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看老夫人的目光在厅中家俱上打转,眼中俱是笑,老夫人见笑了,这黄花梨的家俱可比不得老夫人房中的紫楂木名贵。
但我想着,我们只是借住你家的屋子,就没舍得打紫楂木的,免得等搬去新居后尺寸不合适,丢了可惜。
老夫人连连称是。
栀子只低头吃茶,她早看出来,今日这餐饭,吴夫人只怕是为炫耀一下自个新打的家俱,顺便捉醒一下众人我家还没败落。
略坐一阵,就有人来请众人入席。
满桌的鸡鸭鱼肉用青花瓷盘装了,好看又诱人,让每日在家只见一单三素的老夫人再次坚定了吴家未曾败落的想法。
吴夫人母女还如同往常一样,吃过几口就不再动筷子,但她们今日身为主人,客人未停筷子,怎好意思先放筷子?只在一旁劝众人多吃。
栀子与江雅都是只要实惠不讲虚名之人,吴夫人劝一次多吃两人就顺从的夹菜。
一来二去,两人竟也如同在家中一般 吃了顿饱饭下肚。
饭毕,几人再次移坐厅中吃茶,近傍晚,江夫人准备告辞,才察觉江雅不在厅中,想起她好像与吴玉珠同去方便还未回转,面上神色就变了变,赶忙让奎妈妈去寻。
栀子坐了半日,双腿发麻,正想借机去走走,就起身跟着金妈妈同去。
书棺只是一座独院.出了厅堂就能望见院中全景,院中连江雅的影子都未瞧见。
金妈妈道:想来是在后院。
两人穿过夹道,果然见江雅坐在井台边发呆,栀子从未见过她这样现不守合的样子,吓了一跳,疾步走过丢拉她:雅姑奶奶大冷的天坐在石台上,也不怕着凉。
江雅回过神来,笑了笑:方才想打水洗手,但井太深,我绞不上水桶来,累了就在这里歇了歇。
栀子唇嗔道:唤个下人做就是,若是雅姑奶奶掉入井中怎办?回头望了望,一个下人也没见着,她摇了摇头.吴家待客竟没安排下人在后院当值,玉珠妹子呢?她不是与你一道吗?江雅倒被问住了,好一阵,才道:她方才还在,想是出去叫人了。
说罢,率先往外走,也不看道,差点撞在一棵梨树上。
栀子看江雅不对劲,落后几步,悄声问金妈妈:雅姑奶奶看着不对劲,可是遇上事了?金妈妈笑道:少奶奶莫担心,雅姑奶奶怕是无意瞧见了不该见之人,才会慌了神,过几日就会好的。
栀子看金妈妈笑的暧昧不明,知她定然知晓缘故.想要开问.吴玉珠却进来了,她只得住了话头,跟着走到前院丢。
江夫人己轻出门来,正在责怪江雅去了许久让人担心,江雅面上神色已经活泛,对答倒与从前没两样。
吴夫人送罢江家众人,急急唤吴玉珠到房中:事情可办成了?吴玉珠笑道;有女儿在,就没办不成的事情。
我先让下人将吴尧的饭摆在后院石桌上,再借雅姐姐方便时,将她引到后院去。
娘亲没瞧见,两人见面后对望了好半日呢!虽没搭话,但吴尧躲进房去之后,雅姐姐就痴痴傻傻在井台边坐着。
那情形,只怕还没忘从前的日情。
吴夫人直点头:那就好,只要两人有情,这事十之八九能成。
有了江雅这笔嫁妆,就咕了本钱,家中定然能翻身。
吴玉珠迟疑着:只是雅姐姐一向精明,要哄出她的银钱,只怕很难。
吴夫人嗤道:精明又如何?让吴尧去哄,还哄不出来?吴入珠想起江雅呆坐并台上的模祥,不由得笑了:再精明的女子,遇上情事,都变得呆傻。
这事只要姨女与老夫人不反对,就定然能成。
吴夫人道:如今江雅寡居,岂能跟从前如比?你姨母定不会再反对,至于老夫人,见着厅中那一堂家俱就糊了眼,有甚么见识,哄几句就能成。
唯一的阻碍,却在杜家,虽说是再嫁从身,但也须得夫家点头才成。
吴玉珠笑道:娘亲休急,只要雅姐姐愿嫁.她自会去与吴索交涉。
吴夫人闻言,跟着笑了。
栀子回静心居,梳洗后挟过永衫,躺在床上歇息。
闭眼全是江雅失现蒂魄的模样,到底不放心,又穿衣起身,让秋乐去请金妈妈。
金妈妈过来,栀子支开秋乐,给金妈妈指了座,又拔了头上一根簮子把她,直言道:妈妈在吴字后院所言,是何意思?金妈妈早知栀子唤她来是问这个,将银簮子收了,不紧不慢的答道:这事本是家中禁忌,夫人不谁乱说。
但既然少奶奶要问,奴稗就斗胆说两句。
小时候,雅姑奶奶时常吴吴家走动,一来二去,就结识了吴家的庶出少爷吴尧。
那吴尧少爷心思很重,存了要攀高枝的想法,对雅姑奶奶时常好言好语哄着,雅姑奶奶年纪小,哪见过这肿阵仗?过几年,雅姑奶奶在夫人跟前讲,非吴尧少爷不嫁。
夫人一向将雅姑奶奶当眼珠子似的,怎么舍得将她掠与一个通房丫头生的儿子?何况还是自个姐姐家的,若是嫁过去,夫人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自然死命拦着。
那边吴夫人怕受我们夫人责怪,也拼命阻止,捉说还逼死了吴尧少爷生母。
她见栀子神色变了,讪笑道,奴婢这也是听吴字下人闲聊时讲的,至于吴尧少爷的生母是如何死的.谁也说不清楚了。
反正打那以后,吴尧少爷就对雅姑奶奶避而不见,再不提要与雅姑奶奶括为夫妻的话。
后来雅姑奶奶嫁去杜家,这事就算不了了之。
只是,雅姑奶奶与夫人之间的母女恃分就淡了。
栀子听罢,半日回不过神来,她没想到自己眼中一向通情达理的江夫人,还上演过一出棒打鸳鸯的大戏。
她从前还不觉的,如今再想江雅待吴夫人的态度,背地里时常冷嘲热讽,根本不似待嫡亲姨母,倒像是拿不相干之人取笑。
金妈妈又道:奴婢方才趁乱问过吴家下人,说如今吴尧少爷就住在后院。
栀子点了点头,起身取了一串铜钱赏她:莫要与人提起我问过这事,也别与人提起雅姑奶奶见过吴尧少爷。
自江夫人手中吃紧,赏钱少了,难将有一次得到如此丰厚的赏,应的很是畅快。
晚饭时江雅推说着凉,并未到颐养居同吃。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栀子知她陡然见到日日爱人,心中拗不过来,也不去打扰,只在院中做针线打发时日。
她觉的,江雅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吴尧又尚未娶亲,两人若真是有情,再续一段良缘,也未必就不是一桩美事。
只是感情之事,她一向主张顺其自然,外人插手反而坏事。
胳八这日,二丫又来了一次,送来十来张狐狸皮子,中间虽没有赤狐皮子,但二两银子一张买来,她还是欢喜的合不上嘴。
又过两日涂妈妈来送节礼,栀子陪她到各院磕完头,方回静心居说话。
涂妈妈从怀中取出一张契纸,递到栀子跟前:奴稗依大姑奶奶的意思,建了一个熬糖作坊,夫人的意思,还是像鱼塘那样,分成三份.你们姐弟三人各占一份,这是大姑奶奶的契纸。
扼乎不按递 我也正妻与徐妈奶说鱼塘之事口从前栽拿宗中田地鱼搪,是怕自个手中无钱,在江家站不住脚。
如今我手中有糕点铺子,若再拿幼弟的东西,无裕如何也说不过。
这熬糖作坊我不拿,还有田地鱼塘,这次我也打算还络娘亲,至于她要与金宝还是果子,我不再过问。
涂妈妈见她说的恳切,也不劝,问:大姑奶奶的糕点铺子生意可好?栀子笑道:涂妈妈问,栽也不瞒着,一年有千两银乎的入账。
涂妈妈低头算过一阵,方才道:若只大姑奶奶跟姑爷两个过日子,每年千两银子的开销足够,若算上江家,人情往来就多,还要顽忌举人老爷的身份,开销不小,一千两只怕捉襟见肘。
栀子笑道:上有长辈,养家还轮不着我把银子出来开销。
再说,家中虽败,但相公还有几分体面,时带有人来投,也有银钱入账,家中平常开乐还是能应付。
涂妈妈点头,道:既是如此,奴稗也不勉强大姑奶奶,但夫人那边,奴稗只说大姑奶奶这里不方便,让夫人帮忙开着,一来夫人那边才安心,二来,也能给大姑奶奶留个退步。
栀子想只要银子在娘家,怎样都无所谓,就道:使得。
两人又说起熬糖作妨来,提赶这个,涂妈妈颇为自豪:奴婢初时以二两银子一石的阶格放了几石西洋糖出去,江陵杂货铺子的东家知兰家熬糖作坊有便宜西洋糖售卖,都上门来求,如今还有附近几县的掌柜来求,作坊蒸多少糖卖多少,一点也未余下。
这几月也赚下了六七百两银子。
栀子也兴兴奋起来:原料可够?涂妈妈笑道:自然,奴婢建铺子之初,就将江陵大半的黑砂糖都买了来家,年前蒸完,能净赚千两银子。
只是如个黑砂糖烂了市,明年只怕无人熬制,咱们要做,还得现种甘蔗才行。
栀子摇头:涂妈妈可寻几家诚信的黑砂糖作坊,让他们继续熬制黑砍糖,然后卖与咱宗铺子,他们有赚头,咱们也能省许多麻烦。
涂妈妈喜道:大姑奶奶说的是,奴稗回去之后就办这事。
闲话一阵,涂妈妈告辞,栀子包了四张狐皮子与她带上,一张赏她,三张与娘亲弟妹做袄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