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大老爷径直地盯着那个盒子,头也不抬下,自顾自地说道:夫人,你说的,为夫都知道,也都明白。
可是,可是,看着小妹如今这般模样,你叫我,叫我,怎么忍心啊……。
锦大老爷继续声泪俱下地表达了一番自己的爱女之心,这女儿是多么难得,当时是多么欣喜,我又是多么宝贝。
总之一句话,这小女儿是啥都不能比的,就是我的命根子,留着这东西不就自己的命根子,那还留着干嘛?锦大老爷一个劲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注意到那按着他的那只纤纤细手,已经不知道青筋暴起了几次。
终于在锦大老爷已经讲起了那小妹的出生时的事迹之时,那双纤纤细手的主人实在忍不下去了,紧紧地握了下锦大老爷的手。
锦大老爷以为自己的夫人也如同自己般,怀念起小妹幼儿时招人疼的样子,就抹了把老泪道:夫人呐,为夫知道你是为了为夫好,为了这个家着想,可是小妹怎么着也比这……这东西重要啊,一切为夫自会承担,夫人放心便是。
爹爹倒是明大义啊,都能一力承担责任了啊。
只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冷冷地看着锦大老爷,那只手还按在锦大老爷的手上。
锦大老爷一听声音不对,连忙抬了下头,待看清来人,又想起自己方才那副样子,咻一下站直了身子,脸色忽红忽白地变了个半晌,最终,讪讪的放了那盒子在桌上。
看了眼那女子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看了看四周,想找寻下自己夫人的影子,可惜啥都没找着。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锦大老爷实在受不了,于是只好恬着脸凑上去说:大姐啊,咋回来了?女婿待你不好?看为父收拾他去。
原来这女子便是锦大老爷的大女儿,只不过早早地出嫁了,平常并不在府里,今日锦大老爷竟在这种情形下见着了这久违的女儿,还真别说,高兴说不上,丢脸倒是大大的。
为父的威严没了,脸面也没了。
怎么可在女儿面前做这小儿姿态呢,指不定,女儿心里怎么想自己呢。
想到这个女儿平常就不怎么待见自己,如今……,锦大老爷不敢再想下去,只好忙着说话,试图让这个大女儿忘了之前发生的事。
锦淑媛见着自己爹爹这副模样,也不想他太失了面子。
本就是个为老不尊的,尤其在母亲面前,却非要在自己儿女面前装副圣人的样子,还以为谁都不知道。
你说你在外人面前装也就算了,还在自己孩子面前装什么装,既然要装就装得好点,别被人发现了,可现在是怎样,被发现了还要硬撑,多丢人呐。
如果锦大老爷知道这几个儿女是如此想他的,他大概会捶胸顿足,我怎么会生了这么几个猴崽子,一个比一个猴精,那是咱不想装好的吗,明明是这几个小兔崽子聪明过头了。
啥时都会突然冒出了下,尤其自己有时想跟夫人亲热下,这几个小兔崽子竟也能冒出来,防不胜防。
所以会被这几个小兔崽子发现自己装的,那也是无奈又辛酸的一件事,要知道当初为了当个称职的父亲,他装那副样子装的有多辛苦,可这几个小子还不领情,竟然还不屑。
没办法,为了维护自己最后那点尊严,锦大老爷决定,怎么着也要死撑到底。
听了锦大老爷东扯扯西拉拉,锦淑媛很给面子地直接打断说:爹爹,小妹情况究竟怎样了,您可别听风就是雨,还没怎么着,您就把全族人得罪了。
说着,继续瞥了眼锦大老爷,到时候,小妹救回来还好,若救不会来,您就等着咱们家被族人生吞活剥了去。
锦大老爷一开始还尴尬非常,听到后面就忍不住了。
你家小妹到现在都昏迷不醒,我能不着急么。
我怎么就听风是雨了,还不是那个臭大夫说他没法子了嘛。
还神医呢,兽医还差不多。
谈到那大夫,锦大老爷就露出忿忿之色,恨不得把人打一顿再扔出去。
连他都说没法子了,我还有什么法子好想。
要知道你小妹可是我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谁都不能抢,老天爷也不行。
说完,锦大老爷那胸脯还起伏不定,脸上吹胡子瞪眼的,就差把他那原本不大的眼睛撑爆喽。
锦淑媛连看一眼锦大老爷都懒得看,果然自己爹爹一碰见小妹的事,就头脑发热,平常多精明的一个人也可以变傻了。
您没法子了,就打上那盒子的主意了?锦淑媛平缓了下自己的语气,坐了下来,平静地看着自己老爹,您不会忘了吧,这盒子可不单单关系到我们一家人,也不单单关系到我们一族人。
锦大老爷听着就变了脸色,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看着锦大老爷如此,锦淑媛接着道:您也知道,世人多贪奇,若是今日你给小妹用了,保不齐就会有传言流了出去。
到时,恐怕锦家想留条根都难。
锦大老爷一想,当真如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这东西用了,到时引来狂蜂浪蝶,又没东西可交,可不就成了灭顶之灾了。
要知道,江湖人事可是没那么多顾忌的,锦家再势大爷抵不过那些宵小之辈。
而且,那朝廷指不定也有拿此作文章的人,若真如此,锦家危矣!看了看锦大老爷的神色,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便又宽慰道:爹爹也别太担心,我来时,也已经询问过那大夫,那大夫也说了,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无法医治,不代表其他人也没办法。
咱们灵国人才济济,要找个神医还不难。
锦大老爷听了也只当安慰之语,毕竟,那大夫不是旁人,正式宣都有名的大夫,也堪称神医了,连他都束手无策,旁人又有什么好办法。
锦大老爷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大女儿招了招了,轻叹道:一起进去看看小妹吧。
锦淑媛看了一下老了好几岁的父亲,心中也是一片酸涩。
她自幼出嫁,虽说嫁得不远,就在宣都诚亲王府邸,离锦家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车程。
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回娘家也没那么简单,也只有逢年过节时才有机会。
小妹是她出嫁那年出生的,所以和小妹接触不多。
但是仅凭回娘家这几次来看,这小妹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偏偏一府里谁都惯着她。
爹娘惯着,几位弟弟也惯着,这也就罢了,就连老太爷也惯着,这些都罢了。
老太爷喜欢小孩,可以理解,爹娘晚年得子,自然宠着,弟弟们好不容易有个妹妹,自然也是千般娇宠。
可实在是想不通,连二房三房竟都由着她瞎闹,这就稀奇了。
锦淑媛还一度吃醋,觉得自己在家时都没人这么宠着,自己还要当姐姐照顾下面几个弟弟,越想越觉得委屈。
不过转眼一想,自己的年纪比小妹大上一轮还多,还吃小妹的醋就有点不好意思,之后也就不会再想了。
可是她对小妹就是好不起来,打心眼里就是亲近不起来。
但是想到小妹出了意外,爹爹的失常,娘亲的伤心,她就一阵难过。
想到这,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人,心里也不免多了怜惜,只希望小妹快快好起来,让家里多些欢乐也好。
喝些甜汤吧!刚让厨房做的。
锦大夫人带着几位端着食盒的丫鬟进得屋来,那双眼睛还是红肿,可是看出之前哭的狠了,不过一身装扮倒是重新收拾过了,整整齐齐的,一丝不苟,与先前慌乱无主的妇人判若两人。
过来吃点吧,凉了不好吃了。
锦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招呼着丫鬟摆放好吃食,亲自搀了锦大老爷过来。
锦淑媛看着也连忙搀了锦大老爷的另一边,顺口说:吃点东西,才能有力气等着小妹醒过来呀,爹爹,您说是不?锦大老爷看看夫人,又看看自己的大女儿,知道她们心里也不好过,就强撑着笑脸,我哪就这么弱了,还要你们扶,放手放手,被你们搀着,还真觉得自己七老八十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锦大夫人嗔了锦大老爷一眼,也不说,放了搀着的手,就置了碗甜汤递到锦大老爷手上,大有一副你不喝完,我就跟你没完的势头。
锦大老爷也就顺了她意,一口气喝完,也帮着舀了碗甜汤给送到锦大夫人身边,你也喝点,免得身子累着了,心疼的还不是孩子们。
锦大夫人眼一红,硬是没掉眼泪,捧着碗喝了几口,老爷说的是,可不能叫孩子们担心了。
锦淑媛也陪着喝了点,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硬是把气氛活跃了几分。
老爷!门口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声音里带了份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