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香雪就在某个清晨回来了,毫发无损,似乎还圆润了许多,惹得玳瑁她们整日取笑她。
华裳见香雪果然平安回来,心里对某人更信任了几分,之前的郁闷也就不扫而光了,只是最近这宫里发生的事,终究让华裳有些不舒坦。
香雪走的次日,倒是没什么事情发生,一切都异常的安静。
华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若是皇上不允,即便自己真的知道了,也讨不了好。
既是如此,何必自找麻烦,也就不过问了,整个心思都放在了承华宫那边。
连着几日都往承华宫跑的华裳,自是不知道颐华宫发生了什么,等知道了,事情差不多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了。
那天,华裳自承华宫回来,想着答应喻琪说要学刺绣,好给她父皇送上寿辰礼,这绣样可得先挑好了。
也不知道这皇室是怎么教的,这些个公主竟是个个都不知针线为何物的。
虽说当了公主,这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可华裳总觉得,在这样一个时代,女子成天只知吟诗作对,那是绝对绝对不成的。
碰巧这大公主对小布偶感兴趣,华裳也就顺势教了,毕竟女孩子心灵手巧的话,总是讨人喜的。
如此,也就顺势教了几个小的,都是最基础的,华裳自忖还应付得过来,也就没上报。
这日华裳回来,就拿着以前的绣样翻检着,试图找出个寓意吉祥又简单的,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有些恼火。
琥珀一进门瞧华裳的神情,径直收拾了被扔在一旁的绣样,小小姐,这是夫人托人带进来的酸枣,小小姐要不要尝尝?华裳听是酸枣,咽了咽口水,有些怯意,可终抵不住心里的渴望,拿了过来,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嗯,的确够酸,尝了口,酸中带甜,这才抱着罐子不放手,一颗一颗地往嘴里放。
看来啊,还是夫人知道小小姐,瞧这不吃得正欢?琥珀含笑着说道。
那是,也就母亲最疼爱我了。
华裳吃得正欢,看也不看被丢在一旁的绣样。
琥珀见此,也就笑了笑,小小姐,若是挑不着好的,不如就自个儿画一个,若是懒得动手,让玳瑁画也是一样的。
华裳想了下,也不是不可行,不过她是不怎么放心玳瑁的,还是自己来吧,也好,让玳瑁画画看,过几日给我瞧瞧。
说完,华裳放下罐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琥珀啊,娘亲捎了多少过来?呃?哦,还有一罐子呢。
琥珀看明白华裳的神情,您呐就别操这心了,若是吃完了还想吃,再让夫人准备就是了,即便夫人不准备,皇上也不会饿着你的。
他那是不饿着他儿子。
华裳嘀咕完,净了手,扬声道,这东西给承华宫那边也送去点,也尝尝鲜。
嗯,还是小小姐惦记那边,奴婢这就遣人送去。
说着琥珀叹了口气,只是有些人怕是不领情呢。
大人的事别扯到孩子身上,华裳有些语气不善,对了,今儿有什么事要说?琥珀被华裳不善的语气吓着了,本想就这么退下,华裳的突然问话让她错愕不已,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前几日,小小姐不是让收拾东西嘛,奴婢忙于一时,也就没注意西厢那边。
今儿听说,那边似乎有不小的动静呢。
琥珀收了情绪,谈起了事。
华裳点点头,示意琥珀继续说,若是她没猜错,这番动静怕是跟前几天香雪那一出有关联。
今天,琥珀刚收拾完手头的东西,看了看下面的人汇报上来的册子,确定没什么落了才松了口气,让人好好看着,自己好去华裳那回报。
刚走出房门,就见对面厢房的宫人们形色匆匆。
起了疑心,就差了个小宫女去打听,那小宫女没多久就打听回来了,说是这几日那边几位也在收拾呢,说是上头吩咐了,让她们搬出颐华宫去灵秀宫。
琥珀一听心里一咯噔,忙着要去给华裳回禀,就看着有小宫女拿了夫人托人带进来蜜饯,就顺手接了过来,这才有了刚才一出。
华裳听完,心也提得高高的,虽然自己目前这种状况,是不大可能搬到灵秀宫去的,可是为什么她们也搬呢。
华裳不放心,西厢那边是全搬吗?那这边的顾姑娘呢?奴婢也不甚清楚,只是听了就想先回小小姐了。
那奴婢再去问问?琥珀心里同样担心,若是小小姐这样都要搬出去,以后还怎么活呀。
好!华裳心里急切想有个答案,忙不迭地应是,等着琥珀走出门口了,才高声把人叫了回来,疲惫地说,算了,不用管了,该怎样就怎样吧,你也别去折腾了,把东西收拾好了就成。
如此一来,华裳是一点心思都没了,这几日本就食欲不好,如今更是吃不下去,连之前塞了许多的酸枣也觉得在肚子里坐酸,难受得紧。
如此,也就早早歇下了。
翌日一早,华裳一醒就听人说香雪回来了,忙让人把香雪叫进来。
香雪正正经经地给华裳磕足了头才起身,都是奴婢累得娘娘担心,是奴婢的不是。
说完却红了脸。
华裳遣了众人,让琥珀去准备吃食,自己拉着香雪坐在一旁,你呀,都当人家的姑姑了,怎还哭鼻子,也不怕丢脸。
奴婢才没哭鼻子。
香雪说得倒也是,只是红了眼睛,倒没眼泪掉下来。
快跟我说说,这几天怎么了,可有人为难你?华裳最担心的就是香雪的安危,若是无事还好,若有什么,自己还真良心过不去。
香雪心下感动,蹲坐在华裳脚边的垫子上,仰着头,逼退了泪意,才没有呢,娘娘你瞧瞧,是不是还长胖了点。
香雪开了话匣子,一下就止不住。
她那天是让人带走了,之后来到一间暗室里,倒没人为难她,只是就让她一个人呆着。
过了许久,她才见着皇上,皇上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尤其是自己看到的那个包裹,如今在哪,是谁放的等等。
自己一一作答,回答完之后,皇上就走了。
香雪以为这没自己的事了,总能放自己走了吧,可偏偏人家不放她出去,她就在那暗室待了几天,天天不是吃就是睡,也难怪长胖了点,肤色也变白了些。
香雪想着那日皇上不让自己对华裳说,又想着看华裳的样子还不知道情况,就没把那包裹的事说出来,模糊地带了过去。
华裳问得急了,香雪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华裳问不下去。
多了,华裳也就明白了,心里不是滋味,就让香雪下去好好休息。
如今已经是八月末了,天气渐凉,华裳却是日渐消瘦,急得琥珀等人想着法子给华裳做吃食,可就没东西能引起华裳的食欲。
太傅,太傅,吃糕糕。
三岁的灵珍手拿玫瑰糕,高高地举到华裳面前。
华裳笑着接下,心里头却起了恶感,可看着灵珍亮晶晶的眼睛,不忍拒绝,就试着尝了口,嗯,真好吃,珍儿真乖。
说完摸了摸灵珍的头。
如今华裳身边只大公主和三公主两人,二公主如今八岁了,要进学,正听课呢,至于大皇子,身子不好,还在寝宫歇息。
而大公主已经十四岁了,正待字闺中,如今正跟着华裳学针线活,而三公主太小,也就直接让华裳带着了。
说完,华裳就想把尝了一口的糕点放下,可这小人就盯着她看,她是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喻琪见此,知道华裳这几日吃不下东西,就放下做了一半的小衣裳,珍儿乖,太傅吃不下,珍儿自己吃好不好?为什么吃不下?父皇说了,好好吃东西能快快长大。
太傅,您也要乖乖的哦,这样这里的小弟弟也才能快快长大。
说完就紧盯着华裳的肚子。
从第一天开始,这灵珍就整日的小弟弟长,小弟弟短,惹得华裳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不如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讨喜,可总不好跟小孩子计较,也就没答话。
身子累,心也累,不知是心累了所以身子累,还是身子累了才心累。
华裳有些百无聊赖之感,依靠着这殿内的榻上,渐渐睡着了。
哎,太傅不喜欢我了!灵珍那小脸上硬是学着大人叹气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喻琪忍住了笑意,太傅怎么不喜欢珍儿了。
太傅宁可睡觉也不跟珍儿玩了,以前太傅都会陪珍儿玩的。
灵珍嘟着嘴巴,玩着自己的衣角。
他们这样的孩子,从小就比别人敏感,太傅这几日精神不济,有些忽视他们了,如今连珍儿都感受到了。
可她还是喜欢这个太傅的,从没一个人会这么把他们放在心上,关心他们的吃食,关心他们冷暖,如今还亲自教她做女孩家该做的事,她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也不想自己的妹妹和她生分了。
珍儿,太傅是累了,你看啊,你大哥哥整日身子不好,太傅每日都要替他准备药膳帮他调理身子,你二姐姐呢总是拿着课上的问题问太傅,如今太傅又要教大姐姐我针线,又要和珍儿玩,太傅多累呀,是不是?所以太傅不是不喜欢珍儿,是太累了,让太傅好好休息休息吧。
喻琪说完,都觉得她自己说的真的,连她自己都想会不会真的只是累了。
那珍儿以后不缠着太傅了,这样太傅还是会喜欢珍儿的对不对?灵珍靠在喻琪的怀里,仰着头问。
是,珍儿这么可爱,太傅会一直喜欢你的。
那天,华裳睡得很沉很沉,想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等华裳终于睁开眼睛,才发现天都黑了,环视一周,倒吸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这是在哪,她不要再重来一遍,急切地起身,结果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抓着床柱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渐渐缓过神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她不是该在颐华宫的吗?不对,她是在承华宫睡着的,是在榻上,怎么会在床上?这又是哪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不熟悉的,她不要。
华裳踉跄着冲出房门,屋外灯光点点,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她很想找个人来问问,她是不是在做梦,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的恐惧,让华裳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抬脚走出殿门,被屋外的寒冷激了个冷战,颤颤抖抖地朝着光亮处走去。
华裳抱着自己的身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可她不想停下来,一直走一直走。
这里怎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里是哪里。
华裳看着哪里光亮就往哪里走,可这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会没人呢?华裳走着走着,来到了湖边,这湖也觉得很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哪见过,摸索着在一块石头上坐着,嘤嘤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