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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距离

2025-04-03 08:08:40

阮天昊看楚原白默然走进来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颇感意外,看他老是盯着自己看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再次问道:鸿逸可是有什么事不好说?连一直在用心思下棋的林琅也觉得怪了,抬头去看楚原白,楚原白这时候才微微叹了口气,道:维隅,有件事,是和宝儿有关,能和你单独说一下么?林琅倒也聪明,闻言收拾了下自己面前的棋子,站起身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楚原白朝他致了歉意,送他出了门,这才又回转身来,面对阮天昊坐下来。

随手捞起林琅剩下的棋局,拿了一颗白子,在棋面上落下:维隅,为兄问你,宝儿身世可有什么说道么?阮天昊眉毛挑了挑,不动声色看着棋局,道:鸿逸想说什么?楚原白看了下棋局,阮天昊是下棋高手,平素他和阮天昊下,也是胜负各半的,而林琅虽然棋艺不差,但是到底在全盘考虑上有失全面性,他持的白子已经被对方的黑子吞没大半,怪不得林琅刚才眉头紧皱着苦苦思考。

他这个兄弟,算起来,楚原白那么多年交情有个深刻的了解,在他认识的同龄人里头甚少有他那么深沉心思的,动心忍性之道,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越发的得到精髓,连他自问看人很深的,也不见得真看得清楚他想什么。

楚原白道:刚才宝儿去见我祖母,在祖母那儿遇上一位刚从贬谪之地被赦归的我家亲戚,不知道为何却拉住了宝儿不肯放,偏说宝儿是她家的女儿,也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故而来找你说一声。

啪,楚原白话音刚落,阮天昊握着黑子的手便一下子砸在桌面上,楚原白一看,倒是一步臭棋,一下子把刚刚围剿白子的形式给漏出一个大洞来,使得他可以寻机突破重围。

阮天昊却没去看自己下的棋:那位夫人怎么说?楚原白摇了摇头道:老祖宗把我等都给赶了出来,只留了我姑姑,母亲,二婶,和宝儿在屋里头说话,大家伙都被安排在外头吃饭去了,我想这事恐怕不简单,所以来和兄弟你先打个招呼。

阮天昊盯着棋面不做声了,沉吟了很久,楚原白问道:维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的?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能和我说实话么?阮天昊用手去抓棋盒里头的棋子,又犹豫了一下,突然苦笑了下道:鸿逸,这事情,我本以为不会再被提起,只是没想到,终究她家人还是会找回来了。

楚原白心里一咯噔,看向阮天昊:维隅看来确实是知道的,宝儿她真不是你家亲生的么?阮天昊微微叹了声,点了下头,把当初跟着阮姥姥在武家受托的事说了一遍,过后才道:其实这些年我家都快忘记了宝儿这件事,阿嬢也曾经托人问过那家没什么消息,总以为再没接回去的可能,却不曾想……随即他一扔棋子,站起身道:这事看来我得回去和家里头人说一声,我怕阿嬢和姆妈担心,老祖宗的寿我怕是贺不成了,你帮我和她老人家致歉一声吧!楚原白一把拉住阮天昊,道:这事情终究还没定论,贺寿也就是明日,什么时候维隅你也变得和山磬一般毛糙了?坐下来吃完饭,弄清楚了再回去禀报也不迟吧!阮天昊被拉住了定了定神,想了下,这才坐下来道:也是,若是真是的,倒也是好事不是?我倒不该这么担忧!楚原白笑了笑,道:你与宝儿那么些年兄妹,担忧急切倒也是在理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维隅你如此惶急,看来你倒是把宝儿看得颇重!瞧你,这棋局就这么下臭了!阮天昊一看,自嘲一笑:鸿逸倒是真能趁虚而入,我输了!楚原白笑笑,状似无意道:其实我这倒算不得趁虚而入,维隅你自己心乱了倒是真的,你这是在担忧呢,还是高兴?亦或者还有其他?阮天昊看看楚原白,鸿逸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楚原白将黑子一颗颗收起,随口道:没什么,宝儿如今倒成了我这一家的妹妹了,你我和她的缘分,颇有些奇妙,也不知道小丫头会怎么想,她平白又多了不少姐妹兄弟呢,你说是不是?阮天昊没做声,楚原白似笑非笑道:还是维隅兄并不曾如此想呢?这时候,外头有丫头来传饭,说是在客厅大堂已经摆下客饭,让几位请来的公子一块去用饭,阮天昊和出楚原白收拾了下棋盘,出了客房。

楚家这些日子客人络绎不绝,外头各处客房堂屋都是连着摆流水席,从天亮到天暗,随时都有餐饭,另外还安排了教坊里头传了歌舞伎,乐伎等唱曲说话舞蹈节目不断,倒是一刻不安宁。

主屋这一日却没有什么大戏,老太太发了话让下一辈们自行安排,定省也省了,消息快的人知道老太太这认了门亲,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如何安排。

大寿的安排仍然有条不紊的进行,反正老寿星只需要当日出席便可,倒也并非需要时时出面,阮天昊本想着晚告辞回一趟家,然而当晚他又被楚静叫去问了些问题,另外说是宝儿这只有他兄长一个家人在,让陪着别走开,另外派了人去通知了在庄园里的阮平,递了话,让他去叫阮家老小来一趟山庄,随行的还有妈子和管事,直接用楚家家轿给去接来,阮天昊也没法子脱身,便只得留了下来。

可是这一晚,他连宝儿面都没见到,宝儿一直被楚家人留着不放,说是她亲娘舍不得多少年没见,要陪着说话,直到第二日上午阮家英娘和姥姥在阮平陪伴下进了山庄,这才被引着去见楚家老祖宗。

阮天昊隔日未见宝儿,这才进了这主屋的大堂,就看到一张黑色乌檀木大榻上歪着鹤发富态的老祖宗,手底下俩个媳妇一左一右的陪坐在下手,楚静也陪坐在一旁,而宝儿,被一位美妇人拉着手亲热的揽在怀里头只坐在了楚静一旁,再来又有许多妇人和小姐,大家伙说说笑笑的,一团花团锦簇的样子。

阮家人被远远带在离老祖宗几尺远处,跪下来磕头请了安,早有人递上来个椅子让阮姥姥和英娘坐了,阮天昊是小辈,自然只能立着在她们身后,而俩位女人也只敢恭敬而惶恐的半坐着,等候着回话。

阮天昊第一次那么远远的看宝儿,阮宝儿此刻被拉住在别人怀里头,看到他们进来本想站起来,却无奈被拉着没法子站,这时候老太太已经发话了,招呼阮家姥姥道:哎哟老亲家呀,这可真是算得上咱们有缘分喏,瞧咱疼了你家宝儿那么些年,却原来还真是疼的是自家的人呢!瞧你们把宝哥儿养的,真该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阮姥姥赶紧半起身鞠躬道:老寿星您可折杀老身了,这是咱该做的事,当年小姐可是帮了我老婆子大忙,此恩此德我们阮家是不敢忘的!楚老太太连连点头,道:也得亏得兰丫头你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还不快来谢谢人家!楚玉兰闻言拉着宝儿站起来,走近了阮姥姥和英娘,伶俐的丫头来给俩人面前放了个铺垫,俩个人直挺挺跪下去,楚玉兰道:承蒙老人家待我家宝哥儿如此深厚,我这也不知道如何感激,只好携着宝哥儿给您老磕个头,谢您老这么些年对我家宝哥儿的恩情,回头定重重的谢您老人家!姥姥唬了一跳,赶紧去扶,但是楚玉兰依然挺着身子磕了下去,又拉着宝儿催到:宝哥儿,快磕头啊,我们一家能够再次团聚可不得多谢谢人家!阮宝儿皱皱眉,望了下楚玉兰,后者用一种殷切看着她,手里头的力道却抓得她有些疼,转过头去看姥姥和英娘,姥姥一脸褶皱的风霜里头含着一种悲伤,而英娘也是一脸的不舍。

她心里头突然就无比的酸涩起来,磕头,磕了这个头便意味着她和这个成长了十几年的家算是断了关系,充其量就只是一份恩情在了,而那个亲情,却被彻底抹杀。

楚玉兰的认亲来的如此迅猛而激烈,阮宝儿甚至没来得及整理情绪,一大家子便热热闹闹的簇拥着她俩个围坐一堆仿佛理所当然的已经是一家人了,她又不好再那么多人面前表示不满,楚玉兰是那么的激动,对她又是抱又是哭的,全然不顾之前的形象,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母女团聚,甚至晚上都要和宝儿同床而眠不肯放手,这份真情这又让她说不出冷话来。

索性不说话,大家也以为这乍然出现的事情让一个女孩子惶恐是当然的,所以阮宝儿的沉默被忽略了,又有谁知道她心里的乱,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自由,一个傀儡一般被人拉住了不好表达任何情绪。

再抬头去,宝儿恰好和阮天昊的眼神碰在一起,在这时候,她突然发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眼里头流露出一种不满来,还有一种纠结。

那眼神有些熟悉,如同她在襁褓里头看到那个黑黑的黑炭头那一脸不甘心和不愿意的情绪悄悄的充斥在他那双乌黑铮亮的眼睛里头,很多年过去了,孩子长成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而他和她的距离,却又一次出现了。

他曾经那么排斥她的存在,可是又曾经一点点的融化。

难道这一切,都要离开她了么?宝儿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头前只是一点点的抵触变得巨大,还有点悲伤,她不想和阮家分开,不舍得姥姥,不舍得娘,不舍得三毛哥,还有其他几个哥哥们。

宝儿,怎么了?快磕头谢谢姥姥啊!玉兰在一帮扯着她的手臂,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曾经是她在随着丈夫贬谪途中最牵挂的,这么些年来日子过得清苦,可是都咬着牙挺过来了,最大的希冀便是这个女儿,她想活着回去找女儿,当接到起复的圣旨的时刻她最大的欢愉不是苦尽甘来,而是迫切的想能够重新寻找到女儿。

如今老天爷是眷顾她的,她进了京第一件事便是先要来拜见一下楚家老祖宗认认亲,没曾想这么快就见到失散的宝哥儿了,梦里头那么小的小肉团已经长得如此的可人,可让她舍不得松手。

她一直拉着宝儿就是担心会再一次失去女儿,可是这个女儿却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没说过什么话,她担心,毕竟那么久女儿都不知道她存在的,她只是盼着早点接回去,好好和女儿聚一聚,慢慢的,日子还长,女儿会和她亲的。

楚玉兰催促宝儿,阮宝儿突然头一热,霍的站起来,甩开她的手,也顾不得那么多人看,呼啦一下子扭转身便往外跑,倒把屋子里人弄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闹别扭一下下,哎哟这几天真冷,手指头冻僵了,敲键盘不利落呀,撒花给个鼓励呗,不容易啊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