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孩子,带着皇帝一并赐下来的奶娘等人,出了宫门。
心腹家人并几辆马车已在宫门等候我了。
老爷回府了吗?回夫人,没有。
属下每日去李太傅府寻老爷,都被李夫人拦住了,不曾一见。
因无夫人的指示,属下不敢擅闯。
欺人太甚。
抱着孩子上了马车,去李太傅府。
在路上又细细问道:李太傅可是娶了一位县主平妻。
正是,八日前完婚的。
那位县主据说生来就有病,每日都吃药,活不长的。
嫁人也只为御医说她活不过一年了,为了将来能够名正言顺的入墓建祠。
因她是个病秧子,很难生养,且身份又高,难得佳婿。
因为身体快不行了,才不得不屈身为平妻嫁了。
原来如此。
此时的女子若不出嫁,死后不能入娘家的族墓,也只能找个荒郊野地埋了。
李太傅夫妇真是好手段,既得了便宜,还把张来召回了京城给妹妹作主。
皇帝大约也出了力?他现在是我的老板,我也没法计较了。
只是这三日张来在李府里必有事端,否则为什么不让下人去寻他呢?张来对外人还算比较精明,可是对自家人大约完全没有防备心。
尤其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妹子。
我都不敢深想,李太傅夫妇这几日算计了他什么……太大意了,一到京城张来就急着去看他妹妹,而我来不及布置就被召进了宫……到了李府,李夫人带了个村姑打扮的二八少女出来见客,李太傅和张来竟不见人影。
事已至此,听听她们说什么吧。
扫了她们一眼,我安静的坐下,奶娘抱着孩子并丫环们在我身后站定。
我端起茶抿了一口,垂着眼帘,等着她们开口。
嫂子,这孩子是……?当今陛下的十公主,已过继至我膝下,我淡淡开口道。
公主?,她倒吓了一跳似的,嫂子好福气。
养公主算是福气?我倒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
也就没接她的话。
其实在宫里觉得心累极了,而且眼睁睁看着故人将要被处死却无能为力,心里也很不好受。
对李家虽说没什么好感,可他们毕竟是张来的亲人。
我万没有想到,来这里也跟做生意谈判一样。
而且泼妇不会比皇帝更讲理。
我神思不属的听着她唱独角戏,秀荷是我们村里三大爷的孙女,去年三大爷去世了,她就来京城投奔我了,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当初我离开村子的时候,她才是个五六岁的小妮子,一转眼都十六了。
嫂子你和我哥哥一向夫妻恩爱,我哥哥那么恋故土的人,为了你在边疆一待就是十年。
我也知道嫂子贤惠能干,不是一般女人,可女人的本份不就是传宗接代,相夫教子吗?我张家到我们这一辈只剩下我哥一个男丁了,要是在他这里断了香火,将来我们兄妹怎么去见祖宗啊。
男人三妻四妾也属平常,再怎么样,妾也越不过正室去,您说是不是?秀荷她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女人,能吃苦,人也老实。
而且我找人看过面相了,她好生养。
秀荷她已与哥哥圆房了,将来若能有一儿半女,你也有人养老送终不是?圆房?我转头看了身后的长随一眼,他便退出了客厅去。
这一家子的嘴脸真让我作呕,请问李夫人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才促成了他们圆房?酒?还是药?你……,李夫人向我怒喝一声,但却并没有反驳我言语的意思。
利用亲人的感情和信任来达成目的,真是禽兽不如,我继续慢悠悠的开口。
李夫人愤怒的砸碎了手边的茶杯,怒目注视着我,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张来刚好带着方才那名长随进来。
那名长随向我隐蔽的打了几个手势:张来之前并不知道我的到来,圆房的事情是真的。
张来看着我面上有愧疚,羞惭等情绪,待看到李夫人的表情,怒喝道:你还想干什么?你害俺还嫌害得不够么?如今还对着你嫂子张牙舞爪的?你心里还有俺这个哥哥吗?我怎么害你了?我都是为你好,为了张家的传宗接代着想,李夫人梗着脖子喊道,仿佛受了无限的委屈,竟然抽咽起来。
张来并不理会她,只是略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是啊,十年前他会呐呐的向妹妹争辩,努力的解释自己的意愿。
可是经过了十年成长的今天,他已经知道,对有些事有些人言语是根本没用的。
我对张来从来都没有过浓烈,炙热的让人冲昏头脑的爱情。
要是十年前遇到此事,那时我对张来并无多少感情,不过是想找人搭个伴一起过日子,那时的我也许会因为嫌弃张来的身体被别人用过了,或者嫌弃张来有一房这么下作的亲戚,而干脆和他分开。
反正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
经过了十年的同甘共苦,许多次的生死与共,两个人陪伴在彼此身边,一起一点点的成长起来。
我不知道我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对我来说,已经长成了我身上的血肉,割去或许不会死,但必定会痛彻心肺。
况且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怎么会因为一场后院的算计,就松开了和他紧握的手。
张来一直站在我面前,急迫的看着我。
我有些心酸,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你是清醒的自愿的和那个女子圆房的吗?他摇了摇头,俺不会碰除了你以外的女人。
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回家呢?俺不敢见你,俺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既然你并非自愿,我不怪你。
你曾答应过我不纳妾,可与那女子毕竟有了肌肤之亲,以后打算如何安置她呢?听到我说不怪他,他才松了口气。
旋即复杂的瞥了秀荷一眼,三大爷曾于俺们兄妹有恩,俺又与她……以后照顾她一生的生活也就是了,俺不纳妾,他握着我的手重复似的保证。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张来才彻底放心下来,在我身边坐下来。
秀荷,我看着那个女孩儿,虽然是村姑打扮,可是眉目清秀,也是个小美人。
是,她局促的站了起来。
刚才李夫人和我夫君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是。
若你愿意进府,以后我会照顾你的生活,,我瞥了她一眼,不过你从此也就没有了自由,要遵守我府里的规矩,你生也好死也好,都要在我的府里。
若你不愿意进府,我会给你备一份嫁妆,你自己挑一个合心的男人嫁了。
你如何选择?她看看我,又看看李夫人,最后盯着地面,犹豫不决,我……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李夫人……给我吃了药,说是必定能怀上孩子的。
我想了想,那就先随我回府吧。
若是果真有孕,就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我示意一个丫头去搀扶她,现下就走吧,这府里的什么东西都不必带,我会为你预备新的,然后我转头面对张来:我们回家吧。
他点点头,好,回家。
我们两人上了一辆马车,我此时才真正松了口气。
心里虽然埋怨他大意,却的确并不真心责怪他。
这十年在西域见惯了生死,结交的也都是些心胸开阔之人,他又非本意如此,我不会放在心上。
他伸手揽住我,把我的头压在他肩膀上,小溪,俺对不起你。
我抱住了他的腰,轻声道:李太傅夫妇已经算计了我们夫妻两次了。
我能忍一次两次,却不能再有第三次。
他沉默不语。
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我不会阻止你与你妹子来往,但是我以后不会再当他们是亲戚了,也不会管他们家的事。
假如有第三次算计,我会把他们当作我的敌人,就像对草原上的马贼一样,狠狠的报复。
到时候我不会管他们是张来的妹妹妹婿,定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他伸手摸摸我的脸,小溪这么恨他们?谈不上恨,只是他们让我作呕。
你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一堆蛆虫,你不想离它们远远的吗?那俺们离开京城吧。
只要离开了,就见不到了,也就不会心烦了。
晚了,皇帝已经让人接手了镖局,并让我们留在京城为他做事。
我们别无选择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笑了,不怎么办。
我不再与他们来往就是,可是要你夹在当中为难了。
只是有一条,你对他们也需得有戒心,免得将来再领第三个,第四个进府。
平白害了那些清白的姑娘。
他叹了口气,却又把我往他怀里揽紧了些,他们……人心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