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楚姨的激动,阮天昊站在那里毫无反应,神色讳莫如深,也不知他到底如何想的。
楚静眼看阮天昊不动不理睬,不由有些着急:天昊,你可是不信?我带来了你爹的画像,你看看,可是和你很像?说着展开来一张画轴,宝儿在一旁瞧着,那工笔图倒有几分神采,看上去也确实和阮天昊像了些,那画画的人颇有神韵,画里头的人眼神漂浮不定,不是个能定性的人。
听说楚静夫家蓝家那位夫君正是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在家闲不住,喜欢天下游历,后来失踪了许久至今没什么消息,想来人已经不在世上,他是蓝家长房二子,蓝家乃是江浙一带大户,门下出过一个状元郎,两名解元,宗族里头在朝堂上门生故旧甚多,关系网复杂。
若是阮天昊是蓝家的人,可也算是进了豪门。
只是宝儿总觉得这事来的玄乎,但是她不好开口,只能在一旁看戏一般看着。
阮天昊在楚静拿出那幅画后半晌,终于还是出声了,他道:楚姨你这些话,到底只是猜测,没什么做得了证明的不是么?我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只是在下习惯了草民之身,攀不起您那样的大户。
楚静急道指着那男子道:我这一时着急,只想着先让家里头来看看你,这是你四伯蓝岑怀,若是你还是不肯信,那我们去把阮平叫来问清楚,这事不就水落石出了么?阮天昊脱口道:不!楚静被这一喝愣了下,道:怎么,你还是不肯信么?阮天昊这才走近了几步,朝着楚静深深鞠了一躬道:无论如何,楚姨的话,我也不是不信,只是阮家待我甚好,我不想让家中长辈们难过!还请楚姨莫要去打搅他们的好。
楚静闻言沉默了下,半忧半喜:你,你这是信了我的话了么?那你可愿意认我这个娘?阮天昊低下头来,声音淡然:请夫人容我慢慢想想如何?楚静还要再说什么,楚原白上前扶住楚静道:姑姑您也别太急,这事毕竟是大事,维隅兄最重感情,如今阮家正逢大变,朝堂上有人也对维隅兄心有嫉妒,多事之秋,你也得容维隅斟酌斟酌是不?楚静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脸上有些遗憾焦虑,这时候那蓝岑怀朝楚静使了个眼色,悄声道:嫂子您先回去,我来说道!楚静没法,只得恹恹离去。
送走了楚静,蓝岑怀才对阮天昊道:天昊近来在临安也是小有名气,我在明州也有听说,今日看来,确实少年人物,风采不凡。
阮天昊做了个揖,道:蓝先生客气,您可是明州四道先生,久闻其名,在下早想结识,只是可惜没这个机会,今日有幸!蓝岑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恬不知耻以长辈身份和小兄弟说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唐突!先生请讲!男儿志在四方,我想以你之才学,定不想拘泥于草堂之地,想来是有鸿鹄之志,可是以小兄弟如今这点身家,那得靠自己一步步往前走,怕是要走得辛苦,如今朝堂之事,不用我说,你也是清楚的,你如今也是人家眼中之钉,你们的恩师一力主战,与那些主和之人势同水火,如原白这样的,那些宵小还算不敢轻易动,你就不同,想来你也看到了,阮家如今这样子,怕和他们脱不了关系,阮家的声誉,日后定会影响到你,如果你现在及时抽身,这盆脏水也就泼不到你身上,反之,你怕是要被连累得日后前途堪忧,孰是孰非,你应该掂量得清楚才是!阮天昊不语,蓝岑怀又道:我们蓝家虽然不是显赫之家,却也经营多年,在朝中有些根基,小兄弟应该看得清楚哪一家于你有利,哪一家于你日后有助,现如今尤其是关键时刻,我知道小兄弟你定是个重情义的,不过这家国天下何轻何重你也该分得清,这阮家到底帮不上什么忙,你现在不撇清关系,日后再想保家卫国,怕是容易让人抓到话柄,听闻你们的恩师多次于你等在朝野上推举,现如今,你可不能让阮家的事情拖累了,日后若是有机会,你要帮衬着也不是没可能的,你也是个聪明人,该明白这个理是不是?阮天昊还没开口,宝儿听得分明,不由道:先生这话难道是让我哥弃阮家于不顾,来认这门子亲事么?只是因为阮家不过是市井人家,便如此糟践?蓝岑怀看了看宝儿,皱眉: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无礼?男人在这里头说话,岂能有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妇孺说话的份?阮天昊看了眼宝儿,朝蓝岑怀道:这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自小一起长大,说话鲁莽,请先生见谅。
蓝岑怀哦了声,道:天昊啊,后院不宁也是男儿忌讳,你要管好些才是,无知的妇孺在家里头关着就好,出来无端惹事,你日后被拖累了可莫要后悔!宝儿闻言冷笑:大人也是妇孺生的,这天下一半是妇孺,难不成大人家没妇孺么?男儿志在四方,那也得齐家才可以治国,家都顾不好,谈什么拖累,是家人被拖累才是吧!宝儿住嘴,乱说什么呢!阮天昊闻言斥了声,一旁的楚原白也赶紧使眼色提示宝儿避过一旁不要言语。
宝儿却只当没看到:先生所言,小女子不敢苟同,我哥之事还是一说,可是阮家到底养育过我们,即便哥哥真是你家的人,也不该袖手旁观不顾阮家死活,先生你说话实在不中听,理当反驳,难不成,家国天下重要,这养育之恩便可以弃之不理了么?蓝岑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哪里来的刁丫头,这般不知好歹胡乱说话,还有礼法么?阮天昊眼看不好,赶紧喝道:宝儿你胡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话的?还不快蓝先生道歉?楚原白拉扯了下宝儿,低声道:宝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蓝先生可是名流,到底也是长辈,你不能这么不敬,快道个歉吧,不然对谁都不好!阮天昊更是沉声道:宝儿!不要无理取闹!宝儿眼看阮天昊不仅不帮着她说话,还要斥责她,明明她觉得自己有理,更是看不惯这蓝岑怀自以为是对阮家的贬低,又觉得阮天昊今日反常,平素那么在意阮家,难道真是攀到了高枝就连自己家也不要了么?可是一时又不便发作,只得冷哼了声道:看来我这是打搅到几位高论了,那小女子不打搅几位,我走便是!说完,瞪了眼阮天昊,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蓝岑怀呵斥声: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宝儿脑中愤然,奔了出去,在门口正好撞到史芸儿怀里,那史芸儿呼道:小姐,夫人来寻你了,你……!宝儿哪肯理睬,更是发足奔跑起来。
楚家院子颇大,宝儿没能跑出多远,在个墙脚喘气,一边恨恨的诅咒阮天昊忘恩负义,又想到自己无力帮助,一时有些丧气。
自己被关在了大宅子里,阮天昊突然也要离开,阮家那个温馨而和气的家,就要那么散去了,想想觉得难过,也不知道如今英娘和姥姥日子过得有多难,几个哥哥日后又会怎么办。
越想越难过,鼻子酸了起来,正抹眼泪,后头递过来一方帕子:宝儿!宝儿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拍手将那伸过来的帕子拍掉,冷冷道:公子现如今是什么身份,用不着这般殷勤才是,我是无知妇孺,不成体统的人,阁下没必要沾惹!身后没了动静,宝儿又气又恼,更是难过,干脆一屁股蹲下来,抱住自己嘟嘟囔囔道:坏人,都是没良心的坏人!阮天昊看着眼前靠着墙壁卷缩起来的丫头,小小样子倔强又可怜,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伸出手臂来用力将小丫头抱进怀里头,任凭宝儿如何挣扎用力,无奈阮天昊力气大,实在挣不脱,只听到他连声哄:好了好了,不闹了,丫头乖,不许再闹腾,讲道理好不好?宝儿恼道:谁不讲道理了?难不成就是你们这些男人懂道理,我这妇孺说的全都是胡闹的?乖宝儿,谁说你是胡闹,我是让你别和哥闹别扭,好了不嘟嘴了,都可以挂油瓶了!宝儿挣脱了半天手都酸了,气道:你放开我,懂不懂礼法?男女授受不亲,大白日的,谁和你闹,放开不?不放开我咬你!阮天昊噗嗤一笑,戏谑道:咬吧咬吧,我看你这小猪牙能咬多大劲!宝儿被这一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啊呜一声便往就近那脖子上咬去,阮天昊哎哟一声嚎,又不敢大声,手中松了松,到底放开了,却改成抱住宝儿脑袋叫唤:哎哟姑奶奶,你轻点,真咬啊,谋杀亲夫不成?轻轻轻点!宝儿其实也没真用多少力,听到阮天昊哀嚎牙早就一松,要往后退,又被阮天昊抱住了脑袋正对上他那双乌黑崭亮的眼睛,眼里头的戏谑一览无遗。
又上当了宝儿奋力甩头要挣脱,阮天昊一低头便含住了宝儿的嘴巴辗转吸吮,拼力顶开牙关,又一次长驱直入。
宝儿拼力维护地盘,只是那进驻实在强势,一时被攻陷的寸土难留,气喘吁吁之际,阮天昊这才放松,宝儿有些晕,喘了一会突然想到个问题:哥你肋下哪来的心性胎记,我怎么没见过?阮天昊咧了下嘴角:怎么,宝儿倒是记得清楚么?你何时也看过?宝儿闻言脸红了红,没好意思问,只是依然心中有些疑惑,阮天昊看了看她叹道:好了,莫要多想,哥不论在哪,都是你的三毛哥,这便好了何必多想?宝儿道:哥,是非曲直,姆妈教过,做人要实在,你可别做歪门邪道的事。
正说着,那一头楚原白施施然走了过来,老远道:天昊,武夫人来接宝儿了,让她回去吧。
宝儿应声站起来,朝阮天昊看了看,后者点了点头道:回去好生和夫人老爷说话,别赌气!宝儿虽然心中别扭,她觉得阮天昊如今做事有些玄乎,只是这时候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告辞,不远处史芸儿跟着过来接人,眼看着俩个人影消失于眼中,楚原白这才对着阮天昊道:你何不对她说清楚,这事你也是被逼的,要不是我说漏了嘴让大人知道你有七成像蓝家人,也不会拿阮家一门逼着你认亲,如今她心里头有个疙瘩,回头又误会什么就不好了。
阮天昊摆摆手:我也没反对不是?做了就是做了,借口也没必要,我明白若非如此,大人们在朝堂上人力不足气势不够,蓝家是个大助力,失去了可惜。
楚原白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头不乐意他们如此逼迫你行事,不过好歹你先应着,各方面我再给你说些好话,只要你不再犯倔,我想恩师不会让黄家把阮家老小赶尽杀绝,我也会让人暗中帮着的,等风声过了,你再接济也是不迟的。
阮天昊看了看楚原白,收回眼光望着远处沉默不语,楚原白与他并肩默然,心中明白阮天昊如今感受,谁也不愿被人逼迫,而他,又何尝不是这么被一步步逼着走的呢,如今这官场,错综复杂,很多事,往往身不由己,只是不知道,这一步踏出去,下一步又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我发觉,要结文是件非常难的事情,居然在这时刻华丽丽卡文卡得销魂透顶了,写得感觉实在太糟糕,似乎脱离了轨道,最近几日完全相不出后头的情节,新文的情节却源源不断而来,所以打个广告,敬请期待新文--穿越之一炉沉香,吼吼!今日尤其不顺,客车站里把眼镜掉在了厕所里,嗷,这是不是预示着完结会有大坎?太痛苦了,我下去痛定思痛去,憋也要努力憋出完结来,尽快开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