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骑着一车东西赶回家的楼天地给他和花孔雀准备的中饭是镇上小吃店买的八块钱两盒的盒饭。
两荤两素算的上是丰富的菜色显然还入不了吕越的眼,但看在车里那一堆东西的份上,这小子隐忍着没说什么,只嫌弃似的看了那盒汁水滴答的饭菜,连句谢谢都不说,就回了房间,不过,等楼天地黄昏时分进了灶间准备做晚饭时,发现被他随手搁在壁橱里的盒饭没了。
米缸里的米面很齐全,但剩的不多,倒是一旁的鸡蛋已经足足攒了两大篮子了 ,都是他送菜上门时,那些老人时不时备在那的回礼,所以当天晚上,他俩的晚饭就是一人一碗鸡蛋面。
楼天地做面条还是有一手的,简单的素油鸡蛋面愣是给他弄的喷香扑鼻,就连吕越那只不喜面食的南方小孔雀也愣是吃了一大碗。
第二天一早,楼天地就勤快的给花孔雀当起了送洗小工,这小子对跑腿的事那是相当上心,毕竟每次二十块大洋的跑路费还是蛮有吸引力的,回家的时候,又顺手买了两张大煎饼,所以这次的早饭是白粥加煎饼再加俩酱油蛋,除了花孔雀嫌恶似的拨拉了几下,他和周鑫吃的都很开心,这小子之所以开心是因为看见花孔雀皱着眉头他心里舒畅,而周鑫开心的是屁股底下坐着的这张藤榻真的比原先那张还要大,几乎占了半个客厅,以后他在上头打滚翻跟头都没有问题了。
家里除了多了个人多了些事外,楼天地的作息时间基本没变,吃过早饭,照例是扛着锄头去地头巡山,等估摸着到了中午,才收工赶回去做了两碗鸡蛋番茄面,坐在对过的花孔雀吃饭的架势比昨晚还要来的斯文,碗里的面条几乎是一根根挑进嘴里的,楼天地看不过去,故意‘滋溜滋溜’把面吸得震天响,惹来两个白眼外加一句土包子。
饭后,吕越进了房间继续弹棉花,楼天地在院里头散步兼消食,两人各干各的,互不干扰,等到了晚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黄瓜面被端上桌时,吕越的脸终于是彻底黑透了:你存心的是不是存心?我不懂你的意思!面里的鸡蛋煮的刚刚好,一咬破外头的蛋白,里头没熟的蛋黄就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周家沟给吕越的第一印象是偏僻落后人烟稀少,第二印象是山美水美空气新鲜,而第三印象则全是由对过这个身材五短又有残疾的男人给他的:既粗鲁又野蛮,十足乡下没文化的土包子样。
你除了粥和面,难道就不能弄点其他的?现在再加一条,抠门!楼天地才不管花孔雀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在想什么,只自顾自的伸出舌头一撩,把嘴角残余的蛋黄液舔的干干净净后,才说道:真是对不起,我除了粥和面,其他啥都不会做,你不知道?吕越搁了筷子把碗一堆,索性不吃了,抱着胳膊在那上上下下把楼天地打量了几遍,像是在查看这说法的准确性,直到见他把碗里的面汤都灌进肚子后,才说道:不会可以学,现在外面教做菜的食谱多的是,你买本回来学着做楼天地放下碗抹了把嘴,笑了:我兜里这俩钱还不够买米面的,你说的那玩意儿,我买不起钱我出 小孔雀一听这话立马扑腾着翅膀叫唤。
楼天地憋着笑在心里乐到不行:看来这只花孔雀还真是愿意做冤大头,那他可得使劲了帮,至于那啥菜谱不菜谱的玩意,买回来了,他也不会翻,那种东西他以前也好奇的看过几次,上头的画画的确实是蛮让人垂涎的,可里面的内容却看的人很茫然,不说那些稀奇百怪听都没听说的调味料,就说些一般的吧,里面的油盐酱醋都是论克放,火候说大要大说小要小要随时控制,菜还得分几分熟几分生,他家就一个炉灶,他也就是一生手,真是做不来这种只有实验室里才能生产出的饭菜。
菜要在灶上炒,可家里没柴了,生不了火炉子用来煮些汤汤水水的,那是没的话说,可炒菜这活,必须得上灶。
吕越对这间两室一厅造的有些怪模怪样的简陋屋子很有看法,集中起来说的话,有两个地方是最最让他无法容忍的。
第一,是这里的卫生间,落后的简直没法用,里面别说是浴缸洗手台就连个抽水马桶都没有,而且每次上完厕所居然还要人工动手舀水冲。
第二个,就是厨房间,里头除了台廉价电饭锅,就没一件家用电器,那座用红砖砌成的灶台不仅占地而且还土的掉渣,他老早就看着不顺眼了: 那就把你那个土灶台拆了,按个煤气灶或者按个电磁炉,这钱我来出!灶台就不用拆了,这活麻烦,再说了,不就是按个煤气灶和电磁炉吗,那玩意儿能占多大地,我随便找个地儿就能把它们都安排妥当了乡下人家的饭菜为啥吃着更有味道,这里头不光光是菜不打药的缘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锅的问题,只要是到过农村或者是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只有从农村土灶台上炒出来的饭菜,才会有最原始最本质的味道,所有,他家的灶台是万万不能拆的。
楼天地自然是知道这只花孔雀嫌弃他家的灶间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怕他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不清,这小子没等对方开口立马又转移了话题:哦,对了,米和面也快没了吕越没来周家沟之前一直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可自打来了这,他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其他的先不提,眼下先把他的肚子喂饱了才是最最要紧的事,而且,他从不是个缺钱的主,只要能用钱把他的日子整舒服了,他一向都是很爽快的:从明天开始,我要顿顿有饭有菜有鱼有肉,你缺什么只管买,钱我出!难得遇上这么一只出手阔绰的小孔雀,楼天地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行,你明天就瞧好吧!把该争取的不该争取的福利都弄到手后,这小子摸摸半饱的肚子,舔着脸问道:那啥,你那碗面还吃不吃了?不吃了!见楼天地那副眼巴巴瞧着他面前那碗面条的窝囊样,吕越觉得自己的眼角又开始抽抽了。
我今天干了一整天的活,刚那碗面没填饱肚子,你不吃正好给我了说话间,楼天地已经拖过面碗在那呼噜呼噜的吃上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吕越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本以为往后再也不用对着白粥素面了,可看着眼前那一碗碗黑漆抹乌看不出是啥的东西,他头一次很没气势的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你不是说要有鱼有肉的吗,你看,这是糖醋鲤鱼,这是碗红烧肉,还有这个是素炒冬瓜,这个是炒丝瓜,还有一个番茄蛋汤,五个菜,够丰富了吧!楼天地一个菜一个菜的介绍,完了,还沾沾自喜的,一人在那偷着乐,长这么大,他还是头次把菜做的这么全,简直是太不容易了。
这一坨坨的黑疙瘩,你确定还能吃?满屋子的焦糊味,闻着就让人头疼,更别说眼睁睁的看着碗里这些还在冒着白烟继续增加焦糊味的黑疙瘩,还有哪个能有本事把它往嘴里送。
咋不能吃了,这可是我模仿我家大山哥的手艺做出来的,你看我给你吃一个说着,就夹起了一块红烧肉。
肉入了嘴,首先尝到的就是股苦味,接着是股焦味,除了这两种好像就没其他味道了,楼天地不死心的继续嚼了嚼,眉头不由的皱了皱,他记得他明明放了很多酱油,怎么嘴里还是没尝到个咸味,难道说,其实肉里还是要放盐的?可他明明看见他家大山哥是不放盐的啊?你居然能吃的下?吕越不可思议的看着楼天地嚼完一块黑炭居然还有勇气再嚼一块,明明嘴唇都被染黑了,他居然还没事?这菜除了有股焦味,味道又偏苦了点,其实还是能下饭的,你不吃吗?楼天地又夹起筷冬瓜尝了尝,发现这次的焦苦味淡了很多,咸味倒是挺重的,于是忙狠狠的扒了两口白饭,冲了冲嘴里的味道,又开始转战下一个菜。
吕越嫌恶似的撇撇嘴,啥也没说,拉开了椅子,起身走了。
浪费是可耻的,节约是光荣的瞧了瞧紧闭的房门,楼天地含着饭菜口齿不清的咕哝了两声。
之后的日子,两个大男人为了吃饭的问题,弄的家里是乌烟瘴气的,其实说起来,也只有吕越这只花孔雀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散发无边的怨气,而另一个,依旧吃好喝好过的逍遥无比,究其原因,只因楼天地炒的菜天天一个德行,一点进步都没有,而这些日子只能靠啃饼干吃外卖度日子的小孔雀心里已经不平衡到了极点,于是,在某一天的中午,当再次闻到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后,小孔雀拍拍翅膀,扑棱棱的直扑灶间,把那个正在制造毒气的土包子挥到一旁,操起铲子就亲自上阵了。
嘿,还别说,十指尖尖从不占阳春水的小孔雀,居然头一次就能把饭菜做的像模像样的,菜还是菜,肉还是肉的样子比某些黑疙瘩强多了。
楼天地记得,在他前头端着盘子走的一摇一晃的花孔雀,当时很有气势的回头冲他嚷了这么一嗓子:这才是人吃的!那声音差点没把他的耳朵给震聋了。
虽然对这句话中包含的歧视很有意见,但他也不能否认,花孔雀做出来的菜虽然味道也不咋样,可好歹卖相上确实要比他那些黑疙瘩好看了许多。
时间过的飞快,就在楼天地和花孔雀吵吵闹闹,争吵着昨天的菜是盐放多了还是油放少了,又或是今天的菜是焦了还是生了的口水战中,屋后的杏悄悄的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