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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部 婚前婚后 第六章 内外有别

2025-04-03 08:09:05

听说那王家的衙内又逼死人了。

一个三十余岁的杯酒往嘴里一倒,狠狠的用衣袖擦了一把,满脸的愤慨。

这汉子身边坐了四五个人,与那汉子一般,皆是极为壮实,身上的皮肤皆是长年累月在太阳下日晒雨淋才有的黝黑。

他们坐的这张桌子在大堂的最角落里,只要了几碟便宜的小菜,和最便宜的酒,与大堂里的其他人一般,一瞧就是没什么身份背景的。

听见这话,旁边一个稍微瘦削些的汉子也不问是哪个王家,冷冷的嘲讽道,说这作甚?他哪年不逼死两个?众人闻言皆是一声叹息,端起酒喝了一口,他们不过是最下层出卖体力的农夫而已,遇上这种事即便心中不平也只能一声长叹,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老实的劝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咱们也不能奈何人家,不说了,喝酒喝酒!说着端起酒碗饮了一口。

最先开口那汉子却还是有些不甘,众人虽不让他说,可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喝了一口酒又道,那丫头还是咱们村子的人,没准你们也认识,打小我还抱过她呢,她方出生便没了爹,如今好容易她哥哥有了能耐,谁知道又碰上这种事?说着狠狠的灌了一口。

旁边一个一直不说话面色稍稍白净些的汉子压低声音道,这种事碰上了谁也没法。

刘三,我知道你心里憋着不吐不快,可也要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想想一年前也是这个时候,便是这个酒楼的岑家三娘子,岑家三娘子知道么?便是如今王十五子的未婚妻,听说再过一个月就要入门了。

不说这个,便是三娘子还曾献书与皇上,皇上还亲下了旨意封了岑家那位去世的老爷子,这岑家三娘子可见皇上也是敬佩的。

众人点点头,这事儿他们自然是知道的,说来也是酒楼的常客,这岑家酒馆即便如今门面越发的整齐,酒地价格也不会太离谱,他们来的惯了,自然不会换地方。

那汉子继续道,他便这么想霸了这酒楼和岑家的其他产业去,听说还想对三娘子不轨,可岑家还不是硬生生的吞下了这口气?为的是什么?王可是如今皇上最疼的兄长,你们可曾听说过王怕过谁来着?可他的儿媳妇被人调戏了,不也要硬生生的吞下这口气?这王家呀,碰上了也就只有自认倒霉。

怕是他们家的权势比皇上都要大了!否则咱们圣上如此英明,怎么会明知道王家如此无法无天,还会放任不管?这些话便是字字诛心了,在座地几个人听了皆是闭口不言,埋着头喝闷酒,最先开口说话的汉子闻言将衣衫胡乱扯了两下,脸色涨的通红,也知道是气的还是喝酒喝的,像是要将胸口地闷气发泄一空似的大喝一声,再拿一坛酒来!众人见状也不好劝,任谁见到一个打小看着长成的闺女被人糟蹋了,还死不瞑目都会觉得憋屈,偏生又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压在一个任何还有点血性的男人身上,那都足以把人憋疯,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那伙计送上一坛子酒,众人争着替那汉子道上,也不多言,这种时候任何劝慰的话都是多余,那汉子则是埋头闷喝。

都知道急酒下肚最是醉人。

何况还是空腹。

那汉子酒量显然也不见得多大。

三碗下肚将碗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放。

喝道。

这也他妈地太窝囊了!旁边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来。

淡淡地道。

窝囊又如何?谁又能奈何地了他?你一根锄头轮圆了也不过混个肚饱。

在这儿发牢骚怎么不去帮帮那孤儿寡母?那汉子浑然不觉得有人听了他们地话如何。

酒能壮胆。

一股狠劲儿涌上来。

叫嚣道。

老子就去阉了那王八蛋!旁边地一干友人却是连忙一把拉住他。

只瞧坐在旁边那一桌地人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档次地。

瞧那身上地衣衫便知道要好上许多。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地青年男子。

身上地打扮瞧起来像是个书生。

还配着一柄剑在腰间。

这种身份地人自然不是他们一干靠卖力气生活地人能得罪地。

几个汉字笑着与那青年男子赔不是。

那青年男子脸上露出淡淡地不屑道。

又要计较个人得失。

又要打抱不平。

若是舍不得身家性命。

存那么点儿良心又有何用?你们便是在这儿喝地醉死。

也救不活被那王准害死地那些女子。

说罢,那青年男子望着这酒楼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中的不屑越盛,朗声道,若能换的国泰民安,死又有何惧?我倒是不信这堂堂大唐天子,会制不了这么一个恶贯满盈之辈!说罢冷哼一声,扔了酒钱在桌上,便扶剑而去。

那喝酒地汉子闻言越发的热血沸腾,几个壮年地汉子都抓他不住,挣扎道,这书生说的却是不错!便是人贱,咱们光脚地还怕穿鞋的么?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亏!众人之中也不是谁喝道,你什么时候是光脚地了?扔下了嫂子和几个孩子又当如何?那喝声犹如当头喝棒,震的那汉子酒醒了一半,脸上冷汗连连,不由得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到堂内所有的人都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不由得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几个汉字将他伸手一抓,对周围众人赔笑道,喝了几碗便发酒疯,扰了诸位的兴致,还望见谅!说着给了酒钱匆匆离去,这几个人一走,酒楼大堂里却是嗡嗡的议论开了,坐在这儿的人皆不是什么身份高贵之辈,对王家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怨言的,怒不敢言之辈,被前面那些个人的一番话一折腾,腹的口水或是八卦要卖弄这一年,已是开元七年,岑子吟到这儿已经足足的三年快四年了。

岑家酒馆的生意也是一日的热闹过一日,虽没有开分店,可也将左邻右舍地房子盘了下来,将酒楼扩大了足足一倍有余。

说来,方大牛当上这个酒楼的执事已经足足一年有余了,见到这样的情况倒是不惧,岑家的酒楼是王家人不得入内的,如今王家人也不会在这种事儿上与岑家挑衅,加上一年前的事儿,这酒楼来闹事的人几乎就没有,至多不过就是喝醉了发发酒疯的罢了。

方大牛也对王家的人深恶痛绝,这两天来这种议论王家地事儿的人不少,他虽然老实,可长安城呆的久了,再木讷的人也会机敏几分,他也隐隐的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像是有大事要发生地样子。

在柜台内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那声音有控制不住越来越大的趋势,可见王家积怨已久,怕是要爆发了吧?方大牛望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潮,自由一番不同的人生体会,这长安城的官儿呀,能做的长久的还真不多,人的运道也是如此,像他,前半辈子辛辛苦苦的跟田地奋斗了半辈子,也没落下多少余粮,反而常常挨饿,谁又想到如今他回乡了是人人尊敬的大掌柜呢?又像方大娘一家四口,前几天地事办的多有派头?四姓的闺女呢,有些宰相也娶不到,谁又能想象方大娘当年家里若不是家中的亲戚偶尔与她送些乡下的吃食来,也许还是会饿饭呢?王家,兴旺了怕是十年有余了吧?岑子吟在为自家的婚事忙碌,外面的风吹草动自然有人说与她听,有的义愤填膺,有的则是满脸的兴奋,对这个实在提不上心去关心,岑子吟这是怕自己会内疚,也是相信李珉几个能将事情办好。

她这会儿正对着家里买回来地几个婢女发愁,方大娘的意思是让她挑两个陪嫁,尘儿不消说是一定要带上的,余下的却是让岑子吟知道如何下手,方大娘是这么说的,漂亮地不行!遇上个像芙蓉的,你总不能整天地防着?丑的不行!丢了咱们家地派头!太机灵了的也不行!王府是什么地方?那儿能人辈出,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太笨了地也不行!办事儿不利索,用着不顺手还给你找气受不说,没准一个不小心还能给你惹点儿祸事!这要求虽然苛刻了点儿,面对着面前这些丫头还是不难办的,首先这些丫头买的时候方大娘便是漂亮的丑的都去了,聪明的笨的也不要,留下的尽是些中庸之色,中庸之材的,办事儿还算到位,也不会一个眼神就知道主人家的意思。

问题是,眼前的五个丫头都没差,偏生岑子吟一个都不熟悉,这些丫头本来买来就是打算大郎二郎房里各一个,她带走一个,方大娘留下两个的,十来岁的年纪,在家里呆了约莫半年,调教的也还算不错。

瞧着五个丫头都巴巴的希望岑子吟带着她们去王府,岑子吟还真不知道挑哪一个的好。

想了想,岑子吟对尘儿道,你去请我大嫂和二嫂过来一趟。

卢氏之前做的事虽然不怎么地道,岑子吟却是信她看人的眼光的。

只去了片刻功夫,卢氏和吴氏便相携而来,脸上挂着笑道,三娘寻我们来做什么?我和你二嫂正在帮你挑首饰呢!岑子吟满脸无奈的指了指眼前的五个丫头道,这五个丫头本打算是与两位嫂嫂房里一人一个的,便让嫂嫂来挑,说来也养在家里半年有余了,做事儿还算伶俐,如今大嫂身边就一个丫头使唤,怕是人不够,二嫂更是一个也没有,便请两位嫂嫂来挑一下,屋子里有个人到底方便一些。

卢氏的眼皮跳了跳,扭过头来看这些丫头的模样,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笑道,三娘也要带两个陪嫁吧?婆婆必是与你备下的,当嫂嫂的怎么好与你争这个?若是房里真缺了人手,大不了日后买来调理就是了。

吴氏则是不说话,抿着嘴站在一边,脸色有些泛白。

岑子吟拉着卢氏与吴氏坐下,一边道,本是与我买来做陪嫁地,可我毕竟是晚辈,怎么也不能越过了两位嫂嫂去。

这几个丫头不见得过伶俐,也不见得多标志,便是我娘瞧着她们身世可怜才一并买下的。

大哥二哥身边有清风明月两个,可这两个孩子如今年纪也大了,到底不方便侍候你们,大嫂还好,到底身边有个人,二嫂却是一个都没有,做什么事儿都不方便。

若是大嫂心疼妹子要谦让,便让二嫂挑一个好了。

岑子吟这话便是要卢氏放心,这不是她们要耍什么花招要在她们房里安排人,你若是不要就算了。

卢氏闻言笑了,瞧了瞧那些丫头,确实瞧着都还算不错,妹子这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却了娘的心意?可妹子得先与我说说这几个丫头怎么是娘房里也要留人的话,怕是由我们先挑有些不妥呢!岑子吟想了想道,娘身边留下两个,大嫂若是瞧得上便挑一个,二嫂也挑一个,与我留一个便是,二嫂如今房里就一个,过些日子再叫人牙子来好好的挑挑,如今就先凑合着吧。

岑子吟这么安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方大娘身边是自从芙蓉的事儿以后就没有丫头的,就庆云几个媳妇守着,人到底还有家室,不是长久之计,这次添两个却是正好。

而本打算的是卢氏和吴氏都会带上一个丫头过来地,偏生吴母实在有些抠门,陪嫁的东西少不说,便是连个丫头都舍不得买,岑子吟也不好给她留两个丫头,否则她和卢氏都越过了方大娘了,而她若是只带一个丫头出嫁又太寒碜了些,毕竟她要嫁的人身份不一般。

卢氏闻言连忙道,娘不先挑,就让咱们挑如何使得?吴氏也是点头应是。

岑子吟闻言咯咯的笑了起来,拉着卢氏的手道,大嫂,你们尽管挑了便是,怕失了礼数,便替我娘先挑两个,我娘可不耐做这些事儿。

岑子吟笑地十分的暧昧,旁边的尘儿也是低下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的事儿,死死的拧着眉头,卢氏是个人精,怎么会瞧不出有些不对劲,岑子吟要她挑,她正不好决断,身后的丫头轻轻的扯了她的衣服一下,卢氏笑着道,等我片刻功夫,挑丫头可不能着急,我出去一下。

说着起身便走出去,岑子吟瞧着她钻进了隔了几间房间的厕所。

那卢氏走进房间忍着异味儿问道,翠儿,你都知道什么?娘子,我瞧见夫人身边没有丫头好奇问过院子里的大婶,说是咱们没来之前,夫人便是挑了个丫头,生地眉清目秀,那模样说是天仙下凡也说得过。

谁知道不到半个月,便钻进大爷的房里,要不是大爷发现的早,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打那以后,夫人便将她盯得死死的。

后来,家里有事儿,三娘子当时定亲的未婚夫来喝酒,醉了便住下了,谁知道那丫头竟然做了些不知羞的事儿,要死要活的要与那人走,夫人只打发了她去了,她偏生还偷了三娘子的书,后来还诬告了三娘子,反咬一口,这事儿闹的如今的宰相大人面前,好在宰相大人是个明理地,才没有出大事,只将那两人给发配了。

只是,夫人从此一怒之下便不再买丫头,这次要不是为了三娘子出嫁,怕是还不肯在家里添人呢!顿了顿,翠儿又道,娘子,我瞧着这事儿倒不是什么坏事,那几个丫头粗手粗脚的,一瞧便知道不是什么伶俐人儿,即便进了院子,当粗使丫头用便是了,大爷也不是糊涂人,当初天仙似的人儿他都瞧不上眼,便是个知礼的。

我听说咱们家的老爷,还有岑家上面地二老爷,四老爷都是没有侧室的。

便是咱们家地夫人,也是上面那位去了,这才进门的填房,一心一意地将大爷和二爷三娘子拉扯大的。

卢氏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安定了许多,嘀咕道,莫非是她怕日后咱们待婆婆不好,才会这般地待我?不是亲母,中间便隔了一层,没了岑子吟这个血脉相连的在家里,什么都不好说。

顿了顿又冷笑道,便是喜欢那温吞如水的性子,那般性子又怎么受得住这诺大的家业?她便是防着我,我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到这儿已是了解岑子吟请她来是为何了,摇头轻笑之余,却也暗暗的心惊,她这位小姑到底是有心为之还是不经意?回了厅内,岑子吟正与吴氏说笑,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吴氏笑的极为腼腆,却是开怀不已,见了她回来便忙不迭的收起笑容,只道,大嫂,你帮忙挑挑吧。

卢氏闻言在那些丫头身上细细地打量了过去,心中已是有了决断,只细细的看每个丫头的眼神,这一道不算,又瞧身上的打扮和细微之处,在旁人眼里这几个丫头皆是差不离,只消几眼,卢氏已是了解了个大概,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一母所出的孩子也会有秉性上地不同,即便眼前的丫头模样眼神皆是中庸,却也有个长短。

即便岑子吟在其他方面很擅长,到底不是大家出生,挑人,特别是在挑丫头的时候哪儿能及得上她?卢氏瞧的分明之后,指着其中一个长的最黑的丫头道,三娘,这个你带到王府吧!又另外指了两个道,这两个送到娘房里,余下的二弟妹,咱们一人一个,我挑了半晌,这会儿让你先挑可好?说着笑嘻嘻的让开来。

说实话,这五个丫头对于吴氏来说也是差不离的,卢氏让她挑,她只瞧了岑子吟一眼,岑子吟只是笑,卢氏便走过头拉着她的手道,妹子,来,你先挑,这两个我瞧着都好,不知道如何取舍呢,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你挑了,便是替我省去了一桩心事。

吴氏见状还想推迟却是说不过去,低声道,大嫂这般怎么使得?卢氏道,又什么使不得地,两个都是我挑中的,我瞧着哪个都好,这不是没办法选么,才让弟妹帮忙的。

吴氏推脱不过,这才随手指了一个,分配完了丫头的事儿,吴氏与卢氏便道有事领着丫头去了,另外两个丫头也随着管事的去将自己的东西搬到房里,岑子吟这才有时间细细的瞧自己的这个丫头。

皮肤黑了些,却是涨的有些微胖,眉眼还没长开来瞧得出长大了也该是个清秀佳人,唯一的缺点便是那天生地,若是在现代也许还能赢得个健康肤色的称呼,在这时代却不行。

细细的看她的眼神,清澈而透明,看人的时候却是不惧人,站在岑子吟面前,因为被挑着带入王府很是有些兴奋,激动地抬起头来又觉得不合适而低了下去。

尘儿瞧着岑子吟望着眼前这个丫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嘟着嘴道,三娘子,我先领秀儿去安顿一下?岑子吟闻言这才想起自己的事儿还不少,便是为了这几个丫头个耽误了,摆摆手道,她来家里也不是一两天了,找张婶带她过去吧,你留在这儿。

尘儿闻言嗯了一声,让秀儿先下去,直到那秀儿下去了,才略带抱怨地道,三娘子,你真的要留下她?岑子吟一愣,偏过头去看尘儿,这丫头正满脸不乐意地瞧着她,不由得莞尔道,怎么?你不喜欢她?尘儿瘪瘪嘴道,夫人明明让你先挑,她来了便塞了个黑的跟碳似地给你,你还真要了。

岑子吟闻言不由得笑了出来,伸手在尘儿鼻子上捏了一把道,小丫头,还在记恨呢?我都忘记了。

尘儿别开脸不依的叫道,她便是怀你想塞个人进他们院子呢?有这份儿心,这种事儿还能向着你?三娘子,要不,我们想个由头把这丫头给打发掉,即便是从夫人那边挑一个过来也是好的呀!岑子吟闻言淡淡的笑道,在这种事上她害我对她有什么好处?别多想了,大嫂说她是好的,必然就是个好的。

你可不许欺负人!尘儿不依的跺脚,显然是生气了,三娘子,我何尝欺负过谁来着?岑子吟但笑不语,若是卢氏在这种事情上害她,那便是她错看了卢氏了,在岑家内院再大的恩怨也只能在岑家内院解决,在对外的时候,卢氏与她地战线应该是统一的,卢氏能瞧出那份礼物的含义,就不该在这种事情上犯下错误,否则岑子吟也不会让她来挑了。

而卢氏最后一手也是极为漂亮的,没有直接指一个到二郎院子里,反而让吴氏先挑,岑子吟第一眼看人的功夫不行,可经过人的行事看人却从来没有出错过,这件事上面,岑子吟没有委屈了她,她自然要投桃报李。

说来,这卢氏在这方面的胸襟还是不错的。

果然第一印象是不准的呀,大家女便是有大家女地长处,岑子吟轻笑着,看的尘儿心中不安,心中却是对刚才那个黑碳越发的没好感,暗自握拳,不管如何,主子身边一直就只有她一个,自家主子是有什么打算也,是真个相信了那个黑碳也,她都会一直守在自家主子身边的,绝不容许人害了主子!跟着主子的喜儿如今也是在作坊地管事的媳妇了,日子过的滋润,就算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她也要守护好自家的主子。

岑子吟只觉得替自家大哥二哥办婚事的时候没那么多麻烦,到了自家身上便是忙不完的事儿,折腾完丫头的事儿,外面候着好几个管事,只消一眼,便能瞧出有些是铺子或是作坊上来回话的,有些则是家中的,揉揉发疼地额头,方大娘只求将她的婚事办的尽善尽美,偏生不顾着家里的事儿本来就这么多了,如今岑子玉又随着大郎二郎去熟悉那边作坊的事儿,家里的一切就扔给她了。

自从第二天送了两位嫂嫂不一样的礼,卢氏只说要好好的帮她操办婚事,不肯接手家里的事儿,吴氏见状也不肯帮忙,岑子吟也不好让两个一进门就管着那般多的事儿累死累活,到头来便是自家累地像只狗。

手边还有自己陪嫁的作坊的账本,她日后的用度全靠着这小庄上的收益,又想与家里多留些钱,摩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千头万绪地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揉着额头,尘儿便靠过来,讨好的笑道,三娘子身子不舒服么?我替你揉揉……要不,请个大夫回来瞧瞧?岑子吟摆摆手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媳妇子在叫,三娘子,范阳县主来了!大封推,再次内牛满面,本来想多写点儿来感谢一直支持俺地朋友们,结果头疼的厉害,擦汗,只有七千字,大家凑合着看吧。

正文 第六部 婚前婚后 第七章 生不同裘,死不同穴子吟闻声一愣,随即扬声笑道,快快有请!说罢起身迎了出去,只见李柔儿全然不是往日的笑嘻嘻的模样,一脸阴沉的走进来,见到岑子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连岑子吟殷勤的上前去打招呼也只是淡淡的。

岑子吟见状吩咐道,厅里人多,县主不如随我到书房一坐?李柔儿点了点头,随着岑子吟进了后院,尘儿倒了杯茶上来便敞开书房的门坐在门口不远处,李柔儿坐下也不取那茶来饮,沉声道,王家的事儿,可与你有关?岑子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微微讶异的道,王家?近来家中事忙,可是那个王家?李柔儿闻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岑子吟明显的瞧见她的手有些发抖,那茶杯里的谁微微的颤着,撒了几滴到衣衫上都没有察觉。

一口热茶下腹,李柔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砰的一声,竟然不小心撞的茶杯里的水洒了大半。

李柔儿被烫的一个拿不稳,茶杯啪的一声跌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茶叶茶水撒了一地。

外面的尘儿闻声立即跳了起来,飞快的跑过来,岑子吟这边只拿着手上的帕子替李柔儿擦手,高声吩咐道,快拿些凉水来!李柔儿的手被烫的红了一大片,她却是没叫出来,摆了摆手,苦笑着道,不必了!听声音,仿佛这疼痛却是让她冷静下来了一般。

岑子吟自然不会依她,取了凉水冲洗,又拿来家中常备地药,粗略的处理了一下,此刻,李柔儿却是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有条不紊的让尘儿退下去,只在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这才转过头对岑子吟道,我刚从宫里出来。

岑子吟不置可否。

只是淡笑着看着李柔儿。

李柔儿扯了扯嘴角。

有些自嘲地笑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

不过。

我可未曾害过你。

这话倒是说地有些过于直白了。

李柔儿地态度一直就是琢磨不透。

一会儿帮着她。

却又能从别地事情上看见她似乎对她没那么地道。

话到此处已是没必要再打哑谜。

是你通知我地吧?李柔儿点点头。

笑道。

我便知道你能猜到。

岑子吟笑。

使食指敲了敲桌子道。

说说你今儿个来地目地吧。

李柔儿道。

目地自然要说。

却是要先叙叙旧。

岑子吟挑眉。

这是有事求她了?李柔儿并为因为岑子吟的表情停止下来,继续道,当日结识你,一则因为的好奇,另一则则是因为有些人对你好奇。

我不喜欢王家地人,可是不得不与之和平相处,因为有人护着他们。

猎场的事儿,最后我还是来了,不是么?岑子吟闻言撅起嘴,点了点头笑,来了就好。

李柔儿接着道,安澜,我护着她,因为我不得不护着她,安家如今的身份地位想必你也该有所耳闻,你纵然吃了些小亏,却是在大事上占了便宜。

岑子吟唔了一声,李珉被揍,她差点儿被揍,的确不算吃亏,不过就是气势上不如人罢了,最后李珉还是她地,日后安澜也不敢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也算得上是占便宜了。

当日死活要留下李珉的不是我,我却是为你挡了一道,明知道事情不可为,还是替你约见了王妃,算上猎场的事,这是你欠我的第二份情。

之前送信一事,能不能算第三份,三娘子倒是可以斟酌斟酌。

岑子吟不语,李柔儿见状也不慌乱,我心知后面两件三娘子自己也能做到,前面一件,也算是承的安嘉的情,我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罢了,可三娘子自来便无需求人,顺水人情算不算一份情,三娘子若说不领,我便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岑子吟嗯了一声,李柔儿之前做地事,若是李柔儿如同她想象的一般,也该是冒了些风险,也许在背后还做了一些她所瞧不见的事,所以她和李地婚事才能如此顺利,第一件李柔儿本就和王家有仇,破坏他的好事不算什么,第二件却是真真地承了她极大的情了,第三件怕是她为自己铺好的后路,想到这儿,岑子吟不由得对李柔儿有些刮目相看了,这人,是早料到有今天,还是单纯的喜欢挑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来做?你说吧!岑子吟淡淡的道,李柔儿提出之前的事儿,想必要她做的事情不简单,她好歹前前后后活了三十来岁了,自然不会热血冲动的拍胸口满口满算的答应下来。

李柔儿挑眉,三娘子这是应下来了?岑子吟扯着嘴角笑,县主,您不说是什么事,我怎么应?若是我能力范围之内,不违法,不会牵连家人,不会违反我原则的事儿,自然没有问题,若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外,我应下来了,县主能信我做得到么?在李柔儿心目中,岑子吟一直是大咧咧的直性子,肚子里没什么弯弯道道,就与方大娘一般,若非她一心埋头钻研学术上的东西,又是生在寻常人家,怕不知道被人害死多少次了,这会儿却是跟她耍起了小心眼,虽然不会让她震惊,却也是小小的吃惊了一番。

好在如今李柔儿上门来求人,倒也是做好了被举荐的心理准备,只是微微一愣,便笑道,你进了王府若也这般谨慎,倒也会安生几分。

岑子吟被李柔儿点破也不恼,嘿嘿笑了几声道,我这不是怕了么?县主都惧的面无人色,我一个小户人家出生的女子,既无靠山,也无钱财,手上有几分本事如今也涉及到一桩大案,我便是除了这条命,什么也拿不出手了,蝼蚁也要芶且偷生,我自然不能免俗。

李柔儿扯了扯嘴角,没有接岑子吟地话头,王共出仕以来,风风雨雨十余年便能把持半边朝政,能爬的这么快,便是有本事的人。

这十来年在长安城屹立不倒,他结下了多少仇怨?偏生那独子又是个不争气的,为何能不倒?三娘子可想过么?岑子吟笑,为官之道我不懂,我却是知当好一个管家,必要让多数地人怕你又要仰仗你,还之主离不得你,也要让家宅内院的夫人小姐们不讨厌你。

李柔儿点点头,又道,那若是一个内院的夫人呢?岑子吟挑了挑眉,索性将话说全了,家中能干的管家自然要安抚好了。

若是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换上一个,没准就成了别人的心腹。

这管家和夫人虽是主仆,却是相辅相成,谁也离不得谁呢!李柔儿笑着又问道,那你以为李的行迹如何?他可是像足了老王爷。

这是要她评价王了?岑子吟撅撅嘴道,这可不是我能说地。

李柔儿突然厉色道,王行迹浪荡,有一分钱便花两分钱,为何能有那般多的门人出将入相?为何有那般多的名学者乐意在他府上度过余生?李珉为何又让你甘心下嫁于他?你可知道王在众臣心中地地位?你可知道为何当今圣上一登基便将王长女封为公主?要知道那时候她早已下嫁吐蕃!你可知道为何岐王与驸马饮酒,驸马被贬,王与源宰相游宴,源宰相却没有受到半分责备?岑子吟低喝道,住口!李柔儿被吓了一跳,只见岑子吟色厉言疾,县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字字诛心,你是在揣摩圣意还是在诋毁王?李柔儿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将包裹上白布的手递到岑子吟面前,若非大难当头,我又怎会不畏死的与你说这些?岑子吟瞧着那白布,再想想李柔儿才来的时候跟鬼似地,不由得苦笑道,便是如此,县主这话也说的太……李柔儿摇摇头道,若不逼你一番,你便没一句实在话。

岑子吟道,你说吧!李柔儿眼睛一亮,你答应了?岑子吟摇头,我心知你是迫于无奈,即便如此,我也只能量力而为,将心比心,县主,若你在我这个位置上,又当如何?岑子吟这是大实话了,也算得上很给李柔儿面子了,李柔儿闻言也不再强求,心知与岑子吟终究算不上过命的交情,岑子吟能做到这份儿上,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走到窗边将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探头瞧了瞧外面,李柔儿如此,岑子吟也不拦,尘儿在外面站着瞧见了也不理会,只是将身子转向其他地方。

李柔儿将窗户全部打开以后,确定了除了书房门口十步以外的地方站着一个尘儿以外,不会再藏人,扭过头道,安澜其实嫁不嫁给李珉没什么了不得,当然,这是在那位发现李珉原来如此受宠之前!安家本是王府上的人,自从从王府走出来以后,便征战四方,建功立业,倒也颇受赏识,可惜地是,朝中无人,朝堂上可以显示你没有群党,可私下里不该如此,安家人也是有期盼的,而李柔儿恰好做了这个不知情地中间人,倒是在那位面前得了几分宠爱,到后来便有些身不由己了。

王在朝堂上的身份地位和民间名声呈反比,从王府走出来地人,是不可能结党的,这其中地缘由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所能寻找的依靠就是全凭机缘了。

王皇后的倒下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没有依靠,而又能搭上线的,都投向了那位的怀抱,可是,为什么太子依然屹立不倒?为什么那位权势滔天依旧无法让自己的儿子登上太子的宝座?不得不提的便是看着与王无瓜葛,实际上却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那些人,即便那些人与王无关,只要得到了这位看着没用,实际上在诸位大臣心目中德高望重地王的支持,太子的位置几乎就拿下了一半。

李柔儿确确实实的是身不由己,她对王家地厌恶是打从心底的,她虽不算聪明绝顶,倒也知道不该卷入太子之争,否则连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偏生那位拉着拽着,她也不能拒绝,只能躲着避着,可这种事儿怎么避得开?上次那位决定孤注一掷,她便知道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是时候要选择立场了,选对了还无妨,选错了便是整个王府都要受她的连累。

王家事发,那位的右臂将要被斩断,事情就变得真地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你决定不选?岑子吟勾着嘴角笑道。

李柔儿闻言笑,是的,我决定不选!顿了顿又道,这些事,自然有人知晓,我只需要保住自身的安危即可,三娘子瞧着行事不羁,却是心中自由乾坤,往日倒是我错待了你。

这种时候拍马屁对岑子吟可没什么大用场,岑子吟沉吟了一番才问道,你是如何打算地?李柔儿道,那位要替我指婚,选了好些个人,一个是王准,一个是个脚的中年鳏夫,还有一个皮相倒是不错,偏生是个风都吹的倒的。

她倒是公平,只有王准是她身边地人,余下的两个分了好几个派系,王妃问我的意思,我便说遂了她的心意便是。

岑子吟皱眉,你要嫁给那个人?!李柔儿笑着摇摇头,那中年的鳏夫却是不错,风都吹得到的更好,王家迟早要败落,这两家却是不能再败落地了。

她若能猖狂一世,我遂了她的意她也不会再对我动手。

她若不能长久地旺,我又何愁陷于这些事之间?何况,还有三娘子会扶持我,不是么?岑子吟皱了皱鼻子道,难怪你当初死活要把私房钱塞给我呢!心中却是暗暗吃惊李柔儿的决绝,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婚姻当做儿戏,反正依照她们家地权势,要威逼对方离婚还不是小事,这边又有自己给她提供足够花销的钱财,就算困顿一生,也不会穷死饿死。

难怪李柔儿地脸色那么难看了,若是岑子吟不答应她的话,恐怕眼前这位也要孤注一掷,破罐子破摔的嫁入王家,到时候岑子吟的日子恐怕还真个不好过。

也正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李柔儿才会来找她吧?毕竟,得罪了那位,如今也唯有岑子吟有可能拉她一把了。

她的家族平日里再怎么受宠,事关家族命运的时候,恐怕还是牲了了事,毕竟,申王瞧着春风得意,里子恐怕就没面子那么好看了。

李柔儿笑了笑,正色道,如今我便要与王家撕破脸,我会先答应那边的婚事,在王家一事上,我父亲绝不会插手,她要我抉择,我便选给她瞧瞧!岑子吟嗯了一声,突然问道,今儿个你来我这儿,是做的什么打算?李柔儿道,王一向不插手朝政上的事儿,这也是那位奈何不得他的缘故,如今对上也过是因为她逼的太紧,王不出面,便是几个小孩子小打小闹,皇上心里明镜似的,即便是得罪了她,在大事上没有错处,也自然有人能护住你我。

岑子吟刹那间便明白了,有些同情的瞧着李柔儿,她表面风光,实际上却是要处处逢迎,稍有失势便会被牺牲掉,说白了不过是养在家中的一只宠物,可人又怎么能自以为是宠物?李柔儿自然是不甘心的,她可以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也可以忍气吞声的活下去,还可以低声下气的来求她,不过是为了挣扎出多一些的生存天地。

岑子吟毫不怀,李柔儿嫁人以后恐怕就会被人渐渐的淡忘掉,这个曾经深受父王甚至皇帝宠爱的县主,最后也许连寻常人家的闺女的日子都不如。

她看的透彻,更是知道需要在自己还被人所记的的时候多做一些,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女子,还真不如岑子吟这样的小户之家了,至少,她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意愿,而李柔儿却是从一生下来便是不得已。

她也只是个少女而已,还有着对翩翩公子地向往,还有着对生死不渝感情的期盼,突如其来的变故才让她如此的惊慌失色,之前瞧见皇家公主嫁人以后地凄凉让她暗生警惕,可家人不管她,她唯一的出路又在哪里?岑子吟不相信李柔儿就留下了她这么一条退路,不过,能为李柔儿所选择,倒也是一种肯定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县主来就是为了钱?李柔儿笑的爽朗,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何况我一个小女子。

此刻的李柔儿已是恢复了明媚的笑颜,刚得知那个消息地时候,她只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自己,如今与岑子吟相谈甚欢,让她又生出了一股自信,那是柳暗花明后的欣喜,也是历尽人情冷暖后地释然。

人只要有了退路,千般的艰辛在眼前也不会畏惧,她有了一搏的底气。

岑子吟道,县主的东西自然是县主地,不过,要想保得住,也得我岑家安然无恙才行。

岑家有今日,靠的是什么县主心中有数,如今眼前这一个坎迈不过去,也许什么都会灰飞烟灭!李柔儿的自爆其短让岑子吟同情,不过,同情归同情,她要考虑的还有身后那么多的人,若是这么简单,李柔儿也不会欲言又止了,自爆其短怕是送了个把柄给她,正题却是还在后面。

李柔儿道,我的全副身家皆在你手上,日后我没了靠山,唯一地依靠便是交给你的那些钱。

你嫁入王府,若是安然无恙,那些钱会不会被那些人吞地一分不剩?若是你这次被人陷害失势,我的钱恐怕也要落入别人地口袋!岑子吟笑了笑道,县主这是在说早就将自己和我绑在一条船上了?李柔儿笑,这话我不敢说!若是你没这分能耐,我要拿回来自然容易,可你有这分能耐了,如今又是我的困局,咱们自然是一条船上地。

这么坦然?越发的肯定李柔儿要她做的事情不简单,岑子吟撅撅嘴,说了半天县主也没说明白,我越发的迷糊了。

李柔儿道,我爹不会保我!唯一能帮我的便是你们,既然你们要对付王家,手上的那点儿东西恐怕还不够份量!岑子吟眼皮跳了跳,李柔儿缓缓的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来,轻轻的放在桌上,你瞧瞧!岑子吟伸手拿起来,轻轻的打开来看了看,是几本账簿,翻开来又瞧了瞧,岑子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李柔儿,根本就是什么花季的少女,不是什么生活在梦幻中还寻思着要嫁一个好男人的天真女子,她之前的颤抖竟然是为了这个!岑子吟手一抖,油纸包着的账簿跌倒地上,一股寒意从心底浮上来,岑子吟狠狠的道,你这是想害死我么?李柔儿冷色道,我已是绝路,自然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前我也说的分明,不管以往咱们的交情如何,如今是捆在了一条绳子上,你死了对我半点儿好处都没有!岑子吟冷笑,那你无须让我和那位直接对上吧?王府没了,我也活不长久!李柔儿直直的望着岑子吟,眼中是疯狂,那疯狂之余却是有一丝诚恳,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没错,你是和那位直接对上了,可你手上的东西有能耐拿到的有几个人?我今儿个不避人的来,便是打定了主意与你同生共死!岑子吟转过身望着窗外道,我可没想过要与你同生共死!陌路人罢了,生不同裘,死不共穴!李柔儿呼吸一滞,将手伸入怀中,年少无知犯下的错唯有用血来洗么?她是生的太年轻了,又生的太迟了,该懂的东西总是少了那么一点儿,王府的王妃老的去的早了些,年轻的来的迟了一点儿,人人都妒忌她受宠,巴不得她能犯错,谁又会提醒她?当她知道错的时候,已是来不及回头。

掏出匕首,李柔儿拔了出来,比着自己的脖子叫道,你若不应我,我今儿个便死在你府上!岑子吟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瞧见那脖子上的血丝不住的往下流,染红了脖子上的衣裳,范阳县主若是死在岑家,她岑子吟该如何交代?正文 第六部 婚前婚后 第八章 能忍方是大丈夫柔儿的声音很大,尘儿在外面听见吓了一跳,却是咬靠近,岑子吟眯起眼,这李柔儿是要逼她了?事情有到了那么不可挽回的程度了么?岑子吟扯扯嘴角,笑了起来,望着李柔儿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你若是想死,我不拦你!岑子吟的反应倒是让李柔儿一愣,那刀也松了几分,岑子吟又坐了下来,看也不看地上跌落的一地东西,只望着李柔儿道,我本以为你是个冰雪聪明的,没想到也不过是一俗人而已!你要死就动手吧!李柔儿愕然叫道,你!岑子吟端起桌上的茶杯,这会儿茶水已没有刚才那般滚烫了,轻轻的吹开上面浮着的白沫,喝了一口,又缓缓的放在桌上,那表情笃定料定了李柔儿不会寻死一般。

你死了,我便拿着地上这些东西送到宫里,再让人把你的尸首送回王府。

李柔儿低喝道,岑子吟!岑子吟笑着继续道,你以为我会是什么结局?李柔儿手上的刀一送,啪的一声跌到地上,又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响声,面色又白了几分,岑子吟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笑着道,坐下说话。

李柔儿看了看岑子吟。

不知道为何还要听她地话。

咬着下唇坐了下来。

只用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岑子吟。

像是她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岑子吟将方才换上地茶水递给李柔儿。

又抽出李柔儿身上地手绢替她擦拭脖子上地血迹。

一边擦。

一边低低地笑道。

县主真到了绝路了么?李柔儿张张嘴。

又狠狠地咬住牙关。

一把拨开岑子吟地手道。

我便是存了心要害你那又如何!岑子吟收回手。

将手绢放在桌子上。

也不再拿热脸去贴别人地冷屁股。

冷地笑道。

我只问县主一句话!你真到了绝路了么?李柔儿盯着岑子吟。

岑子吟地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来。

不过。

两人依旧在这儿坐着。

空气凝固了一般。

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半晌。

李柔儿才道。

我不甘心!短短地四个字。

却是吐尽了满腹地辛酸。

岑子吟冷嘲道,不甘心便要以卵击石?不甘心便要玉石俱焚?不甘心便要拖着我陪你下水?李柔儿,我错看了你!李柔儿闻言赫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砰的一声,不小心踢到凳子上,那疼痛岑子吟是知道地,谁知道李柔儿竟然眉头也没皱一下,便直直的往外走去。

岑子吟在她身后冷冷的道,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李柔儿的身子停在门口,岑子吟拿着茶杯用盖子在上面轻轻的拂动,将上面的茶沫拂开,那声音在静悄悄地室内格外的清脆悦耳,传入李柔儿耳中却是让人莫名的浮躁,背对着岑子吟,李柔儿不让她脸上的表情泄露了心中的想法,沉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放弃了,你还不满意么?岑子吟只将口中地茶水吞咽入腹,笑道,我只是想骂醒你而已!说罢也不待李柔儿开口,便急急的道,你以为你拿着这些东西就能达成目的了么?那人给你指婚,有谁替你说过半句好话?休要说其他,便是你真正的成功了,这事儿落入其他人的眼中又会是什么情形?将手插到朝堂上,你想学韦后还是太平公主?岑子吟笑,李柔儿的背脊哆嗦了一下,呼吸明显的急促起来,岑子吟又缓缓地道,再说你拿着自己小命玩的事儿,现在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肯帮你?李柔儿猛然转过头望着岑子吟,那双眼睛迸发出无尽的光彩,岑子吟瞧的连连摇头,说说你目前的情况吧,随便嫁个人,唔,这事儿你其实已经接受了,你也知道,嫁人以后最坏地打算不过就是委曲求全,也知道我能帮你。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毕竟你地身份会让那些的轻易对你动手,只要性命无忧,总该是有东山再起之日!岑子吟笑,我就不明白了,你已是想地这般通透,怎么还会做这种傻事呢?眼光落在地上,那些东西,逼到急处,李柔儿这样的人怕是那些人也敢动地。

李柔儿握着拳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岑子吟的话里没有恶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骂过她了,这时候听起来竟然格外的顺耳,她不自觉的喃喃道,我害怕……岑子吟点了点头,我知道长公主的事儿对你刺激很大,怕是常芬公主也是对此事心有余悸吧。

李柔儿点了点头,苦笑道,你竟然能看的如此透彻……岑子吟摇摇头,我只是身在局外看的比你清楚罢了。

你若是愿意听,不妨坐下来,我好好的替你分析一下目前的局势。

李柔儿闻言有些急切的重新坐回岑子吟身边,岑子吟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你以为你已是到了绝路,我却不这么认为。

皇后去世了,那位也没能将她的儿子扶上太子的宝座,依照那位如今受宠的程度,你以为这事儿就没有蹊跷么?皇后的事儿……岑子吟看了李柔儿一眼,李柔儿点了点头,聪明人就是无需人将话说透彻了。

岑子吟笑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李柔儿闻言捂住自己的嘴惊讶的看着岑子吟,你是说她……岑子吟自然不好说自己知道那位恐怕还有好些年可以活,不过依照如今唐太宗的英明程度还不能让那位一手遮天,只是笑笑道,宫里长盛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位?那地方呀,你该比我看的透彻才对。

李柔儿摇摇头道,这又要等到何时?岑子吟道,总是比你将自己逼上死路的好!皇上英明,有些事儿看在眼里,藏在心里,他不说,谁又能知道?他不做,自然有不做的理由。

你这么急吼吼的撞上去,休要说为了皇上的心事,便是为了皇家的颜面,又怎么容得下你?也许那位在宫里思过几日,皇上又想起她了,便又出来了。

而你,有几条命?有几个人愿意触逆鳞来保你?若真是让那位最后下不得台,剜了皇上的心头肉,县主,你可真没有翻身之日了。

以小博大才是县主这般拼上一干人地性命换来的却是未知的结果,划算呢。

李柔儿闻言不由得将眼光放到地上的那一叠账簿上,急急的问道,三娘,那如今该怎么办?我已是将你拉下水,愧疚地话我也不多说,如今怎么解决了这些东西?岑子吟没有开口,虽然她非常想将这个烫手山芋马上甩出去,不过,如今的局面却是容不得她有半点差错,李柔儿急不可耐的将账簿捡起来,咬牙道,烧了?岑子吟摇摇头,东西是你拿出来的,少了这般重要的东西,只消一查便知道在谁手上。

你留着也许还能保住性命,烧了?呵呵……我送县主一句话,能忍才是大丈夫!李柔儿深吸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的方寸大乱了,平日里是决计不会犯下这样地错误的,沉吟片刻才道,东西不能留在我手上,他们已是知道我拿了,王家最近犯的事儿已经触怒了皇上,她虽想保王家,却是要先撇清了自己,否则王家本不会死,若是皇上知道背后有她的话,这王家抄家灭族是少不了的!岑子吟闻言心一动,眯着眼看着李柔儿,若是李柔儿说地是真的,人不仁,就休要怪她不义了!县主以为如何才能护住了皇家的体面,又能除了她的右臂让她虽然怀恨在心,却是动弹不得呢?李柔儿闻言深深的看了岑子吟一眼,岑子吟勾着嘴角笑的十分的惬意,颇有几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模样,李柔儿咬咬牙道,只有送给一个人!这个人是皇上的心腹,皇上对他言听计从,他对皇上又忠心耿耿!不过,他一向对那位……岑子吟端起茶杯冷笑,那人到底是对谁忠心?县主可看分明了?李柔儿闻言迅速的收拾好手中的账簿,又在桌上捡了两张白净的纸来包裹好,塞入怀中,这才抬起头来望着岑子吟道,若我能保住一条性命,三娘子莫要失信于我才好!岑子吟点点头诚挚地道,县主放心,我言出必行!目送着李柔儿离开,岑子吟不由得笑了起来,若是当年的自己,也许会拿着某人地短处也不问别人背后的势力便贸贸然地以为自己得了莫大的好处,李柔儿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虽有办法保住李柔儿,可惜李柔儿错待了她,而她有对灭掉王家这种事太上心了。

尘儿走进来望着岑子吟脸上地笑容道,三娘子,你在笑什么?岑子吟低下头看着尘儿,心中突然有种感慨,这年代的人命还是那么不值钱,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丫鬟仆役,走错一步便是深渊。

而她,能护住的唯有身边的几个人。

尘儿,你去叫五娘将县主在我们作坊的份子钱算出来,想办法凑足了,过两天送回王府去!尘儿望着岑子吟,眼睛清澈而透明,不解的问道,县主是要把钱都拿回去吗?岑子吟笑着摸摸尘儿的头道,县主急用钱,偏生我们家一时半会儿又凑不出来,我与县主说了许久也没有说好,只有想办法给她凑足了。

……………………………………………………………………………………………………岑子吟亲领着几个管家押着两辆马车,车上的箱子里装的满满的铜钱,岑家可谓是将家中上下的财产搜刮殆尽,便是连几个铺子上的钱也是收了个净光,家中上下闹腾的人仰马翻,这才勉强的凑足了李柔儿的钱,这会儿便是她婚事的用度怕也要缩减不少。

走过好几条大街,才瞧见申王府的大门,一个管家上前去叫门,一个侍卫走出来面色不善的道,你们做什么的?那管家笑道,我家三娘子将县主要地钱送来了!县主?那侍卫仰着鼻孔对着那管家,哪个县主?岑子吟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台阶道,范阳县主!前儿个县主到我家来,道是要将她借与我的钱都收回来,今儿个我便亲自送来了,还劳烦这位大哥去知会县主一声,派个人来清点清点!过了目,便银货两讫!那侍卫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县主不在!你们回去吧!岑子吟冷冷一笑道,前儿个县主可说是要的急!那侍卫道,这些事儿你与我说有什么用?县主要的你找县主去,休要在王府门口挡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岑子吟闻言将衣袖一甩,喝道,将东西搬下来!将账簿拿上来!众管家闻言领命,岑子吟只接过送上前来地账簿往地上一扔,冷笑道,欠下的都在箱子里,钱我亲自送到门口,分文不少,你们不肯过目也与我无关!从此便互不相欠!扭过头叫道,放好了便随我走!说罢噔噔噔疾步走下阶梯,翻身上了马背,领着一干管家飞快的离了王府。

一路急行回到家中,将缰绳扔给管家,径自走回花厅,这会儿卢氏正坐在花厅里处理家中的事务,瞧见岑子吟回来了,连忙吩咐翠儿道,与三娘子倒杯茶!岑子吟接过翠儿倒来的茶水一口喝尽,这才坐下来笑道,嫂子忙坏了吧?家中的事儿不少呢!卢氏伸手锤锤腰道,忙倒是还好,在家中往些年随着我娘做惯了这些,只是家里渐渐没落,许久没这般坐着,这腰便酸地紧!翠儿闻言连忙上去帮她捶腰,岑子吟稍歇了会儿才道,嫂子既是做惯了这些的,日后也少不得要多操劳,娘如今身子还好,可毕竟还要管着铺子上的事儿。

卢氏闻言勾着嘴角微微的笑着,岑子吟这话是要让她管家了,挥挥手让翠儿退下去,瞧着翠儿出门又带上门,拦着外面的管家不让进来,卢氏道,三娘大可不必如此。

岑子吟端着茶喝了一口道,嫂子有这个能耐,我才能让嫂子来当这个家。

卢氏道,若是为了之前那些钱……岑子吟摆摆手,我瞧地不是钱,而是心!嫂嫂既然信我,我自然也该信嫂嫂!岑家的现钱早就被方大娘搜刮的差不多了,岑子吟焦头烂额之际,便是下里找到她,不问缘故,便将她自己嫁妆带来的钱吟,不管卢氏的目的是什么,至少这个人是懂得有舍才有得的,反正家里也确实需要个管家地,岑子吟自然要顺水推舟了,至于作坊和铺子,岑子吟却是还没打算交给她来大理,岑家真正的根基还是在那边的,只要方大娘和岑子玉管着那些,也不怕岑子玉和唐珍儿被亏待了。

顿了顿又道,这家里便是只有嫂嫂最明白大户人家的规矩,五娘如今要管着族里的事儿,我娘对这些一向没什么概念,自然少不得嫂嫂帮把手,虽然说一来就让嫂嫂管家着实辛苦了些,可家里能做主地人便只有那么几个,即便是辛苦,嫂嫂也千万不要推脱。

卢氏眨了眨眼睛道,晓娘说是三娘打算让咱们学着打理铺子上的事儿呢!岑子吟扯了扯嘴角,这边地事儿要学着,家中的事儿也不能没人打理,如今家里乱糟糟地,也没个人有那空,等这边的事儿忙完了再说吧。

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卢氏望着岑子吟地背影,咬了咬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岑子吟走出门来,尘儿已是闻讯赶了过来,拉着岑子吟道,三娘子,你可不能再跑了!请了两次做脸的婆婆过来,你都找借口溜掉了,今儿个再跑掉,夫人说是要扒了我的皮!用力的拽着岑子吟往院子里走,岑子吟无奈的摇摇头,她哪儿来的时间呀?本想去问问卢森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她如今不方便去王府上,有些话又不好让人带,这会儿瞧着尘儿急切的样子,倒是不忍心拒了她,方大娘的狮子吼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进了院子,尘儿便打发一脸老实的秀儿道,你便在这儿站着,谁也不准进来!那秀儿倒是个死心眼地性子,见岑子吟没有反对,便点点头道,尘儿姐姐放心,我绝不会让人进来的!尘儿哼了一声道,谁是你姐姐!扭过头便拉着岑子吟继续往里走,岑子吟是将尘儿当自家妹子在看待的,被欺负的是个陌生人,因此只是低声斥责道,你这丫头,不是让你别欺负人么?让她在那儿干什么?咱们屋子里宽敞着呢。

尘儿压低声音道,三娘,是小王爷来了啦!他说除了咱们,任何人也不能知道。

李珉来了!岑子吟心中一喜,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也不去细想李到底来如何,这会儿涌上心头的喜悦是说不尽地,其他的事儿都要抛到一边去,要知道,自打两个月前,方大娘便以要成亲的男女不便来往为由,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将尘儿撇在门口,岑子吟笑着关上门,冲着门缝里撅着一张嘴的尘儿道,在门口守着!扭过头,便瞧见一身脏兮兮的李珉,身上散发地味道即便岑子吟离他有足足三米远也能闻到,你这是干嘛去了?一身的味儿,才从赌坊里出来么?李珉拧着眉头道,李柔儿死了!岑子吟道,我知道!死不见尸!申王府上闭口不言,听说她失踪那天来找过你!岑子吟哑然,心中有些忐忑,李柔儿对李珉还是算不错的,不知道她在李珉心中是什么分量?李珉的脸色很严肃,我听说你出门了,又是去申王府,我真怕你回不来了,没事就好!说罢呼出一口长气,走过来,一把将岑子吟抱入怀中,死死的抱着,那胳膊勒地岑子吟有些发疼,身上的味道也是难闻至极,可这一刻,岑子吟竟然不觉得难以忍受,反而觉得这怀抱暖暖的让人安心。

在外担心受怕,回到家中有一座坚实的靠山的感觉还真好,岑子吟只觉得有些累,出门的时候她也害怕会不会再也回不来了,只挑着人最多的时候出去,回来地时候又要与自家那个嫂嫂勾心斗角,实是有些累了。

靠在李怀中,岑子吟低低的道,她带了一份儿账簿来找我,我不敢收,她便说要去找高将军。

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对劲,又要我替她看好那些私房钱,说是过两日便来取,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便让人凑足了钱给她送过去……李珉拍拍岑子吟的背脊道,无妨了,这两天那些人手忙脚乱,该是不想惹上王府给自己再添乱,李柔儿是在回来的路上不见地,皇上在宫里很是发了一顿火,如今四处都收敛着,今儿个不动手,日后的事也没那么急切了,只是,你最近都要少出门,等正式过了府便好了!岑子吟嗯了一声,靠在李珉肩上闭上眼睛道,那王家?李珉道,禁恶钱地事儿,收受贿赂的事儿,强抢民女地事儿,都发了。

只是你今儿个得罪了申王,等你过了府,让王妃领你过去陪个不是,他心中也该是有数的,不会与你计较。

岑子吟不语,身体有些发抖,她这个人也许不能有依靠,一有依靠便开始畏首畏尾起来,她在乎地不是得罪申王,而是李柔儿来府上一趟,这些手眼通天的人物可不好糊弄过去,该是能从中联系到什么的,那些事儿,她连李珉都不敢说。

在申王眼里,这种事恐怕瞒不过去,就算瞒得过去,疼爱女儿的父亲不得手刃仇人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也是未必的。

心中的忧虑冲淡了王家灭亡的喜悦,岑子吟拧着眉头,李珉见状拍拍她的背脊道,不用担心,既是他先放弃的,便该有这个觉悟,何况,过几日你便是我的妻。

岑子吟惊讶的抬起头,他竟然知道!李笑,忍忍,再过段时间咱们就离了这个地方!正文 第六部 婚前婚后 第九章 老公是拿来干嘛的竹放了一天一夜,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一种喜悦的王共贪污、放任其子欺凌民女,于今儿个在东大门外斩首示众,其子发配,家产尽数抄没,鉴于其在‘禁恶钱’上犯下的罪过,让百姓苦久也,‘禁恶钱’一事容后再议。

长安城用石头和口水来欢送这位作威作福的官大爷,不少人家摆起了香案敬奉皇帝的英明,上苍的保佑,春日的阳光正好,欢天喜地的情景也是让人悠然心动。

方大娘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决定家中三天的饭菜多加肉食,酒管饱,只要不误了正事儿便成。

今儿个便是王共斩首的日子,方大娘对王家咬牙切齿已久,一听见这家人的名字便恨不得喝血吃肉,自然少不得要拉着岑子吟一起去观刑,甚至还在附近的酒楼定了个位置,只为了到时候有个好地方,家中上下为了配合方大娘的兴趣不得不将手上的一干事宜尽数放下,岑子吟可不觉得看人脑袋和身体分家有什么好玩的,人死了,就一切都了账了,至于死法她不在乎。

反抗无效,岑子吟唯有做群众工作,早餐桌上笑嘻嘻的端着碗道,听说那人头被砍掉的时候,血能溅起一丈有余,那脑袋咕噜咕噜的滚过来,眼睛还能眨,要是瞧谁不顺眼了,还能咬上一口!唐珍儿呀的一声捂住嘴,卢氏眨眨眼,吴氏却是皱了皱眉头,唯有岑子玉端着碗抿了抿嘴,偷偷的瞧了岑子吟一眼,大郎不语,方大娘瞪眼,二郎则是咋咋呼呼的道,你要说什么?岑子吟笑道,我与你们讲几个死刑犯的故事好不好?方大娘哼了一声,岑子吟恍若未闻的道,我听说,死前作恶多端的,便是死后也会化作厉龟,生前没完成的事儿,死后更是执念越深,特别是让他在死前瞧见了的话,便会不依不饶的缠上,作恶越多功力也就越发地高深……见众人有的不解,有的被她的话吸引住,岑子吟故意顿了顿才道,咱们跟王家的怨不浅呐,这般去,若是让他瞧见了……方大娘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到桌子上,瞪着岑子吟道,生前我且不怕他,死了又能奈我何?三娘,今儿个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倒要看看这能耐的官大人长成什么模样,即便是化作厉鬼来找我,我也好有个准备!神鬼之说也不可信?要知道方大娘平日里是最迷信的!岑子吟摸摸鼻子。

不敢再说下去。

方大娘是铁了心地要去看。

她可不知道自家闺女在背后做了什么。

如今那位在宫里面壁思过。

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可李珉说过让她最近少出门。

她还打算当乖宝宝来着。

这般嚣张地出去看王共被执法却是有些不妥了。

岑家这会儿该低调。

春风得意地去看仇人死是一件很爽地事儿。

这也及不上自家地安危重要呀!万般地理由及不上老妈一怒。

岑子吟只有乖乖地认命。

怎么地也不能将自个儿做下地好事说与老妈听——不为啥。

方大娘地一张大嘴巴指不定改明儿全城都知道了。

用完早饭便启程。

大郎二郎骑马。

家中地女眷挤着一辆马车过去。

这马车内地空间宽敞。

六个人在里面坐着也不嫌挤。

即便如此。

还远远地隔着一条街。

便不得不下了马车步行。

外面地孩童成群结队地追逐。

路上地行人极多。

皆是赶往一个方向。

还有些商家人家燃了爆竹噼噼啪啪地此起彼落。

真个像是过年一般了。

一个极为熟悉地面孔在人群中一晃而过。

岑子吟还没来得及想起是谁。

便被方大娘拉了一把道。

整天在家里憋着。

你倒是越发地不想出门了。

今儿个说什么也不准回去!岑子吟唯有苦笑。

跟着老妈牵着唐珍儿。

人挤着人地向前走。

也不知道挤了多久。

直到浑身上下都是汗水。

岑子吟再受不得人群拥挤处那股难闻地怪味儿。

才听见方大娘呼出一口长气道。

到了!岑子吟也不瞧店名连忙拉着身边众人往楼上冲,坐下点茶点菜要些点心,使店家送上来地热帕子擦了手,又将一大杯茶倒进嘴里咽下去,这才算缓过气来。

唐珍儿偎在窗口上指着一个方向道,子吟姐姐,你瞧,那边便是刑场了!话声刚落,不待岑子吟有反应,方大娘便迫不及待的冲过去,随即叹息了一声,时辰还没到呢!扭过头来又是精神奕奕的道,我选的这个铺子好吧?这店家还是瞧着我闺女的面子才把这雅间留给我的!指着窗外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味道,其他几个茶楼虽靠的近,到底没有二楼,即便是靠的近也瞧不真切,这边虽然偏了些,却是离刑场不远,瞧的也真切,不会让人挡了视线。

卢氏点点头笑道,这边的位置确实是最好的了。

岑子吟嘀咕道,那是因为这事儿从头到尾就透着诡异,人人避之不及,除了咱们谁还来?岑子吟嘀咕的非常小声,方大娘没有听见,卢氏却是若有所思的瞧了岑子吟一眼,走过去陪着方大娘瞧窗外的风景,大郎笑道,既然来了,便当全家出来走走。

岑子吟笑了笑,瞧见前面的窗户已是站满了人,索性走到后面推开窗户望过去,长安城的风景无论是哪一处都是极好的,前面是一些店家人家,后面推窗便能见到一些小土坡,上面绿树成荫,还绽放着许多的花儿,迎面的风吹过来都带着清新的气息,站在二楼上看的也极远,岑家家中是没有这样二层的建筑的,那个酒楼龙蛇混杂,岑子吟已是许久没去了,这一年在家中忙忙碌碌的过来,竟是许久没有这般空闲的时光可以静静的瞧瞧外面的风景。

瞧着窗外的绿意盎然,路边的小花朵朵绽放,这客栈后方地安静和前面的喧嚣鲜明的对比,岑子吟不由得心一动,扭过头来笑道,娘,我去后面走走,反正在这儿坐着也是闲着,行刑的时辰还早呢!方大娘闻言扭过头,皱了皱眉,岑子吟连忙指着窗外道,就在这儿,不会走远的,您一探头就能瞧见!方大娘不相信的走过来瞧了瞧,后方安静半个人,窗外的春色着实迷人,若非前方地事儿让得离开,她也是要下去走走的,点了点头道,不许走远了!呆会儿我叫你你便要回来!岑子吟忙不迭地点头应是,方大娘又是一通抱怨,岑子玉指着窗外叫道,大伯母!快来瞧呀!方大娘的注意力这才被吸引了过去,岑子吟感激的冲着岑子玉点点头,方大娘这两日像是要过足了当母亲的瘾头,家中大事不说,她的私事却是都要管上一管,让岑子吟有些透不过气地感觉,不过想来也是,她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这时代是不能随便回娘家地,当母亲的哪儿能舍得?方大娘的表现异于常人一点儿也能够接受。

下了楼,问明伙计去后面的方向,沿着后门一路走过去,没有人工的迹象,全是天然形成,虽不是什么鬼斧神工,却是有另一种不受拘束的美。

那迎春花儿已是谢地差不多了,倒是多了些不知名的小花,在草地茵茵处偶尔地一抹黄色、红色格外的让人惊喜。

树林中有稚鸟清脆婉转地鸣叫,扑腾着翅膀欢快的穿梭其中觅食。

这时候地野生动物明显很多,岑子吟依稀看见那林子里有什么东西跑过,却因为草木遮掩看的不真切。

再远一些,还有溪水欢快流动的声音,那溪水虽不大,却是哗哗的实是悦耳,岑子吟有些嘟嚷的道,这般好的风景不看,偏生要去看什么砍人脑袋,真是浪费!再过一千年,这样的风景怕是花钱才能瞧见了!呵呵……一阵低沉的笑声从树林里传出来。

岑子吟一愣,迎着声音的来向喝道,谁在那儿?树梢轻摇,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一个一袭蓝衣的二十余岁的男子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惊的树上的鸟儿乱窜。

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斜斜的凤眼给人一种很阴鸷的感觉,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布条拴着,瞧着打扮的很是普通,身上的衫子是布衣,那男子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是平民,反倒是那种手中掌控了人生杀大权的高位者一般。

没有多余的饰物,岑子吟的眼光不由得落到他身上唯一的佩剑上,只从外观是瞧不出剑的好坏的,只能瞧见剑柄似是磨的很旧了,男子明明注意到岑子吟看着他的剑,却是没有下意识的去摸剑柄的动作让岑子吟轻轻一笑。

男子的手依旧是环胸抱着,浑身上下的感觉紧绷,怎么瞧都像是个传说中的武功高人来着。

这并不是岑子吟在乎的,岑子吟在乎的是这个人有没有听见她后面的那半句话。

你是谁?岑子吟偏着头略带挑衅的问道,女人就是这点儿好,有些时候可以不讲道理。

男子闻言挑挑眉道,三娘子不说扰了我清净,怎的反问起我是谁来了?岑子吟闻言勾起嘴角,笑的极为甜,荒郊野外,莫非皇土,除了皇上可以说这话,怕是这位壮士没有资格呢!瞧着男子露出略带兴趣的笑容,岑子吟又道,你既然认识我,为了公平,不妨自我介绍一下吧。

方才你在笑什么?男子闻言又挑了挑眉,摇摇头道,介绍就不必了,这世上我认识的人多了去,却是不必让那些人都认识我,特别是,一个将死之人!说话间,男子的手已经放到了剑柄上,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像是刚才说的话是开玩笑一般,岑子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咳!那你有没有可能让将死之人知道为什么要死?男子笑着瞧了瞧周围,选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跟你聊天还蛮有趣,我便告诉你好了,反正死人什么也不能说的。

岑子吟有些不确定了,扭过头去瞧瞧那酒楼,酒楼安静,前方的喧嚣隐隐的可以传过来,想必这会儿更加的热闹了,这人,是故意挑她落单的时候么?不扰到家里的人,还是满好的,也许是刀还没有架到脖子上,岑子吟性格里还有种火不落到脚背上不知道疼地因子,她也是笑了笑道,那你等等,我也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听你说。

男子见状点了点头道,你若是要跑,这会儿肯定已经死了!你若是要叫,来的人怕是一个都走不了!聪明人总是能比傻子活的久一些。

岑子吟已是挑到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皱了皱鼻子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我今年才十四岁,虚岁十六而已,聪明人都该长命百岁,而我还没嫁人呢!男子又呵呵的笑了起来,手在剑柄上摩擦着,你想知道什么?三个问题,多了我也没空回答。

你也别想拖延时间。

岑子吟闻言想了想道,谁要杀我?瞧见男子要张口,岑子吟连忙道,这个不是问题!宫里那位不会在这当口给自己找事儿,申王府上这会儿也巴不得越低调越好,唯一剩下的便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的那位了。

县主还好么?男子道,她已经死了!岑子吟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她死前说了什么?男子道,她让我带给高将军一句话,若要斩草除根,护得皇家的颜面,还有一人知道此事!岑子吟摸着下巴,李柔儿死之前倒是不糊涂嘛,其实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的,便是逃离长安隐姓埋名地过日子,可惜李柔儿的性格恐怕接受不了这个,任何一个这个时代地女人都受不了背井离乡举目无亲的日子的,离了长安她便活不下去!李柔儿倒不是错估了高力士的忠心,可惜的是,高力士地忠心从来不是为家为国,而是只给了李隆基一个人,他就是一个李隆基叫他去死,他绝不皱一下眉头的奴才。

唯一地办法便是从这一点上来挽救自己的性命了,眼看着男子眼中的杀意渐盛,岑子吟笑着道,最后一个问题,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后你得听我说几句话,算是交代遗言,放心,我不会拖延时间的。

男子不无可否的点了点头,岑子吟偏着头笑道,高将军要杀我,问过皇上的意思吗?男子沉着脸道,你以为你有那么重要么?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有言就尽快交代吧!岑子吟挑挑眉,将腿伸直了,仰起头来看蓝天,那男子轻轻一动,站起身来,缓缓地将剑拔出来走到岑子吟身边,将那剑放在岑子吟的脖子上,轻轻一触,一股痒痒地感觉伴着冰冷传来,岑子吟缓缓的道,禁恶钱一事失败了,皇上想必非常地头疼,若是我有办法让皇上不那么头疼,想必高将军该有兴趣听一听这个办法才是!男子喝道,你以为这样我就能饶了你?高将军已是下了死命!岑子吟淡淡的看了那男子一眼,我有什么能耐,高将军心中自然有数。

我知道他下了死命,可不妨碍我交代遗言吧?说罢静静地闭上眼睛,她不是能耐人,只能瞧出眼前这位男子身份恐怕不一般,地位也该是超然的,这种人应该有自己的脑子,若是这样说服不了眼前这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但愿但愿死不会太难受,上次的时候貌似就没感觉呀!这家伙的刀凉凉的,想必是经历了无数人的鲜血,这样的杀手该是出手极快的,前面王共行刑,她就在后面失踪,想必方大娘会暴跳如雷吧?家里没了她,虽然那位大嫂不是个省油的灯,好歹岑子玉也能独当一面,有岑家的族人在,至少不会让她吃太大的亏,至于唐珍儿……岑子吟不由得暗嘲自己,这会儿还想那么多干嘛?有多少人死前就考虑好一切的,死亡总是来的突然,只希望他的刀能跟传说中的侩子手一般,能够在人根本来不及感受痛苦的时候就过去了。

只是,李珉……想到他就让心揪着的疼,终是要分别的么?岑子吟以为过了很久,其实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儿,一个熟悉的男声笑道,你动手之后最好记得把咱们这帮人也给灭口了。

岑子吟猛然睁开眼,就瞧见安嘉笑吟吟地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身边还站着一干千牛卫打扮的男子,有些模样甚是熟悉,莫不是朝廷重臣家中的子弟,有些还是皇亲国戚,瞧见这种私密事儿竟然一个个还是嬉皮笑脸的,半点紧张也没有。

岑子吟心一颤,这种时候竟然是安嘉!不由得抬起头去看那个年轻男子,只见那男子满脸惊愕的看着一干人,手中的剑柄捏的死死的,牙关紧咬,一双凤眼微微眯着,透露出浓浓地杀意。

安嘉笑着道,王十五子视此女如命,你们那点儿破事儿瞒得过其他的人,瞒得过他么?他便是个疯子。

那男子地声音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安嘉道,你可咱们大唐有多少秘密掌控在眼前这位手里,依照她的身份足以嫁入皇家么?上面对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的不过是她的能耐。

范阳县主地那点儿破事儿我管不着,皇上却是要我护得她的周全。

此女死了我们不光都要拿脑袋去见皇上,还要连累家人,你若要动手不妨将我们一并给杀了,高将军我开罪不起皇命我也不敢违,你不妨成全我们地英明,好歹咱们也能混个因公殉职!那男子道,高将军是为了皇上着想!安嘉厉色喝道,好一个为了皇上着想!高将军便可违了皇命?男子走了,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违背皇命的事儿,安嘉带来的这群家伙在那男子走后个个瘫软在地上,演戏演的满身的冷汗也不容易。

岑子吟苦笑着这会儿才知道后怕,抬头瞧着安嘉道,多谢安侍卫!安嘉冷冷的道,我是奉了皇命,今儿个为了你这些人才是把命都赌上了,要谢,谢他们去!说着扭身便走了。

那一群千牛卫打扮地男子这才连滚带爬的靠近岑子吟身边,喘息着道,三娘子,您这都是得罪地什么人呀!这人,岑子吟想了想,貌似在什么时候见过,她见过的皇亲国戚不过是在做热气球地时候和自家哥哥成亲的时候,这人该是被李珉拽来地,想不到那家伙竟然有这样的人缘。

岑子吟笑着道,多谢诸位了。

其中一个男子嚷嚷道,谢就甭谢了,你若是哪天有什么好东西,与哥儿几个说一声,也不能就便宜了那群书呆子,好歹这些兄弟都是文武双全的,李珉那家伙便是个偏心的,咱们哥儿几个平日里请他喝酒最多,有了好事便忘了咱们。

日后嫂子可不兴这样!旁边一人笑道,便是你赢他的钱最多,自然要让你请,嫂子,你可别理他!岑子吟笑笑也不多话,这种人情自然让李珉去还,老公找来干嘛的?当然是当靠山的!笑着与众人道,我母亲他们还在楼上,这会儿怕是不能多说了,过些日子请你们喝酒!众人笑道,嫂子自去,咱们在这儿替你守着,若是能混口酒喝就更好了。

这点儿酒算的上什么,这些家伙和李竟然有过命的交情,倒是让岑子吟颇为感慨,更让岑子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安嘉,他已是走了,这群人方才只是当人的布景板,便是他一个人出头必是让人瞧的最真切,他回去又该如何交代?而他又是为什么要帮她?这世界让人有些瞧不明白了,有些以为是好的,却是害你最深,有些以为是坏人,在关键时刻却是能跳出来救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