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尚妃姐姐的歌舞也献了,该轮到我们了吧?出声的是位长相颇为娇俏的妃子,打扮干净利落,说话脆生生地。
朕还能拦着你不成?宣德帝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那可说好了,臣妾也只是庶妃,比不得姐姐们,就由臣妾开始吧,各位姐姐可别介意。
说完还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众妃似乎早已习惯,彼此笑笑,就连上头的华妃也缓和了脸色,笑了起来,而一旁的顾妃神色更是柔和。
华裳心下诧异,宫里竟然还有能讨大家喜欢的女人存在,是该说这女人的确讨喜呢,还是大家这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了。
这娇俏女子换了身装扮,一上场便是一个摆剑的架势,看着倒是有几分真功夫。
华裳还以为这女人总被要求恭顺,想必没那一手提剑一手牵马的快意女子了,如今看了倒是生出几分兴致来。
可一场下来,华裳倒是有了点淡淡地遗憾,也不过是花架子,看着柔美却少了几分力道,多了舞蹈的飘逸,少了武术的凌厉。
华裳轻叹出声,玳瑁听得心中一紧,眼珠子转了几转,低声在华裳耳边道:小小姐,不如就写几个字吧?华裳面含笑意地看了看玳瑁,兴味地问道:哦?为什么?她们又是跳舞又是舞剑的,呆会保不准还出来抚曲唱歌的,小小姐从来不喜这些,拿什么来和别人比,还不如另辟蹊径,写几个讨喜字,倒是好的。
玳瑁想了想便把之前想的说了出来。
你怎么就知好的,这里的这些人还能不识字?华裳兴趣盎然地瞧着陆续上台表演的人。
不是识不识字。
小小姐的字,老太爷都说好,那自然是好的,哪像其他的,小小姐不过装装样子,哪能真拿出来丢人现眼。
玳瑁一脸认真模样,就怕华裳真去抚个曲什么的。
华裳欣慰地点了点头,这玳瑁算是说中了,不过自己选字,还有个原因就是省力,不用费多大力气,也不用准备多少东西。
等着后排的都表演完了,见无人再上场,已经有些人往她这方向看来了,华裳才徐徐起身,对着内侍说了几句。
稍许,内侍便准备好了案几、笔、墨、纸、砚。
华裳洋洋洒洒,一笔挥就,微微低首吹干,提了一角让内侍展开,良辰美景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臣妾学艺不精,实难登大雅之堂,恐人笑话,只习得几字,尚能入眼,还望皇上、娘娘不要见怪。
华裳说罢,微微俯首欠身。
这位便是锦妹妹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呢。
早前就听得我那弟妹说了,是个玲珑人,近几年又听说什么宣都第一人,如今一见,倒真是皇上的福气了。
皇上说呢?尚妃目光流转,自有魅色,然华裳却觉得那目光灼人。
不及宣德帝回话,华裳答道:臣妾承蒙夸奖,愧不敢当。
世之俗名,也不过是口耳相传罢了,多有所误。
如今承蒙皇上恩典,得以进宫是臣妾的荣幸。
臣妾资质愚钝,蒙皇上不弃,哪还称得上是皇上的福气呢。
华妃斜睨了华裳一眼,凉凉地吐了句,你若是资质愚钝,那我不是粗鄙不堪了?众妃嫔脸色各异,却都沉默不语,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妹妹哪是粗鄙的人呐!若妹妹粗鄙,做姐姐的可没地方站了。
尚妃心里不待见华裳,自己侄子还为她要死要活的,可跟华妃比起来,自然还是华裳顺眼点。
怎么就不粗鄙了,那字是诓人不识字还是怎的?这字都算是资质愚钝的人写的,那我不就是粗鄙不堪嘛!华妃挑衅地朝着华裳看了一眼。
华妃的字是别有特色,哪就是粗鄙不堪了?不过锦氏的字却是不像一般闺阁女子所写,不愧是太师之女,来人,赏!宣德帝安抚地对着华妃笑了一笑。
华裳谢恩退下,心里对宣德帝倒是存了丝感激,不管他出言是否为她,替她解了围却是真。
不过这华妃和尚妃怎地对自己都有敌意呢?华妃还能解释是之前自己害得她受罚,但这尚妃又是怎么回事?不要说她一开始称赞自己的话是真心的,这种话说出口,只有一个效果,那就是激起旁人的妒忌,可自己又怎么得罪她了?华裳经此事,更是没心情看什么表演,好不容易熬到大家都表演完了,皇上也赏完了,这才起身离席。
华裳疾步前行,玳瑁却兴致高昂。
小小姐,刚才那个舞,凌空的耶,还有还有,那飞起来的一瞬间,奴婢都看呆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玳瑁沉浸在刚才华妃最后献舞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才发觉华裳已走远,急忙赶上。
小小姐,你说,皇上今晚会去谁那?玳瑁见华裳不语,以为华裳是不喜欢听到有关华妃的事情,就转了话头。
他去哪,关你什么事?华裳只是一心想逃离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殿,也没在意玳瑁问的是什么。
呃?玳瑁搔搔头,好像是不关她的事,可是,可是,这和小小姐有关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今晚他不会来。
华裳脚步加快,眼看着颐华宫近在咫尺。
为什么?小小姐怎么知道?莫非他要去华妃那?玳瑁说完捂了嘴巴,忐忑地看向华裳。
一脚踏进颐华宫的殿门,华裳松了口气,脚步也缓了下来,听到玳瑁如此说,头也不回道:今天别跟我提姓华的人,还有,连皇上两字也别提。
玳瑁怯怯应诺,心里却是越发肯定这华裳不喜欢华妃了,连带皇上也受牵连。
香雪早在宫门口候着华裳,见人行来,忙迎进内,让人准备热水洗漱。
华裳躺进热气腾腾的浴桶内,遣了玳瑁出去,只留了香雪一个人。
香雪心里明白,不动声色地遣了不相干的人出去,自己服侍着华裳沐浴。
你说说,这华妃和尚妃是怎么回事?华裳闭着眼睛,张了张嘴。
尚妃比华妃早进府,她们都是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已经跟了皇上的,听说尚妃本是和当时的太子恩爱非常的,可是华妃一进府,尚妃便受了些冷落。
两人都是不服输的性格,吵吵闹闹的,最后就变成谁也不服谁。
又尚妃比华妃早诞下公主,等皇上登基了,也是比华妃早一步晋位。
这华妃就更不服气了,三天两头地挑衅,后来她升了妃之后,两人就彻底对上了。
香雪整理了下自己得来的消息,细细回禀华裳。
一开始进府,她们是相同的位份?这是自然,她们两家身份背景都差不多,皇上怎会厚此薄彼?都是四大世家,一个掌兵权,一个掌天下钱财,的确是不能厚此薄彼的。
华裳勾了嘴角,微微笑开,差不多的两人,被搁在对立面,怪不得要争锋相对了。
华裳慢慢沉下了身子,感受着热水漫过身子带来地阵阵舒畅。
华裳脑海里闪过一丝亮光,顿了下身子,哗地从水中立起。
香雪忙拿了布巾要替华裳遮上,华裳却又重新坐了回去。
香雪,我问你,当初太子府里还有几位?华裳问得谨慎,玳瑁也谨慎作答。
当初太子府有许多人,后来皇上登基了也陆陆续续进来很多人,现在这些娘娘都是七年前那次之后剩下来的。
所以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当初有多少,只听得几位嬷嬷说几位年长点的都是那时从太子府过来的。
你跟我说说现在几个妃嫔的状况,有的就说,没的也别瞎编。
华裳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个兵权,一个钱财,再加上当时的情况,怎么都像是夺权的迹象,而他确实从几位兄长手里夺回政权了。
根据香雪所述,顾妃是曾经的顾尚书的女儿,七年前被发配边疆,顾妃从此偏居一隅,不问世事,不过皇上也没亏待她,该有的赏赐没少分毫,平常也会去几次,倒是没因为朝堂之事迁怒后妃。
八侧妃有朵、姚、何、俞四位,只有姚氏生有一皇子,其他俱无所出。
姚氏如今受冷落,平常不出宫门,也不与人来往。
这几位侧妃中只朵氏是世家出身,其他几位都是高官之女,所以其他几位侧妃都以朵氏为首,常常在朵氏那聚首。
十二庶妃中,只有张、林、贾、梅、尹、汤六位,唯有贾氏得皇宠。
这六位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是官员们自皇上登基后送进来的。
贾氏便是这场夜宴中舞剑的那位,也无怪乎会受喜爱,的确有些不同。
华裳听完,心里越发肯定了。
这朵家可是兵器世家呢,家传的密造方子,打造的兵器只供武林人士,从不和朝廷来往,也因此朝廷才会容忍其存在。
如今却送了自己的嫡女进宫,若说没交易,还真难取信于人。
而这些庶妃,没有皇宠,地位也不高,那么便是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一类人。
既不是要除去的地方送进来的人,也不是要利用的高官之女。
而这受宠的贾氏大概也只因她那与其他女子不同的直爽,才引得宣德帝的喜爱吧。
娘娘,水凉了。
香雪以手试水,见华裳还兀自泡着,怕泡久了,身子不好,才出言提醒。
华裳起身,由着香雪拭干身子,穿衣,披上薄纱,出了净房。
香雪让人进来收拾了,自己帮着华裳绞干头发。
娘娘,刚才奴婢出门,看到华姑娘才回来,可是安姑娘早回来了呀,她怎么现在才回来?香雪去门外喊人的时候,正好看见华韵寒屋子那边烛光点点,晃着朝屋子里走去,心下奇怪,便对着华裳说了。
你怎么知道安姑娘是和她一起的?自己也是看了宴会才知道这两人是在一起,怎么香雪也知道?娘娘忘了,这七夕,西宫这边也只娘娘能往东宫去参加宴会,西宫这几位,都被其他公公邀去明苑乞巧了。
奴婢陪着嬷嬷去的,没瞧见她们二位,她们自是应该在一起的呀!香雪淡笑着回答。
华裳完全忘了这回事了,这时想来,安姑娘和华韵寒是借着献舞才去的东宫,尚妃是个搭桥人。
尚妃和华妃不和,华韵寒又是华妃的妹妹,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华裳便对香雪说了今天夜宴上的事。
香雪一脸惊讶,那怎的华姑娘现在才回?不是该和娘娘差不多吗?华裳走得再快,华韵寒走得再慢,也不该是华裳都洗好澡了,这华韵寒才回来。
华裳想想这些复杂的关系,不是和尚妃在一起,便是和华妃在一起,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若论她们在一起干了什么,那就不是华裳该担心的事了,她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消除和华、尚两妃的芥蒂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