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华韵寒已经很久没踏出这个宫门了,如今被禁足,对她来说,倒没什么区别,反而替她挡了安姑娘这个大麻烦。
一开始和这边的几位姑娘走近,华韵寒也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
相处下来,一个心不在此,一个就是有心的太过了,反而尽显愚蠢。
心里虽看不上安姑娘,可人家都送上门来了,自然是能利用则利用。
华韵寒唯一没想到的是,那天自己会成为那两人斗法的棋子,无故惹来别人的妒意,就连这安姑娘如今都可着劲来找自己的麻烦。
华韵寒手里一紧,狠狠地揉了揉手里的帕子。
按她的设想,献舞不过是个契机,让皇上能正视自己,自己可以在皇上那里留个好印象。
而那安姑娘不过是她故意推出去挡在自己身前的板子而已,自己到时把这舞的编排什么的都推给她,她自然还乐得高兴,孰不知那些娘娘会怎么想。
可是,那两个女人竟然捣乱她的计划,害的她成了箭靶子。
想至此,华韵寒气愤难消,硬是把丝帕撕了个口子出来。
侍女在一旁看得心惊,颤颤提醒道:姑娘,天晚了,还是……安歇吧?华韵寒扔了帕子,看也不看侍女一眼,眼睛紧紧地盯着手腕上的玉镯子,嘴里冷冷吐出几个字,出去!侍女无声退下,这姑娘怕是魔怔了吧,想着心里抖了抖,还是和那边禀告一声比较好,到时也不至于全怪在自个儿身上。
侍女为华韵寒关紧了房门,瞧了瞧周围的动静,就急切地往宫门外走去。
华韵寒看着那只玉镯子,想想就忍不住发笑。
记得那是进宫的前一天,母亲把自己叫到跟前,细细地嘱咐自己,让自己在宫里一切小心,还让自己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找姐姐,她一定会帮我。
顺手还送了自己一个玉镯子,说是和姐姐一般的,同是一对,希望她们姐妹俩能同心协力,互帮互扶。
自己当时听了,不是没有感动的,自己的母亲终归是爱护自己的,不是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天人般的姐姐。
可是现在呢,她那个姐姐到底做了什么?自己有求于她的时候,等了许久才等来一个口讯,只让她安生待着。
如此,她也不求于她,她自有办法。
她的计划实现了,一切都按着她的布置在走,可是为什么最后是她的亲姐姐来一手毁了她的计划,她不甘心。
这么多年,她们姐妹两人也没见过几面。
别家的姐妹若是很久没见,这一见面也是有几分热乎劲的,可她呢,把自己叫过去,一开口就是教训。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她一直是我的对头吗?你为什么去帮她献舞?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你说啊。
华妃声音里隐含着怒意,却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姐姐都看到了,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华韵寒看着眼前这个仪态全失的华妃娘娘,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喜悦。
华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相差十几岁的妹妹,突然发现自己很不了解她,那样桀骜不驯,倒像是自己的孩子故意逆着自己,给自己添气。
刚刚积起来的怒气,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
妹妹,这宫里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为何非要趟进来呢?华妃平静了语气,心痛地看着这个年华正好的妹妹,伸了手试着扶上华韵寒的鬓角。
华韵寒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目光微冷,我有的选择吗?我都已经进宫了,你不帮我,那我只好自己想法子,这有什么不对?你怎么就这般糊涂!你怎么会没选择?皇上至今还没去过你房里,没碰过你,怎么就没机会?华妃说着便带了几分急切,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几分。
身后侍女咳嗽一声,才重新压低了声音,宫里没那么好,出去不是更好?到时找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当个当家主妇,还是富贵太太,不都很好?何必陷在宫里?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华韵寒冷笑一声。
你要什么?华妃看自己妹妹听不进自己的话,还目露不屑地看着自己,心里也被激起了几分火气,我告诉你,你要的,在这宫里你永远也得不到。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你看皇上的眼神我就看出来了。
看着华韵寒脸色微变,华妃冷笑着说,你还嫩了点,就你那心思,你以为骗得过几个人,这后宫里,这会恐怕没人会不知道。
哼!我告诉你,你那是痴心妄想!华韵寒在被拆穿心思的一瞬间有过一丝狼狈,随即笑看着华妃,我就是痴心妄想又怎样?谁没过痴心妄想?不过是你们得不到,才说别人的也是痴心妄想。
你怎么就知道我得不到?华妃脸色一瞬间黯然,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那样的人,姐姐不敢奢望,如今有了珍儿,便什么也不求了。
你还年轻,别把一辈子毁在这里。
他若对你有心,断不会就这般放任着你。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别一步错,步步错。
到时,别说姐姐了,谁都救不了你。
说完,华妃走过华韵寒身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韵寒泪眼朦胧中,似乎看到了以前的姐姐,她还会抱抱自己,给自己好吃的,好玩的,自己受委屈了还会安慰自己。
对了,以前姐姐身边会出现他,他从没看过自己一眼,从小便是如此,到如今还是如此,她不信。
华韵寒狠狠擦干了眼泪,快步走回颐华宫。
如今回想,华韵寒心里只剩下了不甘,她不会就此罢手的,不会让自己姐姐看不起的。
如今皇上罚她禁足那又如何,她不过是受牵累,一切都是那安姑娘惹出来的祸事。
她总有一天走得出去,总有一天会让那人正视自己。
这天天高气爽,夏天已经过去,初秋已经来临。
天气虽还有几分热意,可比起盛夏却是凉快不少。
华裳最是怕热的,如今天气凉快下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前几日总是想着这孩子的问题,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如今一阵秋雨过后,倒是心情为之开朗了不少。
这日午后,华裳小憩完,见天色不错,便起了兴致想做几件小衣裳,让玳瑁去准备下东西。
玳瑁是知道自家小小姐那点能耐的,这动了剪子不是把布剪烂,就是伤着自己的手了。
这心里着实不愿,可看着自家小小姐好不容易心情好点,就不忍心拒绝,忙着应是就去准备了。
心里想着,自己在边上看着点,总不会出什么问题。
华裳的女红不见得有多好,顶多就能绣上几针,真要缝制衣裳什么的,都是玳瑁代劳的,如今想自己动手,也不过是想着为尚未出世的孩子做点事,大概天底下的母亲都是如此的吧,总想着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孩子。
玳瑁拿了一大堆东西,从布料到工具,整整一大筐。
玳瑁心想这小小姐也没怎么做过衣服,就拣着简单的内衣裤来教华裳做。
华裳一开始还是认真地学着剪裁,可没一会,就剪偏了,挨了玳瑁好几个眼刀子,最后索性让玳瑁剪好,自己缝制。
玳瑁心想这才好,心下松了口气,总不至于再担心小小姐受伤了,这些布料也不用浪费了。
想着便收了对华裳的眼刀子,笑意盈盈对着华裳道:小小姐,您等等,一会儿就好。
要不先吃点东西?如今小小姐可不比从前,可不能饿着了。
小溪,快准备点吃食去!华裳有些扫兴,自己也没那么笨吧,怎么就是学不好呢,想想郁闷,看了一旁候着的宫女,你家玳瑁姐姐都让你去准备吃食了,怎么还不去?小溪跟这主子也相处了一段时日,自是知道这主子也就面上冷冷的,内里都是好说话的人,也就笑嘻嘻地告退了。
个个都没规矩,哼,都是跟你学的,看你调?教出来的好丫头!华裳嘟着张嘴,盯着被自己剪坏的布,心下一阵烦躁。
玳瑁乐呵呵地点点头,手下不停,三两下,就把衣裳的前片给剪了出来,小小姐冤枉奴婢了,她们都是琥珀姐姐教出来的,哪是奴婢教的呀。
不过她们都是知道小小姐的好的,平常虽有些放肆,该做什么的时候,可一点都不马虎。
小小姐就放心好了,以前在府里那套,琥珀姐姐可都是有教她们的。
难为你们还记得,不愧是我的丫鬟。
华裳得意地笑了笑,之前的烦躁一扫而空。
说来也奇怪,这脾气真是越来越难控制了。
喏,好了。
小小姐从这开始缝就行了,前片与后片先连着,再缝袖子。
玳瑁递上刚刚裁好的布片交到华裳手里。
华裳缝了没多久,琥珀就端了几样蜜饯与糕点过来,看着华裳气色不错,笑开了颜,与一旁的玳瑁相视一眼,两人都欣慰地笑了笑。
琥珀放下盘子,看了看华裳缝制的衣裳,小小姐怎不给皇上做件?这小主子还有的是时间呢,如今小小姐也不过两个多月的身子,时间还长呢,以后再做也不迟啊。
华裳想都没想过给那人做衣裳,眉头一皱,语气一滞,给他做的人多了,又不少我一个。
这给小主子难道还会少不成?玳瑁心里不明白,随口嘟囔着。
琥珀微转了心思,有些不确定问道:可这皇上的衣服不都是针线房出来的吗?哪就有很多人帮着做了?在琥珀心里,华裳口中的其他人自是其他娘娘。
这不就得了,他一声令下,多的是有人为他做衣服,恐怕他一辈子都穿不完,哪用得着我操心。
华裳手下缝着,心里却因着琥珀的话语多了些愁绪。
可是……琥珀刚一开口,就发现帘外闪过一角黄色,顿时歇了话。
华裳当琥珀还想再说,便先一步开口,就我这手艺,人家还怕看不上眼了,我又何必上前去丢人显眼,自取其辱。
哦?裳儿怎么就丢人现眼了,又是怎么自取其辱了?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华裳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恨恨瞪了眼装死人的琥珀,这妮子怎么就不提醒下自己呢,略整了整衣冠,便起身笑着迎向来人。
琥珀很是委屈,一个是皇上,一个是主子,谁都不好得罪,这要她怎么办。
虽说如此,可也不敢说什么,早在一旁跟着跪下了。
宣德帝免了华裳的礼,一手扶着华裳坐到榻上,这才对着其他人扬了扬手。
咦,在做衣裳啊!这么小!宣德帝拿起华裳缝了一半的小衣服,端详了半晌,恋恋不舍地放下,怎不见你给朕也做件?华裳不确定这人在外头站了多久,琢磨不定该怎么回答,想来想去,犹豫着开口,臣妾也只是初次做衣裳,做的不好怕皇上见怪,这才拿小衣服练练手。
这样啊……宣德帝一手搂着华裳,一手拿过华裳的手,那就是说,裳儿早就准备为朕做衣裳了?华裳很无语,可现在也没其他办法,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宣德帝似乎很满意,捏了捏手里的手,亲昵地蹭了蹭华裳的脖子,呼了口热气在上面,满意地看着竖起的汗毛,这不急,如今裳儿还怀着孩子,还是好好养着比较好。
这衣裳就先不做了,练手也不必了,等着孩子生完了,裳儿想做多少朕都不拦着你,如何?华裳还能说什么,她甚至还怀疑这皇帝刚才绝对听到了,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哼!小气的男人,自己又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