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擦了把冻出来的清水鼻涕,仍处于亢奋中的楼天地看着那个硕大的月亮一点点的变红变亮变热变成太阳时眼睛里仿佛也点了两把火,贼亮贼亮的,这才是刚到二十的小伙该有的样子。
笼在周围的淡淡的雾气开始悄悄的退散,一点点呈现在眼前的情景让楼天地嘴巴合都合不拢。
这是座山,不,应该是岛,是座呈不规则梭子状的小石岛,岛不大,连小龙山四分之一都不到,二三个小时就能摸个遍。
站在石坡的最高点往远处看,碧水蓝天浑然一体。
深吸一口气,入肺清凉舒适居然还带着一丝甜味,比大山里的空气还要新鲜,楼天地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捂着‘轰轰’作响的肚子,满脸陶醉。
不知何时,海那边飞来了一群海鸟,快速的从小石岛上空掠过。
楼天地只感觉眼前一黑,还没等他睁眼,兜头就是一阵暴雨,仅五秒又倏然而止,天似乎又亮堂了。
没回过味来的楼天地是被一阵冲鼻的臭味扯回了神,什么东西这么臭?还尽在鼻尖打转?打眼一瞧,好嘛,身上花花绿绿的都是鸟粪,脑袋上似乎还有东西往下淌。
要说楼天地此刻的脸,那真是比锅底还要黑,你想啊,饿着肚子享受大自然那是种意境,享受大自然时遭遇暴雨那是意外,暴雨变鸟屎那就是场意料之外的悲剧。
嘶嘶头顶上的伤口碰上海水真是钻心的疼,可楼天地不想顶着颗臭烘烘的脑袋养蛆虫,只得咬牙忍着。
洗着洗着,这小子就被一只举着大钳子在石头间横行的螃蟹勾走了魂,衣服一扔鞋一甩,这小子又忙活开了。
岸边的身影忙碌而有朝气,和昨天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若他家人地下有知的话,该是含笑九泉了。
嘿嘿嘿,终于有的吃了两手各拎两螃蟹,楼天地可算是满载而归。
四个螃蟹个头挺大,这小子怕一下子吃完要拉肚子,存了两个。
楼天地从小到大只吃过一种蟹,是小龙山上的药蟹,个头小带点紫,洗洗直接丢嘴里,就跟嚼五香豆似的嘎巴爽脆只带着一股中药味,谈不上好吃倒也不难吃。
撬开外壳,把螃蟹掰成两半,里面般淡青色果冻般的蟹肉就出来了,这家伙不管三七二十一凑上嘴就一个劲猛吸,别说,这味道还真是好,滑腻肥厚带着点甘甜,一点腥味都吃不出来。
两只螃蟹到了胃里连个底都没填满,眼馋的看着被鞋带捆在一起翻过去倒过来的那一对,楼天地还是狠狠心没伸手。
螃蟹最好吃的就是蟹黄,脑袋里灵光这么一闪,这小子忙捡了蟹壳一一翻看是不是有漏吃,很可惜,里面啥都没有。
洞口边的石头底下压着条破布,是楼天地昨晚走时随手从衣服上撕下做记号的,可他记得自己没把洞口给堵上啊?利索的搬开石头,趴着身体就想往里爬的楼天地突然间不动了,阳光斜斜的打进了洞里,把不大的山洞照的金碧辉煌,就在最里面离楼天地不到五米的一角居然坐卧着几具干尸,几具会动的干尸。
《木乃伊归来》的宣传海报楼天地在电影院门口看过,当时扫了一眼也没往心里去,可现如今,归来的木乃伊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自己干瞪眼那就是另外回事了。
乍一看见这玩意儿,楼天地心里是有那么点突突的,可随之这小子发现,洞里那几个东西胆子似乎很小,自己都没吓得往外跑,那边就已经挤坐了一团,貌似还在瑟瑟发抖,吊在眼眶外的眼珠子里闪的不是凶光而是害怕。
楼天地活了二十年,头一遭看见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这副表情,顿时乐了,索性爬了进去和它们来了个面对面。
1..2...3...竖着根手指这小子就开始点人头,点到哪个,哪个就缩的更紧,嘴里更是发出急促的‘嗬嗬’声,逗得他特意放慢了语速,可见这人有多恶劣。
一共七具干尸,不知是不是缩水的缘故,目测最长一只也不过一米五,各个干巴巴瘪兮兮像条咸鱼干,一想到咸鱼干似乎又闻到鸟粪的味道了,不行,还是得再去洗洗。
洞外,几块还算平整的石头拼成的石床上,楼天地正光着身子四叉八仰的躺在上面睡觉兼杀菌,衣裤鞋袜统统被他摊在旁边晒太阳,洞口的石头又被堵上了,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楼天地也吃不准那几条咸鱼干会不会趁自己睡着时干些什么,所以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这座小岛是座名副其实的石岛,除了偶尔能看见几只在此歇脚的海鸟外,岛上除了鸟粪就是石头,连棵杂草都看不见。
楼天地之所以能心安理得的睡在外面,是因为他之前就已经把这小岛从头到尾都踩了一遍。
这里的天瓦蓝瓦蓝的,这里的空气凉凉的,这里的海风幽幽的,这里的海浪轻轻的,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楼天地这厮砸吧着嘴睡得流了一地的哈喇子,等这小子睡饱了,太阳又变成了月亮。
洞口的石头堵得好好的,楼天地放心的拎过吐了一身泡沫子的螃蟹解决他的中晚饭。
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逗那些咸鱼干不是,剥着蟹壳的坏小子开始转起了坏脑筋。
俗话说的好啊,一报还一报,这小子扔了蟹壳扒拉好衣服就想进洞使坏,可谁成想坏事还没做自己倒先受了一惊。
魔术是什么?魔术即幻术也叫戏法,其实说穿了就是骗人的把式,它再华丽再让人不可思议,那都是假的。
可眼前这出咸鱼大变身,楼天地可就有点吃不准了,数数人头,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七个,看看身高,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小矮子,再看看眼睛,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双小鹿眼,只除了眼珠子不吊在外面外加憋着两泡眼泪外,无一不提醒着他:咸鱼真的能大变活人!两夜一天,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内,楼天地吃的惊喜就比之前的二十年还要来的多的多,而且是惊远远多于喜。
喂,能听的懂我说的话不?对于这些抖的跟个小鸡仔似的家伙,楼天地尽量放缓了声音。
人堆里,一个明显已上了年纪的老人微微点了两下头,要不是楼天地眼里劲够好,还以为他瑟瑟的比较大力而已。
做人就是好,既符合审美又好沟通,这七人里,一个老妇,一个年轻男人,剩下三女二男五个未成年人,赤条条的挤在一起,让楼天地不想知道他们的性别都难,小鸡鸡都在那摆着呢,不数多没劲。
唉,我说,你们别害怕啊,我不是坏人清清嗓子,楼天地先和蔼的笑了那么一个,果真,人堆里有人哆哆嗦嗦的说话了:请,请你,你,你放了我们,好不好?说话的是那个老妇,看样子是这几个人里的主心骨。
找出了领头的,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别害怕啊,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向你们打听点事情,就这小子现在双眼放光嘴角擒笑的下贱样,搁谁谁都不信。
谈了半宿,楼天地累趴了,这脸皮子还在一个劲的抽抽,嗓子眼干的也快冒烟了,躺在地上全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比他犁一天的地还要累。
楼天地现在很沮丧,你说跟胆子比老鼠还小的人相处怎么就这么难,你笑大了他们害怕,笑少了他们哆嗦,问一句,他抖个半天才蹦上那么半句,有时还词不达意,楼天地仰天长叹:做好人难啊!不过有些事情倒能从乱七八糟的问话里摸出点头绪,所以,当见证奇迹发生的那一刻,楼天地除了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一倍外,还是很淡定的。
用他的话说:这就好比是只气球,打足了气,它自然是饱满而有弹性,放完气,它自然又是干瘪瘪的一条,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比气球高级,日落而涨日出而瘪,是全自动的。
亲眼看完这奇异的一幕,楼天地的心算放肚子里了,打了个哈欠,这小子自顾自的找了个离这几个小鸡仔最远的角落躺下了。
刚开始他还担心这几个是不是吸血鬼来着,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至于这小子打哪来的怪念头,恐怕是跟电视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