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关的到来,宫里越发忙开了。
后宫中原本由三宫共主,如今多了华裳,这四宫之位算是满了,主事之人也由三人变成了四人。
这日华裳正坐于园子里晒太阳,顺便得闲亲手做几件衣裳。
这时日越近,想的东西越多,这才发现之前被禁了之后,许久不动手,这孩子的衣服也未备妥。
虽说宫里定有准备,可怎么也比不得自己做的贴心。
娘娘,兰晨宫的人遣了人来,说是准备节礼的事。
香雪领了牌子过来递给华裳。
华裳抬头看了一眼,缝了几针,咬断线,怎么说?无非是准备宴席之类的事情,这过年了,事也就多了。
主子们都得准备赏赐的礼,还有年节时的喜庆活动,以及命妇们进宫,都是后宫准备的。
香雪怕华裳不放在心上,这才一一道来。
华裳心下一思量,这些事难道不是礼部准备的,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不过既然香雪都这么说了,那不是也是了。
心下不耐,却也无法,以往都是怎样的?往常三宫之主共同商定,不过这也是明着说,实际上不过是菊雾宫和竹雪宫的再较劲,兰晨宫的在中间和稀泥。
而这事情也并非定要后宫之人做的,若说宴席,自有专人安排,即使没有,遵循旧例也错不了哪去。
而节庆活动,又不是真让你准备节目,无非是挑选一下哪几个节目可上场表演的,还有最后给那些命妇进宫,不过是恩赐,上有意,下还能不知意不成。
所以华裳听完,心里更觉得这事情无聊透顶,严重怀疑这是当皇帝的故意找事给后宫人干的,就怕她们太闲,闲出事来。
华裳一想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到时走一遭就成了。
可鉴于只有一宫来请自己,华裳还真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没做什么,都已经把人得罪了,以后若真有什么,还不把自己恨死。
你去回吧,就说他日定来,也谢谢她家主子了。
华裳让琥珀收下牌子,继续低头做手上的活。
琥珀见香雪去了,自家的主子也没变脸色,心下高兴,拿过华裳还在做的衣服,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小姐,您就饶了奴婢吧,您若再做下去,皇上知道了,罚的可是我们。
不让知道不就是了。
这话华裳也就心里嘀咕一声,这宫里还真没皇上不知道的事,只要她做什么出格了,保准某一天某一个时辰,这宣德帝就能说出自己某一天某一时辰,干了什么不合宜的事,然后让自己羞愧,再然后,趁机要求更多的。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只当是被撞见了,多了,即使呆子也知道了,也就收敛了许多。
如今听琥珀这般说话,也就歇了,虽心不甘,却也无奈。
没的几日,华裳趁着宣德帝在的时候,把那件事说了声,也想知道下这正主是个什么态度,自己也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毕竟这宫里谁都可以得罪,这正主还是该顺着来的。
这事啊,你熟悉熟悉也好。
不过别累着了,就在旁看看,有什么事,她们自有办法,别瞎掺和。
宣德帝听完也只是略挑挑眉。
华裳心里暗笑,感情您也知道您那几位妃子的事啊,装的还跟没事人一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就此,华裳更确定了,以后绝不轻易与人起冲突,没看见正主连理都懒得理,那你争的又是为了哪番呢。
若论权势,那也看他愿不愿给,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哦,知道了。
华裳随口应道,不就是做个木头人,这点还不难。
说罢,招呼也不打,便收拾了东西,自个儿领着琥珀出去散步。
宣德帝也只抬头看看,笑笑着重新埋进折子里。
自从那日清晨之事过后,似乎这样的事就多了起来。
那日华裳手上施虐完就知道自己又犯错了,这是龙体,不是她能随意碰的,可她不止碰了,还把人弄淤青了。
华裳瑟缩着手收了回来,抬首偷觑某人的脸,毫不意外地瞧见那噬人的眼神。
华裳缩缩脖子,刚想开口先认罪了,免得某人自个儿定罪,到时讨不了好。
这宣德帝就伸了只手过来,在华裳身上到处捏捏。
华裳一时想不明白这是咋回事,也就由着他去了。
宣德帝的手在华裳的腰间犹豫了会,最后看看挺着的肚子,也就转移了方向,顺着腰身来到了胳膊,似乎找到了目标,手势一旋,另一手就覆上了华裳的嘴。
从此华裳对此人有仇必报的心理了解更深了一层,也因此,这胆子也越发大了。
知道这宣德帝也不过就装装样子,只要自己不触及他的底线,就凡事可忍。
虽现在也不知底线是什么,但华裳想着只要不关乎国事政事,自己都是不会触及逆鳞的,也就放任自己使使小性子,吵吵嘴,该撒泼的时候撒泼,该服软的时候服软,倒也没出过大错。
至于为何说没出过大错,不过是某位正主的脸上笑意不减,来的次数越发多了而已。
又过了几日,华裳带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议事的地点,丝毫不顾及旁人异样的眼光。
华裳此举也是无奈,自己是个孕妇,这她们要是争吵起来,殃及无辜,这可就不妙了,所以还是事先准备好,免得自己成了那可怜的被城火殃及的池鱼。
进得厅来,华裳也没在意那两位不善的目光,怡然自得地寻好位置坐好,把自己当一个看客,顺便上雨儿上壶茶,雾儿做几碟糕点,让自己慢慢吃。
华妃与尚妃看着此番模样,气得鼻孔冒烟,最后眼神在华裳的肚子上转悠了一圈,终还是什么话都未说,而顾妃则一直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淡淡笑着。
这一番过去,宫人都知道,这宫里的事物虽还是由华妃和尚妃两人做主,可这锦妃也不容小觑,虽锦妃这头脑不大灵光,只顾着她那肚子,但就冲着她那肚子有料的情况下,众人也得敬她几分。
一切事物妥当,这年关也就近了。
人都说,过年就图个喜庆和吉祥。
以往华裳也喜欢过年,无奈今年有了个小娃娃开始,这一切就反着来,以往爱热闹(虽说环境不允许她爱热闹),如今倒是听不得那喧哗声,听着就心烦欲呕;以往爱吃鱼,喜吃荤,如今这一日三餐,半点油腥不见,可苦了那琢磨着膳食的雾儿,怎么把荤的东西做得像素的一般。
这样一来,这年节过跟不过也差不多,华裳草草出席了下,就凭着孕妇的身份,早早退席了。
这天又黑得快,无所事事的华裳,索性一头栽进被窝里,管他人如何热闹,她自睡他的大头觉。
宣德帝自宴席归来,无处可去,顿觉孤家寡人之悲哀,习惯性地往华裳这来,无奈,整个宫室,只有几盏灯笼亮着,害的他又像做宵小般,钻进自个女人的被窝。
这一年就过去了,迎来了宣德八年。
这一年初,大雪纷纷,连着下了几个昼夜,幸得当今皇上于几年前就着手整治各地的善堂,倒是让那些被雪压塌的人有了个栖身之所。
随着赈灾物资及时的发放,也让各地的灾民过了个好年,吃了几顿饱饭。
二月春风来临,天气回暖,各地纷纷开始重建,一派百废俱兴之象,倒未再出现灾情乱世。
这一功德,百姓们自是把它算在了上天的份上,可随着各地官僚的进言,百姓们糊里糊涂地跟着信了,这都是咱皇帝的功劳啊,人家不愧是真命天子啊,是千百年来的明君啊,大家有福了啊。
各地歌功颂德,也没把宣德帝吹得自以为是天人了,象征性地奖励了番,训斥了下,也就把这股风潮给压下去了。
当皇帝的没人不想流芳百世,宣德帝也是如此,可再这么下去,就会助长了歪风邪气,该遏制的时候就得狠绝。
等到了三月春暖花开之时,皇室迎来了开年第一件大喜事。
锦大夫人已经进宫月余了,无奈华裳肚里的孩子就是不出来,这都迟后了多天了,宫人们也跟着各位主子急躁起来。
华裳自个儿虽有些忐忑,但更多的还是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喜悦。
整天该吃就吃,能喝就喝,闲着的时间走动走动,倒也未觉得不妥。
锦大夫人自然是盼着女儿好的,这时间一长,心里也有些不安,问了太医,都说没事,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宣德帝虽有了几个孩子,可前几个孩子都是自然而然就生了,也没听说过其他。
毕竟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他这一大男人也不会多问,等孩子生了,禀告声,然后着人拿着生辰八字去国师那里批命。
他再挑选一下名字,这事就完了。
如今等了多日竟然不见动静,实属异常,无奈太医院的太医都诊治不出什么来,他也不能硬让人诊出什么问题来,只能在一旁等着。
这日,华裳一觉醒来就觉得精神不错,喝了两大碗粥,又用了几个鲜菜包,这才觉得饱了点。
宣德帝见华裳胃口好,这担忧的心就去了几分,陪着华裳吃了许多。
皇上,这要生出个怪胎来怎么办?华裳想着这不见动静的肚子,虽说这几日时不时会有一阵刺痛,但也没到阵痛那种地步。
宣德帝正喝着粥,闻言噎了下,勉强把粥吃进肚子里,才慢悠悠地开口,朕的孩子岂是一般,自然与众不同点。
说完还直勾勾地盯着华裳的肚子一会。
哦,那他就不出来怎么办?难道……华裳似想到某种可怕的事,一把抓了宣德帝正拿着半碗粥的手。
摇摇欲坠的半碗粥在空中摇摆了会,最后终于安全降落,被安置在桌上。
宣德帝瞥了那半碗粥一眼,眼里无限怨念,最后狠狠心转过头来,握着华裳的手,语气真挚,不怕,谁都不敢在你肚上割一刀,若他不愿出来,就让他永远不用出来了。
华裳听完,毛骨悚然,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警惕地看了看宣德帝,而后挪了挪屁股,半转过身子,低头轻声对着肚子说:儿子,你再不出来,你爹就要大开杀戒啦。
当晚,华裳沐浴更衣后,突然肚子一阵刺痛,华裳不觉得什么,照样洗漱完,躺在床上,无奈这刺痛越来越频繁。
等华裳终于觉出不对劲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众人安睡之时。
华裳无法,起身都有些困难,颤抖着手够着了边上的瓷瓶,一个用劲推了出去,才把众人惊醒。
一时间,梅和宫夜灯如昼,宫人穿梭如织。
直至天将破晓,黎明时分,才闻得一声婴儿啼哭。
宣德帝今夜睡得甚是安稳,宫人无人敢扰,及至黎明时分,却一梦惊醒。
待听闻宫人回报说是梅和宫正临盆,仰天大笑,小子,看你还敢不出来,你老子威吓一声,还不是乖乖出来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