种族,就算是不同世界,也都有着神战之类的远古传说。

兰蒂丝遥想着天外之天,神情悠然地点头:或许,不管在什么世界上,人性都是千古如一的,所以,总会有纷争,或许每一个世界都一样,当夭地初开的远古之时,世间充满着灵气,修炼十分容易,所以总有人可以达到神一般的境界,但他们的心性修为,却还远比不上你我的超脱……东方冷冷道:你我又何尝超脱……兰蒂丝恍如未闻:所有的远古神明,大多是野蛮而不开化的,大多都尚武力,好狠斗,而缺乏圆融的智慧,常常会因为一些很小,很简单的事,而爆发最激烈的战争。

在你的世界,是这样吗?东方默默点点头,远古的传说故事里,一切都是质朴,简单,慷慨,激烈的,绝不似后来,民间神话中,那样天庭森严,天规处处。

早期的神明,就在人间,就在世人身边,所以,那时,神就是人,除了力量强大之外,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冲动好斗,他们的意气用事,全都与人一般,而到了后来,神已高高在上,没有人见过他们,却用一个个传说,把他们神圣化,用许许多多的规矩,一层层的束缚加诸自己身上,来表达对神明的诚服,并想当然地相信着,神的世界,永远都是安静,肃穆,威严,而充满着重重规则的。

就象是神殿向世人宣扬,并为人们所相信的天堂一样。

东方微微叹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亦是如此。

兰蒂丝徐徐道:所以说,神没有欺骗世人,是世人自己欺骗了自己,真正的神明,就是最强大的人,可是人自己却不肯相信,反而要让神越来越神圣,越来越高不可攀。

东方却摇了摇头:也怪不得世人。

对神明的尊重,对命运的顺从,通常都是掌握权力的人,刻意宣扬引导所致。

当把神捧到最高处时,他们这些被神明所承认的统治者,也就不可侵犯了。

他眼眸微冷,低低哼了一声。

尤其是神殿,掌握着知识,和教育的权力,简直是想怎么给人洗脑,就怎么洗。

蛇女却忍耐不住了,指着空中的壁画大声问:如果它是我,为什么我不记得,为什么我没那么大?所有的神战,最终都会落幕,胜者成为正义使者掌控天下,败者则挂上邪神之名,永不翻身。

这一次,回答的不是兰蒂丝,而是东方。

兰蒂丝解说到现在,东方已基本上可以推测出大半内容了。

黄帝斩蚩尤,还很厚道地,只是把蚩尤定为反叛者,而在这个世界,则根本是完全抹杀失败者的存在,干的可真够绝的。

抹杀应该是神殿的手笔,与当年的诸神,或许没有太大关系。

目前可以肯定的只是,大战之后,人类中的最强者,取得了胜利,其他种族的顶尖强者们,应该都被杀了,只除了……兰蒂丝微笑,看向蛇女。

蛇女打个寒战,还是跳回东方怀里,缩了起来。

只除了最强的那一个。

她为什么能活着,目前还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也许是她太强大,无法被完全杀死,所有胜利的诸神,把它的力量和它本人分离,而把她关进了神之囚笼。

又或者是她自己在战败后,把自己的力量封印在某一处,然后躲进了能量混乱的战场,逃过了其他诸神的搜索。

除非……兰蒂丝望着蛇女,低声说除非她醒过来,否则,真相就不得而知了。

东方沉声问:遗迹森林?是的,遗迹森林。

那是当年诸神大战之地,也是整个大陆,能量最混乱,空间却最薄弱的地方。

那是诸神死亡之地,也是囚禁神明的牢笼。

因为有着当年大战的强大能量遗留,所以,在千万年中,各种高级魔兽,慢慢出现,且或多或少,身上都会有一些,当年战死的各族最强者的魔力残留。

而在遗迹森林中,它们要修炼,要强大都要容易地多,这就是为什么,高等魔兽九成半只会在遗迹森林出现,而且它们平时不喜欢离开森林的原因,这也是,你破空而来,却出现在遗迹森林的原因。

兰蒂丝的语气,舒缓悠长,温和平静。

但莫名地,蛇女在东方怀中微微地颤抖,遗迹森林,是她的故乡,她的家园,但是为什么,随着兰蒂丝的叙述,她忽然间,那么地害怕,甚至憎恨,那个地方。

东方无声地轻轻抚慰着它。

真相如何,已不可寻觅了。

但结果,却是算单而残酷的。

当古拙壁画上,神力无穷的蛮荒之神,被一分为二。

她的力量被封印在森林中心的寒潭之中,而她的身体却缩小到蛇女最初那么大。

失去了伙伴,失去了战友,失去了自己所守护的种族,小心地躲藏在神之牢笼里。

千千万万年地等待着,困守着。

东方轻轻走向前,一直走到结界旁,伸手,轻轻抚着结界。

冰鲡无声地游过来,轻轻贴着结界,贴着东方的手掌,巨大的眼睛,这一刻充满着感情。

兰蒂丝说,他不是生命,他只一股能量,一种死物,只是以一种伪生命的方式存在着。

可是,它这样地鲜活地,就在一寸之隔的身前。

它本是一股强大的能量,在遗迹森林中心的寒潭里等了千万年。

寒潭以寒气隔绝着四周所有的生命,一草一木都不能在寒潭周围生存,其他的魔兽,基本上也不会主动深入到寒潭旁边。

千年万年,无数岁月,没有受过一丝惊扰,这能量居然就不知不觉,形成了身体,生出灵智,它被囚禁着,却不知道什么是囚禁,从有意识以来,它不曾见过一个生命,它没有敌人,也没有伙件,它不是生命,却不会死亡,它有无穷力量,却不能出寒潭一步。

它用了千万年,才生出灵智,此后的万万千千年,都要永远永远困于寒潭。

而它甚至不懂得,不明白,这样的命运,多么可怕,多么可悲。

偏偏那一天,一人来自天外,激起冰潭水波,扰它安然好梦。

从那以后,生命多姿多彩,无限惊奇。

巨大的蛇女会在寒潭中洗澡,全不顾它这主人的抗议,地狼和三首枭,总是在谭边打打闹闹,扰得他不得安宁。

就连普通魔兽,都经常在寒潭旁进进出出,最柔弱的小兔子,在潭边徘徊。

花草树木,仍然无法生长过来,但东方时时会摘了花花果果,扔进水中,而大力无穷的蛇女,甚至会整棵树整棵树地拔到潭边来,当烧火箱木材。

然后,有一天,东方不见了,再然后,蛇女他们渐渐零落渺然,寒潭又只剩下了它。

日日夜夜,它不知疲惫地游着游着,一次次从水中跃起,依旧,谁也见不到。

它不能逃离,它不会死亡,它甚至无法发疯。

它只守着,等着。

在经历了相聚之后,才品尝别离,在懂得了热闹之后,才面对寂竟那无比恐怖可怕的日子,它过了多久。

才等到了东方的归来。

这一次,东方给了他自由。

再不受束缚,再不被困锁,可以随水直游到天边。

那样的自由和逍遥,即使是兽类,也会觉得,即刻死了,也值了,也甘心了。

可是,它不会死亡,只会被抹杀,被吸收,因为,它不是生命,只是一股能量。

它终于尝到了自由的滋味,所以,它必须永远被锁在结界之内,看不到天空,进不了海洋,天地间的一切美好,都已经与它无关了。

因为,只要一出结界,只要这天地自然之力,一感应到它,它就会被天道运行的力量推动着,同蛇女合体。

它隔着结界,看着东方,它听不到结界外的声音,也听不懂兰蒂丝讲的那些极复杂的传说和判断。

然而,它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宿命的悲伤,或许是蛇女在兰蒂丝的声音里,躲到东方怀中颤抖时,它的心灵也随之产生了感应,或许是,隔着结界,一向淡漠的东方,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关怀和忧伤,让它明白了。

鱼的眼睛,竟流露出,比人类,更生动,更真切地感情。

那样的悲伤,那样地哀恳与乞求。

然而,它不知道,这一次,它这个无所不能的神奇朋友,也许真的,再也帮不了他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神性人性东方有魔免之力,只要他愿意,哪怕是兰蒂丝布下的结界,他也可以随时穿过,但此时此刻,他却只能静静看着结界里,冰鲡悲伤又渴望的眼神,一步也不能向前因为在他的怀中,还有一条半人蛇,正瑟瑟发抖地,依赖着他的保护,尽管以前就有过种种征兆,再加上兰蒂丝所展现的真相,已证明她本来的身份无疑,但东方依然很难想象,这贪吃贪玩的暴力蛇,居然是一位无比强大的神明。

而这位神明,却在很漫长的时光里,如野兽一般,只是凭着本能生活着没有语言能力,不懂与人沟通,不知道食物应该煮熟再吃,稚嫩无知得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然而,这或许就是她唯一活下来的办法,否则,带着神的记忆,如何熬过,无穷无尽的囚笼岁月。

她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我初见她的时候,她与魔兽混居,生食兽肉,也不会说话,是不是当年战败后,她就一直是这么过来的?肯定不是。

兰蒂丝淡淡说我有足够的证据。

她伸手再次在虚空中一招,原来那巨大的壁画徐徐隐去,重又现出一幅新的画。

魔法的雷霆在九天震起,轰轰然打落在千军万马头顶。

高高的山峰上,巨大的,人首蛇身的魔兽,冰冷地看着将要在禁咒下,化为烟尘的无数凡人。

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着王冠,手持巨剑的男子,本来应该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被她一衬,便如蚂蚁般微小了。

这个才是我。

东方怀里的蛇女,小声地说。

这幅画里的蛇女,虽然也很巨大,但和远古神战之时,已经完全没得比了。

这就是东方在遗迹森林时初见的大小,哪怕参天巨树,也可以在手上抡得无比轻松。

手掌摊开,足够一个大人在它的掌心跳舞。

她昂然站在至高处,招来雷霆万钧的魔法,冷酷地望着千万生灵,等待他们的毁灭。

夜色如墨。

而雷霆撕裂天空,她的目光,比下面千千万万人的死亡,还要冰冷。

不,她不是你。

东方淡淡地否定。

遗迹森林里的无敌的霸王,也会随意杀戮生命,但绝不会有这样冷漠沉静的眼神。

魔兽们杀戮,通常只为了生存的必须,哪怕是在战斗,哪怕是在毁灭别的生命,魔兽们的眼睛,也是生动的,绝不会有那样的无情和冰冷。

那不是人或魔兽的目光,那是神的目光,那是神明高高在上,看着蝼蚁尘埃的目光。

我曾经看过各国皇室所有的藏书,当然,皇族多少还是有些秘辛,绝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哪怕是我也一样。

不过,如果我感到好奇,想要探索地话,神不知鬼不觉,找出一些东西来看,还是很容易的。

兰蒂丝微笑这是我在奥撒兰皇帝书房密室里找到的,是奥撒兰皇族世代相传的图画。

你应该也知道,如今的几大强国,当年立国时,都曾得到过强大魔兽的帮助,但只有天下第一强国,奥撒兰帝国的魔兽,始终是个谜。

看起来,她的力量并未恢复。

东方断言。

这画上的魔法固然有着禁咒的恐怖威力,但相比刚才那远古之战的天崩地裂,沧海横流,仍是天差地别的。

如果力量恢复了,就根本不必要介入人类的权力之争了。

兰蒂丝徐徐说:我判断,不管当年大战,受了多么大的伤害,她在遗迹森林中的千万年岁月,多多少少都恢复了一些。

虽然她真正的力量被封印了,但她经过漫长地休养,身上还是凝聚了一些剩余力量的。

而森林里的魔兽,大多都是因为当年诸神大战能量影响,才慢慢出现的,那做为神明的她,自然也能有限度地影响驱策这些魔兽。

千万年的岁月里,她一定充满着复仇地渴望,再也不愿等下去了。

而当时因为魔法工会,那个强到不可思议的创始者,神殿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她觉得找到了机会,就驱策着一些强大的,具有极高智慧的魔兽,离开了遗迹森林。

当时的她,力量可能还不如今日的你我,自然也就不足以正面对憾神殿。

她的选择是扶持一股强大到可以同神殿对抗的世俗力量。

这就需要她先辅助一个君王,在这个小国林立的乱世,建立一个强大的,统一的国家,但又要保持,在发展的初期和中期,力量还微弱时,受神殿的打压。

所以她派那些强大的魔兽去帮助她所指定的人,而她自己则去接近,她最看好的奥撒兰帝国始祖。

当其他魔兽,十分张扬地帮助着各自的伙伴时,她却悄悄藏在奥撒兰始祖的身后,不声不响,开始了发展。

七八个势力,同时向四下吞并,自是谁也不觉显眼了。

就算神殿警觉了,也会去找那些闹腾得最厉害的家伙,暂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奥撒兰,反而不会有事。

东方沉默着看着画卷上,同样沉默着观看无数人死亡的魔兽。

曾经拔山裂地的古神,居然要花那么大的心思,对付人类所营造的神权组织。

如此巧妙地运用权谋,利用人性,绕了一层又一层地弯子来达到目的……她早已不是,远古时,慷慨酣战的莽荒之神,她也不是他所认识的,简单纯粹的蛇女。

在魔兽的面目之下,她也不过是一个有着强大力量的权谋者,阴谋家,同教皇之流,也并没有多大区别。

当时,那些战胜的神明,早已不在了吗?她费这么大心思,只是拿教廷当作大敌?她本来的种族,已经消失了吗?所以只能利用人类的力量。

在远古诸神之战之后,人类的神明取得了胜利,不过,也是惨胜,留存的神,应该并不多。

严格来说,在当时,他们只是强大的凡人,人类中的英雄。

因为有他们,人类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展壮大,而其他的种族们,在失去最强者的庇护后,则只能步步后退。

虽然,那些战胜的神,不会亲自参予种族之间的战斗,但只要他们存在,就已是人类最大的仰仗和依靠。

因为他们的点拔指导,人类的强者,层出不穷,而其他各族,却只能自己摸索。

在一次次争斗中,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少,而有可能成为至强者的人,也永远不会有成长的机会。

最后,各族都纷纷退走,把最广大,最肥美的土地留给人类。

精灵退入森林,矮人遁入地下,兽人们依着各自的习性,或上山,或下海,雪山,沙漠,戈壁,荒原,这才是他们生存之地。

在那个时代,世界广大而人类稀少,一个人占一大片土地,都绰绰有余。

只要诸族退出人类的势力范围,人类也就没有必要穷追不舍。

所以其他各族都安全生存下来,只有最强悍的一个种族,死战不退,而且以少胜多,连续造成了人类巨大的伤亡。

最后人类的神明出手了,那是完全一面倒的屠杀,数以百万人,陆续被杀死。

然而,这个部族,直到最后还剩几百人时,居然仍就不肯屈服。

说起数以百万人的残酷屠杀,兰蒂丝的语气都是淡漠的,直到这时,才微微叹息了一声。

神明们愤怒了,那样如蚂蚁一般卑微的弱者,竟敢如此渺视他们的威严,即然死亡不能让他们臣服,众神就联手施下了一个诅咒,这诅咒深植在受者的血脉中,不管千年万年,只要一日血脉不断,就一日无法清除。

从此以后,他们将会拥有最强壮的身体,哪怕在再艰难的环境中,他们也能如杂草般繁衍不绝,但他们却只能拥有最简单的智力,永远浑浑噩噩,根本不能建立文明,只能过着畜牲一样的生活。

只要他们种族中,还有一个人,不曾对人类低头,这个诅咒,就永远不会消失。

子子孙孙,永世沉沦,不得解脱。

可是,智慧可以剥夺,历史可以抹杀,记忆可以催毁,连诅咒都能植入血脉,但有些骨气,有些坚持,却早已融入了灵魂,不管经历了多少岁月,都不会消失。

直到现在,那个只知茹毛饮血的民族,纵然没有国家,没有军队,却始终不曾被人类征服过。

东方默然无声,静听着兰蒂丝讲述远古时湮没的传说。

可以想象在那蛮荒古老的大地上,数百万人的鲜血,染红整片天地,百余凡人,面对神明的不屈,千年万年,一个部族永不停止的抗争。

荒原上的野蛮人,原来是如此来历,恐怖的生存力,适应力,和极其低下的智力,所有的矛盾和疑问,终有了答案。

可笑的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神明们没有等到野蛮人最终的屈服,反而是他们自己展开了一连串的争斗,混战。

兰蒂丝冷冷一哂。

神也是人,人性千古如一。

第三百七十二章教廷由来东方没有丝毫吃惊。

凌云绝顶的高处的,从来容不得一个的人,并肩同立。

何况,这里的远古之神,不过是有着神之力量的人而已,心胸志魄,只怕还比不上他和兰蒂丝。

曾经,他们与各族最强者作战,同生共死,用胸膛去迎接刺向朋友的长枪,可漫长的岁月之后,他们彼此却不能并存于世。

这一场战斗,比之当年的各族混战,更加激烈,破坏力更强,几乎把人类建立的文明,全部毁灭了。

最后的胜利者,站在一片废墟中,赢得了整个世界。

东方淡淡一笑,这兰蒂丝倒也是个妙人,居然可以把如此讥诮的话语,说得这么平和轻淡。

根据我在许多遗迹的残篇断章,和壁画中,得到的信息来判断,最后活下来的神,只有三个,一个伤重而死,一个实力退步地厉害,最后也就渐渐消失在一切记载之中了。

只有一个神明,最后恢复过来了。

而且在连番混战中,人类中,很多仅次于神明的强者,也都死光死绝了。

人类中的强者,就此出现了巨大的断层,很多力量,技法,就此慢慢失传了。

到现在,我们只能从一些零碎的记录中,看到史前时代,那些天风海雨,波澜壮阔的故事,那些多姿态多彩,层出不穷的职业和技能。

真的是在传承中渐渐断绝,不是某个人或神,强力地抹杀掉这一切。

东方漠然问。

兰蒂丝轻叹一声点点头:不错,根据种种细微的痕迹,我也判断,这一切真正失传的原因,是最后的那位神明,不希望大陆上,再出现第二个神了,他永永远远,都必须是至高无上的,这人世间,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强者,拥有和他匹敌的力量。

其他各个种族的强者传承,早就在历次的战斗中被摧毁了,所以,他只要最后再截断人类中最高力量的传承,就够了。

何况,随着时光流逝,他也应该发现,这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少,突破越来越难,没有师父教导,帮助,人类中,就算出现天纵之才,也无法凭一己之力,走到力量的最终点,达到他们的境界了。

兰蒂丝的语气,颇为感慨遗憾。

东方很清楚,她抱憾的原因,不是人类强大力量的失传,而是,她自己没有机会,去学习研究,了解那些强大的修炼法门。

在那以后,他才开始把自己的地位,从人类中的超级英雄,提升到神的位置。

他不再居住在人类当中,而去到大陆最高的山顶。

?兰蒂丝点点头:那个训时代还没有教廷,只有高不可攀的山峰,分隔出人与神之间,不可逾越的距离。

他要站在权力的最高峰,却懒得为繁杂的管理费心思。

他压制一切可以威胁到他的力量和声音,却又不愿自己费力……东安冷冷道:于是,有了教廷。

最初,只是他指定了几个代理人,去管理控制人间。

而这些人,又能各自招揽了一批人,就这样,层层控制,把持着所有人类世界。

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教义,和繁重的法典。

一切的手段,都是简单纯粹的。

兰蒂丝悠悠道你觉得,现在的神殿,势力很强大,做事很霸道吧。

可是,在那个还没有神殿的年代,那些神的使者们,地位之尊崇,权力之大,是今时今日的百倍。

哪怕是一个最强大的部族,都会因神使的随便一句话,就被立刻灭绝。

可事实上,这些所谓的神使,不过是神明的狗,看起来高高在上,还经常得到神明的指点,可事实上,他们所学到的一切神通,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细枝末节的东西。

大陆上仅存的那位神明,不会让任何人,真正强大起来,哪怕,是他的忠狗也一样。

所以,传承到现在,教廷的所谓神通,所谓杀手锏,都不过如此。

东方也悠悠地接一句,二人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遗憾。

今日的教廷还不够强,即使有什么所谓的杀手锏可以威胁到他们,那也是集合千万人之力取巧,终没有真正的强者,可以让他们激动欣喜。

最开始每隔一段时间,神明还会出现在人前,后来,现身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长,最后相关神明现身的记载,只余寥寥。

而神使们也形成了严格的制度和教义。

他们给神明套上无比神圣的外衣,编造无数玄奇的神话,建立森严的典章制度,仪式规则,来规范神的敬仰和顺从,抹杀掉历史传承中,所有对神不利的,而按照他们的需要,来传播知识。

渐渐的,文明重新建立,部族被一个个国家取代。

组织严密而完善的教廷,也终于形成了。

他们虽然无法阻止国家的出现,却小心地让大陆分割为无数小国,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都禁不起神殿的轻轻一击……神已经不在了吧。

东方一针见血地打断兰蒂丝的话他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消失了。

兰蒂丝点点头。

早期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神殿这个组织,根本不需要那些麻烦的神规教义,神使们要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筹备,随便一句话,就足够了。

因为,他们背后有天地间唯一的神明,根本无需花那么多心思,费那么大力气。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强大,根本不需要去宣传,去号召,去镇压,只要你在那里,就足以让所有人低头臣服,就足以把一切的反抗,扼杀在萌牙之时。

神殿后来好诸般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不可谓不周全,但也证明了,他们在心虚,他们在害怕,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以最稳妥的手段,控制一切。

在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下,神殿成功地抹杀掉了遥远的历史真相,人们再不知道,神就来自于人间。

人们真的相信,神明在遥远的天界,只通过教廷,联接着天与地,神与人。

教皇也一定是神明的人间代行者,甚至,教廷内部的中低层,也都如此深切地相信着,并虔诚地愿意为此奉献一切。

反而是教皇,是那个离神最近的人,也许才是唯一清楚,这世上,早已没有神明的人。

那么,神到底是死了,还是不在了?不知道。

东方挑眉看她一眼,你也有不知道的啊。

兰蒂丝一笑:人力也有穷尽之时,就算我可以看到奥撇兰皇族最机密相传的宝物,却无法真的去教廷的教皇星室里乱翻,甚至,我相信,有关教廷最高机秘,是历代教皇,口耳相传,不落文字的。

这么说,你当初去教廷要书看,果然是别有用心。

可惜啊,没有达成目的。

兰蒂丝似笑亦似憾。

当初教皇倒是没拒绝她的要求,只是把个书房,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教廷所有的魔法阵都启动,所有结界都加固,自教皇以下,所有大主教一级的强者,都用精神锁定她,直到她最后离开教廷,整整十三天里,没有一丝松懈。

防她比防贼都厉害啊。

哪怕是兰蒂丝,也不可能在教廷一切力量都启动的情况下,一个人去跟上万个,可以通过魔法阵把力量凝聚且增幅数倍的神职者硬拼。

在那之后,数年之间,她也曾好几次试图潜入教廷,但教廷的神之魔法阵,确实强大,哪怕是她,都无法躲过魔法阵的感应和侦测。

或许……她深深看了东方一眼,或许,只有这个魔免者,才是唯一能悄然潜入教廷的人。

其他人,无论多么强大,要想对付教廷,除正面强攻之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神是死是活,但……兰蒂丝看看蛇女,方道即然她这个战败,且失去力量的神,还能活到现在,我想,那个胜利者,没有理由会死。

我相信,他应该是走了。

即然连你我都能破开空间,何况是神明。

天外之天,世外之世,无数个空间,无数个位面,哪怕千万年,也探索不完。

兰蒂丝有些神往,又有些无奈如果我不尝试做些什么,也许永远等不到他回来,永远不能真正亲眼看一看,神的力量与风采。

东方冷哂:即然神就是人,焉知你不会是新的神。

这一次,他没有把自己也列在一处,语气淡漠如故,无论是神还是人,他都不认为,值得自己倾羡向往。

兰蒂丝竟然肃容点了点头:追求更高,更强,更纯粹的力量,是你我之辈的本能,哪怕现在的灵气与远古相比,已淡薄了百倍有余,哪怕一切的修炼道路都被堵死,但总会有人,凭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全新的道路。

数千年来,终于有一个人,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到了人与神的分界线上。

第三百七十三章反戈一击是他?以人之身而走上神之路的那个人,其实并不。

兰蒂丝刚提起,东方就想起一个人。

是他!兰蒂丝的语气是百分之百地肯定。

他可惜没有。

同为大陆有史以来,最传奇的两个人,却终没有机会碰面,兰蒂丝也颇为怅然。

他当然还远远未到真正的神明境界,但是,论起实力,应该在我之上,甚至……兰蒂丝看着东方一笑估计也在你之上。

东方无动于衷。

对于世界真相的了解,对于空间位面的感悟,他也应该比我们只高不低。

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离去了。

有关他后来的许多传说,都是魔法公会假造出来的。

只有让这个无敌的人,每隔几十年,都现身一两次,才能让神殿不敢对魔法公会动手。

证据呢?他的离去,就和神的离去一样,必然成为最高的机密,就算有人知道,也肯定是会长口耳相传,哪里会有证据留下来。

即然如此,你又凭什么如此判断?就凭……兰蒂丝忽然一笑,竟是美丽如花,叫人一刹时,忽略了她真正的年龄和身份,只看到小女儿的得意和欣喜。

就凭我是魔法公会的代会长!东方终于微微一惊,愕然看着她。

数百年来,魔法公会的会长,从来没有一个人,自任有资格担当。

所谓代会长,其实就等于是会长了。

有关兰蒂丝的传说中,可从来没有她当魔法公会代会长这一条啊。

兰蒂丝已经是当世最强,声望最高之人了,在世人心目中,她基本上也就等于半神了。

甚至教皇所受到的热爱拥护,也未必比得上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只是一个人,从来没刻意去发展什么教派势力,只怕教廷是容她不得的。

而魔法公会虽然一直很低调,但事实上,势力是极为广大的。

全大陆的自由魔法师,几乎有八成,都属于魔法公会。

虽然这只是一个松散的,让魔法师彼此联系,互助,协调各处魔法力量的组织,但也正因如此,才没有神殿的那种压迫感,威胁力,才让各个国家,都很轻松地接受了他们的存在。

虽然魔法公会好象从来不直接参予任何大陆上的风波和斗争,但实际上,各个国家,不管是国王,还是官方,军方,或大大小小的贵族们,领主们,都有许多需要这些法师们效力的事。

大陆上的任何纷争,都必然有这些势力参予,而即然他们参予了,就等于魔法公会也参予了。

大陆上,任何风吹草动,其实都瞒不过,这个不声不响的魔法公会。

魔法公会的势力,早已渗入各个国家,各个方面,这几百年来,多少国家兴兴灭灭,多少大家旄起起落落,魔法公会却始终屹立不倒。

神殿一直容忍魔法会会存在,一来是忌讳那个如同神话的老家伙,二来,也是因着魔法公会一直很识相,从不做越界的事,又没有强有力的首领。

可如果兰蒂丝当了魔法公会的会长,恐怕教皇晚上觉都睡不着,哪怕是倾整个教廷的力量都要不管不顾,把他们先扫平了再说。

哪会这么些年,安安生生,波澜不惊。

兰蒂丝微笑着徐徐转身,四周光线兀得一亮,但那光亮,都是柔和的,无数个光晕在她身周泛起。

她自光明中走出,一身沉厚的黑色长袍,形式古拙,比人还要高的魔法杖,赫然就是一个魔法大师的形象。

东方不觉一笑。

当日在维斯王都,维克多将要成为剑神的消息传出,引来各国强者,那些大魔导士们,十个里头,最少有八个,就是这种打扮。

我为我自己设计了绝无纰漏的身份背景,以魔法天才的形象,进入魔法学院,打打擂台,闹闹事,参予各国的学院比试,一时名声远播,一毕业就被魔法公会吸收,很是立了些功劳,平均一年升八次,五年之内就进入了高层,十年内,就接任了公会会长。

我在任上干了几年,找了个看着顺眼的,传了位,就走了。

她说得极是随意,对她来说,那些轰动天下的事,确实只是一时意动的一场小游戏。

你是安杰莉卡布尔曼?当初理查和法修曾为东方历数过,大陆历史上,最出名,最传奇的若干人。

这个年少时一人打遍各国学院无敌手,一生曾有过无数传奇冒险,就成为,魔法公会历史上唯一的女代会长。

上任不到年,就又神秘失踪的人物,也曾经轰动全大陆。

人们一直说,她是继兰蒂丝之后的魔法女天才,人们也一直相信,她隐居起来,进行最深奥的魔法研究,谁能想到,她只是兰蒂丝的一个分身。

东方冷眼望着她,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厉害。

一个魔法天才,进入魔法公会是理所当然的,但能得到信任,被交付最大的权力,却绝不仅仅是魔法强大,就可以做到的。

兰蒂丝微笑着打个弹指,身上眩光一闪,便又恢复本来面目。

在我接任为会长时,前任会长,把最高的机安告诉了我,那个人确实已不在这个人世间了,他没有留下任何可借追查的线索,和可以参照的魔法道路。

东方心中一动,突发奇想:你有没有想过,用同样的方法成为教皇!不只想过,我还做过,可惜,教廷中远古魔法阵对于力量的感应实在太强大了。

哪怕我强行封印自己的大部份魔力都不行,只要我一进入教廷,我身上光明系以外的魔法,就会被察觉。

我前前后后,试过十几次,甚至因为恼羞成怒,我曾想过,直接利用魔法公会攻击教廷,用强硬手段,去夺取关于神明的秘密。

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

兰蒂丝微微有些唏嘘之意。

无论正邪是非,教廷和魔法公会,都已经深深融入大陆所有人的生活当中了。

这两个组织要真的打起来,必是一场遍及整个大陆的灾难。

她到底还是不如,东方这样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东方却只是望着她,微微一笑。

漫长的岁月里,生命仿佛永无尽头,所有的精彩都变成了平淡,所有的期待,都已不值一提。

天下人都以为她强如半神,只有她自己知道,困在某一个境界,已经太久,太久。

唯一突破的希望,只有寻找当年神明曾走过的路径,只有探索,已湮没在岁月中的远古力量。

如果自己没有破空而来,如果不是强烈的空间波动,让她找到了打开字间的方法,给了她新的追求。

那么,再过一百年,两百年……总有一天,她将忍受不了这样无穷无尽的枯燥岁月,一手掀起,足以把整个大陆都推入战火的纷争。

兰蒂丝对东方那若有所思的神情,视而不见,只淡淡道:当年他彻底打败神殿之后,没过几年就悄然破空而去了。

而她也走出了遗迹森枷……她伸手一指蛇女她不是不想寻找旧日的部族,只是自从当年神明离去后,神殿一方面,尽力更稳固地掌控人类,另一方面,也要全力打压其他部族,彻底断绝这些种族重新振兴的机会。

所以神殿大力宣传,人类是天地神明的宠儿,其他部族都只能做人类的宠物和奴隶,神殿鼓动人类对各族不断地侵蚀,压迫,掠夺,灭绝。

对异族的杀戮迫害,越血腥,越惨重,神殿给予的荣耀,封赏也就越高,数千年来,各族的领地,人口,都不断萎缩,如今都只是躲在环境最恶劣的地方,苟延残喘而已。

兰蒂丝的语声里有,极轻微的伤感。

毕竟,她的法师塔里有各族的助手。

她对那些部族,还是有些微感情的。

她深深看着蛇女:她只能选择扶持人类来对抗神殿,只可惜,她还是失败了,你可知道,她是怎么败的吗?东方低头,看看有些迷茫,有些畏缩的蛇女,这条单纯的小蛇,估计根本就没听懂,兰蒂丝讲的,这一层又一层,复杂到极点的事。

是人类,出卖了她!不错,是她努力帮助的人类,出卖了她。

兰蒂丝目光带点淡淡的怜悯,看着茫然不解的蛇女一个被独自囚禁千万年的落魄神明,论到玩阴谋,怎么比得上人类。

她全心全意地帮助着奥撒兰的君主,却不知道那位皇帝,对她一直怀有警惕之心。

在相伴创立基业的岁月里,在无数次并肩战斗的时光中,皇帝终于通过她无意中透露的点点滴滴,查知了她最终的目的。

于是,他悄悄安排了一场大战,令奥撒兰,处于极恶劣的境地中,她不顾魔力消耗地连续使用禁咒,为奥撒兰清除敌人,而在她的身后,她一手造就的国王聚集整个王国,最强大的力量,对她痛下杀手。

第三百七十四章最后十日这是背叛,但也是忠诚。

他背叛了一直帮助自己的强大魔兽,但他忠诚于整个人类。

兰蒂丝看着蛇女她被人类的神明击败,经历了千万年的孤寂与囚禁。

她曾经的部族,被人类欺凌压迫了千万年,真要让她击败了神殿,间接掌控了世俗权力,并最后恢复力量,必然会是人类的浩劫。

东方神情无喜无怒:我也没觉得他做错了。

低头看看,趴在他衣襟上,缩头缩脑的蛇女,事实上。

若没有那位君王的反戈一击,怕也没有,这个傻乎乎的家伙了。

如果是你,无论后果如何,也一定会帮她到底的,对吗?兰蒂丝柔声低问。

东方神色不变,只轻轻拍拍蛇女:我只会帮她到底!你故事里那个无聊的家伙,从来不是她。

无论你是否承认,她们都是一体的。

兰蒂丝微微一叹,摇了摇头当年一战,她忽遭背后偷袭,头部要害受到重创,后来又挨了无数魔法攻击,那种强度,足以把血肉之躯轰为灰烬。

虽然没找到尸体,战场上,大部份人,也相信,它已经被打死了。

但她毕竟是神之体,就算是力量十分微弱,身体本身,也比我们要强悍许多,所以活了下来,但因为头部的重创,失去了记忆和灵智。

什么都忘了,如何回的遗迹森林?她在森林中囚禁了千万年,就算什么也不记得,身体的本能,也会让她在最危险的时候,逃回遗迹森林,更何况,头部受伤后,失去灵智也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十年,百年,都说不定。

就象很多老人,随着年纪增长,会慢慢丧失记忆,变得笨拙一样。

东方默然,你头看看小小的蛇女。

情愿她是忽然间失去全部灵智,而非随着漫漫时光,清晰得感觉着自己一点点变得笨拙,愚蠢,糊涂。

东方微微蹙起眉,他见过很多年老痴呆的人,不过数年间,就从看尽沧桑,深沉睿智,变得连至亲之人也不认得,连最简单的事,也做不到。

这个野蛮的,贪吃的,天真的小蛇,如果曾经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森林中,无望地挣扎着,煎熬着,疯了般地努力想记住某些刻骨铭心地事,却最终还是一一忘记。

这样的经历,就连东方,一时都不忍去诿想。

当时她仓促逃回遗迹森林,没有机会,再去召唤,被她驱策的那些分布各国的魔兽,后来,奥撒兰皇帝,似乎和神殿搭上过线,又纠集了许多想要觊觎强大魔兽的魔法师们,暗中有过许多行动,那些魔兽,似乎先后不是被杀,就是莫名失踪了。

只是,那些国家一直没有公开宣布过罢了。

我在遗迹森林,见到过和传说相符的魔兽。

应该只是当年那些魔兽的后代,或同类。

东方点点头,神色终于不象刚才那么阴沉了。

他所认识的地狼也好,三头枭也罢,都是自由,骄傲的魔兽,从来不曾被哪个所谓神明,驱策着走向人间,参予权势斗争的阴谋。

听兰蒂丝说了这么久的密辛,这算是唯一一个,让人觉得高兴的事。

奥撒兰皇帝后来虽跟神殿打得火热,但关于她的事,似乎还是一直瞒着神殿的,而相关的知情人,应该也都被皇帝全灭口了。

这位皇帝陛下,扑灭了人类最大的威胁,却始终不声不响,未曾宣扬,自然也从未向神殿请过功,邀过赏……那是他聪明。

东方冷冷道。

神殿对异端的手段,从来都和宽仁慈善扯不上关系,向来就是有杀错,不放过的。

如果能借机罗织勾结异类的罪名,彻底铲除奥撒兰,打击最大的一股世俗权力,神殿绝不会手软。

几百年来,关于奥撒兰的守护魔兽身份,一直是最高机密,奥撒兰皇室,世代相传着这一类图画和若干记载,根本不是念旧,而是因为,他们一直怀疑,那位神明没有死。

哪怕是再落魄,再可怜,再无能的神,也足以让区区凡人,吃不香,睡不好,时时刻刻,担心大难临头了。

历代以来,奥撒兰的皇帝都不长寿,也都不太快乐,估计跟这个绝大机密脱不开干系。

兰蒂丝凝眸深注地望着东方:从她当年在遗迹森林外领着千万魔兽迎接你开始,奥撒兰的皇帝,应该就已经把你当做最大的威胁看待了。

他们只请过我一次,倒没见什么别的动静。

后,来试探的,来招惹的,打绝主意的,不知有多少,心巩没见堂堂的天下第一帝国,有什么大动静。

别人敢招惹你,是因为对你有所图谋,也是因为,根本不明白,你到底有多强,可奥撒兰的皇帝却清楚地知道,你和一位神明,关系密切。

越是如此,越是慎重,没探清你的底细,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轻易对你动手。

他们凡事不出头,其实只是冷眼旁观,等待可以一击致命的机会。

兰蒂丝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奥撒兰已经派出了一个很大的使团来到萨尔瓦……东方根本不在乎,他的敌人已经足够多了,再添一位了不起的皇帝,还真没什么感觉。

你要说秘密,都说完了吗?东方已经没什么耐心,继续在这里听她长篇大论了,反正他关心的一些疑问,已大多得到了解答。

兰蒂丝失笑,他一直耐着性子听到现在,还真是给了自己好大面子啊。

我想要告诉你的,已经说完了,倒是有些事,正等着你告诉我。

比如……她伸手一指结界中,迷迷茫茫的冰鲡为什么它会离开遗迹森林,你和他们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东方不假思索,立刻用尽量简短的话,把相关之事,讲述了一遍。

他在遗迹森林的经历,就算对希雅伊芙都不曾细说过,此刻肯讲出来,不过是期待兰蒂丝的见解学识,能在冰鲡和蛇女这场难以回避的宿命中,给予足够的帮助和指点。

他在遗迹森林的所见所闻所历,都是足以在传颂于全大陆的奇闻。

能跨神鸟而出入青冥,却不收之为坐骑,能伴奇狼驰骋森林,却不降为魔宠,能收万千魔兽为己用,却根本没这个念头,有这样的奇缘奇遇,却只是整天惦记着跟一帮魔兽玩乐消遣,不干正经事。

东方的种种做为,能把所有思维正常,胸怀大志的强者,或上位者们,气得吐血,急得跳脚。

而兰蒂丝却只是微笑,也只有她这种可以不声不响,从遗迹森林这头杀到那一头的人物,才会觉得,东方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问题。

也许是因为,千万年的时光之后,封印已经松动消散了,也许是因为,当他形成一个有意识,有感觉,类似生命的存在时,仅仅只针对能量的封印,就没有用处了。

否则,你们不会那样轻易就把它从冰潭里救出来。

因为遗迹森林中,种种能量强大又混乱,而她的本体又一直浑浑浑噩噩,所以,他们彼此之间的感应并没有触动。

但当他们都离开遗迹森林之后,冰鲡身上的能量,就越来越强,而蛇女也隐隐约约,对于力量有了新的感觉。

他们彼此开始呼应,天道也感应到了他们的存在。

如果不是冰鲡正好被我捉住关起来,只怕,她们早就合体了。

把他们带回遗迹森林呢?即然彼此已经有了感应,就必然依从天道,合二为一。

就算再回遗迹森林,希望也不大。

东方沉声问:就无法阻止吗?天道,是天地运行的规律,就象日升月落,四季轮回,人的身体和力量应该在一起,这都是同样的道理。

人力可以让日月逆行,四季停驻吗?兰蒂丝淡淡道东方,你和我,毕竟还不是神。

就是说,除了让他在你的法师塔里坐一辈子牢,他们就只能合体了?东方眼眸中,风雷滚滚。

错了。

兰蒂丝眼也不曾眨一下根本没有一辈子,我之所以要一口气跟你把所有的密辛往事,全讲清楚,就是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看……她伸手一指,结界忽然一阵晃动,结界外蛇女低低惊叫一声,结界里的冰鲡也很不安地跳起来。

天行有常,我的法师塔也不能完全隔绝天地。

就算冰鲡不再破坏结界,他的能量,还是在不断增长,他们彼此之间的感应,也越来越强烈。

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把我的魔力注入结界,帮着支撑,就在刚才,我的力量稍稍一撤,结界的魔力就开始不稳定了。

我不可能一直无止境地注入魔力加固结界,当结界力尽就必然崩毁最多十天,十天后……她的目光徐徐扫过他们三个十天后,就是你的两个伙伴,一起消失的时候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教廷隐患萨尔瓦大主教克洛夫一向严厉肃穆的面容,已经渐渐掩不住日益沉重的疲惫。

这段日子以来,教皇深隐不出,暗中的一切追踪行动,都是由伊索尔德负责。

这样大规模大阵仗,几乎调动了一切力量的行动,气势上,固然是排山倒海一般,但所有的人员调派,种种的细节安排,和各地官员,各方大贵族,各处军队之间协调,同各方势力的周旋。

一一列举起来,何等琐碎繁难,自然都是要由他这个本国大主教来处理。

没有他在各个细微处的全力支持,苦心谋划,就绝对没有这一场耗时耗力的大搜捕。

最辛苦的,却不是这些些劳心劳力的诸般繁杂事,而是,这样地努力,还是让东方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刚刚从王宫拜访归来的克洛夫一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刚刚踏进了神殿的大门忽觉心头一跳,似是什么紧崩在心头的弦,忽然断落一般。

克洛夫大惊,猛得抬头,却见四下里,远远近近的神职者们,都有些发呆,人们面面相觑,表情迟疑。

显然,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感觉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灵异变。

克洛夫沉着脸,挥了挥手。

四下的神职者们,便一声不吭,继续自己本来的工作,谁也不曾有一句疑问,丝毫异议。

克洛夫自顾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走,面色沉肃如铁。

心间的那一根弦断裂开来,自然是因为,一直连系着无数神职者精神力量的魔法阵停止了。

那无形的线就消失了。

虽然大部份被连在魔法阵当中的神职者们,并不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种心间忽然空落落,如万丈悬崖,一足踏空的感觉,肯定让人心中惊疑不定。

如果不是神殿凝聚力足够强大,就刚才那一下异变,就能让神殿人心混乱了。

克洛夫脸上虽不露声色,心中自是暗暗忧急。

他一路行到神殿深处,越过无数虽安于职守,却依旧面带惊色的神职者们,直接推开了只有大主教可以进入的星室。

如意料中一样,万千星辰中,教皇长袍沉肃,三重冕闪烁生辉。

魔法阵直到刚刚才撤除,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从安置魔法阵的隐密处到来这里,通过防卫森严,重重守护的神殿,无声无息地进入星室。

再神奇的事,如果发生在教皇身上,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克洛夫恭谨地变腰行礼:陛下。

教皇的身影,被无数星光拉得长而模糊,仿佛一个幻梦你很吃惊!克洛夫低声说:陛下这样做,一定有道理。

我们是要找到东方,杀死这个渎神者,而不是束缚我们自己。

即然感应不到他,就没必要把绑住我们自己。

克洛夫,你行事,太过刚毅,过于一板一眼,论起灵活应变,还是不如伊索尔德的。

对这样的评价,克洛夫本人是绝不认同的。

他或许不象伊索尔德那样讨喜,那样能抓住一切机会,但他这样的行事方针,却基本上不会犯大的错误,受大的损失。

如今的神殿,需要的应该就是可以沉得住心气的守成之才,过多的野心,过多的企图,过多的动作,未必是好事的。

就象是眼前这件事,东方这个人固然强大且蛮横,但如果神殿从未想着算计他,没有动他,没有惹他,那么,也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危机。

可惜,这些年,伊索尔德这一类少壮派势力大盛,极受教皇倚重,动则就喊着,一切不稳定的人与事,都要掌握在手中,暗中的许多动作,其实在克洛夫看来,都是很不妥当的。

急进的人,总想摆脱规矩,放开手脚,却从来没想过,规矩在束缚自己的同时,其实也在保护所有遵守规则的人。

可惜这些年,他们这些保守派在神殿内部的声音越来越弱,对于大势所向,其实已经无能为力了。

大家都是一个整体,就算心中对少壮激进派的拜作所为不满,但只要大的方向决定了,哪怕他们个人不认同,还是会倾全力相助的。

这次在萨尔瓦境内神殿的所有运作,调动,他无不是全心全意办好,并无半点私心,这一点,教皇和伊索尔德也是承认的。

对于教皇有意无意的敲打和否定,克洛夫也习惯了,只是他素来性子严谨刚直,对教皇给予应该的尊重和服从,却从来不会过于软弱和谄媚。

他慢慢直起腰,平静地直视着教皇:他只是被兰蒂丝藏起来了,但他不可能永远躲在兰蒂丝的结界保护中,只要他出来,魔法阵就能立刻感应到留在他身上的精神印记。

这已经是质疑神明人间代行者的决定了,即使克洛夫是大主教,这种事,也并不常见。

教皇目光沉沉,仿佛比星空还要幽深黑暗。

可谁又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

魔法师们埋头研究十几二十年的魔法,是极平常的事。

兰蒂丝把他弄走也不知究竟为了什么,我们不能无所作为地只守着一个魔法阵。

即然兰蒂丝带走了他,事情,就要着落在兰蒂丝身上。

这就要看你了……教皇目光冷沉而淡漠地望克洛夫微微垂下头:陛下,国王极为惊疑忐忑,但始终不肯说出兰蒂丝的居所,不过,在我严厉地警告声明之后,他的情绪已经十分紧张,态度也在摇摆,我看,再加一点压力,他就要屈服了。

教皇点了点头:以前,我们对他们实在是太客气了,他们就以为我们会永远这么客气下去。

即然这样,我就亲自去见见他,我倒要看看,那个躲在地洞里,象老鼠一样的所谓剑神,能不能护得住他。

克洛夫目光微微一动,但因为低着头,即使是教皇,也察觉不到。

教皇陛下确实比以前浮燥了,即使是敌人,面对一个剑神,教皇也应有适当的尊重,不该用这样侮辱性的词句。

永远高高在上,身处大陆最高山峰最顶端,手可摘星,离天最近的教皇,一旦降落平地,走进人间,那一层神性的面纱剥落,人性显现,或许很多人都会失望。

教廷控制这片大陆,太过长久了,一切运作,都有了一定之规,高高在上的教皇,其实并不需要操心太多。

掌握着最高的力量和权势,多少年的顺风顺水,多少年不曾经历过挑战。

现在的教廷锋芒早钝了。

象东方这样的强敌,似眼前这样的难关,何尝不是教廷的磨刀之石。

只可惜,不是神殿的每一个人,都能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克洛夫努力地按捺着心间的叹息,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沉声说:陛下,我在王宫,遇到了奥撒兰的使者。

果然是第一大国,架子不小,现在才来,其他各国,看热闹的人,可是早到了。

教皇漫不经心地道。

当初维克多晋级为剑神,各国就都派了使团来,而这一回,是教廷跟东方的分生死,定服负,最终的结果,极可能影响全天下的势力分配,各国自然也要及时掌握最新的变化,纷纷组织了国王最信任的人过来旁观。

人人都喊着坚决支持神殿,坚决维护神明尊严的口号,实际上,个个都袖手旁观,骨子里恨不得东方把神殿打倒在地。

当然,如果是神殿把东方打倒,他们一定会在胜负已定时,发动一切力量,帮着神殿踩上一万只脚,以求东方永世不能翻身的。

神殿对此也无所谓,只要他们始终保持着强大,这些世俗的权力,最终还是会向他们表示屈服的。

眼下,只要这些使团,不影响他们行动就好了。

其他各国的使团早来了,甚至连维斯都派出了使团,反而是第一强国奥撒兰的使团,姗姗来迟,现在才到。

奥撒兰使团冉长,安歌亲王殿下,很快就会亲来拜谒。

国王和大主教并为一个国家最尊贵的人,任何使团,来到这个国家,都要先后向世俗和神明的权力表示敬意,进了宫之后再来神殿,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程序,但这次,却有些不同了。

陛下,他在王宫暗示我,希望拜谒时,陛下能亲自在场,他带来了奥撒兰皇帝对神明的忠诚,有许多要事要与陛下商议,还有一些很重要的情报,需要亲口为陛下讲解。

第三百七十六章天降强援安歌亲王四毕恭毕竟地跪拜在教皇面前。

以亲王之尊,哪怕是面见皇帝,也是不用行跪礼的,这种几十年没行过的大礼,确实让圆滚滚十分富态的安歌亲王行得十分辛苦。

但他还是礼貌虔诚地低下头,亲吻教皇的袍角。

教皇默默无声,伸手在安歌亲王额头轻按,为他赠福。

除一国之君外,任何人,不管在世俗界拥有多大的权威地位,正式面见教皇时,都应当行跪礼。

但能得到教皇赐福回应者,不过寥寥。

天下第一强国的亲王身份,哪怕是教皇,也是不会轻侮的。

陛下,我带来了奥撒兰永远的忠诚。

安歌亲王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的使团之所以来迟,是因为我们招集所有可以动用的强者。

我团中除仆役侍从外,共二十五人,除了我这个领队本事低微,其他二十人全是九级强者,而另外四人,有两位大魔导士,两位剑圣。

就算是教皇,也不由微惊。

这么大的阵仗,简直就可以随便横扫着灭掉一个中型国家了。

这使团里要有这样的强者,早就震动整个萨尔瓦了。

安歌亲王迅快地解释着:为了不泄露消息,所有人都只冒充我的亲卫,副使,并不暴露真实身份。

两旁肃立的克洛夫和伊索尔德都掩不住目中惊讶,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派出这么强大的使团到别的国家,事先居然还不打招呼,不说明白,这行为恶劣地等同于偷偷派一支强大的军队进入别国的首府一般,万一真相泄露,萨尔瓦国王完全有理由为此发动一场大战。

怪不得奥撒兰拖到现在才派出使团来,光要招集那些人,并说服巅峰强者答应隐瞒身份,可不是容易的事。

至少维斯和萨尔瓦两国的君主,就肯定没本事让巅峰强者同意受这样的委屈。

陛下,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表达对神明的忠诚。

虽说神的光辉之下,所有的邪恶都必将烟消云散,但是,我们还是希望,能有为神明出力的机会。

教皇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个谦卑地低头,几乎伏在地上的人。

以他的亲王之尊,一礼之后,完全可以站起来,可他却还是保持着跪姿。

当别的国家,还在喊着口号,看着好戏,只想保住自家实力时,这个有更大实力抗衡神殿的天下第一强国,却如此卑微地奉上了巨大的实力,而且以一种乞求的姿态,希望神殿能接纳。

别看这只是一去二十来人的使团,真要跟东方正面对上后,这二十来人,比目前神殿用种种方法,调动的萨尔瓦一切世俗力量,还要强大。

你们打算如何出力?我们只希望能有机会为神明效力,但如何效力,怎么效力,自然是要听陛下安排。

连教皇都讶异地挑起眉头,这不是合作,而是把最强的力量,放到自己掌心,任自己施用了。

虽然教皇实力强大,但在兰蒂丝出面隐藏东方之后,他的内心也不是没有过动摇的。

此刻这一支从天而降的强大力量,对他对神殿都同样意义非凡。

只是……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要告诉我这只是因为你们够虔诚。

教皇语气淡漠我们谁也不是小孩子了。

安歌心间一凛,却苦笑了一声:老实说,我不知道。

他终于抬起头,本来庸碌的面容,神情却有些奇异。

我是忽然被招进宫,突然接下这个重大任务的。

临行前陛下对我说,他要杀死东方的原因,不便公开。

也不能告诉我。

因为,如果教皇想要任何人说实话,那个人都不可能隐瞒得住。

与其去编那些必然漏洞百出的谎言,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更加安全。

陛下让我传言教皇陛下,无论原因是什么,你们都有着同样的敌人,杀死那个人,符合教廷和奥撒兰的最高利益。

即然如此,又有什么不可合作的呢?为表诚意,奥撒兰派出的一切人手,都会服从神殿的命令。

当然,几位巅峰强者身份不同,对他们下令时,应该表现出足够的礼貌和尊重,而且,如果神殿有其他需要,只要奥撒兰做得到,无不倾力而为。

他这里侃侃而谈,倒不是有多么镇定从容,而是纯粹在背诵皇帝的话,这些都是他在路上,已背了许多天的,倒也不至出错。

教皇皱起眉头,看看克洛夫和伊索尔德,三个人都有些茫然和意外。

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事,奥撒兰皇帝竟连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也没拿出来,就是这么光棍,直接就说,我要和你合作,但就是不告诉你原因。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种坦白的姿态,其实比任何看起来合理的话语,更能取信于人。

而且,此时此刻,奥撒兰的助力和承诺,确实非常有吸引力。

以前从未听说过,奥撒兰皇帝陛下与东方有仇,你们的巅峰强者,在维斯王都时,也并未对东方表现出敌意。

安歌苦笑着说:一切内情,我都不知道,所以也没办法回答陛下。

不过,如果不是这一次,神殿全面与东方开战,如果不是知道,错过此次,也许再也找不到,最有可能彻底打倒东方的机会,也许我国陛下,还是什么也不会做。

教皇沉吟不语。

这是当世,除教廷以外,最强的力量了,光那个使团,就几乎不是任何人拒绝得了的。

只是,谁又知道奥撒兰是不是别有用心。

这么锋利的一把刀,随随便便拿在手上,一不小心,那是要割伤自己的。

安歌小心地观察着教皇的神色,低声说:为表诚意,我还有一件机秘消息,要禀报教皇陛下。

他郑重地说:维斯国王一直在悄悄联系各国君王,试图说服大家,联手反抗神殿。

这也算是机密吗,只有你们才以为是机密吧。

伊索尔德在心中冷笑。

他这个大主教虽不在维斯,但心神耳目,可无一不在维斯,无一不镇着局面呢。

自从发现维斯国王帮着理查耍的小花招后,针对他的监视,又加强了许多。

如今神殿倾全力对上东方,维克多这个剑神,态度又较为倾向东方,这个时候,最冉的就是别的强大势力在后头造反呢。

自然加重对各国的掌控。

那些君王,重臣身边,早有神殿的耳目,各国的政务,决断,也大多会及时传到他们手上来。

果然,维斯王老糊涂了,一辈子谨小慎微,万事不出头,却被一个儿子弄得不知轻重,胆大包天,真敢乘着这个神殿无力分心的时候瞎折腾。

现在虽顾不上他,等杀了东方之后,回头自是要一总算帐的。

至于其他国家,虽说没被他说动,到底也没完全回绝他。

这种不置可否,两边摇摆的墙头草,最是叫人齿冷。

等事情了了,也该震慑一下了。

那是假的,是他做出来,给神殿看的。

他知道神殿信不过他,他知道,他要是看起来老老实实什么也不做,神殿可能更不放心,所以,他才暗中跟各国串联,让神殿以为,掌控了他的底细,明白了他的打算,而他真正要做的事,却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地开始了。

虽然在神殿里,绝无可能有人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但安歌还是本能地压低了声音,以一种极慎重,极神秘的姿态,小心地讲述着这个密秘。

虽对他这种做张作致,刻意卖弄的态度不以为然,克洛夫还是沉声问:他到底干了什么?他确实是想暗中说服别人,乘机出手对付神殿,但他说服的对象,不是各国君主,而是魔法公会。

教皇微微一震,而克洛夫和伊索尔德的脸色,却是不觉微微一变。

是的,只有跟魔法公会联络,才有可能瞒过神殿。

数百年来,魔法公会安分守己,不声不响,仿佛永远只是一个单纯地,没有任何立场,只是把魔法师们聚集起来,帮助大家,交流,合作,提供一个最好的接任务平台的地方。

然而,它真正的潜力,它真正的地位,大家心里都有数。

几乎拥有大陆一半魔法师的巨大资源和已成传说的超强靠山,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看这个组织。

魔法公会的门坎很低,但要进入权力层却难上加难。

因为当年的旧怨,魔法公会对神殿防范极其严密。

任何修习过光明魔法的人,都不可能真正进入魔法公会内部。

就算神殿特意培养完全不沾染光明魔法的旁系魔法师,打入魔法公会,只要一进入权力阶层,也逃不过,魔法公会,三天两头的种种灵魂魔法测试。

派出的人手,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白白损失无数人才。

魔法公会就是这样,暗地里对神殿严防死守,但在表面上,却始终尊敬客气,且毫不脸红地自称对神明十分虔诚。

第三百七十七章狠毒谋算数百年来,神殿和魔法公会之间,虽然一直相安无事,的仇视和防备从来没有少过。

虽说神殿一直把魔法公会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却始终不敢动手清除。

魔法公会的实力太大,神殿要对魔法公会动手,必须付出极之惨重的代阶。

更何况背后还有个神话般的人物,只要那人还有一丝可能存在人世,神殿也不敢冒险。

纵然耳目打不进魔法公会,也只得暗自忍了。

相比之下,各大强国,对魔法公会的动向掌握却要灵敏许多。

魔法公会的实力很强大,强大到各国都愿意拉拢,却又不可能完全放心。

魔法姿会要在各国扎根,得到权力者的承认和扶持,而国王贵族们,也愿意依靠借重这个强大的魔法集团。

所以,对各国的最高权力者打开门,让他们的耳目延伸进来,让他们适当地对魔法公会的动向掌握一些,他们也就安心许多,双方的合作也可以愉快许多。

数百急来,魔法公会,一直施行着这样的政策,在漫长的岁月中,虽说大部份各国的耳目都还处于可控可知的情况下,但极少的一些人,逃脱魔法公会的侦查,耳目延伸到最高层,不是没有可能的。

维斯国王怕也不是没想到,别的国王可能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恐怕他也以为,诸国对于魔法公会跟神殿火拼的事,暗中十分期待,就算察觉了异样,应该也只会更加欢喜,更加兴奋地等着看好戏。

又怎能料到奥撒兰皇帝,居然会对教皇合盘托出。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奥撒兰皇帝的这份厚礼不可谓不重。

教皇若有所思,沉毕不语。

克洛夫冷冷望了伊索尔德一眼,方道:陛下,这件事,宁可信其有,绝不能任其发展,只要确定这是真的,就算是令天下侧目,我们也必须立刻对维斯国王实施神裁。

伊索尔德脸色异常难看,事情要是真的,他这个维斯大主教,就真是太过失职了。

我们对魔法公会的影响一向有限……教皇慢悠悠地说。

奥撒兰还有有办法施加一些影响力的,只要陛下一句话,我国就会歇力阻止他们达成联盟。

安歌亲王忙不迭道。

教皇点点头,凝望着恭敬的安歌亲王,忽悠悠问:我可以指挥你们的使团?愿听陛下调遣。

那么,去把东方居的那几个人抓来吧。

安歌亲王微微一震。

萨尔瓦的东方居里有什么人。

希雅,伊芙,和东方关系最亲密之人。

法修,正和各国军方合作,大量生产疗伤药物,在萨尔瓦炙手可热的人。

孔拉德,已经跟萨尔瓦那些垄断所有贸易的巨商贵族开始深切合作的人。

把他们抓起来,会有什么后果?更何况,还有一个被称为剑神的维克多不知道在哪里。

这些人虽然向着东方,但并没有明着站出来反对神殿,维克多也没有挺身正面跟神殿为难,真要是一口气抓了这几个个同时跟维克多关系也极好的人,那简直是逼着维克多完全跟神殿翻脸了。

这可真正是撕破脸皮,半点周旋余地都不留了。

他们很聪明,从不公开声明站在东方那一边,身份地位又都不低,我也不便拿他们怎么样。

他们又足够强,神殿的光系力量太明显了,要想把他们全部生擒过来,而不留下任何神殿的痕迹,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即然你们来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教皇微笑着说拥有四位巅峰强者,二十名九级强者的队伍,不会抓不到几个最多也就九级的人物吧?安歌深深低头,沉声说:遵命!不管有没有痕迹留下,只要那几个人失踪了,所有人都会坚信,这是神殿干的。

教皇要的,绝不仅仅是他们去动手,而是,让他们留下明确的身份,替教皇顶罪。

不管奥撒兰的动机是什么,只要他们做了这件事,就等于同时得罪了东方和维克多,被彻彻底底拖下水,除了那两个绝世强者死掉,否则这过节,就永不了结。

只要这样,教皇才能放心地跟他们合作。

而他,就算明知这一切,除了按照教皇的心愿行事,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克洛夫和伊索尔德相互看了一眼,虽说彼此立场并不完全相同,但这一次,却也都暗中同意教皇的决定。

维斯国王暗通魔法公会的事实,再加上兰蒂丝的出面,和许多神莫名其妙的连续死亡,无疑巳经让他们这此神殿高层深深的危机感。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后果,顾不得损失,非要快刀斩乱麻,先确定己方的优势才好。

以前,对东方身边那些人,没有采取神殿惯用的诛连方法,无非是,不想跟大陆唯一的剑神翻脸,也不愿惹得东方杀性大发,在各国游走,专扫荡各地神殿。

这才顾忌重重。

如今留下精神烙印后,神殿已经不怕东方倏忽来去一击即走了。

而对维克多等人的宽容,并没有收到相等的回报,他们表面上,虽没替东方出头,暗中却动作多多,与其等他日与东方决战时,这帮人出来碍手碍脚,不如乘着现在东方躲进兰蒂丝的结界不出来,先把他们剪除了。

狂风扫落叶,所有的娈数都应该被清除。

在婆之后,神殿才能凝聚全部的力量,去应对他们最可怕的敌人。

那极可能是……克洛夫和伊索尔德都能看到彼此眼中,深深的忧色。

极可能是东方和兰蒂丝的联手。

幸好奥撒兰并不清楚这些事,否则,他们未必会自信满满地站出来,帮助神殿。

乘着他们还不知道兰蒂丝的态度,赶紧把他们拉下水,叫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上岸,自然是怎么跟东方和维克多结仇深,就让他们怎么干了。

安歌亲王思付了一下,又问:我可以立刻去安排这件事,只是,现在维克多大公殿下,还是行踪不明,万一他就在东方居的话,就算我方全力出手,也未必能成功。

不必担心,维克多现在就在萨尔瓦王宫,而我,现在就要去拜访萨尔瓦国王陛下。

教皇徐徐起身我会好好和那位国王谈一谈。

他的目光,穿过神殿重重壁垒,看往王宫的方向。

只要他在王宫,就算东方居血流成河,萨尔瓦的国王陛下,也别想调动一兵一卒去援助。

那位剑神阁下,就算想抛下理查的死活不管,也不可能从他们笼罩整个王宫的精神感知中,轻松脱身。

要救人,就得先过他这一关。

教皇在心中森森冷笑。

大陆第一位剑神,维斯的大公殿下,真想知道,你在老鼠洞里,听说你的朋友正遭受攻击时,到底会做些什么。

教皇的用心不可谓不毒,然而,命运却注定,他终究要失望了。

维克多并没有机会,面对这种两难的局面。

因为,就在这时,维克多已经抱着晕迷不醒的维克多,站在了闪烁生辉,旋转不止的魔法传送阵前。

曾以勇武之名闻名诸国的萨尔瓦国王面色憔悴,神情灰暗。

大公殿下,兰蒂丝大师传来信息,同意我使用传送阵送你去他那里,请你一定要替我把现在的情况,告之大师。

维克多点头应诺:陛下放心,所有的事,我都会详细转告给兰蒂丝大师的。

就算是……他语气一顿大师应该也会体谅你。

萨尔瓦满面苦涩地摇摇头。

今天大主教克洛夫离开时,已经毫不掩饰他的愤怒了。

下一次,来访的,恐怕就是教皇了。

他实在没有信心,可以在教皇的威压下,继续为兰蒂丝保守秘密。

真逼急了,教皇对他宣布神裁,号召所有的臣民推翻他的统治,这绝非不可能的事。

可是,出卖兰蒂丝又会有什么下场呢?虽然这件事,完全是兰蒂丝自己出手帮助东方惹来的,但这种超级强者,可从来不会将心比心,体谅别人的难处。

何况这几十年来,兰蒂丝暗中出手,帮助萨尔瓦王国,可不止一回,如今兰蒂丝一出事,萨尔瓦就不肯替她担当,非要把她卖给教皇,这说出来,也确实亏心。

维克多也很同情他的处境,低声道:陛下,兰蒂丝大师不会惧怕神殿的,就算是教皇知道了她的法师塔所在,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她。

话是这么说,可……国王叹息一声,不再多说这件事东方居那边,你还有什么交待吗?陛下只要派人替我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知道我已带着理查去兰蒂丝大师那里了,就好。

孔拉德那个狡猾的家伙,肯定知道应该做什么,实在用不着,他过多地操心。

国王点点头,轻声说:去吧。

维克多抱着理查,转身踏入传送阵。

第三百七十八章问答之间一片灿然光影中,凭空就现出两个人影。

维克多平抱着理查刚刚一步跨出。

东方已一手轻轻把理查接过去了。

独留维克多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和兰蒂丝。

维克多虽肯定兰蒂丝必然在离东方很近的地方,但也万万想不到,会近到这个地步。

更何况,那个站在东方身边,温婉微笑着的兰蒂丝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

维克多和东方不同,他可是从小听着她的传奇,长大的,由少及长,即使现在成了剑神,对她的崇拜之情,从未变过。

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看来极普通的少女。

实在和他心目中德高望重,数百岁高龄的魔法第一人,差得太远了。

维克多愣了一会儿,才懂得向兰蒂丝很郑重地施了一礼,再转头专心看着东方和理查。

东方接过了理查之后,就再没抬头看过他们一眼。

理查此刻瘦得惊人。

身上的衣服简直空荡荡就要飘起来了。

整个身体也轻得就象没有重量一般。

脸上看不出一丝活人的气息神色,体温亦低得不可思议。

呼吸和心跳,缓慢微弱地几乎感觉不到。

东方很快地诊过他的腕脉,探过他的气息,内息轻柔舒缓,徐徐地融进理查体内。

同时沉声问:小乖呢?我派它找你去了。

维喜多向四下看了看,法师塔的种种奇妙之处,倒也叫他颇为惊叹,心知就算是小乖和东方的感应,怕也无法突破兰蒂丝的结界。

那条神通广大,如今却没爹没娘,无所依傍的小虫,真不知道会在外头闹出什么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东方抱着理查,内息化作千丝万缕,慢慢地探查着理查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

理查的全身筋脉,已是脆弱地随时会崩毁碎裂。

气息血脉,亦几近枯歇。

以维克多的能力,能一直维持着理查不死,已经是奇迹了。

这样的身体是完完全全,油尽灯枯,耗尽了每一点潜力,就算是用内力维持他一息不断,也要把内息化为千万缕,小心地维系着每一丝筋脉。

且每一缕内力,都必须绝对平稳,力量稽弱,就没有用处,力量稽大,理查现在的经脉根本承受不起,内息有丝毫震动和变化,都可能震裂理查的最后一线生机。

以维克多那半桶水般的伪内力,要一天又一天地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绝对比连场血战,要辛苦地多,艰难地多。

没有极大的毅力和耐力,没有足够的关怀和付出,都是绝对做不到的。

不过,东方倒也不必替理查去感谢维克多。

这一场煎熬下来,对维克多的心志定力,力量掌控,都是大大的磨砺,虽然辛苦,却也受益非浅。

只是,理查怎么说也是一个王储,本领又低微,不至于去跟神殿硬碰硬,何至于就弄成这样了。

萨尔瓦国王传来的那封信,说得毕竟不是很详细,维克多目光深深望着他,看不出他脸上喜怒,也猜不出理查到底有没有生机,只是徐徐把整个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东方只是沉默地听着,一个区区三级骑士与天下第一人的对抗,无望愚蠢的抗争和努力,撑着几乎崩溃的精神和肉体,依然殚精竭智地种种安排,靠着一颗颗自损身体的药物,一点点用尽所有潜力和生机的奔波,他最后是怎么站在萨尔瓦国王面前,是怎么说服一位君主拒绝同神殿合作的。

维克多都没有看到,他只知道,他见到理查的时候,他就人事不知,此后再也没有醒来。

他只知道,晕迷中的理查,神情很是安详宁和,他倒下的时候,应该就没有奢望自己还能再醒过来吧。

仍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谁胜谁负,但是,他已经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东方一直抱着理查,没有多说一个字,沉默着让丝丝缕缕的内息,一点点催动着几乎停滞的血脉。

感受着,那飘忽难觅的生机。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理查此刻竟出奇安然的眉眼。

只是他的脸已瘦得出寺,胡子拉碴,鬓边有明显的白发。

那个风流俊俏,出入花月丛中的王子,此刻凄惨丑陋得简直就似还带着血肉的活骷髅。

那个心机深重,觊觎王位的野心家,那个永远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为了最终的目的,就算是牺牲无辜,会心痛,会悲伤,却依然会一直做下去的精明家伙,现在落到这种地步,他的王位,他的大志,他的野心,也不过一场烟云烟。

他不曾要求过他做那些事,他做那些事,甚至也未必就对他真的有太大的帮助。

真是不象那午家伙应该做的事,但……真的又是他会做的事啊。

维克多已经说完了,身旁兰蒂丝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东方默默地收回紧贴在理查背心的手,终于完全探清理查身体所有的筋络血脉了。

他挥指如风,转瞬间,点过理查身上十几处要穴,复又取出银针,起落如风。

维克多专注地看他动作,其实什么也看不懂。

兰蒂丝却至少是半个内行。

从东方接过理查的那一刻,她就同时以魔法在探测理查的身体状态,一边看着东方那优雅而迅捷地动作,一边感应着理查身体因此而起的变化,心中对照着自己的相关知识,又是欣喜,又是感叹,竟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

直到东方停下动作,维克多才轻声问:他还有救吗?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毁掉了,我可以救他的性命,但是他的后半辈子,必然百病缠身,十分虚弱。

东方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悲伤,他终于抬头,看向兰蒂丝。

兰蒂丝这时已完全掌握了理查的情况,摇了摇头:差不多,我也能让他活下去,只是无法让他恢复健康。

而且,他的精神力曾受过巨大的损伤和压迫,就算以后好了,也必然会精神时时不济,任何体力或脑力的劳累,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维克多脸色苍白,那个一心想要当国王,有着天一样高志向的理查,怎么可能忍受那样的生命,若是要那样活着,还真不如死了。

兰蒂丝大师,据我所知,最高等的治疗术连必死的人都能救活。

必死之人,就是神,也不可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不管是魔法还是医药,说穿了,治的都是有治愈希望的人乙致命的重伤,要命的绝症,都只是短时间内,破坏身体的活力,只要及时治愈伤口,驱除病症,身体就可以恢复,但他,却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点点把所有的生命力都消耗尽了。

我能让他活下来,已经是极限了,要恢复生机与健康,实在不可能。

兰蒂丝柔和地解释,全无超级强者的骄傲与自矜。

东方沉默着点了点头。

形诸与外的病与伤,再严重,神医也有下手治疗的办法,可如果伤病已至膏盲,就算是神医,也只能束手无策,更何况,东方其实还没有到神医的水准。

他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在理查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兰蒂丝和维克多站得那么近。

以他们的能力,就算是再轻微的声音,也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可是这一回,竟是半点声息也听不到。

然后,东方不言不动,只是等着,只是静静看着晕迷的理查。

兰蒂丝和维克多都很耐心,绝不催促地看着他们。

看东方的口型和神色,刚才似乎是问了一个问题,而现在,他在等待回答。

向一个应该什么也听不到的人提问,等一个根本没有意识的人回答。

这仿佛是极荒谬的事,然而由东方做出来,他们便只能郑重地等待。

东方深通种种迷魂大法,摄魂之术,所以清楚地知道,人只要不死,神智就不会全灭,睡觉也罢,晕迷也罢,总会有极小的一部份神智,是醒着的。

这也是人为什么会做梦,晕迷的时候,为什么会有幻觉的原因。

他刚才那一句问话,其实是把束音成线,传音入密,和狮子吼混用。

功法都并不深奥,但能把三种有极大差异的神功同时使用,而不走火入魔,天下唯他一人能办到。

传音入密,只有理查可以听到他的话。

束音成线哪怕晕迷,哪怕昏睡,哪怕堵着耳朵,都可以听到他的话。

就算是沉睡的神智,迟钝的心灵,也会因为狮子吼而有所反应。

现在,他只需等待。

虽然深度晕迷,仅存的些许神智,就算听到了,要理解也需要很长时间,就算理解了,想要控制这个身体做出反应,也需要不可思议的精神和力量付出。

然而,东方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如果理查做不到,那就没必要冒险去赌了。

法师塔中一片沉寂,过了不知多么漫长的时间,他们终于看到,理查的右手食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第三百七十九章生死抉择理查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已经有多久了。

深深沉沉的黑暗里,神智的灵光,昏暗微弱得,随时便会消散而去。

太深太重的疲惫,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已不堪负荷。

隐约中,似乎听到过呼唤,似乎感觉过温暖。

然而,那么黑而冷的世界,足以吞噬一切的希望之光。

忽然之间,那些轻微的暖意,便化为千万道,固执地一点点深入那黑暗寒冷的深处。

那温暖纵然微弱,但千千万万道,几乎深入了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那暖流何止是环绕身周,竟是一直一直,融进了骨血之中。

然后,整个天地的黑暗,都被那响如晨钟的声音震散了。

理查,你有两个选择。

永远虚弱,疲惫,多病,但可以安安全全的地活下来。

如果愿意,你动一下左手。

你也可以,拿你的生命当赌注,付出极为艰巨的努力,如果成功,你可以变得健康而强大,但失败的可能有九成。

你要愿意,就动一下右手。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得直入心间。

哪怕是他昏昏乱乱的神智,都为之一清。

迟钝而疲惫的心智,要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理解这几句长长的问话。

然而,在他的脑子明白过来之前,心却知道了,问他的人是谁。

意识昏乱再迷惘,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选择,但他却清楚,那个人会选哪一样。

那样地骄傲而任性。

苟活怎及痛快死。

他不是不懂阴谋手段,他不是不会隐忍退让。

但经历过太多太多之后,这个人,却只愿纵情适性,活得直指本心,哪管生死祸福,甚至也不在意天下大乱。

在意识清醒的时候,理查或许会冷静理智地去考虑得失,分析成败。

但在这大多意识都沉睡的时刻,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去决定。

那个人的选择,自然,也就是他的选择。

世界一片寂静,黑暗重又汇聚。

那震彻心车神的声音再没有响起,但那与血肉已然紧紧相连的温暖,却一直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深沉的疲惫和虚弱中,他努力地集中最后一丝精神,努力地把那微弱的意志,传达向指尖。

那么平常而简单的一个小动作,却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和坚持。

隐约间,仿佛指尖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他心神放松,最后的一丝意识,也几乎要消散而去,黑暗重重压下。

但在这那几乎永恒的黑暗中,他知道,那温暖一直都在。

过了许久许久,仿佛已是千万年,那温暖始终入肤入血,入魂入髓,入心入梦,入一生不忘。

东方一见理查那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作,就抱着他转身,淡淡扔下一句:别来打扰我。

便直接带着理查到了兰蒂丝早给他准备好的房间,砰得一声关上房门。

他没有对理查的情况给一句解释,也没有为刚刚传送过来,还稀里糊涂的维克多安顿一下。

就这么干净俐落地把这一主一客,全给关房门外头了。

其实在兰蒂丝的法师塔中,如果她愿意,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轻易监视,所有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但她不会做这样自轻身份的事。

转头冲维克多一笑: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我的法师塔,你也有不少外面的消息要告诉我吧。

维克多对东方的性情行事,早就习惯了,倒是全不在意,反而是,这位当世魔法第一人的亲切客气,让他有些手足无措,适应不良。

忙不迭地点头,跟着兰蒂丝徐步参观法师塔。

眼见着种种奇妙之处,惊奇感叹不绝,一丝一毫也不掩饰他的吃惊和赞佩。

兰蒂丝虽然没什么浅薄的虚荣心,但对比东方参观时的冷漠平淡,就算有惊讶,表现得也极浅,此刻维克多这种感叹惊奇,还真是让人挺满足的。

这位剑神大人倒是很有趣。

一般来说,到了巅峰强者的境界,人们就学会了装腔作势,摆出一代高人派头,喜怒都是淡淡的,永远板着一张脸,唯恐有一丝波动,影响自己深不可测的形象来。

就连她和东方,大约也未免俗。

当然,他们不是装,而是,相对于凡世,他们的力量过于强大,他们的经历,都有太多沧桑,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乍惊乍喜的事了。

就算是高山崩于前,沧海倒转流,估计他们也生不出过多的惊叹之心。

一切平淡的反应,其实是自然而然,出自于心的,与世间大多数人的装腔作势,倒也不同。

可是维克多却不同。

论成就,他已远在巅峰强者之上,论能力,他也足够强,论经历,他也很坎珂。

可是从来没有一丝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

面对兰蒂丝时,如普通人一样,有着敬佩,崇拜,羡慕,被她善待,也是很自然地受宠若惊。

看着法师塔的种种奇妙之处,他也很坦然地表露着心内最真切的感觉,全然不觉得,这会有损他身为剑神的形像。

但是,兰蒂丝没有忽视,他虽然尊崇自己,但从一开头,也只是看了自己两眼,就专注于东方对理查的治疗。

他虽然走遍法师塔,看到种种奇景,奇人,谈笑无碍,但真正的心思,却始终留在正闭门诊治的东方和理查身上。

兰蒂丝微笑着解说法师塔的一切,维克多也慢慢将外面的许多事,跟她说一遍。

知道她的化身曾参加的佣兵团成员将会和杰克蒂娜一起被处死,知道教皇很可能会逼问出法师塔的位置,然后找上门来。

兰蒂丝只是安静地听着,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些事早在意料之中,她也并不在意。

倒是对维克多的兴趣,渐渐有些浓了。

据说这位剑神,是天底下最不象强者的超强者。

居然是个烂好人,常被身边的朋友欺到头上来,只要不犯到他的原则底限,他通常都不会介意。

这个人和东方的性子还真是天差地别,但却已站在了相同的境界之上了。

虽然现在维克多的力量离着她和东方还有同一段距离,但给他足够时间成长的话,其结果,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对兰蒂丝来说,这已经是她数百年生命中,除东方外,所见到的最强者了。

所以,她微微一笑,忽道:要不要打一架?维克多只愣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

他却没有东方那种遇强愈喜的慨然和快意,但也并没有什么惊讶畏惧与忐忑。

只是想了一想,然后很诚恳地说:东方跟神殿的冲突还没有解决,我要保存实力,以确保在必要时能帮得上他。

所以,如果不分生死,且不会造成巨大伤害的话,那还是可以打一架的。

房门紧闭了一天一夜之后才打开。

东方的神色依然冷淡,但神情却有些疲惫。

维克多和兰蒂丝都有些暗暗吃惊。

这一日一夜间,东方都干了什么,以他如今的能力,竟会流露出疲态。

不过,东方看耻维克多的样子也有些奇怪。

维克多穿了一身宽松的袍子,明显不是他原来的衣服。

腰上也没带剑,头发一截长,一截短,乱哄哄还没有理顺。

脸上还带着一大块黑迹,没来得及擦掉。

维克多笑笑:刚才和兰蒂丝大师打了一场。

东方点点头。

跟兰蒂丝这个天下第一魔法师打架,再狼狈也是很正常的。

他淡淡看向兰蒂丝:怎样?还好!兰蒂丝欣然点头,虽然还没逼她用到全力,但确实是这几百年来,最强的一个敌人了。

虽然,最值得期待的还是东方,但眼下,不管是神明重新合体复生,还是跨越空间的大计,都需要东方的合作,短时间内,他们是不太可能放手全力一搏地,跟维克多打一打,也算是痛快了。

维克多的感觉也很好,跟兰蒂丝这样天下无双的大魔法师较量,虽然是惨败,但对他提升自己确实有不少好处。

而且,跟兰蒂丝打,绝对比跟东方打,要自在许多。

跟东方动手,破坏力太大,有时候不免束手束脚,可是,兰蒂丝把她的专属结界一打开,他们在里面,打得天昏地暗也无妨。

跟东方动手,再怎么倾力而为,总不愿真的拿性命相拼,自然不够酣畅淋漓,跟兰蒂丝动手就不同了。

哪怕是致命重伤,只要当时还有一口气,一个顶级治疗术扔过来,很快就能恢复。

只可惜烧掉的衣服,烧断的头发和碎了的剑恢复不了。

如果不是东方打开了门,他们没准还会继续打下去呢。

维克多看着东方抱着的理查,低声问:他怎么样。

性命已经救回来了,但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醒。

兰蒂丝目光停留在东方仍抱着理查的手上:那为什么你一直不放开他?这房间里可是有床的。

我要的,不止是救他的命。

第三百八十章神功秘笈东方,虽然你和我的力量并不相同,但我也学过炼金术,配和着魔法,对于治疗的方式技巧也有很深的了解。

我相信,万事到了巅峰极限处,都可相通,不管是医还是药又或是魔法,我都无法让他完全恢复如初,我认为,你也应该做不到才对。

我确实做不到。

东方坦然道但是他可以。

他低头,看看理查,眼神虽仍旧平静,却没有兰蒂丝常常感受到的锋芒外力不可及处,只能凭他自己的努力来争取了。

他?兰蒂丝和维克多都有些愕然地看着理查,一个只剩一口气的区区三级骑士,能做什么?我需要纸和笔!东方忽如其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令得维克多脱口问:你要写信?我要写书!兰蒂丝和维克多,可算都是经历过许多匪夷所思之事的人物了,这时竟也微怔:写书!一个理查半死不活,外头还有许多朋友,陷于危境,神殿随时杀上门来,还有蛇女和冰鲡的合体迫在眉捷。

这时候,他要写书。

对了,最近他恐怕是没空跟你打架了。

东方扫了维克多一眼他要帮我写书。

维克多一阵头晕,写书?这种恐怖的事怎么会落到他头上来的。

他虽然是个贵族,但他对于贵族们喜欢附庸风雅的诗歌,音乐,文学,一向没兴趣。

写书?除了浅显直白版斗气或剑术指导,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写书这种事会跟自己扯到一起。

无论如何,即然东方坚持,也只好照他的意思的办,法师塔当然不会缺少纸笔,而维克多也傻乎乎坐到东方旁边,看他提笔写字。

他和兰蒂丝都注意到,东方故意把桌子移到床边,他自己坐在床畔,一手执笔,另一只手,一直抵在理查的后背处。

兰蒂丝站到桌旁,看着一笔一笔,横平竖直,很快就有几个完全认不得的方形字,出现在东方笔下了。

这世上也就只有东方一个人,认识这五个字了。

易筋洗髓术东方一笑摇头,就算这书名能用原来的文字写,里头的内容,却是必须要翻成大陆通用文字的。

他思忖了一会,方徐徐落笔。

武林之中,素来有种种的神功秘笈,随之引发无数腥风血雨,无限传奇故事。

就算是东方,也是学了一本绝世宝典,才无敌于天下的。

然而,武林中,最出名的秘笈,数百年来,首推少林的易筋经,洗髓经。

其他的秘笈神功,还需要根骨绝佳,悟性出众才能修习至大成境界。

若是身体稍弱,就算拿着天下第一宝典,也没有多大作用。

但少林的这两门神功却不同。

专能破而后立,洗筋伐髓,几乎有脱胎换骨的奇效。

关于这两本奇书的传说许多,有的人,天生绝脉,不但不能习武,且注定病弱短命,修习过这钟武功之后,便成就绝世神功。

也有的人身中剧毒,命在旦夕,得此神功之后,独步天下。

那些传说,或许有夸大之嫌,但东方自己确实也亲眼见过一个实例。

当年他曾视为知音的那个故人,也因误修魔功,兼阴差阳错,等许多原因,导致筋脉大乱,真气逆流,受尽苦楚。

三山四海的英雄豪杰,用尽种种灵药寺术,也救不了他。

天下第一神医,因为无法医好他而自尽身亡,本是必死之人,只因得这二门神功之一,修习之后,不但理顺筋脉,调和内力,兼且武功更上层楼。

当然这两种武功这么神奇,自然少不了觊觎之辈,数百年来,少林藏经阁,从来都是无数武林人物,明闯暗盗的目标。

就算是名动天下的大宗师,绝顶高手,悄悄光临藏经阁的人,也不少。

以少林的实力,也有数次守护不力,至少易筋经就曾经流失出寺过。

东方的武功未至化境时,其实也动过这两本秘笈的心思,只可惜,他虽成功悄悄潜入过藏经阁,却没能在如山佛典中,找到这两本书。

后来他修成宝典,进入到当世武者再没有人能踏足的神奇境界,反而不屑于去染指别的秘笈了。

如同兰蒂丝所说,任何力量,达到巅峰时,都是可以殊途同归的。

他自信已经站在了武的最高峰,技已近乎道,对于血脉,内息,种种功法的了解,当世不做第二人想,天下大部份神功,他都可以创出有同样效果的功法来。

他甚至抱着游戏之心,轻松地写出过几本剑谱,刀谱,再故意,散入江湖中,还引起过几番争夺,造就过几个极出色的剑术大师,刀法大家来他也曾心高气傲地想创出有易筋洗髓效果的神功来,却也受了不小的挫折。

他虽胸罗万象,但毕竟是以邪派武功起步的,虽说武至极处,已无分正邪,但论起平和中正,底蕴深厚,终究不如佛门正道的大法。

东方竟是费了足足三年时间,才勉强创出这么一门功法来,而且,相比正道的平实厚重,他却是剑走偏峰,虽说练到最后,确实能达成同样的效果,但修炼之途,却是艰辛了数倍,而走火入魔的危险,也高出许多。

就算是他亲自教导理查,时时看顾,成功的可能,也不是很大,何况他是要写成书留给理查,他对理查说的九成可能失败,其实还算是说小了。

东方虽然已经能流利通顺得使用大陆通用文来读和写,但要把原来的文字翻译过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这还是最深奥的武学秘笈,很多专门的用语,东方根本不知道用大陆文怎么说。

他只能找维克多帮忙。

维克多是唯一同他深入讨论过武学,内力的人,维克多本人,对这方面的悟性,估计也能算是大陆第一人。

也只有维克多才能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并帮助他,寻找合适的语句记录起来。

而且,在同写本书的过程中,维克多也可以很深入地了解到这整个功法的奥妙,两个人能同时探讨其间得失,将来就算自己不在,有维克多在理查身边,多少要保险一些。

他一边思忖一边落笔,已是写了几行字。

内容自然是以通用文字写成的,兰蒂丝和维克多都能看明白。

兰蒂丝还看得有些茫然,维克多已是若有所悟,神情郑重起来。

虽然只开了个头,维克多已猜知,这是一本极其珍贵的,代表着东方所习武术至高境界的书。

相当于兰蒂丝这种大魔法师亲手写的高等魔法奥义了。

跟东方合作写一本这样的书,他必能从中得到极大的益处。

只是……他看看东方至今仍一直按在理查后心处的手,若有所思。

兰蒂丝看了一会儿,不甚明了,她虽学究天人,但对东方这完全属于另一个体系的武道,所知寥寥,自然不能从这开篇几行字里,看出什么玄虚来。

这时东方也碰上不便措施用句的地方,低声跟维克多讨论起来。

他费了不小的功夫才表达明白自己的意思,其间还比划了几下,甚至与维克多双手互抵,让维克多感受自己的内息运行。

维克多又思忖了一会,才犹豫着说出几个句子,且也不确定自己表达得是不是够准确,只得苦笑。

东方写的这本书,要没有自己负责解说注释,别的人要是拿着书练,那几乎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兰蒂丝沉着气在旁听了一会,大是无趣。

她的耐心是很好,但是从早坐到晚,再从晚坐到早,东方和维克多也不饿,也不渴,也不疲惫,仿佛可以一直这么讨论到永远。

这就是超级强者的好处了,他们的身体太强悍了,专心干一件事,完全可以不眠不休十几天。

兰蒂丝却只能如傻子一般一直守在旁边,怎么听也只能似懂非懂,看人家说个不停,她却呆呆地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若是别人,能守在旁边,听东方和维克多这两个传奇人物交谈讨论某一种神功,那是多么大的幸事啊,就算是一个字也听不懂的天书,他们也会愿意一直听下去的。

奈何,同样站在最高处的兰蒂丝,却是几百年,没尝过这种滋味了,颇有些不自在。

终是在一天之后,打断了二人的交谈:东方,你打算写多久,别忘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会在十天内写完的。

东方淡淡答。

维克多在旁边蹙眉不语。

虽说这本书的内容东方已成为烂熟于胸,只是要按原意翻译即可,但要完善准确地翻译一本书,通常也需要博学之士用上较长的时间来推敲校对,保证所有文字语句都正确流畅,没有歧意。

而东方对大陆通用文的掌握,只达到够用这个水准,时间又限在十日内,就算是不眠不休地做,也是要耗尽心神的,更何况,东方在殚精竭智译书的同时,还一直在治疗理查。

第三百八十二章两心安然东方与理查之间,每时每刻都有千千万万缕的内息在流动,绝对的的稳定,绝对地平均,一寸一寸,艰难地拓展着经脉的承受力,打通所有阻塞的生机。

掌控千万道内息,且不可出半点差错,同时还要下笔写书,字字句句,要完美无误地翻译,又要抢在十天内完成,两方面的心神损耗下来,就算是他这样的强者,也绝对会心力皆疲的。

本来能救回一个伙伴,再累也是值得的。

但东方亲自教导理查,绝对要安全许多,可是东方明显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东方虽看起来,冷漠无情,万事只以自己为重,但即然他肯出手救理查,就绝不会因为不耐烦花大量时间,而改为耗损心力地临时写书,他即这样做,恐怕是因为他没有机会亲自来教导理查了。

维克多努力按捺着心间的焦虑,到目前为止,神殿就算有些未知的杀手锏,东方也有自己这个剑神的帮助,兰蒂丝的态度明显也是善意的,看起来,反而是他们略占上风,东方何至于会觉得他无法亲自教导理查。

到底还有什么凶险,是他不知道的。

可是……维克多沉默着,看着东方由始至终,抵在理查后心的手。

其实在昨天东方把自己跟理查关在一个房间,一天之间,就弄得一个超级强者,竟流露微微疲惫之色,但确实已经把理查的性命救回来了。

现在继续传功,其实已经不是必要的了。

他是在强行拓展理查的经脉,那脆弱的经脉承受力只要强上一分,修习这套苛功的危险就下降一分。

兰蒂丝的话里,明明危机就迫在眉捷。

十天时间,就算写书也觉不够,何况很明显,东方是打算在仅有的时间内,每一分每一刻都同时助理查拓展经脉,打通穴道。

这样折腾十天下来,铁打的人,也要禁受不住了。

偏这时,兰蒂丝还在淡淡说:根本没有十天,东方,你别忘了,你救他的性命,已经用掉一天时间了。

如果你能少说些闲话,让我专心写书,也许我九天就能完成。

东方头也没抬。

兰蒂丝轻笑:看来,这位王子殿下对你比他们更重要。

东方专心写书,全不理会。

谁对他重要?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不管是伊芙,希雅,或是蛇女,冰鲡,还是理查,和维克多。

他都从没考虑过,谁是重要的,他也不觉得,谁对自己是不可缺少的。

他只知道,即然遇上了这些人,并让他们走进了自己的生命中,便理所当然地应该保护他们。

这其间,不考虑取舍,不为应当选择救谁而痛苦纠结。

事到临头,只管尽力而为就是。

需要多大的代价,这钟事完全没必要去祜算。

牺牲,付出,这种慨念,其实他从来没有。

他不是在为他们做这些事,他只是做自己喜欢的,让自己高兴的事。

他只是一个自私的人。

成功救下了他们,是他们命好,失败了,就算是他们死在面前,东方也不觉得自己会有多伤心内疚,也不会自悔连累他们。

就算是因他们死了,那也只是自己力量不够,与舍命救人,全不相干。

可是,恐怕你连九天都没有了。

萨尔瓦国王陛下肯定撑不下去了,教皇知道了法师塔的位置立刻就会打上门来,而且,你的朋友,杰克和蒂娜在三天后,就要被公开处死了。

东方看都不看她一眼:教皇不可能直接传送到法师塔,就算用飞行魔法赶来,也需要时间,而且,你的法师塔,也不是什么人就可以随便走进来的吧。

至于杰克和蒂娜……你那个小佣兵团的人,也是跟着一起处死的吧?兰蒂丝平静地说:是盗贼兰蒂丝的佣兵团,不是我的。

那么,杰克和蒂娜,也不是我的朋友。

东方不再理会他,只沉声又和维克多讨论起一个新的问题怎么翻译。

兰蒂丝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忽地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不管,我就一定会出面。

正好讨论出结果,东方提笔写字,同时淡淡道:在我的故乡,有许多神仙下凡的故事。

神仙们通过轮回下凡历劫,完全没有身为神的记忆,只以人之子的身份,在人间生存,有朝一日,复忆前尘,恢复本来身份,重归天界,曾为人时的尘缘,也就断然割舍了,只是,他们通常都会了断因果,了却身为人时,所系的一切恩怨,这才能无牵无挂地离去兰蒂丝默然,虽然那个微不足道的女盗贼只是她分出来的一缕神思,一段虚假的记忆,一旦收回,就完全消失,但用的毕竟是这个身体,在佣兵团中相处的几个月,那种拥有伙伴的感觉,被追求的感觉,经历危险,获得成功,神种喜怒哀乐的感觉,虽然离得很远,到底还是让她孤寂落漠的生命,又有了一点鲜活的记忆。

纵然那些人,对现在的她说,只是陌生人,但是,这段因果,终是要了,终是当还的。

莫名地,她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维克多这才低声道:东方……什么也不用问,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

东方头也不抬。

东方,我们从维斯来到萨尔瓦,是希望能帮忙。

你是在帮我的忙。

没有你我写不了这本书。

东方淡淡看了理查一眼要他活着,你和我就必须有一个人活着,想要维斯平安,你就必须活着。

东方语气平静,这是实话,他自己并不是爱屋及乌的人,没有维克多或理查,他是绝不会在神殿的愤怒下,保护维斯的。

维克多默然无语。

东方自顾自写完了一段,才搁平笔,转头看向他,扬眉一笑:我不一定会死,而且,我这样的人,就算是身死,也必然是做了极痛快之事,有过倾力之战,比如……比如,与神明为敌!他在心中微笑,眉眼间神彩,竟逼得维克多都几乎不能正视。

这等大快大慰之事,你不该为我高兴吗?维克多黯然不语。

达到了剑神之境,他们这样的人,早就可以笑对生死,人间死别生离,已不至于在他们心中留下遗憾了。

他感到难过的是东方要面对生死之劫,他已经有了剑神的实力,却不能与他并肩以对。

就算是理查醒过来,知道因为他的身体,造成眼前的局面,怕也要悔痛万分的。

东方回头取笔继续写,维克多却倏得一伸手,先一步抢在手中。

我来写吧,你只管念就好。

他索性坐下来,抢占东方的写字。

对大陆通用文字的使用,他比东方要流畅省力地多。

何况,写字,其实也要费心神的,东方只需把要写的字句念出来,多少省力一些。

虽然,对于他们这样的强者来说,这样的一点点心力,微弱地几乎可以不计。

但他这个所谓的大陆第一位剑神,如今能给予的,也只有如此微弱的帮助了。

东方倒是可以坦然接受这种帮助,竟出奇温和地笑笑,便字字句句,徐徐念了下去。

偶尔停下来,跟维克多讨论一番,再接着念。

渐渐地,东方慢慢在床边坐下,徐徐向床头倚下。

竟是半躺在理查身边,安然地说下去。

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理查的后心,真气始终丝丝缕缕,无比稳定,轻柔却执着地传导过去,同时也可以感觉得到,理查那极低的体温,在极缓慢,极缓慢地升高,心跳呼吸,也在以一种几乎微不可查的速度提升着。

他安静地闭上眼,只徐徐地念诵着。

同时做两件极耗心神的事,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尽力保存一些微小的精力。

哪怕,只是闭目合衣躺着,这么简单的事。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日复一日,兰蒂丝再也没有进来。

东方始终合衣闭目,半躺在床上,只偶尔会睁眼,看看仿佛由始至终,从未改变过姿式的维克多。

这位剑神,用他那惯拿长剑的手,握着细细轻轻的笔,专心地倾听,专心地书写。

身旁的理查,与他同卧一处,体温气息相融,感觉上,也已经是一个普通正在沉睡的人,而不是奄奄待毙,气息将绝的样子了。

莫名地,东方微微一笑,复又闭上了眼。

他没看到,身边沉睡了许久许久的理查,脸上几乎在同时,也露出了一个微如春风,淡若柳丝的笑容。

一直一直,那温暖都在,一直一直,那气息都在。

他几乎完全消散的神智,在那温暖中,重又凝聚。

一层又一层的黑暗淡去,那微弱的神识,渐渐强大明晰,他甚至可以听那个声音。

平定,徐缓,清冷,而让整个世界,整个心灵都随之沉静安祥了。

昏睡中,不完全的神识,无法理解听到的内容,但是,只是听着那个声音,一直响在身畔,他便安然而笑。

第三百八十三章生死之间空旷的殿宇中,萨尔瓦国王怔怔呆坐了不知有多久。

曾经英武的国王,此刻满心羞愧与迷茫。

兰蒂丝留居萨尔瓦数十年,一直在庇护着这个紧邻野蛮荒原,战事不断的国家,如果不是有这个倚仗,就算有理查的舌灿莲花,他也未必有勇气,暗中拖神殿的后腿。

可现在,他却在教皇的威逼下,出卖了自己最大的依靠。

虽然他有着种种的不得已,虽然已经请求维克多先行说明了他的为难之处。

但那样一个几乎能以一人敌一教的超强者,却未必会体谅他。

他这样无力孤坐了不知多久,忽得心有所感,脸色立时苍白一片,却一点也不敢耽误,猛得跃起,一路飞奔,回到国王的卧室,推开密室,果然看到,那与他的精神相连的魔法传送阵,光华闪闪,而兰蒂丝已站在传送阵旁,神色安然沉静。

国王几乎有些慌乱地弯腰施礼:大师,万分抱歉,这个时候,教皇恐怕正在赶去拜访你的半路上。

兰蒂丝淡淡道:如果陛下能帮我一个小忙,那我就不不再计较这件事了。

国王心中一喜,根本不问是什么事,只忙不迭道:愿为大师效劳。

那么,就请陛下随我赶去一个地方吧。

话音刚落,国王只觉脚下一空,身体一轻,竟是被一股气息托着,从密室飞了出来。

仿佛有巨风袭来,四下巨大的窗户无不大开。

他身不由主,被风从窗子卷到外头半空中,只听得身下一片惊呼声,仿佛有无数人在来回奔走,耳边听得一个声音,轻柔宁和,却响彻了整个王宫。

我是兰蒂丝,陛下随我离开一会,所有人不必惊慌。

声犹未绝,国王已在狂风中,直飞高空,他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勉力定了神,这才看到兰蒂丝始终面带着淡淡的笑容,不急不途地飞在他身旁。

飞行魔法并不稀奇,但带着一个人,在高空长距离飞行,却连手指也没伸一下,仅凭魔力驱风荡气,从容得好象只是带着一点微尘同行一般,却实在是极恐怖的魔法造诣了。

就这样,兰蒂丝还嫌速度太慢赶时间,我们要快一些,陛下若有不适,还请告诉我。

话声方起,二人飞行速度已是猛增数倍。

国王虽也是高等骑士,在如此高空急速之下,也禁不得侵袭。

一路飞来,只觉四外寒气逼人,浑身上下直打子冷颤,想要说明自己的不适,又苦于风声呼啸,劲猛非凡,连嘴也张不开。

兰蒂丝看他神色,也知他撑不住,只一挥手,一道无形的结界,就将他们环绕起来,浩荡天风皆被隔断。

国王这才喘了口气,低头想看着自己飞到哪里了,却只见下头景物如飞一般向后退,根本看不清地形位置,反是自己多看两眼,就头晕眼花,忙闭了眼,深呼吸数次,才小心地睁眼,却再也不敢低头向下看了。

想了想,才低声问:大师,维克多大公殿下,已经到法师塔了吧?我的传送阵难道会出错,自然是到了。

他有点事,恐怕要耽误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了。

有件事,需要告知大公殿下,可是在您的法师塔中,有结界相隔,魔法传讯石无法联络到他。

大师回去时,能顺便传个话吗?什么事?东方居被夷为平地了,希雅伊芙两位小姐,法修法师还有孔拉德,都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进传送阵没多久,东方居就出事了。

好象是青天白日,忽得有上百道雷霆集中打在那里,整个东方居全毁了。

我亲自赶去看过,里头的尸体都被清出来了,且都仔细辩认过了,全都是在王都召收的仆役帮工,那几位从维斯来的重要人物都没有找到。

希雅小姐几乎被半个王都的未婚贵族追求,法修跟军队的合作已经全面展开,孔拉德更是连着好多人的生意,这回出事,我发下搜寻令后,几乎王都所有的贵族都帮着一起全力搜索,但到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找到。

兰蒂丝倒是笑了笑:这倒有趣,你觉得这会是什么人干的。

国王默然不语,会干这种事,且有这个实力的,除了神殿,还会有什么人。

真是没想到,这边维克多刚走,那边他们就动上手了。

莫非,他们耳目竟灵敏到,连传送阵的动静也知道。

这可是国王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保命措施啊,难道也完全在神殿的监视之下,这种事,光想想,就让人限惊怖了。

等我回去,会告诉维克多的。

兰蒂丝倒并不太在意那些人的死活,只是心念一动,却是一笑他们也算是东方的朋友吧!何止是朋友,他们远隔千万里地跑到萨尔瓦来开东方居,还不是为了帮东方。

明知道是对上神殿也不后退,这该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啊。

兰蒂丝微笑不语,东方啊,你那边,可真是四面危机,八方急难啊,你一人一身,又能救得几处,帮得几人。

你的骄傲和固执,到底还能坚持到什么地步呢?她平静地低下头,几乎是隔着重重白云向下望:到了。

她引领着国王,随着长风下降。

国王居高临下,只隐隐约约,看着密密麻麻的人流,向四周无茶限地延升着,一时,竟不知有多少人,聚在正下方,不觉愕然:这是哪……这里,是一个极为广大的刑场。

高高的绞架,一大排,全都竖立在,宽广的高台上。

四周层层叠叠,竟是有上万人,等待着行刑。

这么浩大气派的场面,却只是为了一些身份卑微的死刑犯摆出来的。

不过是两个冒险者,带着一个犯法的女人和一个小婴儿,却惹得许多去军队到处奔波,不少贵族的领地都跟着不安宁。

大家全都面上无光,如今即然把人抓到了,又有神殿暗中的推波助澜,大家都抱着出气的心思,自然要借着这场杀戮,抹去他们心中的屈辱,挽回他们居然拿两个低级冒险者也没办法的事实。

至于陪绞的那几个人,虽然一直声称他们也是参予围剿的冒险者,不过,谁叫当时的情形那么古怪,还有另外两支队伍死得不明不白呢。

索性一起杀了就是,谁在乎他们冤不冤枉。

此刻所有犯人,已是全部被拉出来,强行按跪在刑台上,在往他们脖子上,一个个地套绞索。

神殿的牧师站在刑台前,出于神的慈爱,准备接受将死者最后的忤悔。

只是,几个受刑人,谁也没在生命的最后时分,给神明留几分面子。

经历了艰辛而无望的逃亡之后,莫纱再一次面对绞刑架,这个命运悲惨的普通女人,却再没有了上一次受刑时的麻木苍凉。

承妥了那么多苦难之后,她的神情,居然生动起来,眉眼间,没有愤恨绝望,只有看着被士兵抱着的儿子时,才会流露悲伤,偶尔看看杰克和蒂娜,眼神里满是关切。

杰克和蒂娜却只是相视而笑,神情坦然,还带点如释重负地快意和轻松。

不用去暗算东方,而是放任本心去为该做的事而死,也算幸事。

他们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东方,而是为了,他们曾相信的,曾向往的,曾以生命和热血去追求的原则与是非。

相比他们的这种平静迎接命运的坦然,佣兵团那几个人,就激动多了,他们不停得挣扎着,呼号着,明知已然无望,却仍努力想要申明他们的冤屈。

尽管,事实上,他们并不无辜。

不过,谁又在乎呢。

士兵们盼着早点行刑,早点解散,一切早点结束。

贵族们,官员们,居然早就在四周,摆好桌子,放好酒食,准备好好欣赏一场杀戮和毁灭。

四下里视野好的位置,几乎都属于一些有头有脸的人。

而大部分人的目光,其实并不是看向正中间的刑台,而是聚在,侧对刑台的好几排椅子处。

有椅子坐的人,都是有身份的。

那里聚了几十人,除了少数几个中老年外,几乎个个男俊女美,十分显眼。

据说这就是近日名动全大陆的飞焰歌舞团。

靠得近的士兵们,两眼放光地直盯着那边望啊。

果然是名扬天下的歌舞姬啊,一个比一个漂亮,就是脸色都不太好看,有人脸上还带着泪,好象还有人在颤抖,女人就是胆子小,即然害怕,干嘛跑来看绞人呢。

还有,后头那一排佩剑青年,一个比一个英俊健壮,好象是歌舞团里有名的剑舞队,怎么也是一个个崩着身子沉着脸,手里还一直按着剑。

太紧张了吧,果然这些跳舞的所谓剑士,根本就没见过大场面,平时使的,大概也是花哨功夫,完全没有威力可言吧。

人们悄悄地观察着,贪婪地打量着,直到掌刑台那边,有人大声宣布:时间到,开始处刑。

第三百八十四章君权神威住手。

本来并不特别响亮的回声,在忽然而起的不可思议地回旋不止,轰轰然四下传去,方圆数里之内,竟是响亮如雷。

上万士兵,在巨大的疾风中,站立不稳,原来的队形,轰然散乱。

绞刑台上的绳索飞扬间便被疾风远远卷走。

一众权贵们,四周早就护上盾牌,在场的魔法师们,也纷纷布下种种结界护盾。

看似混乱的场面中,某种极为强大的气场,却在悄悄联结着。

神殿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无数个魔法阵,早已悄悄启动,无数神职者,看似散乱于万余人之间,而在暗中,还有数倍的人手,在随时等待着招唤。

附近的城市,乡镇,还有许多没来参予观刑的军队,和已经被神官牧师们用各种名目组织起来的虔诚者们。

这里变故一起,四面八方就会有无数人,狂涌而来。

哪怕是面对东方这样的杀神,在神明信仰驱使下,他们都会前赴后继地扑上前去。

无论这次的伏击,有无机会杀死东方,只要东方手染无数人的鲜血,他这个全大陆公敌的身份就算坐定了,哪怕是那些不安份的国王,暗中再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扭转,世人对东方的仇恨之心了。

然而,相比这些神职者们的兴奋与激动,在场的高等贵族官员们,却无不怔愕,那一声住手,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明明就是国王啊!他们愕然地四下张望着,不知是谁第一个手指天空,大声惊呼。

无数人纷纷抬头,却觉风止云息,如此剧烈的狂风,却是倏然而来,也倏然而去。

两个人影,并肩飞腾在无限高处,白云朵朵,倒似在他们足下腰间,徘徊来去一般。

过于高远的距离,让人们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华丽的王袍王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向千万人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国王的声音在高处响起,因着不知名的魔法,清晰得响在每一个人耳边,震在每一个人心头。

这位是兰蒂丝大师!贵族们,官员们,无不凛然心惊,纷纷从包围中跑出来,对着天空,深深行礼。

士兵们不认得国王,虽然认得王冠王袍,对这声音的反应,却还是要慢上许多。

只是兰蒂丝的名字一响起来,大家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上万人的混乱场面却莫名地为之一静。

再看到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都在以最崇敬地方式心礼,士兵们才心慌意乱起来。

有人跟着乱糟糟地行礼,有人还在发呆。

兰蒂丝在无限高处微笑,她轻轻挥手,大地便发出轰然巨鸣,从中间震动起来。

人们踉踉跄跄得向两旁闪开,很快,就在万人聚集的大广场上,多出了一道横越全场的巨大的空地。

空地正对着高高的刑台,慢慢裂开深长的口子,一道台阶徐徐升起。

台阶大而长,足以让上百人松散地站在上面。

台阶一层层上升,一道巨大的天梯就这么凭宴而起。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土系魔法,但那台阶出奇的巨大,和不停向上升,仿佛必要直达天际的恐怖高度,却让人目瞪口呆地望着。

任何一种宏大壮丽的存在,都必然具有无以伦比的震撼力。

虽说只是简单的台阶,但这种浩大却给人的感觉,如同凭空拔起一座城般了不起。

最简单的土系魔法,被无数倍放大之后,如果用来攻击,足以震毁最坚固的城强,震塌无数的房屋,在最繁荣的城市,掀起最可怕的强烈地震。

但她,却只是造一座可以从天空走到地面的土梯。

随着天梯级级上升,人们才终于完完全全明白过来,那一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意义。

终于在大片大片的人跪下去,没跪的人,也深深弯下腰,以仅次于敬神的大礼来表达自己的尊敬。

人群中,也有一小半人,根本没有行礼,不是他们胆大无礼,而是他们已经激动得根本不能正常思考行动了。

天空中,那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一次被处死的囚犯,曾和我结过缘,我希望他们能够得到赦免。

贵族和官员们忙不迭得点头,平民们,士兵们,不知是谁带头大喊:赦免,赦免!竟有无数人跟着呼唤赦免,赦免!轰轰然,赦免的呼声,竟成了千万人的民意一般。

她是兰蒂丝,她是几百年来,大陆最激动人心的神话。

她保护了萨尔瓦几十年,她因研究魔法,顺手做出来的无数小发明,全都无偿地教授给世人。

高高在上的魔法,就此走入世人的生活中,衣食住行,各行各业,增添无数方便,世人尽皆受惠。

人们尊崇她,并不亚于尊崇神殿,而她却从不曾如神殿一般,对人有种种苛求,诸多索取,层层束缚。

百余年来,她第一次当众提出要求,只是希望赫免几个犯人。

这样微不足道的事,谁能拒绝她,谁敢拒绝她。

在山呼海啸般的喊声中,神职者们惊惶相顾,茫然无措。

虽然整件事都是神殿在暗中推动,但莫纱偷面包,杰克蒂娜劫囚,伊恩等人因为争功而自陷绝地,全都是犯了世俗的法律。

从头到尾,对他们的追捕,审判,处刑,都是依世俗的规则在进行。

神殿从侧面掌控一切,却从未正式出面过。

而今,兰蒂丝向世俗的权力要求赫免,神殿完全没有立场出面阻挠,更何心……国王在这里。

此时,巨大的天梯已经停在了国王的脚下,国王徐徐向下行来。

虽然台阶无数,梯高遥遥,但国王步步下行,始终有一股轻风托着他,并不费力。

兰蒂丝凭空造梯,国王顺梯而下,只是让人更深地感受到,天下第一魔法师的力量,和国王的高高在上。

等到国王乘着长风,自天际降入人间,便如神赐君权的喻示。

上万人都被这种神苛而壮重的降临方式摄了心魂,随着国王一步步,徐缓庄重地步入凡尘,人人低头弯腰,迎接着他们的君王,心悦诚服地等待着君主的裁决。

天梯的尽头,正好就在刑台之上。

国王拔出佩剑,庄然道:以神明赐我的权力……剑光挥出,光华灿亮。

曾有勇武之名的君王,终手有机会,展现他出众的剑术。

一剑就斩开所有人的绳索束缚,他的声音,响如洪钟我赦免你们。

暗处,无数的高等牧师,高级神官,甚至红衣主教们,暗自焦急,却束手无策。

国王拥有世俗的最高赦免权,哪怕罪大恶极,也可以一言而赦,何况这些人的罪责细究起来,其实都不算什么。

兰蒂丝在世人心中,几乎等于活着的神这神乎其神的天梯奇迹,更当众显示了她的力量再加上,国王天经地义的权力,这一场赦免,就是教皇也不能随便否定了。

如此一来,光明正大,合乎公理发起攻击的理由,就不存在了。

虽然神殿在这里安排了无数力量,但没有教皇的命令,决对没有人敢主动向兰蒂丝动手。

更何况,就算动手,恐怕结果也不会理想。

目前可以调动的数万萨尔瓦军队,根本不可能与兰蒂丝为敌,那些被集合起来的虔诚信徒,除了少数的狂信者,其他们也绝不敢攻击兰蒂丝。

如果无视千万人的意愿而擅自攻击,那就等于放弃了神殿最大的优势。

所以,在场的神职者们,就只能暗中咬牙切齿地看着兰蒂丝轻轻松松一句话,把所有人光明正大救走了。

那些夹杂在人群中的怨气,兰蒂丝恍如未觉。

她在遥遥高处,平静地俯视着所有人。

那些曾与她相伴数月,共同出生入死的人,此刻彼此的距离,已遥远得永无拉近可能。

伊恩曾是最信任她,最爱护她的团长。

亚历克也许是个残忍自私的莽夫,却曾以一颗男人的心,悄悄地恋慕她,因为她,甚至有勇气于处处比他强无数倍的东方做对。

然而,此刻上下相隔,那些温情,那些爱恋,早已不可寻觅。

他们的目光空洞而呆滞,曾经的相处,未必是荣耀,也许只是他们根本不能承受的震撼。

不过,这已经与她无关了。

这些人注定刻骨铭心的经历,代表着盗贼兰蒂丝生存意义的几个月生命,对她来说,只是漫长人生中,偶尔的调剂。

所有的喜怒爱乐,都是台上的戏,看看也就罢了。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一旁,同样发呆的杰克蒂娜,这两个人恐怕还没明白,为什么得到她的庇护。

反正是救人,顺手全救了也就是了。

非要分出谁曾是同伴,谁不是,谁可赦免,谁不必,却也太斤斤并较了。

这两个人对东方的意义并不大,不足以动摇东方的心神,用他们谈不了条件,反显得自己小气,倒不如顺水送个小人情。

第三百八十四章狭路相逢兰蒂丝没有忽略,靠得最近的围观者中,有一群人,大美,神情皆十分激动,好几个女人都已泪流满面。

这大概就是那个很有名的歌舞团了。

这个微不足道的歌舞团,和那两个最底层的冒险者,或许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关系,只是唇亡齿寒,被迫坐在这里,看着那两个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可以想象着他们自己的未来同样灰暗而绝望。

而如今,自己的出现,救了杰克蒂娜之余,无疑也让这些因为神仙打架而莫名遭殃的小人物看到了一线生机。

只可惜,顺手捎带着救一两个人,无妨,要她特意去保卫照料与东方有关的人……兰蒂丝淡淡一笑,至少,此时此刻,她与东方,关系还并没有深厚到这个份上。

她平静地扫视所有人,最后对国王点了点头以示谢意,忽如其来的狂风,再次倏然而起。

上万人都被狂风逼得睁不开眼,待得风止时,空中果然再无半个人影。

而高高的刑台却早在狂风中纷飞四散,无数木板整齐地落下,并没有伤着任何人,本来站在刑台上的国王,士兵,和受刑者,全都安安全全,被一阵风送到地面上,绝无半点损伤。

国王仰头望着远方,已再看不到半点人影的无限高远处,心叫侥幸。

真想不到,出卖兰蒂丝的事,就这么轻轻扯平了。

整件事,明面上,并无半点理亏之处,不怕神殿找麻烦,至于暗中的报复,算帐,反正已经得罪神殿狠了,有没有这一出,倒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杰克蒂娜,甚至伊恩亚历克等人,还是浑浑噩噩,表情茫然,可见依然未曾从这场惊变中,完全清醒过来。

其实何止是他们,这里全场上万人,真正能完全回过心,定过神的,还真没有几个。

人们震惊得彼此望着,沉静了好久,才小心地开始低声议论。

若非那奇迹般崛起的天梯依旧高耸云天,大家简直不敢相信,那神话般的传奇,真的来过了。

高高在上,催风控地,来而突然,去也倏然,从头到尾,她只说了一句话,只是翻转生死,留下无数人的猜测和议论,留下一个永恒的天梯奇迹,成为新的传奇内容。

兰蒂丝在空中疾飞。

从王宫到刑场,几百里路,她带着一个人,飞行如电,没有停歇过半刻。

相比普通魔法师,飞上短短一阵子,就要休息,她的魔力之深厚,简直已匪夷所思。

而直到现在,她也未曾落过地,依然以一种快得目光都几乎跟不上的速度乘风飞行。

偏这如闪电撕裂天幕,如流星掠过天际的恐怖速度,竟能说停就停,忽然间就这么顿在空中,她微笑扬手,轻轻道:现!一声喝中,仿佛有千百道柔光在她掌心绽放,前方光华所过之处,虚空里,隐隐现出,一个又一个,旋转不休的魔法阵,重重叠叠,如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之网,本来无色无形,甚至连魔法波动,都隐藏地几乎没有,只等着这天下第一魔法师,自投罗网。

兰蒂丝若是一直向前飞行,就要一头扎进这天罗地网之中,就算她靠近之时,察觉到极微小的魔法波动,以这么可怕的飞行速度,要及时停住,也应该是不可能的。

可惜,常人眼中的逻辑,显然对于兰蒂丝这种几乎非人类的存在,根本不适用。

她对魔法的感应力和掌控力,同样,强到不可思议的境地。

她就这么堪堪地停在天罗地网只有两三指距离的空中,看着微小到几乎可以不计的距离,可以想象所有暗中的人,狂喜之后大失所望的巨大失落。

她微笑着说:教皇陛下,可以出来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相信,教皇逼出自己的住所,就会莽莽撞撞,立刻亲自赶去。

毕竟,在这里,还布了一个杀局,一个陷阱,等着东方跳下来呢。

虽然不确定东方会不会出现,但多等几天,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万一东方真来了,教皇自己却不在,没有人主持大局,就算安排了无数人,也未必能留得住东方。

倒不如,让国王误以为教皇带着手下最强的主力,都赶去法师塔,万一东方能得到消息,就会以为刑场这边,神殿的实力空虚,出面救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刚才教皇没有在刑场那里现身,是因为,教廷不想当众和兰蒂丝动手,两方面都是民众所崇敬的对象,真打起来,其他人无所适从对教廷的权威不利。

兰蒂丝飞速离开刑场,没有过入自己的独立空间,悄然遁回法师塔,而是光明正大地飞行赶路,就是要给教皇他们动手的机会。

此处正是荒郊,四野空旷,且神殿中人,必已在四周,布下重重结界,就算真打到天昏地暗,世人,怕也未必知晓。

随着她一声提问,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就凭空现出无数人,人人都是一身耀眼刺目的雪白法袍,每人手中的魔法杖,都闪着金色的光芒。

这里居然集结了几百个高等牧师和神官,且人人都能扼自己的气息形迹,隐藏得毫无痕迹。

兰蒂丝挑眉冷笑,四下里看似随意站着的人,其实早就布成一层套一层,一重又一重的奇妙魔法阵。

神殿中人,总是喜欢一窝蜂地搞大行动,处处人多势众显威风,说穿了,不过是因为,他们能倚仗的,也就是无数岁月之前,那位神明留下的一些奇妙法阵罢了。

纵然再神奇的术法,一代又一代,如此依赖下去,却是大大限制了他们本来独立的天份和成就。

不过是个隐身术,还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合力施展,神殿的神官们,独立作战能力之弱,可想而知了。

她隔着虚空中的魔法网,遥望前方,被上百人簇拥着,头顶闪闪三重冕的老人。

虽然同为天下最受尊崇的人,虽然同被看做,实力超过一切巅峰强者的神话,但她,可以是法师,是斗士,而他,却只是教皇而已。

所以,她会有知陷阱,依旧破坏绞刑,而教皇,即使自信十拿九稳,依上只会在重重法阵,无数下属的守护之中,才会现出身来。

兰蒂丝看着教皇威严的目光,看着以教皇为中心,上百人,隐隐形成的奇妙阵形,看着,那十二个,身披圣袍,围绕着教皇在教皇身边的大主教级高手,眼神中,不觉也闪耀出夺目的战意和隐隐的兴奋。

在很久以前,她就曾经有过,正面挑战教廷的想法,只是顾忌着天下安定的大局,始终没有真的动手。

这一次能看看千余年来,教廷一直死守的杀手锏到底是什么,能够正面硬撼,亲自感受一下,当年那神明所留的,魔法阵的力量,倒也是一桩快事。

四面八方,强大的魔力,不断汇聚,向她挤压而来。

她却在阳光下笑如春风:看来教皇陛下是很有信心能击败我了。

教皇在魔法阵的最中心冷笑:看来,兰蒂丝大师也很有信心,能击破神的力量了。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遥遥的宴际,穿过层层法阵,冰冷地撞在了一起。

天地间,所有的元素都在疯狂地汇集,地,水,火,风,光,种种魔力,带着催毁一切的力量,呼啸旋转,在这个与世隔开的空间中,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慢慢地放下笔,无声地活动着已经酸麻发涨的手指,维克多晃晃有些发沉发晕的头,心中感叹。

谁能想到,一本如此深奥费解的书,只用了八天时间,就准确精妙地完成了全部的翻译。

写了这么几天字,倒是比连场血斗苦战,还感疲累。

沉重的,从来不是手中的笔,而是,这胸膛中的那颗心。

他慢慢地转过身,却见一直闭目半躺在床上的东方,已经睁眼坐起来了,面色,竟是如此明显地苍白而疲惫。

他以前,从未想象过,这样的神情气色,会在东方的脸上出现。

然而,东方的神情却平静地出寺,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理查。

理查在微笑,仿佛那漫长的晕迷,生死的徘徊,只是一个悠长的美梦,他在梦中,达成了生命里,最美丽,最动人,也最奢侈的梦想,所以,他的笑容,才会如此幸福而安宁。

从窗外射进的阳光,正好在他们身上,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柱。

光影里,东方沉静的容颜和理查安然的笑容,都有些模糊。

连维克多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一幕不是真实存在,而只是最美丽的梦中,最动人的一幕。

莫名地,他心间一阵安宁,原本到了嘴边的呼唤竟忘了出口,只不想惊破,这一刻,梦一般的安然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慢慢地抬起手。

维克多眼神微动,这是东方一直连在理查后心的左手,这是九日来,东方第一次放开理查。

第三百八十五章 最后欢乐东方忽得俯身在理杳耳边道:这一次,你真是把我累坏了。

经过了这八九天的治疗,理查的身体已好了许多,沉睡的精神也渐渐强大充足,此刻离着醒来,不过一线之隔,这一句话,东方仅仅用普通音量来说,已然足够。

维克多愕然,东方确实是很累,但依东方的性子,怎会用这样柔软平和的语气,来承认自己此刻的疲惫。

他以前可是觉得,东方这种人,就算是疲累欲死,伤重将亡,也必然牢牢固守着他的骄傲和强悍。

东方也不理会维克多这一瞬的惊讶,只继续说说:不想连累我的话,就变强吧。

维克多看到理查的身体轻微地一动,紧合的眼皮,细微地颤动起来。

此时此刻,清醒与昏睡,只是一线之隔,理查的意识渐渐强大有力,渐渐反应灵活,而东方的那句话,无疑立刻被半梦半醒中的他理解了。

就如沉梦中,忽闻惊雷一般,让他本能地要挣扎着醒来。

东方却在他睁眼前的这一瞬,轻轻伸手,拂过他的睡穴。

维克多初是一怔,却立刻了然,轻轻说:东方,你就这么不喜欢告别吗?东方微微一笑,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行动,心意,可以被旁人,如此明显地看穿。

而且,他居然也并不生气。

维克多凝眸深深望着东方。

什么高高在上,看透世情,都是假的。

纵是冰霜化作的绝世寒刃,在这红尘中翻覆久了,到底还是多一层温暖的鞘。

太长久的孤独,太长久的寂寞,太多苦涩伤痛的过去,已经让他忘记了怎样去接受或表达深刻的感情。

每一回,总是刻意避过正式分别,不是他无情,而是,他已经不知道,怎样去跟他心底承认重要的人,就此告别。

强大到他或东方这种境界,生死离聚,都可洒然面对。

但是别人做不到。

东方回避的,不是生或死,而是,那些深刻得感情理天下间,为东方动容,因东方着迷,甚至狂热的人很多。

但东方,只是接受了他们这些人。

纵然缘浅,就算情淡,他已将他们,放在心间。

所以,反而不知道,如何应对,生死别离中,他们的软弱悲痛不舍眷恋,所有过于深切的感情。

可是……东方,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也许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相见。

你可以用这种方式,拒绝别离,可是他呢,他将失去最后看到你的机会,他会一生为此懊恼悲痛……维克多,我从来只考虑我自己。

东方淡淡一笑,他永远都只是那个自私的邪魔。

他只考虑他的无措和不适应,至于别人的遗憾和悲伤,却实在无心多顾及。

他一手飘空拂出,房间的大门就砰然打开,下一刻,他已在门外…他不知道,成功的机会有多少,但他相信,如果失败,他应该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何必告别,何需告别。

就让每一个人留着期待,就让理查永远记得他最后听到的话,有什么不好?维克多心中生怒,这个人,总是自以为是,独断专行,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他一步追出:东方,不管你有什么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这是我的事,你少插手。

维克多气急反笑:插不插手,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东方再不理他,足尖轻点,轻飘飘飞掠向上,竟是急拔七八层的高度,直接投向法师塔最高一层,然后就忽然间消失在虚空中。

维克多只比他慢那么一刹那,跃上来,却被空中的结界,狠狠地弹了出去。

最顶层有最强大的结界保护,东方是魔免体,进出自如,维克多却是不成了。

他被急弹向下,手按剑柄,一瞬间,目中精芒大起,斗气自然而然地,在身周汇聚。

然而,那仿佛可以开天辟地,诛神屠魔的一剑,终究没有劈出去。

在兰蒂丝的法师塔,和她的强大结界硬撼,必然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力,好不容易被救回来的理查,绝对承受不起。

维克多苦涩地叹息子一声,转头回到理查沉睡的房间,适时见理查徐徐地睁开了双眼。

东方刚才在睡穴上的一拂,过于轻柔,效果轻微,绝不会伤害理查此刻比普通人仍然虚弱许多的身体,时间堪堪好,等到东方离开,他就正好醒过来。

维克多一喜,靠近床头,低声唤:理查!理查目光由迷茫而渐清晰,轻声喊:东方!他一手支床维克多知他虚弱,伸手一扶,助他坐起来。

理查目光一扫整个房间,低声说:东方呢,我听到他的声音,他说他很累……他的眼神有些忧伤,有些震惊,甚至有些欢喜。

因为他很累,所以,他那么急迫焦虑地要醒来,东方,竟然肯对他说累,他却又这样欢喜。

维克多默然,东方最后说的那句话,会永远被理查牢牢铭记。

为此,不管有多少艰辛,不管历多少险关,他一定会最终强大起来。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全心全意的帮助和守护,才再不是累赘和拖累。

他起身,慢慢拿起桌上那本刚刚写好的书。

理查,变强吧,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有不逊于剑圣的力量。

东方再次踏入顶层,大门内魔晶闪烁如旧,结界里无聊地在水面上,游了一圈又一圈的冰鲡,猛得跳起来,几乎直直撞到结界上了。

东方微微叹息一声。

绝望中,再遇上东方,却又被莫名其妙,丢下整整九天,什么也见不到,什么也不知道,如坐牢一般,困在这结界之内,这种感觉,比一直被关着,从没有见到过希望,有还要痛苦许多。

东方伸手从怀里掏出萎靡不振的蛇女。

这个好吃,爱玩的家伙,整整九天,东方没空理她,喂她,她居然也不吵不闹,只是安安静静,一直伏在东方怀里,哪怕这时被掏出来,也是全无精神,倒是冰鲡在那一边,摇头摆尾地打招呼,蛇女隔着结界,看了它一眼,目中有些关切,却依旧懒洋洋,十分颓丧。

小家伙,你想成为神吗?我不要,我不要。

蛇女立刻大声喊。

东方和兰蒂丝交谈中,所揭露的真相,和对未来的预测,其实她仍旧没完全听懂,她只是纯粹凭着本能,感觉到,那绝不是一件好事。

东方便点了点头,淡淡说:好,那我们就不要。

他语气平淡地,仿佛这只是挥开一只苍蝇般简单的事。

他轻轻把蛇女放到地上:等我一会。

然后向前数步,轻飘飘,融进结界中,踏入那巨大的池水里。

冰鲡欢喜地扑过来,大尾巴拍得水浪一层高似一层。

东方一笑,在水中迎上去,转眼便被层层水幕包围着。

冰鲡围着他,不停转圈,时而出水飞跃,时而入水疾游,水幕层层叠叠,四下里的魔晶,映得每一滴水珠,都闪烁着七彩流光。

东方陪着它回转嬉戏,仿佛很久以前,他们在遗迹森林冰潭中一般。

或战斗打闹,或安然共游。

一条鱼的心思,如此简单纯粹。

九日的苦苦等待,九日的绝望孤寂。

再相见时,不会去责问,不懂得使性,甚至没有一丝恼怒和不快。

它只是纯粹地欢喜着,简单地快乐着。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它也依然感受得到,恐怖的威胁依然高悬头顶。

可是,这一刻,它依旧欢喜。

东方与它打闹,它从来没赢过,但是它快乐。

东方懒洋洋,不理会它,自顾自沉入水底最深处,闭目安睡,它也高兴。

它摆着尾巴,围着东方转,伸出嘴去,拱得东方在水中在水中翻滚,然后高高兴兴游到东方下方,再往上升,背着东方浮出水面,沿着这巨大的池子转一圈,隔着结界对着蛇女拍着尾巴,顶着东方跳起来,甚至高兴地在空中回旋一周,再落回水面。

就连蛇女一时都忘了忧伤,低低笑起来。

东方随意地躺在冰鲡身上,伸手轻拍着它。

冰鲡的身体一片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甚至把整池水都冻得发寒,这确实不象是一个生命。

可谁又敢说,它不是活着的,不是有着血肉有着灵魂的。

兰蒂丝说,它只是一股能量……东方冷笑,可惜,他只认得,它是冰鲡。

结界外,蛇女轻轻跳起来,对着结界撞了两三下。

一时间,她忘了威胁和畏惧,只想要融进这里的欢乐和游戏。

东方只是冲她笑一笑,轻拍冰鲡,复水激起水花地潜入水中去。

只剩这一天了,只剩最后一天,给它一点欢乐,一些纵意,让这纯粹简单的生命,快乐吧!(又是好几天没能正常更新,次数多了,连理由,都不好意思说了。

只能说,我还是会尽力去写,尽力少断更的,叹)第三百八十六章 天道难违这算是及时行乐吗?柔和地声音传入耳中。

东方头也不曾回,冰鲡却猛得一跳,偌大的身体,居然躲到东方后面去了。

能无声无息,进入这结界的,天下间,除了东方,也只有兰蒂丝了。

跟教廷过过招了?还行。

数百名高等牧师和神官的合力一击,十二位大主教级强者运转法阵,掌控力量,所有的魔力十倍增幅……不得不说,虽然他们过于依赖联手和法阵,但其威力,确实很不错。

语气闲适柔和,仿佛响在耳边。

东方徐徐回首,看到兰蒂丝被笼罩在一团柔和的白光中,光芒里,她的衣服破烂,几乎已裸露出大半个身体,而身上的皮肤,似乎在以一种神奇的速度复原。

东方甚至还没看清她身上哪里有伤,伤势如何,转眼间,便已是肤如凝脂,雪白柔滑,看不出一丝伤痕,连灰尘都找不到一星半点。

只有衣服是死物,不受治疗术的影响,仍就破烂不堪。

但兰蒂丝随意地坐在水池边上,裸着双足戏水,修长的双腿看起来,只是挂了几条布片,起不到什么掩饰作用,却并没有狼狈不堪不自在,反叫人一眼望去,只曼妙处无可言喻。

你也受伤了?事实上,如果只是单纯地,毫无技巧地硬拼魔力,就算教皇还未动手,我也必然落在下风,受伤是理所当然的。

兰蒂丝淡淡微笑。

你故意受伤?东方的目光漠然地地在她身上徐徐扫过,平静地观察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对所有曼妙美好之处,即不回避,亦无留恋。

虽然治疗魔法已经轻易地抹去了一切伤痕,东方依然可以从肌肉,皮肤,血脉,一些极细微的差异中,推断出她的伤势。

很明显,是那种看起来很严重,但伤害并不大的伤。

东方也绝不相信,这是碰巧。

在那样强大的魔力下,硬拼到底不奇怪,败退抽身也不难,适当地受伤示弱,却不让自己受到真正的伤害,这其中所要掌握的尺度和风险,需要的判断,技巧,和速度,都是匪夷所思的。

他们只是要展现他们的能力,给我足够的打击,让我知道,他们并不惧怕与我翻脸。

除非我一意孤行到底,否则,他们也不会真舍得拼个元气大伤,跟我斗到底。

兰蒂丝悠悠浅笑。

教皇不是不想杀她,只是,眼下,教皇最心心念念阿除掉的是东方。

相比同时跟两个超强者硬拼,或是为了杀兰蒂丝,而弄得自己实力大损,无力再杀东方,教皇肯定还是更希望能先稳住兰蒂丝,等把东方杀掉后,仗着教廷可以快速大量培养强者的优势,等过个几年,元气恢复,再来找她算帐。

在这个基础上,所有的强硬态度,说穿了,都是以战求和,逼她让步的手段罢了。

但同样的,现在的她,也并没有打算,跟教皇彻底翻脸,眼下虽然期待和东方的合作,但她不是维克多,从来不曾完全站在东方这一边。

在如此微妙的局面下,她又何尝不是处处保留。

连受伤,都只是为了让教廷对她的实力估计错误,将来万一全面同教廷开战,教皇细微处的判断差错,也许就足以让她翻转全局。

他们就这样轻易放你回来了?东方虽然不怕教廷,但从来也不会轻视对手,虽说兰蒂丝的逃遁能力,东方并不怀疑,但即然教皇亲至,教廷又人多势众,各种各样的魔法阵更是天下第一,四下里天罗地网一布,兰蒂丝想在隐藏实力的情况下,轻易逃逸,可能性不大。

他们能打伤我,却很难杀掉我,我能找到天罗地网中的薄弱处,但要完全脱身,也并不易。

我一边四下游走突围,一边以传音魔法向教皇解说,我并非故意要介入你们之间的争斗,事实上,为了避开这件事,我不惜以分身入世,却还是因为命运的安排,偶然和你结缘。

即然亲眼看到了你,并感觉到,你对我的存在,对我一些研究多年的难题有巨大的帮助,才把你带回了法师塔。

但实际上你和我并没有什么深切的关系。

我保证,回来后,一天之内,让你出塔。

东方冷笑:他们相信?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只要大家可以下台阶,知道我和维克多不同,不是坚持站在你这一边的人就可以了。

兰蒂丝微笑。

这样的态度,再加上足够强的力量,才是让神殿被逼到绝处的原因。

如果教廷可以不用付出惨重的代价杀死她,她就是跪下来求饶,也是无用的。

如果她足够强大,却又态度强硬,教廷为了去掉东方的强助,也一样会先不惜一切除掉她的。

而眼下这种程度最好。

何况,我指着元素之神起誓,所说的全是实话,他们不会不信的。

任何魔法都需要招唤各种元素,才能施展,对魔法师来说,指着元素之神起誓,那是极庄重的誓言,何况以兰蒂丝的身份,更绝无可能违背誓言,即使是教皇也不会怀疑这一点。

但是,东方却知道,兰蒂丝在确认诸神只是强大的凡人这一真相后,对所谓的神明,早就没有了普通人的所谓敬意。

地水火风,天地宇宙,诸般元素,都是自然,都是天道。

所谓的神明,只是强大到可以适当地掌控,借助天道的人,他们绝不可能真正司掌这些力量。

而且,兰蒂丝的解释,虽然都是实话,其实并没有真正说明,她研究的内容是什么,否则教皇可能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得先灭了兰蒂丝。

所以,这所谓的誓言,要破除绝对不难。

你打算守诺,赶我出去了?兰蒂丝低笑:就算我不赶,你也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了……她看向冰鲡天道将成,一位神明力量和身体的结合,灵魂的回归,必然产生巨大的能量,为了我的法师塔不被毁掉,你们自然是要出去的。

东方眉也不曾皱一下:真的全无办法?这一点,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兰蒂丝摇头天道就象是太阳东升,月亮西落,星辰流转,时光流逝,再强大的禁咒,再伟大的法师和神明,也不可更改。

但那只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如果不在一个世界……当然,他们如果被分隔在两个世界,自然不可能合体,但这是做不到的。

只是强到你我这样的地步,才能打开空间,安然无恙地穿越而过。

任何弱于我们的生命,都经不起空间转折的能量冲击的。

维克多虽然是剑神,但依他现在的力量,要强行穿越空间,就算穿成了,可能也是一具尸体,而教皇如果只凭自己的力量,也许刚刚把门打开,就力尽而亡了。

而现在……兰蒂丝伸手一指蛇女她的力量太过微弱了,连维克多要杀她,都不是难事。

东方轻轻拍拍浮在他身后的冰鲡你说过,它不是生命……是的,它的存在是天地自然之外的变数,在天地感应之中,它不是生命,也许它可以象你的衣服,酒壶,和箫一样,被带着穿过空间,但是……兰蒂丝一叹它却又正好是巨大的能量所凝聚变化的伪生命,当我们跨越空间之时,身边有一股比我们更强大的能量,必然会对空间的能量发生碰撞,我们会被由此引发的空间风暴,撕成碎片。

东方想了想,望向蛇女:如果必然要合体,冰鲡要化为纯粹的能量,融进蛇女体内,那有无可能把她的灵魂抽出,用你做出来的,最完美的人偶当身体,而冰鲡则可以用她的身体……我确实深研过死灵魔法,精神魔法,抽走灵魂也不是做不到,但相比凡人,一个神明的灵魂,有多么强大,你可知道?我要强行对她施法,让灵魂脱离身体的羁绊,也许反而会促使神明的灵魂印记,早一步醒来。

更何况,依照天道,灵魂,和力量一样,也是必须同身体合为一体的。

我能强行分割一个凡人的身体和灵魂,是因为我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压制,天道对一个区区凡人的影响,但是对神明……兰蒂丝笑而摇头就算我成功地抽走了她的灵魂,当合体的那一瞬,也会跟着冰鲡所化的能量一起,又重新回到这个身体当中。

东方并不觉得失望,这九天,为了救理查,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冰鲡和蛇女可能的生机,当天同兰蒂丝就此事的讨论也很少。

刚才两个问题虽是他的忽发奇想,但却并未寄予太多指望。

明明一切都已绝望,他的心中,竟然越来越平静,心思澄澈洞明,他看着兰蒂丝,无喜无悲亦无怒:其实,你一直在期待他们的合体,即使真有办法改变这一切,你也不会做,对不对?第三百八十七章 窥破真身我也是人类,你以为,我会期待一个仇视人类的神明,恢复记忆和力量吗。

兰蒂丝浅笑我也不会奢望,她醒来后,可以看着你的面子,放过人类。

她的笑容渐渐转冷事实上,阻拦他们合体的方法,我早就告诉你了,是你一直不肯,看起来,真正期待他们合体的人,其实是你吧!结界中仿佛温度急降,连天性冰寒的冰鲡都本能地感到寒冷,有些不安地用大尾巴拍了拍水面。

东方安抚似地拍拍他。

兰蒂丝饶有兴致地看着东方对着冰鲡柔和的眉眼:东方,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再这样拖拖拉拉迟疑不决地等下去,就是冰鲡被抹杀,蛇女的意志消失,等同于他们两个一起死亡。

而现在当机立断的话,还可以保住一个。

她平静地看看冰鲡,再望望蛇女,眼神中的冰冷让两个强大的生命,都同时微微瑟缩。

东方,我一直相信,你是能够取舍决断之人,杀掉他们其中一个,是破坏合体的唯一方法。

所以,选择吧……几乎赤裸的女魔法师,声音如恶魔的诱惑:你要他们谁死,谁活!濒死的惨叫声响彻旷野。

五名策马如飞的圣骑士,马鞭起落如雨,马蹄疾骤如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驰驶不绝。

五骑快马上,都是一身华丽盔甲的圣骑士,策马如飞之间,还不断把疾风振奋等,圣骑士可以施展的少数辅助魔法,加持到快马身上。

快马越发疾劲如电,速度快得只见几道白光掠过荒野,甚至连人与马,都要看不清了。

然而前方,惨叫声已是渐渐微弱,直至于无。

等到五骑赶到近处时,只见到漫眼漫地,成片成片的虫尸,蛇虫蝎蚁,狰狞丑陋,或是断为数截,或是化作稀烂,满地都是黄浆绿液,乍看一眼,就能把空腹人都恶心地直吐酸水。

五名圣骑士脸色虽难看,却并无过多的惊愕,只是忍着反胃的感觉,在无边虫尸中寻找,偶尔大片的白色随着剑锋挥出去,一些没有死的蛇虫就成片成片地四分五裂。

在这!一人在马上弯腰,伸剑一挑,从虫尸中,挑起一件染得黄黄绿绿的白袍,白袍下,是一具人形的枯骨。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人活生生全部啃光了。

这是什么邪恶的魔法,牧师的神圣之力,都不能驱除吗?蛇虫本身并非邪恶,我们的光系法术,并不能克制它们,只能带来普通的法术伤害。

可这不也是普通的蛇虫吗?但它们数量几乎无穷无尽,完完全全四面八方地涌过来,直到耗尽魔力,结界破碎,这些没有近身战力的牧师,神官,就只能让它们咬死。

几个圣骑士脸色如铁,哪怕是以为神明战死为荣的战士,面对被成千上万,普通蛇虫,一口口活活咬死,这种恐怖而丢脸的死亡,还是让人不寒而悚。

这已经是我们这一路上看到的,第三个被虫子分吃掉的牧师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在暗中操纵这些虫子?站在这里发呆,于事无补,我们快一点赶路,早一些把情况禀报教皇陛下,不管暗中的魔鬼有多么邪恶狠毒,都必然逃不脱神裁。

是,大家小心些,谁知道这些虫子会不会找上我们。

倒是希望它们能找来,我们有五个人,互相配合,还会怕虫海。

这些普通的虫子,就是平常人,也可以一脚踩死,它们纯粹靠虫海战术来围攻落单的神职者,才有机会成功,只要同行的强者数量够多,倒也无需太担忧。

五名圣骑士,互相看看,人人执剑在手,法力战力都提升到巅峰,呼啸策马急驰。

马飞如电,这些被加持过法术的宝马,就算是能疾飞的虫类,也追不上他们,更何况,人人都已经给自己加持了神圣守护光环,纵然是前方有虫海等着,恐怕也会被他们一冲而过。

更何况,四野空寂,飞马所过之处,没有任何人迹,兽迹,或虫迹。

然而,骑在第五位的骑士,在疾驰中,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跌下马去,砰得一声重响,惊得前方四人,同时勒马回头,唯有那失去主人的快马,足下不停,继续飞奔而去,渐渐影踪全无。

四人围过来,只见地上那堂堂的六级圣骑士,全身青黑,一丝生命的气息也无。

受神圣力量庇护的圣骑士,就在这全神防备的时候,连敌人的影子也没见到,****。

怎么回事?这里到处空旷,不会有人以武力偷袭,没有魔法波动,也不是魔法。

明显是中毒,应该是虫子。

可那不是普通虫子吗,怎么能……低沉的议论声,已带上掩饰不住的惶乱。

一个圣骑士,手上一松,又是脸色青黑地从马上栽倒下来。

剩下三人,本能地拉马向四下退开,同时全力挥舞长剑,带着辉煌的光明之力,把身周护得密不透风。

出来……什么东西……见不得人的家伙,滚出来……看不见的敌人,没有来由的死亡,让他们所有的战术和配合,都毫无用处。

他们只能这样,本能地,不断挥舞着武器,不敢有丝毫松懈。

四野寂寂,旷无人烟,只有三个疯子般的人,在三团耀眼的光芒里,大声嘶吼着,呼叫着。

没有人回应,没有任何异变,然而,那光圈确确实实在一个又一个地消失,呼喊声也少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的那个声音,却也越发声嘶力歇,疯狂凄厉。

却又突倏而止,随着砰得一声闷响,最后一匹得到自由的马儿,轻快地在月下,向着远方,奔驰而去。

这回是,一名五级牧师,五名六级圣骑士。

在魔法阵当中,徐徐睁开双眼,教皇的语气,舒缓平和。

伊索尔德脸色有些青白,与兰蒂丝一战之后,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精神也极之疲惫,此刻一阵心疼,几乎要一跤坐倒。

教廷的人手虽多,也经不起这样消耗啊。

短短三天内,就已经投失了几十人。

教皇下令,不管身份高低,法力高下,全萨尔瓦的神职者,除了少数由萨尔瓦大主教指挥,留驻在王都,其他的都在向兰蒂丝的法师塔这边靠近,都在赶往教皇的行营驻地。

一切都以最快速度赶到为优先,那些大教堂的人手,都可以成群结队,那些在军队中的神职者,也奉命以种种方式,引导军队过来。

倒是那些小教堂,还有那些正好零散处于各处的神职者,在紧急召令下赶过来,不但无法组队结伴,也无法做周详的自我保护。

于是,在各条道路上,针对零散神职者的杀戮,忽然大盛。

教皇心神皆沉入法阵之中,悄然地掌控感受着,散布于各种零乱的光明法力,每一个人的死亡,都瞒不过他的感知,却不能引发他半点情绪的波动。

与其让那个暗中的死亡之手,总是在众目睽睽之中,军队之内,城镇中心,制造骇人的死亡,弄得人心浮动,倒不如让他的杀戮更容易,更方便一些,引得到他荒郊野地,专找人数少的对象下手,反而不易造成世人惊怖,他出手的次数多了,我们也可以掌控规律,查出玄机。

教皇语气徐缓,仿佛那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身死的人,不是教廷虔诚的下属一般。

这样的死伤,教廷损失地起。

随时准备为神明而死,本来就该是每一个神职者,必要的觉悟。

他潜心融入魔法阵中,以意识与千万人相连,每个人濒死时的剧烈精神波动,都可以让他的意志立刻融入其间,借着那个人的耳目,如身临其境一般地观察。

每一次,都是冷漠地看着虔诚的神职者,被千虫万蚁,无数蛇蝎,活生生咬死,没有措施,没有相救,甚至没有利用精神力让被咬者痛快速死。

他全程地观察了一切,以极端地冷静分析确认着神秘敌人的一切信息。

这些级别较低,通常孤身一人的神职者死状大多极惨,可除了普通的虫子堆山填海之外,并没有见到更特别的攻击方法。

而一些虫海奈何不得的人,却总是倏然而死,甚至死者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生命就消失了,教皇根本来不及跟死者的精神意志相融,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幸好,还有象这次五个圣骑士一样,几个级别不弱的人,相携同行的组合,一人死后,其他人剧烈的恐惧惊惶,也帮助教皇及时感应他们的所见所闻,连续数次,冷然旁观这些神的仆人们,接二连三,无征无兆地死亡后,教皇心中,对于那个神秘的敌人,已经有数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何需选择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一连十三道的水盾依次纷裂飞碎,露出水遁后,兰蒂丝安然含笑的面容。

四下里,无形的结界颤动不止,光线因而曲曲折折,映着充盈着整个结界的水珠,幻出无数个破碎纷乱的世界。

结界外,蛇女惊得跳了起来,甚至忘记了冰鲡对它的威胁,对着结界猛冲了一下,被反震得跌倒。

结界里,因为整池的水,被瞬间抽空,形成巨大的十三道水盾,冰鲡失了依托,重重地跌下去,惊恐地在地上跳了两下。

整个空间里,都是飞珠溅玉,纷乱的光线,把兰蒂丝的身影,映得朦胧虚幻,仿佛这里的她,只是一道虚假的投影,任何人力的攻击,都全无用处。

信手一击,逼得我不得不倾力防守,还能破尽我的防御,你是第一人。

她的声音,在无数纷乱的晶莹中,尤如梦幻。

东方却如凭虚步空,无凭无依,浮在空中,在他的身周,万千流珠,点点滴滴,重落池中,汇成水流。

被我全力一击,却依旧毫发无伤的,你也是第一人。

飞波流泉,千万点水滴,如千万朵梦幻空花,开在二人之间,他们都知道,再若出手,这个分隔开冰鲡和蛇女的结界,立刻就会崩溃。

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东方,你何必恼羞成怒。

象你我这样的强者,难道还会有逃避现实,不敢面对的软弱之心吗?站在你我如今的高度,生死聚散,难道还看不透,看不穿?水流终于全部重归池内,冰鲡余悸犹存地慢慢浮上来,四周的结界也渐渐恢复平静,蛇女趴在结界上,眼巴巴看着里头。

东方冷冷望着,始终面带微笑的兰蒂丝:不要再试探我的底限,兰蒂丝,我知道你盼着他们合体成功。

你做梦都想要见到一个真正的神。

你一直困在这个境界中,太久了,你需要有人为你指引方向,有人告诉你,更高的一个境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说过,我是人类,我不可能支持一个与人类有仇的神明醒来……在你的心里,人类真的重要吗?东方冷笑看起来,你不象我这样任性肆意,只要自己高兴,祸及全大陆,也全不在意,可那都是假的。

你不和神殿正面翻脸,你会适当帮助保护你所居的园家,不是你顾全大局,而是因为,天下太平,符合你的利益。

东方慢慢向外指了一下:你这座法师塔,那么多艰深的研究,那么多奇妙的成就,真的是只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做到的吗?无数的药物,材料,种种最昂贵精微的工具,还不都是这个凡尘俗世,供给你的。

兰蒂丝轻笑:你虽是魔免之人,对魔法,倒是了解得很深啊。

东方虽不能习魔法,但自入这异世以来,对于魔法这种全新的力量体系就一直极好奇,理查,法修等人,又是不管什么书,什么原理,都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他才能一语道破天机。

没有惊人的财力,势力,根本撑不起一个大魔法师。

大多数魔法都需要各种各样的施法材料,一般的材料,可以买得到。

高等级的魔法师,可以无需材料,施展等级较低的魔法,但是,高等魔法,或是大型禁咒,材料还是少不了的。

高级魔法使用的高等材料,都相对稀少珍贵。

而更深一步的魔法研究,以及魔法卷轴,魔法用品的制造,更需要海量的珍贵材料。

这类材料一般只是通过,发布任务,或雇佣团队天涯海角搜索寻求,才能得到。

就算是兰蒂丝可以瞬发,连发,默发,大部份高级魔法,但真要和东方,教皇,这样的人动手,许多威力惊人的法术施展起来,对那些极珍贵稀有的顶级施法材料,需求量也是极大的。

更何况,兰蒂丝的那些研究,无不是深奥玄奇,不可思议的,相关的研究,实验,根本就是烧钱。

更何况,很多材料,都是有钱也没处买的。

全天下,除了教廷,也只有兰蒂丝对各种各样,珍稀之物的拥有最多了。

一方面是她自己异高人胆大,到处冒险,搜寻,什么地方都去过,都找过,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地位无比崇高。

即使她自己不要求,她所居的园家,也会把种种好东西送到她面前来。

天下越是太平安稳,她就越清静,越富足,研究越顺利,万一天下动荡,各国自顾不及,她就再也别想这样,把种种珍稀物当大白菜一样,随便浪费,疯狂研究了。

对此刻的兰蒂丝来说,人世间一切的权位富贵沉浮,都没有意义,只有新的知识,新的力量,让她更进一步的途径,才能叫她动心。

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按捺住心中的战意,不肯同神殿完全翻脸,所以,她才会在自己的居住国遇到危难时,出手相助。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她自己能有一个安静,省心,随意从容的研究环境,同什么顾全大局,博爱世人,通通没有关系。

你为何如此确定。

兰蒂丝并没有什么被揭破真相的恼怒,反倒十分好奇,自从与东方相遇以来,她虽然说了许多话,做了许多事,但更多地,只是表露出,绝对强者的寂寞,漫漫长生的空虚,借以引起东方同样的感慨,又或是,揭破空间,神明,这一类的秘密,那也是为了让东方生出好奇,探索之心。

他们的感情有相合之时,追求有相同之处,她才能更好地达成她的目的。

她自信并没有露什么破绽,东方到底怎么看穿这一点的。

于你无关,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东方哼了一声我自己也是一样,如果我能向前再踏出一步,就是整个大陆全毁了,我也不会在乎……只是 ……他语气一顿这其中,不包括我认可的人。

兰蒂丝目光一闪,一字一字地问:你是不是要说,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你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而需要付出的,只是一个飞焰歌舞团一个小小歌姬的生命,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东方一哂:你为什么一定要提一个小小歌姬,是不是你觉得,如果我是为了维克多这样的剑神,为了理查这样的王子,为了希雅这样的第一美人,适当的牺牲还是可以理解的。

只有为一个小小歌姬,才不可思议,才愚不可及?他目光冷锐如剑:兰蒂丝大师的眼中,不是早就没有了国家,种族,富贵,权势吗,一切外相,俱无所碍,在你眼中,一个歌姬和一个王子,依然天差地别吗?兰蒂丝默然了一会,方道:就是你们之间的情义,也有差异吧?情义有深有浅,我甚至直到现在,也不太相信,我心里还剩什么情义。

东方冷哂但是,只要我认可了的人,我就会护他于羽翼之下。

你那样的假设,何需选择,只要我足够强,总有一天,能再进一步,这条路永远堵上,我就自己另开一条路,真要死死抓住所有谓从天而降的机会,拿我已经接受的人来做取舍,就算是一时间,力量提升,我的心境,也不再圆融无碍,那样的力量,要来何用?兰蒂丝的笑容悄然逝去,她深深望着东方,良久,方才低笑起来:情义,朋友,伙伴……东方,你以为我不曾有过吗?你以为我不曾拒绝过巨大的诱惑,只为守护一个平凡的朋友吗?可是,情义越厚,悲伤越深,数百年后,回首再望,所有的欢乐,都只余悲苦,所有的深情,都不如无情。

早在兰蒂丝的独立空间之中,东方已经深深理解兰蒂丝数百年的寂寞孤独,所有激烈的,真挚的,美丽的感情,都渐渐淡漠褪色,曾经属于凡人的血肉之心,渐渐冷硬孤绝,她已经是一个半神了。

东方知道,她或许有所保留。

很多事没有说全,说透,但的确不曾骗过他。

那个,就算渴望伙伴,也只肯借着另一个自己,遥遥经历,远远感受,剥离了所有喜乐期待的兰蒂丝,依然是真实的。

然而,他微笑着步水而行,轻轻招招手,冰鲡顺从地贴近他,由着他坐在身上,慢慢游向池边,隔着一线结界,蛇女在冲他微笑。

兰蒂丝,也许,几百年后,我也会和你一样,疲倦冷漠地不再期待任何人。

但现在,我不是你。

我还没有你这么老,所以,不必象你这样,迫不及待地看破红尘。

他拍拍冰鲡的圆脑袋将来,也许我也会和你一样,在无数岁月中,被思念所折磨,因曾有过的欢乐而更加痛苦,但是,现在,我是快乐的。

我绝不会因为,为几百年之后可能的悲伤和思念,就不敢握住眼前的人与事。

第三百八十九章 真意若何兰蒂丝的声音,遥遥如在另一个世界传来:东方,那些让你快乐的人,如今怕已凶多吉少。

萨尔瓦的东方居被夷为平地,你在意的人已经全部失踪,动手的应该是奥撒兰,东方,天下最强大的两股势力,已经决定联手对付你了。

你却把时间浪费在一件根本不能解决的事上。

东方居然连眼晴也没眨一下,平静地看看兰蒂丝:如此迫切地想要看到我进退失据,左右为难,兰蒂丝,你已失去平常心了。

兰蒂丝默然,脸上永远安然沉静的笑容,已变做淡淡的怅然。

仿佛半神一般,超然世人一切感情的兰蒂丝,可以对凡人的爱恨情仇,喜怒纠结,全不在意,但东方不是凡人。

东方和她站在同样的高度,他们是相同的存在。

在东方的冷淡,骄傲,任性,肆意之下,那些只属于人的美好感情,纵然藏得极深,却依旧晶莹明澈,光芒亮得让兰蒂丝感到刺眼刺目。

哪怕百分百地肯定,真过了数百年时光,经历无数永远的死别,东方一定会变成如今的她。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的东方,敢于去接受和付出,敢于这样坦然地承认与面对。

哪怕清楚地从她身上,看到未来,却还是如此坚定地,把握着现在。

相比之下,变幻出另一个有着虚假记忆来尝试为人之乐趣的兰蒂丝便显得有些自欺欺人的怯懦。

这一刻,她确实是想看到东方因为感情而煎熬痛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所有的保留,所有的退缩,都是真正看通看透的大智慧。

然而,东方心境洞明自在,他享受所有一切感情的美好,却决不会因此而软弱动摇。

伊芙,希雅,理查……他接受了他们,包容守护着他们的同时,也不会觉得,那些人因他而受到连累,遭受伤害,就是他的错。

痛苦,纠结,内疚,惭愧,一切一切的负面感情,都于他无关。

他的心志坚定如磐石,不会有丝毫软弱。

当初和神殿翻脸时,他知道会连累他们,可是,即没有为此忍耐委屈自己,也没有故作绝情,同他们绝交。

当他们坚决站在他这一边时,他也知道他们会付出什么代价,可是,他也同样没有拒绝。

所有的选择,都清楚而坚定,那就该有准备承担任何代价。

冰鲡和蛇女,就在他眼前,他们的危机苦难,就如此迫在眉捷。

而希雅伊芙等人,还隔着上千里,无论他们遭遇了什么,暂时,他都是无能为力的。

即然纠结无用,那就不必纠结。

不须考虑谁更重要,不必痛苦去做取舍。

他只做他该做,想做,愿做的事,胜则痛快酣畅,就是败,也绝没有什么不甘或苦痛。

兰蒂丝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苦涩:你说得对,我是羡慕你还能有人的感情,还敢有人的感情,而且,你还出乎我的意料,那些人的生死存亡,竟不能让你的心,有一丝的动摇。

他们死了,我会为他们报仇。

东方答得平淡,但兰蒂丝知道,他不在乎杀戮无辜,他也绝不介意,肆意株连,当初在维斯,他只为一点怀疑,就血洗了整个神殿。

而现在,则很可能是切切实实,永不能化解的仇恨。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只要他能抽出身来,将会在整个大陆,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你以为,这样坚持逆天而为,还会有机会去替他们报仇吗?岂能尽如人意,我活着,自然去做,若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东方语气如止水无波,半点患得患失之意也无。

兰蒂丝苦笑:你一点也不觉得,你对不起他们?东方朗笑一声,眉眼间,皆是睥睨之意:我从来只在乎,不要对不起自己。

他从不肯真正为任何人,改变他自己。

再大的困局,也只愿尽力一搏,哪怕与天相争,与神相抗。

更何况,他相信他曾亲手指点的人,有足够的实力,他相信,孔拉德那个黑心商人,有足够的智慧,就算是最强大的力量,也不可能轻易擒获他们,他也相信,维克多做为剑神,绝不可能仅仅只当一个缚手缚脚,只起威慑作用的摆设。

他们有自己的抉择,自己的战斗,自己的精彩,他们的人生,又何必永远被掩盖在他的光芒之下。

兰蒂丝深深望着他,徐徐道:东方,看起来,你非常有自信,可以阻止这件事?可是,我在各方面的知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远远在你之上,我想过各种办法,至今没有找到,改变天意命运的可能,我不信,在这方面,你能比我强。

你想到的改变,其实都只是回避,只是去钻天命的空子。

比如象这样用结界,把他们永远隔绝,但天行有常,即使一时有了疏漏,也能自然弥补。

随着时间过去,你的结界终将抗拒不了天地之力,在天道之前,所有的取巧,都毫无意义,可是,为什么要取巧,为什么不能正面堂堂正正地去抗天逆天。

东方眼中是炽烈的战意,这战意斗志,简直能凝成实体,充盈着整个独立的空间。

四下里结界,轻颤着发出嗡嗡之声,仿佛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杀意冲击。

兰蒂丝微微蹙眉,最后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它的结界也越来越薄弱,随时可能崩毁。

东方,不要太过狂妄,别说是凡人,就算是神明,也不可能正面对抗天地之力。

东方拍拍冰鲡,含笑看看隔着结界,与他只有寸许距离的蛇女:敢不敢跟我一起去拼命,这不是九死一生,没准是万死一生。

水鲡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却早就被东方那强大的战意给激得几乎跳起来,听他这一问,重重一尾拍下去,整池的水,几乎全被激起,漫天漫空,闪烁如梦。

千万点水珠,映着结界外,蛇女闪亮的眼。

十天来,始终萎靡不振的蛇女,挺直着腰,眼晴瞪得圆溜溜。

结界明明可以分隔声音,但蛇女却奇迹也似地明白东方的话。

相比冰鲡的糊涂,已经有了孩子般智慧的蛇女,对于整件事,也明白了有六七分。

她虽有强大的力量,和类人的智慧,但心性更类于兽,凭着本能生存,爱生而恶死,但是,这一刻,她却分明觉得,如果是跟东方在一起的话,死亡,消失,好象,都不再是很恐怖的事了。

至于劝说东方,不要为她去冒险,去拼死……这一类的念头,她是想也没想过的。

尽管,真有了生死之险,最贪吃好玩,享受生命美好,最怕死亡的蛇女,可能会冲过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东方挡下来,但同样的,东方要为她去冒险,去拼死,她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仿佛他们在一起,同生共死,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兰蒂丝虚悬在半空中,千万点水珠,在冰鲡的恐怖巨力下,劲疾得几乎可以裂石穿木,却不能近她身周三尺之内。

东方,何必这样固执,顺从天意真的那么让你不能接受吗?冰鲡本来就不是生命,而蛇女也并不是真正消亡,她会保留本来的记忆,只是又多了一些身为神的记忆。

她依然会是你的伙伴。

东方微微一笑:兰蒂丝,在我的故乡,人们相信,一草一木一物,都有灵性,哪怕他们本来是死物,哪怕是一根枯木,一张画,只要天长日久,受日月精华,拥有了灵性,它就是生命,哪怕被称为妖怪,但也从来没有人否认,他们拥有生命。

冰鲡就是生命,他不过是以一种你所不能了解的方式存在着罢了。

至于蛇女……合体之后,她就不是她了。

你依然保留着,那个盗贼兰蒂丝的记忆。

可你还是那个小小的女盗贼吗?你还是那小小佣兵团的一员吗?你去救他们,是因为他们是伙伴吗?那位强大的远古神明,与他什么相干,就算为了了结尘缘因果,那位神明对他表示出善意,并愿意给予助力,帮他打败神殿,帮他称霸天下,帮他压服整个大陆,并且指引他再前进一步的的道路。

那又怎么样呢?那神明不是这贪吃爱玩的小蛇,不是被困无数岁月,才刚刚享受到自由的冰鲡。

兰蒂丝长长叹息:看来我的心思,终是要落空了。

东方的杀气已然敛尽,四下里结界嗡嗡声,却只强不弱,东方眉头微蹙,看来结界破裂就在眼前了。

不会全落空的,你借我一物,我自有回报。

兰蒂丝冷笑:东方,你以为我的心思是什么?只是跟你一同探索天外之天吗?只是借着你,巴结上一位神明吗?虽然她说的两件,都是足以让天下人震动的大事,此刻她的语气,却仿佛根本不屑一顾我的真实心意,你根本想不到。

第三百九十章 最后决战教皇的行营离兰蒂丝的法师塔只有一百里、这是他们双方都认可的界限。

教廷的力量,早已悄悄把法师塔远远地重重包围,各种各样的结界,侦测,魔力网,布了一层又一层。

却一步也不接进。

兰蒂丝沉默着任凭神职者们,诸般布置,却又对教廷连续派出的十几位使者闭门不理,就算是教皇亲自用魔法传来的声音影象,她也只淡淡答复一句,就再不搭理了。

法师塔依旧沉默地,隐藏在重重结界假象之内。

就算有人从法师塔前经过,没有启动真实之眼,也只能看到永远的荒凉。

教皇挑了穿越萨尔瓦全国的大河塞尔纳河畔为驻营之所。

依托着足够的水源,从他驻札下来,短短数日之间,这片荒凉之地就变成了无比热闹的人类聚居地。

全国各地的神职者以神速向这边聚集,神力稍强地,都是毫不吝惜地使用飞行魔法,地位较高的,也都驱策着能飞行的低等魔兽。

在军队里的神职者们,发挥者各自的能力,各地的主教们,飞速拜访军方和官方的大人物们。

原本参加杰克蒂娜处刑仪式的大量军队,也都在向这边聚集。

其他的各地军队,只要时间够,路程不太远,都大多向这边调动。

各地的神官牧师们向这边赶来时,还大声一路宣扬,教皇的所在。

民众们几乎是倾村倾镇而出。

他们把所有的家当放在驴车或马车上,带着妻儿向教皇驻地而来。

甚至连那种数万人聚居的城市,都有空掉半个城的。

听说教皇停驻的时间很短,人们都不顾一切地赶路。

条条道路上挤满了人,各地的生活秧序,日常规律,全被打破,很多地方,连最基本的生活运转,都几乎停滞。

官员们一筹莫展,却谁也不敢阻止民众们满心虔诚地朝圣,对于神职者们强烈的煽动,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能手忙脚乱地一边上报国王,一边苦苦筹措,应付着眼前的窘境。

虽然民众中,也有许多关于教皇是去惩治邪恶,可能会有苦战的传言。

但随着四面八方,无数的军队向某个方向汇聚而去,民众们都怀着无比的信心。

那个传说中叫做东方的魔鬼,到底有多强,谁也没见过。

萨尔瓦的人,并不象维斯王都的民众那样,亲眼看到过,那无以伦比的恐怖和杀戮。

在他们眼中,无穷无尽的士兵,和神明化身的教皇,对付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失败?乘着魔鬼还没被消灭,教皇还没有离开,赶紧赶过去,哪怕只是远远看教皇一眼,哪怕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和教皇呼吸同样的空气,那也是可以泽及全家,无以伦比的荣耀和幸福了。

若是能顺便亲眼看到,正义战胜邪恶,神明击败魔鬼,能为了不起的圣战,出最微小的一丝力气,不但自己一生荣耀,就是后代子孙,也能引以为荣了。

数日之间,以教皇驻地为中心,密密麻麻,连绵无尽的营帐几乎直达天边。

被围在中间的,自然是神殿的营帐,整齐干净,庞大严谨的,自然是军方的队伍,巧妙地以教皇金顶大帐为中心,四下地列出阵营。

而更外层,零散混乱的,则是民众们聚集的地方了。

因为人数太多,甚至各种各样的小集市都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商人来来往往,各处还有神父,牧师们传道。

远处,密密麻麻的人流,还在无穷无尽地向这边聚集,大河里,船只来来去去,无数的物货在这边卸下。

教皇每天只会在清晨时出帐一次,高飞在空中,祝福所有对神明献上忠诚的人,以教皇为中心,神圣的光环,仿佛无穷无尽地向外延伸着,每天的清晨,人们都能感受到,沐浴在圣光里的温暖,此后一天,都必然精神抖擞,绝无倦容,第二天,又会有新的祝福降临。

留下的人,舍不得走,赶来的人,却源源不绝,这个聚集地的人数,以非常恐怖的速度增加着,一片荒凉在数日内,就变得无限繁华。

人们甚至相信,如果教皇长期留驻,这片荒凉之地,很快就能出现一座,新的大城市。

当然,教皇本人,以及身边的中柩人物,是绝无可能长居于此的。

他们这几天,是扳着指头,一天一天地算。

十天之期,都已经过了三天了。

陛下,兰蒂丝真的会守约吗?兰蒂丝不是已经用魔法传出信息,告诉我们,人在三天前就被她赶出来了吗?我们围绕法师塔布了那么多重封锁,那人又早被我们的精神锁定,出塔之后不被我们察觉,那是绝无可能的。

那倒未必,他是魔免者,我们最强大的精神烙印,也只能留在他的衣物上,如果兰蒂丝提醒他多洗几个澡,全身东西都换了,没准还真能脱出我们的感知。

几个大主教级别的强者,你眼望我眼,心中都满是无奈。

神殿的奇招异法,固然层出不穷,但碰上一个魔免之人,再强大的魔法也要拐上三四个弯才能见效,实在是无比困扰。

要不是兰蒂丝帮他……伊索尔德心中恨恨。

如果不是当初这女人横插一手,只怕东方早就被他们凝聚千千万万神职者的力量,打进地狱深处去了。

早知如此,上次那一战,就该把她留下!教皇微微一哂:你觉得我上回不该放她走?你有无想过,要强留下她,我们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伊索尔德默然不语,直到现在,每次回忆起与兰蒂丝交手时的感受,他还是不由自主,冷汗涟涟。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人类对魔法的动用,可以达到如此灵巧精微地程度,各系魔法的从容挥酒,自如切换间,流畅自然得,仿佛没有一丝迟滞。

人类对于魔法兼修不可能同时达到化境,各系魔法相克相碍的一切常识,在兰蒂丝身上,仿佛都成了笑话。

就连什么禁咒奇法,她施展起来,都有一种举重若轻,随意自然的感觉。

那一战,看起来,似乎是神殿以庞大的力量,压着兰蒂丝在打,可是他自己身在局中,清楚地知道,兰蒂丝留有余力,双方真要毫无保留地对拼起来,最起码,他这个控制魔法阵中柩的十二大主教之一,一定会死在兰蒂丝前面。

不管教皇和兰蒂丝之间最后订下的协定,是吃亏还是占便宜,伊索尔德本人是绝对支持停战的。

至少,他活到了现在。

但此刻,他表达的却完全是相反的意思。

只要能除掉这个大敌,一些牺牲又算什么,只要陛下还在,神殿的荣耀就在,我们当时如果运转魔法阵和她拼到最后,不是没有机会留下她的。

其他几个大主教,也都纷纷点头。

他们的地位仅次于教皇,在教皇面前,倒也不必过于毕恭毕敬,偶尔表达了一下不同的意见,还是可以的。

她的誓言仔细想想,漏洞不少,又没有强有力的约束和惩罚,这一次,我们……我们是上了她的当了。

教皇微笑着问。

同教皇平静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伊索尔德恭敬地低下了头。

他只不过是,抢先一步,把其他人的疑虑和不满表达出来罢了。

的确兰蒂丝已全身而退,东方却还不见踪影,在神殿高层中,隐约的不满,零散的议论,都已经悄悄冒头了。

做为教皇最信重的属下,与其等着别人,一时控制不住,冒犯教皇的威严,不如他先一步以较温和的方式,来表达出大家的不满,也让教皇可以不伤颜面地,化解这些人心中的芥蒂。

殉道而死,是至大的光荣,你们以为,只有你们不怕死吗?从我发誓把身心奉献给神明,直至今天,已经五十多年了,哪一天不准备着为神的荣耀,奉献我的一切。

难道你们以为,我放过兰蒂丝,真的只是被她摆出不惜一拼的样子吓退了。

教皇一句一顿,徐徐说来,面上倒是无喜无怒。

但在场一众仅次于教皇的神殿高层人物,无不垂手肃立,神情恭敬肃穆,不敢有丝毫轻慢。

你们以为,要杀她,我们只需要承受巨大的死伤吗?大错特错,我们要是跟兰蒂丝拼生死,最终只能导致诸神的荣耀,受到无可弥补的伤害。

伊索尔德神色一动:陛下,难道……不错,虽然我一直没有出手,暗中保留着教廷最大的力量,但兰蒂丝也明显没有尽全力。

就连受伤,被困,都只是演给我们看,让我们好下台的,一旦她全力施为,即使是我们四下里布着的结界也会被她完全打破。

当然,就算她能破围而出,我也有自信可以牢牢牵制住她,让她没有机会摆脱我们,但那样一来,不打上个几天几夜,不破坏震动小半个萨尔瓦,根本不可能打败她,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教皇的语气忽然一顿,心间忽生异兆,没有任何来由地,忽然从星芒四布的魔法阵最中心站了起来。

四下里众人听他说话,都是一惊。

陛下!他来了!教皇的眼神,说不出地奇异,表情更是极为奇妙,声音遥远而悠长,仿佛是梦中的一声呓语。

众人心间都是一凛,心灵中的本能让他们理解了教皇的这一声宣告,理智却告诉他们自己,这绝不可能。

教皇眸中,终于现出灿烂的异彩华光,再次重复:他来了!帐外一缕箫声乍起。

这里有近十万人驻扎,有无数人来来去去,有无数的小集市,有无数的牛马驴羊,鸡鸡鸭鸭。

各种各样,嘈杂混乱的声音,数不胜数。

然而,那一缕箫音响起,听来并不如何强劲响亮,天地之间,却只余箫声悠扬,越拔越高,而其他所有的声息,都已不存在了。

他来了!金帐中,每一个人都知道来的是谁,每一个人又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能置信。

无数人的惊呼在外响起,箫声下,却只如无声的惊叹,根本不值一提。

金帐外,无数的魔晶亮起,无数的魔法精灵被唤醒,无数道光网交错参差,形成随时可以收拢的天罗地网。

而金帐中,教皇忽悠然一笑,徐徐坐下,遍布整个金帐的魔晶便都有了生命,有了光明,灿然晶亮中,虚空里,已映出了金帐外的千万双眼晴,凝望的身影…红袍如火,玉箫晶莹。

他们费尽心思寻找的人,就如此大大方方,出现在眼前。

最后的决战,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逼到面前。

第三百九十一章 雷霆一击教皇停驻于塞尔纳河畔的平原,不少高等贵族,也都纷至踏来,向教皇献媚。

各处路途,几乎都被赶来的军队和贫民塞满了。

大人物们为求方便舒适,大多转走水平路。

塞尔纳河上,来来往往,各式奢豪的船只,数不胜数。

整条河上最为高大宽阔华船,足有三层高楼,奢华富贵已极。

正值涨水期,船高三层,再加上高高飘扬的旗帜,竟是比整个堤岸还要高。

旗帜上辉煌的黄金猛虎向世人宣示着,船主人大公爵的身份。

这是萨尔瓦最大贵族的家族旗帜,代表着最勇敢的军队,最闪亮的战绩。

可惜,今天,这闪亮的黄金虎,已经黯淡得没有了颜色。

那人就站在旗杆顶上,把用无数野蛮人的鲜血,铸就辉煌的猛虎旗,轻轻松松踩在脚下。

船上有三百余名最强悍善战的勇士,却没有一个人,还有力量站出来维护黄金虎的尊严。

河上风正高,红袍翻飞如梦。

金龙纵横空际,每一道金色的纹路,都把阳光水色,反映得耀眼生辉。

谁也不认得那舒展修长,五爪腾云的神龙到底是哪一种神兽只是当那金色的龙身,跃跃飞腾,几乎要破衣而出高居九天时,代表着无数战功和荣耀的铁血黄金虎,就再没有人去多看一眼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呆呆凝在他的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这一天,阳光灿烂辉至极处。

金龙如梦,金光四耀,那人的眉眼,反而不太清晰了。

目力不足的普通人,只能看到重重金光,在他身周闪耀,美丽耀眼辉煌尊贵,几乎错觉,是天上的神明,带着光环,降落人间。

红袍如火,即艳且烈,夺目得叫人一见之后,便是刻骨铭心,入梦入魂。

玉箫晶莹,阳光水色金芒中,通体闪烁霞光,仿佛天界的异宝,人间只得梦里见。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在见到他之前,人们已经听了无数关于他的传说。

很多人甚至相信,他有着山一般高大的躯体,弹指间,就可招唤地狱的恶魔,每日以幼儿和处女为食。

然而,他就在这里,在最灿烂的阳光下,在无数神职者浩荡的力量中,在教皇陛下最圣洁威严的驻地,在这个世界上,所有邪恶都应该远远躲开的地方,如此大大方方地出现。

人们看不清他的容颜,却本能地感觉到那种美丽,那种风华,就是最深的梦里,也梦不到,就是想象中的神明,也不过如此。

箫声美得让人感觉如在梦中。

数万人沉静得,忘了发声,忘了动作。

就连烦燥的畜牲家禽们,仿佛都被这无比美妙的箫声影响着,奇异地安静下来。

哪怕是最无惧的的狂信者,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想要拼死攻击邪魔的决心。

军队奇异地沉寂着。

高高在上的官员们,将领们,在神殿巨大名和利的诱惑下,发动一切力量要搜寻东方,铲除东方,可是,东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反而谁都不敢先一步挥军向前。

毕竟这个邪恶化身的力量,是人所共知的,即然教皇陛下就在这里,又何必他们拿出血本死拼呢?意志最坚定的,是集合在这里的神职者们,他们即聚集在教皇的金顶大帐四周,也巧妙地融入到整个营地的每一支军队里,每一个平民聚集区内。

他们奇妙地在人海中构成一张神奇的法术和信仰之网。

他们传教布道,他们无条件地为人们施以祝福,帮人减轻病痛。

但在另一方面,也巧妙地掌控着人们的感情和行动。

如果需要,他们随时可以合力,暴发出惊天的力量,也可以轻易驱使成千上万的人前赴后继,无惧死伤地用血肉之躯填满塞尔纳河。

然而,攻击的命令,迟迟没有下达。

最中心的金顶大帐一片宁静,甚至连一个走出来的人都没有。

教皇双目似闭非闭,转眼间已成为魔法阵的中抠,每一个瞬间,都有千万个神职者的意念和力量、被联接进魔法阵中。

伊索尔德等人围绕着空中的虚象,虽然未出帐一步,帐外的所有动静,却都在掌控之中。

是他!不是虚影。

四下没有其他魔法的痕迹。

所有的结界,侦测网都没有被触动。

没有异象!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调动着巨大的力量,做出种种侦测和掌控。

魔法的感知如水银泄地般向四周扩展,五十里内,没有任何异动。

集合神殿最强力量,所做出的几十道不同侦测,就算是兰蒂丝,也不可能点尘不惊地突破他们的防御。

也就是说,东方百分百孤身一人,没有任何支援,就算是什么阴谋,在这样绝大的力量差异之间,也完全不需要考虑。

然而,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竟都觉得有些无措。

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有人费尽心机,手段百出,就是为了找出东方。

大家设了这么大的局,调动这么多的力量,就是为了防止东方逃逸,要控制东方的行踪,确保能及时找到他,追上他,杀死他。

在力量上,他们坚信,只要他们完成布局,以他们最擅长的方式对东方发动攻击,哪怕东方有着神魔的力量,哪怕东方和兰蒂丝维克多联手,也一样能杀死他。

所以,他们所有的谋划,都只是,如何让他们可以聚集力量,完美地以己之长来攻东方之短。

可谁知,根本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东方就这么从从容容站在面前,等着他们把魔法阵完全运转起来,让他们可以轻易地聚集起千万人之力。

这不是任何有理智的人会做的事,就算再骄傲,再狂妄,也不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这种完全超出正常人理解的现身方式,确实让他们受到巨大的震动,无论心中多么仇恨东方,大家倒不敢贸然攻击了。

而教皇却始终沉默着,甚至没有正眼去看东方的确影象。

他全身全心,全神全力,都在凝聚驱动着魔法阵。

似这样,能集千万人之力于一击之中的法阵,自然不是随意就能瞬使瞬用的。

当初他十数个日夜,不言不动地融于法阵之中,才能把法阵的威力发挥到最高。

他为了确保行动方便,而不得不牺牲魔法阵的大部份威力,虽然魔法阵仍被带在金帐中,随时可以发动,且一旦出手,依然是极恐怖的威力,但比起魔力全盛,联结最多时,效果最少要差一半。

他与东方之间,没有谈判,无可妥协,除了生死成败,再无其他。

他对东方,没有强者相惜之意,没有英雄相敬之情,他甚至连出面,跟这个生平第一大敌说话交谈的意思都没有。

他的目标从头到尾,就十分明确。

东方必须死。

他不管东方有什么打算,东方的现身有什么谋划,他都不会入套。

他不会跟东方交谈,他不会让那阴谋,有任何施展的余地,不会让自己的心志,有丝毫动摇的可能。

他现在随时可以出手,但每多凝聚力量一刻,就可以多联接上百神职者的精神与魔力。

东方不动,他就抓紧时间,尽可能地集中魔法阵的力量,东方若动,由伊索尔德等人掌控的各种各样的魔法阵魔法网都会同时收紧,而他也会立刻摧动所有的力量,全力一击。

金帐外,箫音已升到几乎无可高处,却又一转一折,不可思议地更高一重,伊索尔德只觉心口一跳,脸色微变本来悠扬美妙的箫声,竟是吹出了万马千军,战鼓轰鸣的激越和凛烈。

伊索尔德等十二人,面面面相觑,心间凛然。

以他们的定力,都不觉随着那虚幻中的战鼓而心跳如雷,又何况外头那千千万万人。

就算是已经失传的远古音乐魔法,怕也不过如此吧。

他在挑战,他竟然挑战?伊索尔德几乎忘了大主教的气度和风仪,不自觉地咬牙如磨。

这里有十余万人,数万士兵,上万神职者,就算是神明,也该退避了吧,那个人,不但敢来对峙,甚至还要主动挑衅。

伊索尔德看了依然沉默的教皇一眼,然后冷冷道:即然挑战,我们就应战。

心动念动,帐外,自有无数个心灵,接受到了他的意志。

攻击!一连串凌厉的声音响起。

各支军队发令的将军们,多是一脸惊愕,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但在这千万人之中,无限神恩神威之下,却绝无胆子把话收回,只是有几个人沉着脸,冷冷望了望旁边,一脸肃穆的随军高级牧师。

隔着河流,上万张弓满满拉起,上百架巨箭大弩,对准了目标,随军的魔法师开始吟唱咒文,下一刻,整个天空的阳光,都被箭影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