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宣德帝正坐着批阅奏折,你说,刘德全已经晕了?下首的内侍公公小心回答,是,刘公公干了两个时辰,突然就晕倒了。
嗯,让人过去瞧瞧,若是无大碍,就让他赶紧过来当差,这罚十日内领完就是了。
若是……就让太医看看。
是,小的告退。
宣德帝有一阵恍惚,这刘德全也跟了自己多年了。
当年母妃让自己选人,他便是那时候选上来的吧。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母妃也不在了,如今这宫里……想到此,目光便有些冷意,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
哟,我们的皇帝大人竟然在伤春悲秋?真是难得,难得……宣德帝眼不抬,扫了下手里的奏折,朱笔批了几个字,就换了一本,国师大人的闲情逸致也不错。
纪云笑了笑,没有否认,靠近宣德帝跟前,随手拿了本奏折翻了翻,哎!难为你了,这些个大臣们的闲情逸致似乎更多。
说完,把奏折一丢,自顾自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宣德帝扫了眼被翻的奏折,无奈地笑了笑,这些个大臣们可真让自己不安心啊。
之前不选秀吧,有上奏,如今选了,似乎上奏的更多了,不过这似乎跟眼前人有很大关系。
有事便说!宣德帝头也不抬,继续他的批阅大事。
这不就说了嘛,脾气怎的这么暴躁,不是昨儿才消受美人恩么,怎么没消了您的火气?纪云自讨没趣地说了一大堆,也没见宣德帝有个反应,顿觉无趣,便歇了话头,正色道,昨儿我又重算了下,发现我之前算的似乎错了,这命格奇特,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旺夫旺子大富大贵的命相,比之旁人是好了那么几分,可若说奇特,倒也没奇特到哪去。
宣德帝似笑非笑地盯着纪云,放下了朱笔,合了折子,一步一步逼近纪云,直到眼对眼鼻对鼻了才停下,你说,那命格奇特不过是你算错了?纪云退了一步,是啊,这,如今的确没看出什么命格奇特。
纪云退一步,宣德帝就紧逼一步,那当初的命格奇特是怎么看出来的?纪云看了看宣德帝的脸色,发觉不妙,略有些慌张,这,当初,的确是看出命格奇特来着。
那如今呢?你不要告诉我,这命相就突然变了,没了?宣德帝眯了眯眼睛,笑得愈发灿烂。
这……真的……没了,不过,她们也都是命贵之人,应该都能为皇上添嗣,皇上不是一直都……还没等纪云说完,宣德帝一步紧逼,把纪云逼到了角落,添嗣?是!朕是要皇子,但是国师不认为朕要不要皇子不是由国师您揣测的吗?朕要皇子,要谁生的皇子,莫非这些都是由国师决定的?纪云直到此刻这冷汗才冒了出来,臣知罪!哼!知道就好,你是国师,有些错,不该犯!刘公公一个人拔草拔得辛苦,国师大人心怀天下,不介意去帮忙吧?宣德帝一时冷了脸色,凑近纪云耳边,记住,出门整整仪容,好歹也是国师,我灵国的脸面,嗯?启禀皇上,刘……内侍回禀,赫然发现自己的皇帝大人和国师大人在角落里姿势暧昧,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得闭上了嘴巴。
宣德帝回头一看,退了一步,手掩嘴咳了声,说,刘公公怎么了?内侍回过神,连忙低下了头,战战兢兢道:刘公公只是一时劳累,加上日头正猛,难以承受才晕倒,如今已醒,已在门外候着了。
嗯,既然不舒服,今日便歇着吧,明日继续,十日之内若是完不成,这罚可就要加倍了。
去吧!挥了挥手,让内侍退下,回身便坐回书案继续埋头批折子。
纪云松了口气,幽幽地望了宣德帝一眼,这才悄悄地往明苑走去。
……送走了华韵寒,华裳一个人坐在窗前想着她临走前的话。
妹妹难道不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林大人如今可是一落千丈呢,怕是一生都翻不得身了。
妹妹有位好父亲,也有位好哥哥,真是让姐姐羡慕不已呢。
揣测着话里的意思,华裳皱紧了眉头,这林丞相真是自家人拖下马的?若是,也不过是皇帝顺手给锦家个交代罢了。
她是绝不会相信皇上只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废了自己的丞相,尤其在昨晚相处之后。
小小姐,香雪回来了。
琥珀支开了窗,让风透了点进来。
快让她进来!华裳赶走了脑海里那些烦心事,只想快点看看自家人是否真有东西递进来。
香雪拿了一包裹,快步走进来,笑意吟吟地看着华裳,示意了下手里的东西,娘娘,这可真是巧了,奴婢刚过去,那边就有人来说有人给娘娘捎东西了。
华裳一把夺过包裹,细细地拆了开来,只见这一层一层包的甚是仔细,便有些疑惑地看向香雪,这内务府不是都要查过的吗?香雪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华裳按下疑惑,继续拆手中的包裹,一打开才发现是自己爱吃的肉干,随即抛开了疑惑,一手抓了一块肉干就丢进嘴里,甚是有味地嚼着。
抬头看看一旁的琥珀,忙招手,过来尝尝,嬷嬷的手艺,好吃极了。
又让香雪整了一布巾出来,分了大半出去,让香雪一会给玳瑁她们送去。
香雪见华裳开心,就说起了自己刚刚碰到的事,那内务府的总管可客气了,直说以后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娘娘。
一开始奴婢还好奇这总管怎的这般客气,后来才听一旁的内侍说,今儿菊雾宫的那位被禁足罚抄经书呢,连小公主也被抱往承华宫去了。
华裳心里一动,这些人还真是人精,一点点风声也能知道。
承华宫是什么地方?承华宫本就是公主们的住所,大公主和二公主都住那。
香雪看着华裳不解的眼神,继续道,之前本是怜惜小公主年幼离不得母亲,可这次不知道怎的就被抱走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华韵寒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这又招惹了菊雾宫的,若皇上真是因昨儿的事儿罚了菊雾宫,自己绝对是迁怒的对象。
对了,之前华姑娘送了礼,今日便去回了吧。
琥珀你去找找有什么得体的东西,拣了样送过去,最好是首饰之类的东西。
华裳略显疲惫,吩咐了琥珀,就想回房歇着了。
琥珀想了想,不如就那黄玉雕的镯子,成色上佳,也是珍品呢。
嗯,那就这件吧。
华裳点了点头,让身旁的宫女卸了装束,上塌小憩。
……姑娘,娘娘,快醒醒,娘娘……华裳睡得有些沉,翻转了身子,把被子往头上一拉,滚进了床里头继续睡。
香雪无奈,只好推了推华裳的身子,拉下被子,娘娘,您快醒醒,皇上传你过去呢,再不去皇上可要降罪的,你快醒醒。
华裳嘟囔了几句,抬手拣了一旁的枕头就扔了出去。
香雪被砸了个正着,还好是枕头,不是很疼,可要再叫不醒,可真不好了。
娘娘……您……大哥……来看……你啦……香雪扯着大嗓门在华裳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喊着。
什么?华裳惊坐起,转头看了眼在微微拭汗的香雪,迟疑着,香雪,你刚才说,我大哥来了?我没听错吧?香雪心想,怎么说皇上您就没反应,说你大哥就有反应了。
按下心思,一脸正色的点头道:皇上刚派人传话,说让您去明苑,您大哥在那等着呢。
真的?大哥回来了?华裳说着便一股溜地起了床,比什么时候都麻利,快,去拿衣服,就那套黄色的,还有,让琥珀快进来!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您别急,您大哥不会溜的。
香雪转身去交代了底下的宫女几句,又忙着去寻了衣服。
这衣服还是我大哥送我的呢,本是想及笄礼时穿的,如今看来是没那机会了。
华裳手抚衣裳,颇有些感慨。
琥珀拿着黄玉雕刻的迎春花簪子往为华裳绾好的警鹄髻上插,又挑了几个相同色调的金钗,小小姐如今穿着也算是全了礼了,大爷看着一定高兴。
华裳看着镜中的自己,倒是平添了几分娇俏,便笑着对琥珀道:琥珀这一双巧手倒是把嬷嬷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来,再把这抹点,可别让大哥看出来。
琥珀插完,接过胭脂,拿手抹开,轻轻往华裳脸上印了印。
嗯,这就好,琥珀可是越来越会打扮人了,咱们快走吧。
一手拉了琥珀就走。
唉!娘娘,这边,这边,公公在这边……香雪忙着放下衣裳,喊着追了出去。
华裳乘着小撵来到明苑,远远地就瞧见东北角的绿地中有一白一绿两个身影,稍近了才发现是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心里有些奇怪,这宫里的服侍是有规定的,总管级别的内侍才能穿绿色,那那白的是谁?香雪凑近华裳低声道:娘娘,快到了。
华裳转回了视线,果然瞧着到了,那该死的皇帝正一脸欠扁的笑对着对面坐着的人。
华裳一到,宣德帝就转了视线瞧了过来,还别有意味地笑了笑,对着对面的人说了几句,就见那人快速地转了头,怔了一怔,随即起了身,迈了一步,又退了回去。
华裳早在宣德帝转过视线过来时就挂起了标准的微笑,这时见着真的是自己的大哥,微微颤抖,泪珠儿在眼眶里转了个圈,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提步上前,对着宣德帝福了身,行了礼。
卿快快请起,锦爱卿可是等了卿许久呢。
宣德帝上前扶了身,一副亲热样地亲手搀了华裳的手,在背对着锦大爷的时候,偷偷向华裳眨了眨眼。
想必卿们必有许多话要说,朕就不在这儿碍眼了,你们慢聊。
宣德帝略拍了拍握在手里的手,对着一旁的内侍道,小林子,仔细着点。
临走前低头附耳在华裳耳边道:卿可是好奇,刚才见卿往那方向看了许久呢,若卿真的对其有意,朕即使伤心也会成全卿的。
华裳满是笑意地看着宣德帝,暗暗抽了抽手,好不容易抽了出来,才蹲身恭敬道:臣妾恭送皇上。
宣德帝扬了扬眉,转身对锦大爷点了个头,就领着一大帮子人走了。
大哥!华裳颇有些激动。
小妹还是这么孩子气。
都多大了,不多久就能当母亲的人了,怎的还这么容易哭鼻子。
锦家大爷内心虽激动,但还是按捺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华裳掉泪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