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过后,颐华宫的宫人们一如既往地忙碌着。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谁也不曾主动提起七夕之夜,安分地做着自己的事,谁也没那闲心去说闲话惹事。
华裳之前还担心自己得罪了宫里的两大宫妃,这日子会不会不好过。
可几天下来,什么都没发生。
华裳还当自己多心,问了人才知道,这东西宫,没皇上的谕令,彼此是不得往来的。
也就是说,即使她们想找华裳麻烦,也没地方好使。
彼此不得往来,有气也没地方撒,华裳觉得自己暂时安全,也就先放下这事。
秉持着明日事明日忧的原则,华裳觉得自己还是别为着未来的事束缚了自己的好,心里有所提防就行。
这心里没事,日子也过得快了。
宣德帝偶尔在这歇宿,都能体会到华裳内心的欢快。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夜里的事不再忍耐,对着他的调笑有时也能回几句。
对此宣德帝自是乐见的,也没计较原因,只是来得次数多了些,赏赐的东西也多了点。
华裳不是没感觉的,虽然她对这些事有些反应迟钝,可是不代表她无所觉。
看着三天两头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宣德帝,还有自己屋子变得日渐拥挤,华裳即使再迟钝也觉出这是宣德帝的示好。
不过若说这宣德帝对她有意,却不尽然。
起码华裳自己就不信,想来想去,不过是自己最近笑意多了,敷衍少了。
连这么微妙的情绪都觉察的出来,华裳有些庆幸自己以前没装太多,不过就是假笑的次数多了点。
如今想通了,华裳自是再接再厉,反正也不是费力气的事,相比以前还更自在了,还有不少赏赐好拿,怎么都不亏啊。
连续平静了几日的颐华宫,注定要发生点事来打破如今的平静。
这日华裳刚起床便有些胸闷气短,头也犯晕。
香雪急得要去找太医,却被华裳叫了回来。
华裳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也许歇歇就好了,她不想喝药,所以才来着香雪不让叫太医。
香雪没法子,又探了探华裳的头,看了看华裳的脸色,确定没大问题,才由着华裳不叫人,只服侍华裳躺好,用了早膳。
到了中午,华裳觉得自己好了点,就让人扶了自己起来。
如今是夏末,天气虽没彻底凉下去,可雨后的几天也是颇为凉快的,华裳用了午膳,就想出去走走。
刚走至院门口,一个抱着花盆的宫女经过华裳身侧,不小心崴了脚,身子不稳,一个失手,这花盆就对着华裳砸了过来。
香雪眼疾手快,拉着华裳躲了过去,却心惊非常。
华裳自己也吓了一跳,脸色有些白,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不忍心苛责,就照旧例让宫里的嬷嬷处置去。
这出去走走的兴致被这么一搅也没了,心里有些发慌,想着琥珀今日便要回来了,就回了房。
华裳回了房,这心还是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事发生。
想着琥珀是今日回来的,心里着实不放心,便让玳瑁去看看,若是回来了,好差人回报声。
未时三刻,玳瑁并琥珀才回来。
华裳见琥珀气色不好,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便问玳瑁一路上可有什么事。
玳瑁看了看琥珀,神情黯然地对着华裳说:小小姐,琥珀她,她母亲,去了。
琥珀红了眼,强笑着说:小小姐别担心,娘亲去得很安详,奴婢也尽了最后的孝心了,她没什么遗憾,还让奴婢谢谢小小姐呢。
说完含泪看着华裳笑开了。
华裳心里吃惊,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人,这种事,谁也安慰不了,只让琥珀先下去休息。
华裳心里刚松了口气,这好在不是琥珀出事了,可这心里仍是跳个不停,总觉得还有点什么事要发生。
候了一个下午,华裳感觉身上舒爽许多,这凉风吹来也觉得人精神了,心下惶惶,但总归没什么事发生,便强自让自己安心。
琥珀休息了下就回来服侍华裳,华裳怎么劝都不行。
不过看着琥珀气色还好,也就由着琥珀去了。
琥珀见华裳不再赶她了,就说起了这次回去的事。
……夫人说了,府里安好,让小小姐别挂心家里。
不过……琥珀转述完锦大夫人交代的话,心下有几分犹豫。
华裳不耐,一整天心惶惶,就怕出事,如今听得琥珀吞吞吐吐的,早就没了耐性,什么时候对着我也这般了?琥珀不以为意,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有些黯然,转而又看着华裳道:奴婢回家几天,也去了府里向夫人问安。
听下人们说,大爷留京后,本以为是清闲了的,结果反倒是更加忙了,没一天着家的,夫人对此也不满的很,可终归是为公事忙,夫人也不好责怪什么。
偏这时三爷自从宫里回来后,也早出晚归的,天天出入那些烟花之地,夫人为此都快愁白了头,可也拿三爷没法子。
华裳虽不明白她的几位哥哥在忙什么,尤其是他的三哥,但总归人是平安的,就稍稍放下了心,二哥呢?他怎么样了?二爷能有什么事。
天天跟着老爷上朝下朝的,就算有事,也有老爷呀。
琥珀提起这位二爷,眉眼荡开了笑意。
华裳看了几眼琥珀,心思微转,迟疑着开口,琥珀,你该不会是……是什么?琥珀不明所以。
华裳见此,丢开了话题。
有些事,不管是有没有,都不要去捅破那层纸,真相有时比谎言更残忍。
琥珀既而说了府中几人的状况,……就是几位小少爷念着要见小小姐呢,说是想念的紧。
他们会想我,不是想我的东西吧?华裳想起那几个小子,心里也亮堂了起来,脸上泛起了笑意。
琥珀低声笑了笑,可不是,他们这次还对奴婢说,上次的石头只拿了几颗,太不划算了,早知道就全拿了。
全拿了,指着我进宫罚不到他们是不是?哼!华裳心里高兴,面上却瘪了瘪嘴。
琥珀语气一转,小小姐,这次奴婢还遇见了尚家的人了。
尚家?华裳觉得这几个字似乎有些遥远了,如今想起却有些怅惘。
嗯,琥珀瞅了瞅华裳的脸色,犹豫几番才开了口,说是尚小少爷去了边关,立了功,升职了呢。
是吗?那尚家两老应该很高兴吧?华裳想着那愣头愣脑的人如今都做了官了,以后保不准就是个将军,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琥珀吁了口气,是呀,尚府上上下下都高兴着呢。
这样便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一点都不想谁因她而发生点什么事,就这样,很好。
小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玳瑁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华裳心里一阵紧缩,难受地紧,捂着胸口呵斥玳瑁: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用得着这般慌慌张张的?琥珀看华裳难受,瞪了玳瑁一脸,替华裳揉着胸口。
玳瑁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局促地挪了挪脚尖。
说吧,什么事?华裳顺过气来,便缓和了脸色,自己紧张了一天,乍一听到这动静,心里就如绷紧的弦,一下子抽紧了。
玳瑁喏喏道:是,刚才奴婢在房中做活,就听得西边大吵了起来,奴婢好奇,就过去瞧了瞧。
抬眼怯怯地看着华裳。
华裳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没了脾气,说吧,谁在吵?小小姐,你一定不知道,就是那华姑娘和安姑娘。
玳瑁说着还冲华裳挤了挤眼睛,奴婢去瞧的时候,安姑娘骂得正起劲呢,华姑娘倒还好,没说什么,不过那眼神就这么冷冷地瞅着你,倒是有些瘆人。
说着还抖了抖身子。
有没有听到她们骂的是什么?华裳眼里有丝了然,平静了这些日子,终于爆发了吗?没怎么听清,都是那安姑娘在骂,奴婢听得也不过是什么忘恩负义,什么不知廉耻的,具体地不知道,那华姑娘说的都轻轻的,奴婢一个字也没听到。
玳瑁摇了摇头。
华裳这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嫣然一笑,别是让人发现了吧?怎么会?偷听这种事,哪能让人发现啊。
玳瑁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她是那么笨的人吗?听着挺有经验的,该不会是以前也挺你家小姐我的墙角吧?华裳微微眯了双眼,让她知道,绝不宽待。
玳瑁瑟缩了下身子,急急摆手摇头,没有,没有,奴婢哪敢呐。
她坚决不承认她偷听过,虽然只有一次,但也绝对不能承认。
真的?姑且信你一次,若是下次被发现了,可就没好果子吃了,嗯?华裳看那神情就知道有没有,还用得着问。
是是是,那奴婢就先下去啦?玳瑁忙不迭地点头,生怕华裳后悔,见华裳一点头,就跐溜一下溜走了。
琥珀早在一旁无声笑开了,也就自家小小姐能容得下她放肆。
这几日她不在宫里,不明白这华姑娘和安姑娘怎么突然就不和了,但自家小小姐没作声,她也就不问。
在她眼里,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伤害她家小小姐就好,其他一概不用管。
华裳清楚是那晚的事才让她们直接彻底崩了。
本就不是什么亲姐妹,哪能指望谁真心为你好。
就算是亲姐妹,这华妃和华韵寒还弄成这样呢。
只能说这安姑娘太相信别人,太不聪明,还偏偏让人洞察自己的所思所想,这就不能怪别人了。
只是她倒没想到,这华韵寒竟然能面对他人的破口大骂不懂声色,倒也是个能人了。
若是她,可就说不准了。
娘娘,林公公又来赏赐了!香雪在帘外一脸笑意地对着华裳喊道。
华裳起了身,这下心静了,那绷着的弦也松了,整个人就有些懒洋洋,呵了口气,问道:这次又是什么东西?这几天,除了开头几天送了些奇珍异宝,后来送的都是什么启蒙的书籍,华裳一度以为这是宣德帝故意来羞辱自己的。
要不然什么不好送,偏送启蒙的书籍,不是在暗示她的学识还不及一般孩童嘛。
当着宣德帝的面,华裳也问了,可这位正主一副神秘地模样,笑着对华裳说,日后便知道了,还让华裳好好看看,不可轻视。
华裳近几日倒是遵照旨意看了,没瞧出什么特别的,倒是发现了些这时代启蒙书的趣味,每天不时就拿了本来打发时间。
还能有什么,前几天是什么,今儿还是什么。
奴婢都不知道怎的就有这么多书籍,不过,有其他好东西哦?香雪眨了眨眼睛。
华裳眼睛一亮,兴冲冲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