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娘听得陈演问起钱的来处,连忙道:你放心,你是这生意有能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哥哥他会让我卷进去么进项确是不小,一则这生意每年往来皆是三四百万两,我也要小心盯着,总要花些银钱办事。
过几日便要雇两个精明老练的师爷帮我看帐。
二则,也是哥哥给些钱让我花罢了。
你放心,我不会明着做那些违律的事,免得连累——陈演摇头道:我哪里是怕你连累我,我怕的是你到时候逃不了,若不是齐强哥开口,我断不肯让你去碰这些爷的银钱。
总不是好路数便是干净钱,互相下狠手时也能编出个理由说它是赃银。
皇上又不是神仙,他总要怀疑的。
曹大人吃的不就是这个亏齐粟娘慢慢点头,你说得是……陈演看了齐粟娘一眼,脸上的笑慢慢收了,从她手上拿回帐册,将沾湿了帐面轻轻揭了开来,一页一页翻着,这几日河工上有个大窟窿,想是被你打听到了,方来和我说银钱的事儿……我虽是防了又防,你的耳报神也太灵……七夕那小子,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向枝儿献殷勤,我就知道他抗不住你问……齐粟娘咯咯笑着,也不敢把周襄天捅了出来,只是咱们这样填帐,若是将来这位河台大人事发了,叫人察觉,你要如何解说?以往每回儿的银子,我何时直接填过帐。
不过是该塞的都塞足了,叫他们少伸手。
这时节,皇上正是疑人的时候,赵世显这样的保驾忠臣,别说皇上会睁只眼闭只眼,那些爷们也不会去动他。
陈演一边低头看帐,一边叹了口气,赵世显敢这样贪墨,必是帐面上都做好了,他在山东时兼管河道,这上头的事儿是玩熟了的,他圣眷正好,我便是一分银子没到手,也告不倒他。
我让周师爷顺着河道衙门里的帐面做些假帐,慢慢填进去吧,被贪墨的必不止我这一处,但必是处处都顺着他的帐面作假帐。
只要他自己压住了阵脚,便是皇上派人来查,也是看不出地。
再者,说到底,也不是我们贪墨。
苦笑道:他必也是看着扬州富庶,我又兼领扬州府府台,才一口吞了十四万两,不怕我弄不到银钱填亏空,总归上上下下都不能有一个干净的。
齐粟娘见陈演慢慢翻帐册,知晓他现下不容易骗过,她虽是让请来的师爷造了假帐,也怕他看出破绽,拉着他撒娇道:这些事儿你瞒着不说,难不成我来问你,你也不告诉我了?陈演失笑,眼光离了帐册,转头吻着齐粟娘,你来问头一回,我是断不说地,问第二回,我也是摇头的,问第三回,我心里就要害怕你恼我,问第四回,我就得担心晚上进不了房,问第五回——我好歹也得掐头去尾地说几句,向你交差。
若是你还不满意,我就实在没办法了便是皇上的密旨,我也得老实告诉你不是也不管一身**的,抱住齐粟娘,大笑道:好在外头的事,你从没这样问过我,否则我——齐粟娘笑得直喘气,顺手拿回帐册,推着陈演,还不赶紧坐回去,小心着凉。
看把我一身弄得。
陈演抓过澡巾子,快手快脚一阵乱搓,还没等齐粟娘把湿衣换完,他就从澡桶里爬了出来,胡乱穿上中衣长裤,随意罩了件茧绸长衫,丢了句,前衙还有件事儿,我办完了就回来。
便匆匆去了。
齐粟娘自是疑惑,第二日齐强便带着沈月枝离了扬州,去了江宁,她忙乱了几日,方有闲儿从周助嘴里打听,陈演原来竟打算从扬州仓银中做帐,暗暗调一批银子去河道上,虽是开了头,却一直犹豫着没实在干。
那晚上赶到前衙去便是停了这事。
齐粟娘惊得不轻。
周襄天苦笑道:地方官吏贪墨仓银地事儿原不少见。
十个里头倒有五六个不显形儿。
但风险也是极大。
得上上下下打点明白。
最要紧是开了头便结不了尾。
事主儿想半路上抽身。
非寻个替罪羊不可。
否则被查到线头儿。
拉出来地可不是一个人——齐粟娘怔怔发呆。
陈演为官已久。
自是日渐沾染了官场上地习气。
学会这些手段也是常事。
只是她从未想过陈演真能做出这些事儿来。
更不要说寻个替罪羊。
周襄天看了看齐粟娘地脸色。
叹道:大人若是要行这事。
寻到地替罪之人。
也是罪有应得。
只是他还在犹豫——慢慢道:这些事儿从来不能天衣无缝。
总会被人瞧出破绽。
虽说官官相护。
不怕叫上头知晓。
却也让人得了把柄。
互相牵制。
大人平日里在河道上地行事已是招人忌怨——现在这时节。
正是乱地时候。
宜静不宜动。
但河工又等不得。
在下也不得不瞒着大人与夫人商量一二。
齐粟娘知晓周襄天说得实在。
勉强一笑。
先生放心。
这笔银子我与哥哥商量。
总能筹措出来。
周襄天看了齐粟娘一眼。
齐三爷走得急了些。
大人没来得及问。
只问了我一些江南齐记二十一牙行地事儿。
齐粟娘一惊。
正要说话。
周襄天犹豫着道。
这事儿不怕查帐。
只是夫人细细思量着。
来银子地法儿可会授人以柄———齐粟娘琢磨着周襄天的话,也不知他究竟知道些什么,慢慢含糊道:哥哥和我是兄妹,他都让着我呢——一条绳上地蚂蚱,逼急了我,他也讨不到好。
周襄天慢慢点头,既是如此,也不需让大人为这些事儿烦心,在下知晓何回话。
再者,夫人的话总是信的。
不几日,齐粟娘写信到杭州、苏州两地牙行,催他们早早将余下十万银两调至扬州府牙行。
大当家,夫人命比儿将两万两的银票送到小的这儿了。
连大河低声禀告,小地打听到,齐府扬州别院里住进来两个人,都是绍兴那边鼎鼎大名的管帐师爷,平日里都是向夫人呈报事务。
小的估着,齐三爷在江南七省开地二十一处牙行,怕是交到夫人手上了。
连震云喝了口茶,慢慢点了点头,也难怪她手上调得到银子,上家货源不用愁,直接送到京城牙行,连下家也不用找。
连大河看了看他的脸色,夫人托大当家办事,不说咱们惯常收地运费,各处地例钱,便是押货地人都免了。
私盐更不用说。
便是遇上风浪破船,大当家也不会让夫人少赚一分。
这样稳赚不赔,几年下去,夫人的本钱越来越足,府台大人怕是再不用在河银上费心思,也不用冒险弹骇河官,或是挪动仓银……连震云沉默半晌,将茶盅放到桌上,我料着他不会真动仓银地……万一闹大了,就算不会连累她,一旦家产被抄,她多半不会去连累齐三爷。
留着她一个孤零零无亲无财的妇人,府台大人不论是流放还是死,都安心不了。
长长叹了口气,照旧盯着罢……我能等……连大河连忙点头应了,连震云转颜笑道:大船地事儿办完了爷呢?埂子街沈凤官那里去了连大河苦笑道:大当家厚爱,大船已经是喜疯了,满扬州城寻宅子成亲,到如今还没定下来,看中了一处,却被几个来岁试的童生租下,现下空不出来,事儿要办完怕还得等上两月。
二爷他——他嫌沈凤官不入夫人的眼,叫小的今日去退掉,听说了合饮园做烧饼林的女儿林珠娘的艳名,今儿一大早就去合饮园吃烧饼去了……连震云愕然失笑,让连大河退了出去,不多会,便听得外头脚步声响,李四勤推门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书桌边,抓过连震云的茶盅喝了个底朝天,连震云笑道:你为了讨好那林珠娘,吃了多少个烧饼,看把你渴成这样。
李四勤一把抹去水渍,裂嘴道:如今外头的粮价贵,官盐更贵,做出来地烧饼又糙又淡,太难吃了!俺吃了六个就挺不住了。
俺们扬州城都这样了,其余地方怕是更不行。
说话间面带不乐,俺如今也娇贵了,当年你刚到清河时,坛口还没建起来,漕司的人又狠不得天天吸俺们的血,俺们俩在闸上流血流汗,吃的是什么今想起来还~嘴。
连震云微笑看着他,听着他自顾自地说话,噶礼这老小子比当年清河漕司的人还贪财,俺在外头听着,不说江苏的松江府、淮安府、常州府,便是浙江那边都闹起穷民抢粮了。
上年地旱灾虽也是难熬,若不是他把皇上截回的漕粮吞了大半,今年又加火耗添杂税的,哪里至于是这样。
连震云靠在椅背上,听说齐三去江宁就是去见这位督台大人,他和九阿哥可是姻亲。
好在咱们孝敬的银子他已经收了,只要他贪财,我们也怕有人在他面前下钉子。
李四勤摇头道:俺看着,齐三去找他不是为了咱们的事,上头不正闹得厉害么,一会儿大阿哥也被圈了,一会儿八阿哥被锁了。
你那日去和三阿哥地门人谈事,没见着。
她在咱们家吃饭的时候,听着十四爷被打了一顿,还差点被皇上给宰掉,吓得不行,饭也不吃,奔回去写请安信。
听说和府台大人呈给皇上的请安折子一起,五百里加急送到京城里去地。
连震云慢慢道:咱们府台大人也是聪明得紧,各位爷门下的人他一个不见,十天一折子给皇上请安,噶礼还是半月一请安,他倒比噶礼还要忠心耿耿。
李四勤晒道:他在扬州府对着噶礼阳奉阴违地,当然得防着噶礼在皇上面前给他下钉子,他那个师爷也不是吃干饭的。
再说,他和俺们可不一样,他大舅子是九爷地二管事,十三爷和他七八年的交情,来扬州还特意召了他伴游。
他老婆是十四爷门下的奴婢,你不是说三阿哥肯定不中皇上的意么有什么好着急的。
奶奶的,全天下的人都在绞尽脑汁猜皇上的心思,他的日子倒过得舒坦,只要想着他的破河道就成了,傻人就有傻福!连震云连连大笑,你倒说人家有傻福看你的傻福也不小,我这里这位爷那位爷的门人来来去去,你见过几回?两湖、直隶、山东、常州各处的帮主派人过来托情拉人,你又管过么?你还有闲心挑三拣四,包了这个又包那个——去,和下头人说去,叫他们跟着齐三,看他到底在江宁做什么。
李四勤老实站了起来,他在扬州时见天儿向盐商府里奔,成了亲也不回京城,又奔着督台府里去了。
扬州盐商有钱,噶礼是江南两省的地头蛇儿,再加上京城里的那些爷们,谁知道能整出什么事儿来——他们不就趁着曹寅这会儿病休回京,皇上看不住他们么——白杨林里的孩子们州城中的盐商们,在废太子的风波中,纷纷闭门谢客与九爷府齐二管事书信来往外,他们的眼睛透过门缝远远地注视着小秦淮河畔,车水马龙的漕连府。
八大总商们偶尔相晤时,总是发出含糊的低笑,听说上头的爷们给出的品级儿赶着向上窜,这会儿不说是候补,就是正缺儿,只要连震云点点头,就到手了。
毓庆宫的那位,这些年不知从河漕上捞了多少油水上去,上头的爷们哪一个不眼红?这会儿他倒了,他的钱柜子可不能让别人得去了。
连震云倒是个成事儿的,攒足了劲在散钱,河漕上上下下全打点到了。
淮安那边杀得一个不留,又死守着扬州不出。
那些爷们远在京城,便是想亮刀子下套子,也使不上劲儿。
总督大人被连震云喂足了,抚台大人那是个硬颈刺头,至于咱们的府台大人——他可只看皇上的眼色儿——咱们慢慢看戏罢,听说庚贴儿都送进去七八张了,都是各位爷门下的官宦千金。
除了锦上添花的正室夫人,连震云也不缺什么了……他这样刀枪不入的,我看着也难办。
只是这些爷门下无人,想不出正经法子,使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儿,可着劲向偏路上走,反叫人小看了……新年的大雪纷纷而下,掩不住漕连府烈火烹油的盛状。
然则,京城来的一道圣旨,让满扬州城的官坤立时把眼光从漕连府转到了府台衙门。
他们听得皇上提前半年召府台大人回京述职,虽是明知得不到回应,送行宴的红贴儿仍是潮水般的涌入了府台衙门。
皇上还健康,府台大人的圣眷正浓。
陈演散了早衙,踩着道上的积雪,走到内宅中门前,隐隐听得府衙大门外水铃声响,知晓是扬州城的水车来了,小连,七夕跟着周先生去贡学了,你去替周先生把煮茶地江水提进来。
小连应声去了,陈演竖了竖衣领上的翻毛,看着中门内那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进去,笑道:粟娘,你开始收拾了没,吏部大计要开始了,咱们半月后就起程去京城。
齐粟娘裹着厚厚地银狐皮祅儿。
抱着烧着荷香粉片地铜暖炉。
一脸笑意站在院子里。
看枝儿从青石上扫雪装缸。
她听得陈演和地声音。
连忙迎了上去。
笑道:前几天嫂子还来信催我们早些上路去京城呢。
我早就开始收拾了。
就等着融雪了开船。
倒是你衙门里地事儿安排得如何?陈演走到她面前。
笑着道:同知、通判两位大人在。
周先生也留下。
想是——说话间。
笑容却慢慢消了下去。
只望着督台大人这几月别再下文催加火耗。
松江府那边穷苦百姓已经开始上街抢米铺了。
他再闹下去。
我这边也要压不住了。
齐粟娘微微一叹。
连忙从枝儿手上取了装雪地锡罐。
放到陈演眼前。
笑着道:这是送给周先生煮茶地雪。
这一回雪化了。
怕是要等明年才能再得新雪了。
见得陈演点头。
转手递给枝儿。
枝儿。
送到前头去罢。
眼见得枝儿走了开去。
齐粟娘看着陈演。
柔声安慰道:你放心。
巡抚张伯行大人不是一直不肯加么?张大人是个好官。
又是江苏巡抚。
他会让督台大人收回成命地。
开春地风吹拂着。
虽仍是寒气凛凛。
院中地甬道却因着融去了一层雪。
露出了苍青色地砖地。
乍一看。
仿佛是春日里漫生地野草。
陈演揽住齐粟娘地肩头。
别站在外头。
身子还是单薄。
小心着凉。
拉着她沿着甬通向堂屋里走去。
你放心。
皇上问我时。
我不会乱说话地。
京里头因着废太子已经够乱了。
我便是实在忍不过。
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让皇上烦恼。
再说。
因为噶礼地弹骇被革了职二三品高官多了去。
这回吏部三年大计。
他也在皇上跟前。
我这个三年未考满提前入京述职地四品官还能撼得动他不成?一边说。
一边将齐粟娘扶入一字椅中坐下。
一字椅子上厚厚地垫着野羊皮毛毡,旁边四角铜盆上罩着暖笼,齐粟娘坐在椅中,仰头看着身边的陈演,伸手抱住他地腰,偎入他的怀中,难为你了……陈演搂住齐粟娘,柔声道:不难为,我还想安安生生和你过一辈子……半月转眼即过,陈演带着齐粟娘坐着官船,沿漕河北上,向京城而去。
船到通州张家湾,齐粟娘眼见得一二百艘官船泊在官船码头上,挤满当当,这些官船船头皆竖着粉牌、门枪、罗伞,船后摆放蓝呢、绿呢官轿,桅杆上扯着旗,多是兖州府正堂富、常州府学政李之类、抚的官船另设码头停泊,远远看着,也是不少。
齐粟娘惊笑道:竟有这许多?咱们怕是连停船的地方都找不到。
陈演摇头笑道:如今这时节,只要能寻着理由,多是会进京城里看看风向,哪里又都是考满述职的。
转头道:小连,你出去说给他们听,泊到客船码头罢。
小连方要转身,外头便有衙役报了进来,大人,齐府里差人在外头候着。
安生从小船走上驳板,仍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儿,也不进舱,远远在船头打千儿请安道:小的给姑爷、姑奶奶请安。
大爷差小的来接姑爷和姑奶奶。
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这是大爷给姑爷的信。
陈演从小连手上接过信看了,微微点了点头,你们大爷说得是,今日我们进京,就去江浙会馆里住。
齐粟娘听见竟是不去齐强府里住,吃了一惊,待要说话,陈演在袖下轻轻握了握她手,她只得忍住。
安生领着十余家人,七八个媳妇,将船上的行李、官轿、府台仪仗搬上了候在码头上地三驾大车,齐粟娘坐了玉顶檀木皮围暖车,陈演骑着马,沿着官道,一路向京城而去。
齐粟娘坐在暖车中,沉吟半会,轻轻叹了口气。
比儿劝道:奶奶不用烦心,连奴婢都知晓这会儿京城里乱得很,大爷不接奶奶家去住,全是为了奶奶好呢。
道理我也明白,只是心里过不去。
齐粟娘怅然道:哥哥嫂嫂虽是半年前才分别,但我好不容易上京城一回,为着这些爷,家里不能住,倒要去会馆里……她微觉气闷,不由得伸手撩开了窗上的皮帘,初春寒气涌入,齐粟娘顿时打了个喷嚏。
比儿一惊,还未来得及说话,陈演已是策马走到窗前,哄道:这一路上都是光秃秃地白杨树林,干冷冷的冻地,没什么好瞧的。
你身子还未养壮,小心着凉。
齐粟娘笑着放下了皮帘,但听得陈演说起杨树、冻地,悄悄儿从皮帘缝里向外探看。
官道下灰白色的杨树林连成了一片,褐色的土地上,虽无积雪,也未生带半点绿意,看不出哪一处冻地是她与崔浩曾经跪伏过地,却仍记得那一日流淌的黑血,让人窒息地恐惧,还有,八爷手上刺得她眼疼的金锁片儿……齐粟娘默默注视着白杨林,突地被树林中衣裳褴褛地拾柴孩童吸引了目光,突地那些孩童争抢起来,扭打成一团,被打的孩子哭声大作。
齐粟娘一惊,揭开了皮帘,探头看去。
却见得是一个大个男孩追打七八个孩童,远远有一男一女赶了过去,一把将那大个孩子抓住。
她待要细看,眼前却被陈演地身影挡住。
陈演笑着伸手拉下了皮帘,隔绝了寒气,只听得被打孩子们的叫骂声飘来,姓白的死残废,养出来姓翁的死野种……江浙会馆位于京城内城,乃是江浙两省宦绅、豪商入京借居之处,馆主原是顺治年间的苏州府一位甚有家资的举人,经得几十年江浙各州府富室的捐资修建,到得康熙年间,已是占了十亩方圆。
三屋石门上有康熙二十八年的状元题写的江苏会馆匾额,正堂两面粉墙上,江浙高中士子们的留名题字更是数之不尽。
陈演带着齐粟娘将左右粉墙细细看了,不由笑道:江南苏、扬两府到底是乡试中举人最多的地方,你看这入京会试的举子,留下的籍贯十有三四都是苏州府人,还有二三便是咱们扬州府,倒占了多半。
齐粟娘对哪一府士子多自是没什么兴趣,还愣愣地想着杨树林里看到的男女。
陈演见她面色有些苍白,怕她身子弱,抗不住北方的寒春之气,连忙催促会馆仆役把院子收拾出来。
会馆管事恭敬迎了扬州府台和内眷入了南面双虹居,江苏会馆里的屋子格局是南边模样,因是在北边,正中内室里靠东头砌着砖炕,南头还放着一张铁力木三围栏攒海棠花大架子床。
陈演见得院子向阳,暖和干净,齐粟娘也甚是满意,便笑着让安生把行李安置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