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和九爷没料到他早有办法,互视一眼,九爷笑道:说,若是少人手,自有我们设法。
宋清从怀中取出几张文书,呈给九爷,这是下官偶然所得,原打算早早献上,只因怕冒犯十四爷……九爷接过一看,惊得连拍扶椅,失笑不已,竟有这样的事?竟有这样的事?八哥,你看看,十四弟若是知道了,她可就是——八爷见得九爷失态,心中惑。
接过一看,蓦然站起,面色变幻不定。
他抓着那几张供纸,低着头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叹了口气,抬头道:必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当初陈变之犯欺君之罪时,她何必跟着去?等着再嫁给连震云不就成了?九爷笑道:她是不是真的,咱们不用管,咱们只要知道连震云有这心思就成。
亏他还立正室,外头三个四个向府里抬,把咱们全蒙住了,果真是狡诈之极。
只是这事儿可不敢和十四弟说,他连秦道然还记恨着呢,还能容得下连震云?秦道然从八爷手中接过文书看了,点头道:事儿怕是假的,这人的心思儿怕是真的。
只凭扬州传来的两句话单木不成林,但两头互一印证,连震云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这事儿也不能让齐强知道,他要知道了,他妹子就知道了,他妹子要知道了——连震云可就不用再想了。
顿了顿,若是她告诉了陈变之,更是麻烦。
宋清听得几人言语,知晓他们也曾察觉此事,今日他所献之计应是能用上,不由笑道:大管事说地自是有理,但若是齐夫人不知道,以后的事儿哪里还能成?秦道然笑道:连震云难不成还指望现在就娶她?她夫君可不是个平头百姓。
依齐强妹子平日里行事,若是能给他几个好脸,平日里私下相会,就算是天大的好事。
这些事儿,不用告诉她,咱们也能办成。
看向沉思中的八爷,三爷、四爷那边,自然也会下力笼络连震云,只看谁给的好处实在。
连震云的财和势都是到顶,再难向上,平日里没人能看出连震云有什么破绽,只有这色字上头还能做做文章。
八爷沉默半晌,摇头道:这事儿也是极险,女色虽好,却是偏门。
要靠一个妇人拿住九省漕帮,到底不是稳妥之道。
秦道然道:别地法儿已是使尽。
现下又不能来硬地……九爷看了八爷一眼。
笑道:不过是拖些时辰。
让咱们再想些法子。
免得叫那两府里得了去。
难不成还真指望她?连震云那样地人物。
到底也不会为了个妇人如何。
我倒是担心若是不告诉她。
她没半点防备一头撞进网里。
连震云没把持住弄出事来。
两家扯破了脸面。
若是这样。
她不闹个天翻地覆。
让大家都不得安宁。
我也不信了。
到时候。
不说陈变之要和咱们翻脸。
我日后见着十四弟。
怕也得绕远道了。
宋清摇了摇头。
以下官来看。
这位齐夫人利害得紧。
面上儿又极是讲规。
便是下官这样初会之人。
也不敢轻易怠慢得罪于她。
顿了顿。
齐夫人便与连震云并无私情。
但既有传言。
足证两人多有交往。
连震云必是比下官更明白她地性情。
他若是安心讨好她。
平日应更加多礼才是。
就算是私下里。
没娶过门之前也不敢明着乱来。
八爷微微一怔。
笑了出来。
宋大当家见事明白、观人有术。
说得极是。
转头看向九爷。
连震云半月后就要到京。
这几日。
你就让你府里地内眷召秦道然、齐强地内眷进府里多多走动。
又看向宋清、狄风如。
四位当家地远来。
身边没人侍候。
我送几个扬州瘦马过去。
时时带着去齐府里走动罢。
微微笑着。
她难得来京城一回。
总不能老让她在江浙会馆里呆着……江浙会馆双虹院里。
掌灯时分。
陈演脱去官袍换上家常大蓝缎子夹袍。
搂着午睡方醒窝在热被子里地齐粟娘。
一脸惊讶。
连震云抬莲香作了正室?我可是半点没看出来他有这个打算。
一边给她喂热茶地手也不禁停了。
一边又道:你今日去齐强哥府里了?嫂子身子还好?齐粟娘只穿了肚兜和白罗底裤儿,露出一身细白的皮肉,她欢喜笑着,茶也不喝了,从陈演怀中爬了出来,伸手在枕箱里取出用绣帕包得严严实实地红贴儿,展开放在陈演面前,得意道:你看,这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呢。
陈将茶放到靠桌儿上,哄着齐粟娘盖好被子,接过红着。
齐粟娘又自顾自叹了口气,嫂子一个人在外头漂泊辛苦了七八年,吃了多少苦,身子自是不好。
彩云那里动静又大,月钩儿如今也知道小心,不肯多管彩云,免得出事了叫她背黑锅,我也只好多在那府里呆一呆了。
又笑道:今日秦大管事的夫人李氏来探望嫂子,拉着我说了好一会话,只说等嫂子身子好些,一起出门听戏赏花。
她正说着,却见得陈演面色渐渐有些沉重。
齐粟娘惑道:陈大哥,怎么了?陈演皱眉道:他连日子都没订好,就这样发贴,发了贴又不呆在扬州操办却来了京城,定然事出有因。
齐粟娘一怔,陈演站起,在炕边走了两步,苦笑道:他只要还呆在扬州城,就是一个隔山观虎斗的打算。
他不担心我替哪位爷整治他,我也不担心他替哪位爷办差,各位爷门下的人虽是来来去去,他不松口,山高皇帝远,那些爷也拿他没法子,扬州府自然就消停。
但他出了扬州府,进了京城,若是不能选出一个主子,怕是连京城九门都出不了。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理?竟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必是再也拖不下去,方才如此……我原还指望他再拖一阵子……齐粟娘断未料到连震云此番上京如此凶险,听得一脸骇然,想起方抬成正室的莲香,再想想二万两银子的本钱,顿时从被子里跳了出来,不顾室内寒气,光裸着雪白的手臂、脊背在炕床上团团转,这……这……陈演连忙走了过去,扯起被子将她包住,搂着一起坐在炕上,安慰道:你不用替莲香担心,连震云是头老虎,不是只猫,他不吃人已经是好事,天下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算计到他?他既是敢上京城,必也有所恃,谁知道他暗地和那些爷到底有过什么话?况且,我若是连震云,我也得亲自到京城里看看情形,亲眼见见几位爷,才能打定主意,到底他手下不单是江苏帮,还有浙江、松江两帮。
他若是下错了注,这些人可全跟着倒霉了。
齐粟娘听得陈演这般话,突地想起连震云曾在高邮城见过四爷,顿时放了些心,抱住陈演笑道:你怎的想得这么明白,咬定了他和四爷有过什么话儿?陈演笑道:我可没说他一定和四爷有话,但十三爷可不是个见人就拉着说话的主。
再说了,扬州府三爷门下地人四处窜着,往他府里奔了多少回了?八爷如今的声势虽大,只是他和你一样,贤名儿太足,我看着反不是好事——说话间,瞅着齐粟娘哈哈大笑,他那样的精明人,哪里会不把连震云放在眼里,别人去拉拢,他反而去踩几脚?你直管放心。
齐粟娘又啐又笑,伸手不停地拧他,贤名儿足怎的了,人家在外头当着你的面赞我时,你笑得一脸得意,怎的没见着你说不是好事了?陈演倒在床上,笑得直喘气,我可没说你不好,我只说八爷不好,他又要权、又要财,还要名,收买了满贵宗室大臣不算,还要来江南笼络人心,扬州府名士在我耳边说他是个贤王的都不知多少个了,直赞我会娶老婆。
齐粟娘满心欢喜停了手,陈演咬着她的耳朵,你想想,你是陈家的主母,上头可没半个人压住你,连我都要看你的眼色儿做人,贤名儿足自然是好事。
说话间,不待齐粟娘瞪眼,陈演两三下甩了鞋子,爬到被窝里头,一把搂住她低声笑道:八爷可不一样,河标绿营多是十四爷地门下,已是控住了漕河防务。
我若是皇上,再听着八爷门下有直隶、两湖、山东、常州四省漕帮,就已经坐立不安了。
他还想把连震云拉到手上,把千里漕河一口儿吞下,皇上晚上还睡得着觉?皇上如今可不是七老八十,今日他和我说了一整天的编制律算全书的打算,东方西洋地我的脑子都乱了,出宫前就撑不住,皇上地精神还足得很。
八爷他——太着急了些。
齐粟娘听得律算全书,奇怪道:皇上要编什么?东方西洋?是算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