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裴氏正和丫头说话,外头老妈子传话说楚少爷来请安,倒也纳闷,自己儿子寻常这时候并不殷勤,也是忙的关系,不知这时候为什么会来。
忙让人迎进来,拉着手上下关怀的看了一通,道:今儿个老祖宗留饭,让如意去找你,说你忙呢,老祖宗可念叨了大半会,说你这成日忙的不着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他抱上曾孙子,可把为娘好大埋怨了一通。
楚原白扶着母亲手臂,笑道:母亲受累了,儿这些年不孝,让您多担待,儿这不是来请安赔罪了?裴氏嗔怪的白了眼楚原白道:小崽子这会子嘴倒是甜,有了空还不给老祖宗去请安去,老没见你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说白疼你一场,总不见人!大过年到现在,你说你都出现过几回?楚原白笑笑,道:母亲大人和老祖宗都是大人大量,儿确实不够尽孝,日后定当多陪陪母亲和祖母,您有什么吩咐,儿定尽力。
裴氏哼了声,道:你这阴奉阳违的话说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信,这回送去你房里头那么些个画像你又有什么说头?你舅舅可都抱上外孙两三年了,你瞧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道羞不羞,这回我忝着老脸去求,让他把京城里头有名头的贵族小姐们家都列了遍,又让牙婆一一打听了年岁,挑出来几个入得了眼的,你好歹挑一个给母亲我,宽宽心也是你够尽孝道了!楚原白沉默了一下,道:夫人觉得,江宁蓝家女儿如何?裴氏闻言一喜,道:可是有了喜欢的了?蓝氏?她想了想道:咦,我听你舅舅今日来送画像倒是提起过,好像人家有意那个你小姑姑新近认了的干儿子,本来要把那画像收了的,许是下人忙乱,一时忘记了,人家若是已经定了,怕是不好夺人所好吧。
楚原白淡然道:蓝家在明州一带是世家大户,若果能与之有关联,日后娘你在家中也不必总是让二叔他们一头,二婶家在徐州的势力对临安的影响到底不如明州大,您说呢?楚原白扶着她小心入了座,看下人递上来一盏雨前茉莉茶,自己亲手倒了一盏,递给裴氏,裴氏接过来抿了一口,这才道:话倒是在理,只是怕这样子做,你小姑姑会有芥蒂,咱们平日和她一贯没什么过节,何必惹得她不开心?楚原白道:那蓝蓉是蓝家出了五服的远亲,若非如此,姑姑也不会有意与她,其实蓝家岁数够的也不是只这一个,不过其他亲戚近了些不适合与天昊兄弟成婚,到底这里头是有血缘的,外人不知道,母亲您是知道的。
不过这婚事姑姑未必满意,您也晓得,蓝家虽然是姑姑嫁得人家,以前对姑姑并不好,她未必希望再有个蓝家的媳妇,况且这蓝蓉家因其父蓝正乃是江淮制置发运使,如今升了转运使,志得意满,宠得娇贵,姑姑一向不喜这样的小姐,听说并不想要攀这门亲事,乃是他家四伯父给说的亲不好落面子而已,咱这若是肯出面,小姑姑定是乐得顺水推舟。
裴氏低头盘算了会,觉得儿子说的倒是不错,又道:这话是好,若是成了也是美事,不过照你说的话,这女子性子定是有些骄纵,娘怕你受委屈,这样的小姐不会照顾人,恐非良配。
楚原白淡淡一笑,品了口茶,浓香中带着苦涩,一路滚向咽喉:儿知道母亲疼儿,只是儿也不想看母亲这些日子如此委屈,老爷过世后二房一直压着咱们一头,若是能给母亲带来助力,儿这有些委屈也无所谓,再说这世家小姐到底是家学渊源,总不至于不会懂得基本的持家之道,退一步说,即便真没什么可心,儿再找个知冷暖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夫人以为呢?裴氏听了这话展颜笑道:我儿如今真是大了,懂得替娘分担,早些年你可是从来不会如此想的,你能如此明白,为娘也不枉有你这个儿子,既然这么说,那便过些日子为娘就去让人提亲,回头看看若是真不可意,我让林妈给你物色几个性子温顺的,你看可好?这些年来裴氏为了让自己这个儿子能娶上一门门当户对的用了多少心思,可是就是无法让楚原白首肯,自家的老爷走得早,虽然自己母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可是一个家没有顶梁柱的男人总是矮人家一截,楚原白虽然是嫡孙,如今到底还没做上大官,而二房那个母家势力不小,二叔又已经是徐州,赣州转运使,年前又回京迁了工部侍郎,底气十足,在楚家她实在有些被压制的不痛快,现如今唯一能够指望的上的便是二房没有个好后代,而自己的儿子却够聪明,若是能够再有个足够力量的亲家,在楚家,她算是再不须看人眼色了。
楚原白听了裴氏的话,笑了笑状似随意道:母亲大人喜欢便好,既然母亲这么说,儿也想早做个准备,儿心中有个人选,您老若是同意,不如让她也一起进了门早早让您有个能服侍一旁的可好?裴氏哦了声看看自己儿子,眼中掠过一抹笑道:感情你说了那么多话,就是想要个人吧,怎么,这才是你想着要的对不对?是哪家的闺女还得我儿子如此花心思不成?楚原白神色漠然,眼皮低垂看着手中的茶盏,道:让母亲大人见笑了,其实母亲应该认识,乃是绸缎行大老板尹家那位小姐。
裴氏有些愕然:咦,是她?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可惜生在商户人家,不然做个正室也是没问题,只是平日没看你和她走得近,为娘倒以为是那阮家的小丫头如今武家那位小姐呢,你不是一贯对她很好么?老太太也挺喜欢的,就是性子躁了些,大大咧咧的不够有大家风范,为娘一直不许你和她走的太近就是怕你动了娶她的心思,虽然她现在也算是一门官户,到底是靠着咱楚家的,给不得你力呢!楚原白手中拿茶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母亲多虑了,儿一贯只是把她看成妹子,现如今她也确实是咱楚家一门,武家虽然现在不成大业,这朝廷的事说不准,母亲日后也多亲近些,这样子对咱们并无坏处。
裴氏今日看儿子听话,心中高兴,倒也没往日听宝儿这女孩子就有些烦心的意思,应道:老太太一贯喜欢,为娘总不至于为难她,到底也是亲戚嘛,看着这孩子倒也确实挺会讨人欢喜的,你说的也是理,如今她这样人家,多走动走动倒也没什么,不说她了,你真喜欢那尹家姑娘?我看钱氏倒是个挺有心思的,怕不一定肯让自家女儿来做什么妾室。
楚原白道:若是母亲肯亲自去说一说,尹家毕竟只是个商户,嫁进咱家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裴氏想了想,道:倒也是,那好,过些日子钱氏倒是要来府上给老祖宗看缎子花色,我和她说一说便是。
楚原白站起身来朝着裴氏做了个揖道:儿谢母亲大人成全。
裴氏呵呵笑着起来拍了拍楚原白手臂,满心欢喜道:我儿心思,为娘总是要成全,只盼你日后有所作为,也不枉你父亲在天之灵,在楚家,你可是日后族长,大家伙可都看着你呢!楚原白点头应道:儿明白,母亲大人放心!看着事办妥帖了,楚原白便向母亲告辞,裴氏嘱咐了几句当心身子,便让人送了出门,自己又想了想,觉得这事不错,怕夜长梦多赶紧让人来吩咐起来,让管事的去找官媒,一面让人留意着尹家若是来人便知会她。
钱氏这些日子可是像是踩着炮仗一惊一乍的,本来是喜气洋洋的,前些日子尹家老爷发了话要尹馨瑜在家待嫁不许出门,拿了些商户人家硬让女儿嫁,尹馨瑜也是骨子里头倔,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攀上了黄家,这黄家虽然算不上是豪门大户,却是累计三世在江浙一带小有名气的人家,这一门在临安的老爷是权盐运漕司,儿子乃是亲卫郎,秘书丞,前途远大,也不枉她这些年对女儿的教导,到底攀上个大门户,黄家来下聘礼,慌得老爷并老太爷都整冠来拜,这些日子对她们母女又客气了不少。
可是昨日突然尹老板听说黄家被谏议大夫参了一本,圣上大怒贬谪了黄家老爷知安州别驾,连降了数级,连夜带着家小赴任,那儿子也自然没了前程,这下子那婚事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
可把她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这礼聘都已经做了换帖,相亲,送插定之礼,初一又追节了一回,黄家虽是官户,却并不如尹家有钱,这回因为尹馨定了一门好亲事,老太爷高兴,这送定的时候给的绫罗缎匹,珠翠须掠,销金大袖,黄罗销金裙,四时珠花都备了双份,回头下财礼时还要送三金之礼,也都是十足赤金,给足了面子,这下却实实在在给驳了面子,老太爷昨儿个起便没个好脸色,自己的丈夫更是黑着脸连话都懒得和她说。
这婚事黄了倒也罢了,一个下了定礼的女儿家没嫁成名声也已经不好,若再想要风风光光嫁人,怕是难了。
可不把她给急死了。
家里头事焦头烂额,可是生意还是要做,她少不得要往楚家跑,这大户的生意断不得,自己若是没能够帮得上尹老板忙,估计女儿在尹家更不好过。
这时候裴氏特意把她叫过去,问的话,可真是天降甘霖让她通透爽快了不少。
楚家肯让嫡孙娶她女儿做妾,对于现如今的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少不得谢了又谢,商议了一番,裴氏答应了过了十五让人来家中下聘,选个吉日在正式娶妻后让她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