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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齐府里的四大帮主

2025-04-03 08:08:03

光极是灿烂,春风带着暖意,偏帽儿胡同齐府三门急步而出,大笑着将直隶、山东、两湖、常州四位漕帮帮主迎入,携手步入花厅。

三间相连的大花厅四面格门大敝,四角的:琅蓝彩大花瓶里插满了春梅,阶下廊前的数百盆烘催出的月季、芍药、牡丹、迎春花儿摇曳生姿。

南间花厅,摆上了紫檀木八仙长桌,容貌俊丽,身饰鲜亮的丫头们穿梭往来,将汉席十菜、满席十菜、细果八般、美酒八般并银碗、银筷、银盏摆上桌面。

北间里,齐强与四位漕上大豪倚在剔红雕花果纹扶手椅上,隔几笑谈,四张小几上各摆了三个下酒劝碟,三个下酒果品,南北美酒,上贡清茶亦有四种。

胡须黑浓的孟九爷一身暗红万字纹湖绸长袍,罩着玄色重锦马甲,搂着女装打扮,貌美如花的琴童,接过肤色白细,嗓音娇嗲的棋童奉上的高梁滴烧酒,洪笑着:齐三,连震云可是油滑得像条泥鳅,老子亲自去了扬州城一趟,他二话不说,领着老子就往私窠子里一坐,七八个嫩崽儿围上来灌酒,老子在那里头住了大半月,他也陪了十来天,愣是没找着机会开口和他说上一句。

临了临了,老子醒过神来,他就去了淮安,把李四那愣头青推了出来,这些话哪里又能和李四说的?老子收了李四送的两个相公,啥都没干成就回来了。

长门抱着月琴、当卢抱着弦子琴正在唱曲,琴声、唱声夹杂着满室的大笑,甚是热闹。

齐强不在意地笑道:他这手我也尝过,你还只是十来天,我当初在清河住了两个月,都没寻着开口的机会。

罗三脑门光亮,仍是单穿着一身缺襟狼皮祅子,领口微敞,哈哈大笑,孟九哥,你是出了名的难缠,连震云为了堵你的嘴,又不得罪你,陪着你在相公馆里住了十来天,他也够受罪了。

我可是一天都呆不住的。

伸手抓过替他斟酒的玉霍,抱在怀中亲了一口,他那德性我也见过,大半月没女人可怎么熬得下去。

几人俱是大笑,孟九一口灌下大银菊花杯中的高梁酒,老子若不是看着他也算给足了面子,哪里就会这样空手而回?他当初在淮安还是个小头目,被人在他们二帮主面前下了钉子,正发作要卸胳膊卸腿的时候,老子一时好心,顺口劝了几句,替他掩了过去。

他如今是江苏帮主,要是敢不记旧事,老子可和他没完。

听说,他如今越发老练了。

狄八看着亦不过三十余岁,身材瘦削,面目阴冷,他手持茶盖,慢慢刷着雀舌茶沫儿,淮安的地盘扫得干干净净,扬州府地钱赚的盆满钵满。

没有了太子做靠山,用钱把上上下下打点得四平八稳……罗三哼了一声,他是运气好,扬州府台没投到哪位爷的门下,不会整治他。

两江总督、河道总督——那都是看钱办事的主。

漕运总督如今换来换去,没个定准。

除了这三处,其他的关节,看在钱份上,谁又会和他较这个劲?狄八点了点头。

转头看向一直未出声地宋二爷。

听说你收留了几个江苏帮地人?宋二爷一身月白杭缎锦袍。

唇上两抹青须。

面目俊雅。

气质从容。

他微微一笑。

一边执着道升地纤纤玉手细细看着。

一边轻描淡写。

谁叫他没看住。

让人逃了出来。

都是漕上地兄弟。

我总不好见死不救。

他放开道升地手。

看向齐强。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长门、当卢一曲终了。

琴声渐歇。

狄八似是终于也把茶沫子刷好。

抿了一口茶。

……江苏帮内斗。

耗了不少元气……罗三一边摸着玉霍地脸。

一边笑道:淮安和扬州可是生钱地大路子。

我在常州天天看着。

也等得够久了。

齐三。

八爷到底怎么打算?你给个准话。

咱们也好行事。

孟九推开了琴童。

把棋童拉入怀中。

搂着他笑道。

齐强笑着方要开口。

隐约听得后宅里似是传来了女人地叫骂哭闹声。

好在长门、当卢接了伏名地眼色。

立时转弦重拨。

起了个高音。

同声而唱。

便将这些隔着西花园、二进宅子传过来地杂声掩住了。

座上之人耳目俱是灵动,不免微微诧异,伏名连忙又招了四名绝色苏戏入内,各各娇笑上前,众人便也放开,搂着美人儿调笑。

齐强面上不动声色,暗暗招了伏名,去和大奶奶说,今日日子不对,让她好歹看在夫妻情份,压住后头别叫闹出了后宅顿了顿,快叫安生去请姑奶奶来。

伏名悄声道:安生送了爷回府,就去江浙会馆接姑奶奶了,奴才已经差人去催了。

小的已让人守住西花园门,断不叫里头的人闹出来。

齐强听了稍稍安心,看看天色已是近午,站起请众人移步入席。

罗三吃着金银燕窝、螺丝海翅,喝着绍兴烧酒,看着齐强只顾喝酒,偶尔吃了两筷海参全羊,再见得细点里除了东坡酥、江宁松饼,还有满洲饽饽、萨其玛等细点,不由笑道:你小子在北边呆了十来年,倒也吃惯了这些北菜。

你那后头地规矩,难不成也和满人一样?呆会是不是还要叫她们到前头来敬酒?满人婆娘的酒量那叫一个厉害,跪在哪里敬酒,我都没法子不喝,你府里若是这样的规矩,我今儿醉死在这里也值。

后头女人们的砸物哭闹的声响一声高过一声,花厅里琴唱齐响仍是掩盖不住。

孟九哈哈大笑,狄八和宋二亦是忍俊不住,齐强讪笑着,持杯劝酒,遮了过去,寻得空儿不住得向伏名使眼色。

伏名匆匆向后宅奔去,还只走到西花园子里,就见得大奶奶身边的绵绵发散衣乱,一脸恼愤奔了过来,看样子要向前宅里去,伏名一把拦住,叱骂道:不知道今儿前头有客么?你平日里安分,今儿怎么糊涂了,大爷不好发作奶奶们,还不好发作你么?绵绵满头大汗,急道:大管家,大奶奶压不住后头了。

目儿姑娘领着几十个媳妇丫头冲到彩云姑娘房里,把家私摆设砸了个稀烂,还把期儿拖了出来,剥了衣服按在院子里,用细鞭子抽她的嘴。

彩云姑娘哭得不行,一头冲到月姨奶奶房里要和月姨奶奶拼命,大奶奶去劝,倒叫彩云骂她和月姨奶奶串好了来欺负她,仗着身上有肚子,不单打月姨奶奶,对着大奶奶都敢上手了,那屋里的丫头把姨奶奶房里的东西打烂,连大奶奶房里都不放过,奴婢们气不过——大奶奶叫奴婢赶紧请爷进里头去。

伏名惊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说地,这是怎么说的!早上不还是好好的么!?又指着绵绵乱成一团的头发,脸上的擦印,骂道: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大丫头?你们不劝着主子们,倒还火上浇油,拉人结伙去打闹。

爷这会儿哪里又分得开身!绵绵着急道:大管事,如今彩云还在月姨奶奶房里闹,她屋子里的媳妇丫头满宅子乱东西,好歹叫几个男人去拉拉——伏名听得里头的动静着实太大,只得招呼了守在园子门口地十个小厮,赶着去里头镇压。

齐强听得院子里的声响渐渐小了下去,暗吐了口气,眼见着罗三瞅着他嘻笑,孟九、宋二、狄八俱是似笑非笑喝着酒,生怕他们再说,连忙道:八爷的意思,还是再等等,便是要来,也不能来硬的。

现下正是立储的当口上,不能叫外头说这位爷没得心胸气度,容不下人。

罗三听得如此,微微一怔,其余三人也肃了神色,孟九道:不能来硬地?八爷的意思是不能大动静,只能暗地里做了他和李四?罗三连连摇头,怕是成不了,他这几年和崔浩斗得死去活来,最近又差点儿在淮安失了手,防备得极严,等闲不出府门。

便是出去一回,明里暗里成百地人护住,李四又和他孟不离焦的……狄七沉吟着,说起崔浩,他上回那法子当真高明得很。

杀人不见血地,趁着李四押船不在,又调开了高邮的接应,要不是连震云运气实在太好……宋二微微一笑,既是好法子,就再来一回,阿哥们是山高皇帝远,不过也就是杀他几个手下,济不得事。

能杀人不见血地还是扬州府的府台……前日我从通州向京城里赶的时候,在京城郊外白杨林子里寻到了一个——几人正说话间,突听得花厅后头一阵哭闹脚步声起,几个女人奔到了阶下,眼见着要冲到花厅里来,花厅里的男人俱是一惊,纷纷站起。

从后宅里奔出,急急追上的伏名领着小厮们在花厅门前死死拦住,姨奶奶,姨奶奶你消消气——目儿姑娘你也劝劝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