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跟着赵希厚在南京城七拐八绕,她发现,才到南京城的赵希厚比她对南京熟识多了。
他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一家位于巷子里的螺子石铺子;更能熟练地带她来到胭脂巷。
胭脂巷是大家起的诨名儿,具体叫什么已经没人能说的出来,这里是全南京城买胭脂最多的地方。
一条街除了胭脂铺就是金饰作坊银器店,来来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妇是络绎不绝。
赵希厚熟练地找到一家店,把瑞雪往里面一推:去看看吧!我有。
瑞雪不进去。
宋夫人给过她很多胭脂水粉,夏天的,春天的……随着季节的不同用的脂粉也不一样。
那也进去。
你不用,五妹妹还要用。
五姑娘?是。
过些日子爷爷要带五妹去苏州路过南京,我打算买些东西给她带去苏州。
你们姑娘家,喜欢什么比我知道的清楚。
瑞雪没听进赵希厚后面的话,只听着赵老太爷要带赵希筠去苏州:去苏州做什么?四叔现在在苏州做知府。
你快进来啊。
看看什么东西好?这个玉簪粉?这个挺香的。
赵希厚打开一个小盒将东西递到瑞雪鼻下。
瑞雪瞧了眼赵希厚递过来的水粉,闻了闻,伸出小指轻轻地沾了一点,在掌心徐徐的抹开,之后才是闻香气。
伙计看着瑞雪的动作,立马跑到里间请了位年长的师傅,又托着一只托盘,上面摆着几只石雕小盒。
姑娘,您瞧瞧这个吧!师傅亲自取了一盒脂粉送到赵希厚跟前,请赵希厚转交给瑞雪。
瑞雪放下手中的小盒,接过赵希厚手中的石雕小盒。
石雕的小盒做的很精致,盖子最上面的一层是镂空的,一个盒子估计花费就不少了。
这是米粉?师傅点点头:是。
拿上好的白米磨出来的,加了白芷等药材,晚上临睡的时候涂上一层,肌肤细腻红润,日子久了面上自然带有一丝淡淡的香气。
瑞雪点点头。
师傅瞧着瑞雪并没有瞧上眼,另取了一盒:这是上好的玉簪花……还没等瑞雪说什么,他自己便把盒子放下,取了一只,这是自茉莉花粉,里面兑了玉簪划分同珍珠粉,您闻闻,这有茉莉香。
赵希厚立马凑了过来,闻了闻:果然是有,淡淡的。
就这个好了。
瑞雪摇摇头,示意只要头次递来的玉簪粉。
赵希厚却要了两盒子茉莉花粉。
瑞雪指着他手里的玉簪粉:这个就已经很好了。
送那么好的给五姑娘,到时候那位太太知道了,还以为五姑娘有什么体己,处处苛刻她就不好了。
要她知道做什么?这是我送给五妹的。
太太怕五妹被人小瞧了,已经准备了。
那位还没进门就知道嫌五妹,若不给五妹壮胆,这回去还不知道那位出什么幺蛾子?赵希厚想着只回来瞧过赵希筠一次的四叔就火大,昨晚上爹同他提起,四叔这些年在官场上的事情,他越发觉得五妹的婚姻会被四叔作为升官的筹码,要我说还不如让爷爷替五妹找人家算了。
就嫁在全椒,就是南京也可以,好歹有娘家人壮胆。
可是……毕竟他是五妹的亲生父亲啊!赵希厚不快地道:什么生身?他算哪门子的爹?有教养过五妹一日么?那你同老太爷或者是老爷说说啊!瑞雪劝赵希厚同赵老太爷说说,别让赵希筠去苏州。
毕竟只有老太爷这个长辈说出的话才管用。
赵希厚道:爹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着塞了两盒粉给瑞雪,这是给你的。
我……瑞雪不明白赵希厚为何也给自己买了香粉。
再陪我去看看首饰。
五妹跟在爷爷跟前这些东西都不齐全,一定要准备好。
你不是说……已经开始准备了么?赵二太太瑞雪依旧没说出口。
对于这几个字,瑞雪觉得如有千斤在口,嘴皮动也动不了。
太太是太太的,我是我的。
走啊!瑞雪才要向赵希厚道谢。
却瞧见从不远处金饰作坊走出来的袁彬。
昨日她跑了出来没见着龚氏他们,心里有些歉意,现在见了袁彬,瑞雪喊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跑过去。
袁彬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瞧了一眼,便看见跑过来的瑞雪,笑着道:是你啊,许久不见,昨日李老先生过寿,弟妹跟三弟去了,回来说没见着你。
昨儿有事……瑞雪支支吾吾地,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笑着道,袁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你不当差么?袁彬举起自己手中的锦盒:总督大人叫我来这里取东西。
瑞雪看着袁彬手中精美的锦盒有些好奇: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叫你来取。
袁彬扯着嘴角道:是。
他目光落在方才一直望着自己,现在停在瑞雪身边的赵希厚身上,这位是……赵大人家的公子?袁彬认出了赵希厚。
他在漕运总督府见过一次,是总督大人家的亲戚。
瑞雪下意识回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赵希厚:赵三少爷您怎么过来了?赵希厚本来对瑞雪突然甩开自己跑掉有些不快,又看着她同一个清瘦精干的男人当街说话,好像很熟的样子便想过来看看;可自己才过来她居然变了个态度,连赵三少爷这种称呼都叫出来了。
她怎么急不可待的跟自己拉清关系?赵希厚挑起眉角没理会瑞雪,打量着袁彬:你是……我有见过你么?他仰头想了想,我不记得了。
袁彬微微欠了身子:在下是漕运总督沈大人的属下,前些日子在预备万寿节御前献艺的宴席上见过公子。
赵希厚哦了一声,拿扇子敲敲瑞雪的肩膀:你不是赶回乐民楼么?快走啊!出来这么久,你也不怕旁人等急了。
瑞雪气恼地瞪了赵希厚一眼,把自己拖到这里来的是他,现在说自己玩野的还是他。
她有些不快地道:东西都叫人送回去了,还等什么。
乐民楼少我一个照样有客人上门。
赵希厚咦了声,心里越发不快。
她现在居然用他的话来堵他的嘴了。
这个姓袁的究竟是什么人,她就这么不喜欢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出现?你不走我走!赵希厚赌气似的丢下话。
那个姓袁的有什么好。
再认识也是这两年的事,他们两从小就认识。
突然溶月昨日说的一番话在他耳边回想五姑娘到了该说人家的年纪。
少爷今年都二十了。
若不是跟在老太爷跟前那么久耽搁了,少奶奶都娶进门好些年,说不定老爷太太都抱孙了。
五姑娘今年十四了。
是二月生的,您忘了?该死!这丫头是不是对那个姓袁的有意思了?她年纪不大,别被人骗了。
已经迈出几步的赵希厚又蹭了回来。
就站在瑞雪身边等着她跟袁彬说话。
袁彬瞧了眼又回来的赵希厚,笑着对瑞雪道:我还要回去交差,过些日子我再去瞧你。
瑞雪这才想起来袁彬还有差事在身,忙道:您快去吧!过几天我去看大娘跟嫂子。
袁彬点点头:你要去三弟一准高兴。
我先走了。
唉唉。
赵希厚拿着扇子在瑞雪眼前扇了扇,微微抬了下巴,示意走远的袁彬,已经走远了。
有什么好看的?你方才什么意思?瑞雪瞪着赵希厚,指控赵希厚。
赵希厚瞧了瞧四下,无所谓地道:什么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知道?瑞雪恼火的指责着,袁大人同你说话你那个样子是什么意思?他一点礼数也没有,态度那么傲慢、轻视。
我什么样子了?就是这个样子。
瑞雪学不好赵希厚那种傲慢轻视的动作。
他好像做的很容易,只是微微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出那种感觉。
赵希厚看着瑞雪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瑞雪气道:就是这样。
你是什么意思?赵希厚将手一摊: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那袁大人跟你说话你‘哦’一声就没了?余下的瑞雪没说,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直白的同人说我有见过你么?我又不认识他。
赵希厚忽而紧张兮兮的道,他原来是个大人啊!那会不会拉我去见官?他没那么小心眼吧!要不我去跟他赔礼道歉?我可不想挨板子。
瑞雪十分不满他现在这个样子,他是什么意思,说的袁彬小鸡肚肠、瑕疵必报的样子。
明明先无礼的人是他,怎么现在成了袁彬的不对。
她生气的道:随你怎么想。
我要回去了。
赵希厚一把拉住她,面上有些绷直:你要去哪?你还要陪我给五妹选东西。
他眯起双眼,盯着瑞雪,你不会是想去追那个什么袁大人吧!你放手!瑞雪不想同赵希厚多说什么。
她以为他只是对自己,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自己原先是他家厨子的女儿,那种主人跟下人;从小到大的亲密,所以他才会对自己放肆无礼,她没想到他对旁人也是那样。
真是难堪。
赵希厚见瑞雪急着叫他松手,面上渐渐地沉了下来:我不放。
他拖着瑞雪就往那家金饰店走,要走也要陪我把东西买了。
瑞雪不敢同他有太大动作的拉扯,她不想引起别人过多的注意,虽然,现在已经有些人怪异地看着他们。
可是,她不想引起更大的注意。
你放手我就陪你。
赵希厚猛然停下脚步,来不及手脚的瑞雪撞到了赵希厚的身上。
才站稳身子,她便瞧见赵希厚微沉的面孔,眼神很复杂,可是却还是不肯松手。
你松手,人看见了,不好。
瑞雪试着去抽手,可是他拽的实在是太紧了。
赵希厚看着瑞雪,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赵公子?从赵希厚身后传来的唤声,打断了赵希厚原本要说的话。
瑞雪好奇地侧过了头,注视着陌生的来人。
VIP卷 第一百章四五个手执纨扇掩面的女子齐齐望着他们。
瑞雪疑惑地瞧了瞧赵希厚,又瞧了瞧那几个妙龄女子。
赵希厚扬起温和的笑容,但觉头有些疼,怎么会在这碰上了。
一名身着洋红纱衫的女子随风摇曳而来,走到跟前,微微道了万福:赵公子,奴家申官这厢有礼了。
方才奴家瞧着像,大胆叫了声,果然是赵公子。
赵希厚随意的拱拱手:在下今日还有要事,先……如此公子且去忙。
奴改日再向赵公子问安。
申官又施一礼准备退下。
她顺带瞧了眼赵希厚身边的瑞雪,打量了她几眼,惊奇地‘咦’了一声,这位姑娘是……好面熟啊。
瑞雪心里还在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
赵希厚就一把她拽到身后,严严实实地护着:你认错人了。
一名银红衣裳女子飘然而至,挤开赵希厚,瞧了瑞雪对申官道:姐姐也是这么认为?我瞧着有些像梁桂林的模样。
那些个女子纷纷点头,只有一名穿玫瑰红的女子摇头道:梁桂林像她才是。
梁桂林。
瑞雪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再次疑惑地看着对方。
赵希厚听着她们当街拿瑞雪做对比,将她一把拉了过来,急急的走开:在下还有要事,告辞了。
瑞雪不解地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同你……赵希厚难得躲躲闪闪的低了头:你别理她们。
快走。
她们……是哪家的姑娘,同你认识?瑞雪觉得那个叫申官的姑娘瞧上去同赵希厚很熟识的样子。
见到熟人走那么快做什么,难道是……可是跟你订亲的小姐?赵希厚微红着脸:什么订亲,你胡说什么,快走。
瑞雪见赵希厚面颊微红,好奇心更强,她有些报复的追问着:那她是什么人?是你心怡之人?赵希厚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她们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是坏人?可是她们看起来跟那几日见到的官家小姐差不多,甚至比都指挥使家的两位小姐还要知礼。
行不露足,笑不露齿,摇曳而来裙不摆身形却优美至极。
这明明是知礼之人啊。
瑞雪有些可惜的回了回头。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般有礼,长得那么漂亮,原来不是好人。
瑞雪打算牢牢的记住那几个女子的样子,告诫自己若是再遇到她们一定要小心。
赵希厚见瑞雪依旧回头去看,猛得将她一扯:看什么。
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
快些回去吧。
你不是要急着回去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咱们快走。
赵希厚将瑞雪强行带走并没有让那几名女子停止话题。
申官问着那位玫瑰红女子:银官,那你说说她像谁?银官伸出右手比划了个三字模样:可是?申官点点头:算你有眼力,不过说的都不准。
粉衣女子见她们三人说的热闹,舍了旁人凑到申官跟前,拉着申官道:你们这是在打什么谜儿?快说出来叫我也听听。
你们这比划来比划去的,叫我好难猜。
申官正好看着瑞雪回过头,冲着她点点头,笑着对粉衣女子道:你当然不晓得。
她转脸对身边穿银红的女子道,琼子,你既然说梁桂林同她有些像,可是你知道梁桂林像哪个?琼子顺着申官的视线瞧去,也瞧着回过头的瑞雪,她张口道:我当然知道。
梁桂林眉眼长得像西边的那个杨高三。
是了!粉衣女子猛然间想起,拍手附和道:难怪银官姐姐比划个‘三’。
这么一说是有些小季玉,这眉眼脸庞都像。
可申官姐姐你为何说银官姐姐说的不准?申官摇着扇子,含笑走进方才赵希厚他们进去的那家脂粉铺子,扭过头道:得官。
西边的杨高三的诨名是什么?小季玉啊!得官不解的道。
这南京城怕是没人不会知道杨高三的诨名叫小季玉,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季玉为何要叫小季玉?得官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妈妈常说,几年前,有个红极一时的姐儿,叫季玉,美得跟天仙似的,许多人要梳弄她。
后来漕运总督沈大人在梳弄杨高三的时候也仿着哪位大人梳弄季玉的做法,所以才叫小季玉。
申官摇头道:你只知其一。
琼子也不看脂粉,拉着申官坐下,亲自递了盏茶过去:好姐姐,快说给我们听听。
我年纪小,只听人说那个季玉是丰肌弱骨,雾鬓烟鬟,可是真的?还听说当时为了梳弄季玉,闹的沸沸扬扬的。
申官抿了口茶,轻拭唇边:你觉得小季玉如何?我只见过她一次,就是沈大人梳弄她的时候,她好像才十一吧。
云情雨意,小而了了。
琼子回忆起先前的事情,她同小季玉是同一批的人。
同一批中对梳弄仪式极为看中,那个小季玉当时就是因为漕运总督大人阔手大挥,才红极一时的。
申官同银官相视而笑,这次却是银官开口,她点点头:小季玉这么叫,其实是因为她长得同季玉有七分相像。
就是她的本名也是学着季玉的本名杨高三叫的。
啊?看脂粉的女子都丢了东西,坐下来听申官解说。
这事情,听得那么玄乎。
长得有七分相像,这名字还这般像。
你知道漕运总督大人为何这般大方,又为何迟迟不把小季玉抬进府?琼子忙道:我知道为何不把小季玉抬进府。
漕运总督沈大人的夫人在南京城是有名的醋坛子。
她不是有个诨名儿,叫辣手观音么。
沈大人养的外室,总是被人端了窝,我还听说家里的那些也是呆头呆脑,行当里没人愿意同这位大人来往过近。
他那么心疼小季玉,怎么可能抬进府。
只是为何这般大方我却不晓得。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银官点点头:当年沈大人还不是漕运总督的时候,同周大人,就是现在的南京吏部尚书周宾争过一个人,只是没挣赢罢了。
是季玉?是。
当时沈大人几乎是抱得美人归了。
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周大人把季玉接回家了。
沈大人是抱憾不已,所以见着小季玉才阔气异常。
大家都在传是沈大人家的那位辣手观音使的计。
银官一想到当年的事,便唏嘘不已。
季玉当时才十六,阴差阳错跟一个比自己足可以当自己祖父的周宾。
季玉现在如何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原本要出任漕运总督的周宾,居然成为南京吏部尚书。
这一做就是这么多年的事。
听说是沈大人的报复,又有的说周宾是抢了某位大人物的风头……方才那个跟季玉如此之像的小姑娘又是哪家的?十三、四岁的模样还梳着姑娘发髻,还未到梳弄的年纪?得官觉得没意思,丢开了手:镇不住家里的母老虎就别在外面偷腥。
真正的是,口里吃头,还满口阿弥陀佛,一心一意想要成佛。
我呸!银官被得官的话惹笑了,不过她很快便收起笑容:小声些。
听见就听见。
难不成他还要当兵把我压到牢里?我看他能给我定个什么罪名。
银官摇摇头,她同申官道:季玉……她那个人……现在……申官冷哼一声:我最瞧不起她就是这个。
琼子跟得官来了兴致,拉着叫申官说。
申官却是不说,还是银官开了口:我们都是情不得已才到这个地方。
可她却是自愿来的。
当时,有个秀才跟着她,请她回去,她死活不肯,还说过够苦日子了,不想再跟他过苦日子。
她是订了亲的?银官摇摇头,目光幽幽地看向外面,那些事在她眼前闪过:我不晓得。
大概是吧,或许是童养媳。
我只知道,季玉卖身的一百两银子都砸向了那个秀才。
她当时已经十五了,价也高些。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当时说,这银子够你们家养我五年的了。
琼子跟得官默默对视,听着银官说话。
那个秀才将银子拣起来,让人拿给季玉,只同妈妈说来赎她。
可是季玉死活不愿意,放言道,等他做了官再来。
没想到一年的工夫,那人真的做了官,虽然是武官,可是季玉依旧不肯,最后还提出要缠头,她进来不过一年,妈妈哪里肯,后来死缠烂打,妈妈终于肯了。
那天我瞧见那个人站在门口淋了一夜的雨,送伞给他,他也不要,就一直站到天亮,后来也就再也没出现过。
申官冷哼道:那男人也是贱骨头。
是秀才还是官,害怕讨不到媳妇?偏要那个金漆的东西。
琼子拍拍手,笑着道:姐姐不常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么?难不成你看上那个秀才才……申官粉脸一肃:你说什么?银官推了推申官,又瞪了眼琼子。
琼子也怕申官,缩了缩脖子跟人瞧胭脂,商量着端午节要穿什么样的衣裳。
你别往心里去,她年纪小。
银官笑着转移话题,方才那个小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
可我瞧着也不像是咱们……房蔷怕是要不高兴了。
申官好容易才缓过脸色,笑了笑道:房蔷,她不高兴什么?你还有这个心思,不是来买水粉的么?快去看,一会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VIP卷 第一百零一章瑞雪被赵希厚拉扯着走,她有些跟不上赵希厚过快的速度,这个人怎么跟逃命一样。
瑞雪甩开赵希厚的手,稳住自己的身形:你若是要有事,你先走就是了,拉着我做什么?赵希厚回头瞧了瞧,看不见方才遇上的女子了,他才缓了面皮:你不是要赶着回去做事么?瑞雪瞪了他一眼:都跟你在外面逛了这么久,回去还能做什么?瑞雪揉揉被赵希厚抓疼的手腕,你回吧。
我想逛逛。
方才那么一逛,她已经来了兴致,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的逛逛。
那我陪你好了。
瑞雪只瞧着路,并不看赵希厚:你不是说有事么?你先走好了。
赵希厚开了扇子为自己扇了扇,方才走的是有些急了,他鼻尖已经微微冒汗了。
他笑着道:我记错日子了,应该是明日才是。
反正我也没事,就陪你逛逛好了。
再说给五妹的小玩意还没买。
真的么?瑞雪不大相信,这人怎么方才说有急事,现在又说记错了,哪一个到底是真的?看着瑞雪不信自己,赵希厚连连道:真的,我还能骗你?老爷是明日带我去论文,叫我记成了今日。
瑞雪站在一家很朴实的小铺子门口,淡淡地道:你骗不骗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要做正事的人是你。
赵希厚见瑞雪不信自己,急了:你还是不相信啊!我说的是真的。
我对天发誓,我今日真的没正事,方才是我记错日子了。
马上就要到乡试了,老爷说要带我多多走动,请先生们多多指点。
正巧爷爷也要来,到时候把这些日子做的文章交上去,再请爷爷指点一二。
瑞雪看着赵希厚的脸,忽而问道:方才那是哪个府上的姑娘?好讲究礼数,言行比都指挥使家的两位姑娘都文雅的多,那个叫……就是穿着洋红色衣裳的,她那衣裳绣的是芍药团花样式,真好看。
瑞雪想一想方才见到的那几名女子便觉得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从打扮到衣裳,再到落落大方的举止真是端庄雅致。
赵希厚面上有些不自在,嘟囔道:不许学她们,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方才就说了,她们怎么不好……瑞雪忽而想明白了,那群女子是什么人。
正经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随意抛头露面在外,再说她们身上衣裳的料子、做工,那都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起的。
只有……她听翠云私下说过,这天下不但丫头分三六九等,就是私妓也分三六九等,高等的私妓待的地叫青楼,最低等的叫私寮子。
青楼专挑那些个长得好又聪明的女子,打小就训练着学琴棋书画,比那些大家闺秀还要端庄典雅几分;比她们还要讲礼数。
楚楚动人、仪态万方、气质极高。
这是宋夫人的评价。
她没想到夫人会给那些女子这么好的评价。
当时她在想能让宋夫人做出评价如此高的女子们会是什么样。
要做到什么样子才叫气质极高。
今日她终于见到了。
却是如翠云说的那般比大家闺秀还要端庄,至少赵希筱不会随时随地拿把扇子动不动就遮脸;那个穿洋红芍药团花式样衣裳的女子,裙不摆,耳珰不晃,未语便露三分笑意,确实是仪态万方。
赵希厚见瑞雪突然住了嘴,面上有些恍然之色,猜她多少知道了些,讪讪地道:我……我……我只是应酬,应酬,表哥他们请我去了两次,我……瑞雪瞧了他赵希厚忽而笑了: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他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向自己解释什么。
她跟宋夫人待的日子久了,也知道其实很多生意都是在青楼做成的。
江南的男人,似乎都喜欢那儿。
好像很多事情到了那就好解决一般。
没什么,我怕你误会。
赵希厚见瑞雪不恼怒,只有些奇怪,他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瑞雪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没事人?她不明白赵希厚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要向翠云那样咒骂那些人么?如果当时自己没能逃脱,估计今日同赵希厚对面的就有自己了。
赵希厚想了想,觉得这丫头打小没有娘,平日也没人同她说些道理,这种事情就更不会有人同她说,想来她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说不定以为那些女的人品不好之类的。
他也不愿意在这上面纠结,乐得瑞雪这么说。
没什么,没什么。
赵希厚打量了这家铺子,很小,什么也不像,你到这家开做什么?这家的小玩意做的好。
瑞雪见赵希厚不说,也不好说,毕竟那种事她还是少说为好。
她跟在赵希厚身后进了店,解释道:石雕的香粉胭脂盒,这也有,还有根雕的。
我记得五姑娘很喜欢这些。
赵希厚看着这家石雕根雕各色小玩意微微点点头:却还是不错。
当然不错了。
瑞雪捏起一只半个核桃大小的篮子,你看,这是桃核做的。
多精致。
若是自己做上穗子穿过去,也可以当扇坠儿。
赵希厚捏起旁的细细的看了,拇指般大小的桃核上精细的描绘着麻姑容貌,脚下的海浪瞧上去便有潮涌而来的感觉,花瓣花丝丝丝入扣,实在是精巧玲珑。
你想送五妹这个?瑞雪挑选着神仙人物、辟邪神兽,比较着那个更好:是啊,除了当扇坠儿,还可以挂在衣带或者是绣袋上。
江南的女子爱漂亮,首饰衣裳上下的工夫可不少,想着法子的变花样。
往往春季才出的花样子,到了夏季便被取代了。
可是能这么频繁换的也只有那些个高门大户,寻常人家的姑娘只有在旁的地方下工夫。
桃核雕的小物件便成了姑娘们彰显自己的一样东西。
好的桃核雕一个能值几十两银子,寻常的只要几十文钱,若是到了吃桃子的当头,那些个手艺人会搭着搭啷走街传呼,嘹亮的吆喝声,引得一群姑娘走出家门,拿出已经晒好的桃核,十个桃核便能换上一个桃核雕。
你若是愿意再添几个钱,还能请人为自己单雕一个。
瑞雪自己就拿核桃雕做压裙。
而宋夫人家的晴姑娘手上戴着的就是拿红线穿了的桃核雕的小玩意。
像翠云她们手巧的,打上各色的络子,才是好看呢。
瑞雪递给赵希厚一枚刻了状元及第图案的桃核雕:这个可好?赵希厚扑哧地笑了:这个能送给五妹么?她最讨厌旁人叫她女状元了。
这又不是给五姑娘的,是给你的。
给我的?赵希厚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相信的道。
瑞雪又瞧了瞧其他的桃核雕,觉得都没有这个状元及第的样式好。
戴冠童子手持如意骑龙上才是对了赵希厚现在的境况,蟾宫折桂,她总觉得不合适。
你不喜欢?瑞雪试探的问道。
赵希厚打小就是富贵过过来的,就算是在老宅,身边的人也是将他装扮的好好的。
这个桃核雕估计他瞧不上眼吧。
赵希厚将扇坠儿摘了,让伙计将那个状元及第图案的桃核雕串上。
这个扇坠也不错,把这个穿上去就可以了。
瑞雪动手将桃核雕穿在扇坠上,好像有些不伦不类地,她只得再次取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都穿上去了。
不好看。
赵希厚一把夺过来:算了就这么着。
你要是想送我,再替我做个络子就是了。
他瞧了瞧,觉得还挺不错的。
细心的溶月很快便发现赵希厚扇坠上多了一枚桃核雕,拿着问道:这扇子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玩意。
赵希厚在灯下埋头急书,根本就来不及看,只哦了一声。
他现在根本就没工夫同溶月多说。
这是他从旁人那弄来的题目,打算等赵老爷来南京问学业的时候凑数的。
两年来没好好用功,如今赶起来是有些急了。
溶月看着那桃核上雕着的是状元及第的图案,问道:可是今日出去得的?这做的却是不错。
只是配着原来的扇坠不好,我给少爷重新做个吧。
赵希厚依旧没有抬头,这一个晚上他要赶两篇文章出来,着实有些紧促。
溶月取了自己的小筐,比对着各色丝线,想着要配什么样式的络子。
还是做些个简单的,省得到时候老太爷又要挑剔样式复杂了,说玩物丧志,败家之类的。
茶。
赵希厚话才落,溶月忙放下活计,倒了一杯茶送到赵希厚手边。
赵希厚依旧没有停下笔,连眼睛都不肯停下来,只盯着纸张。
左手取过茶盏,送到嘴巴,吃了一大口,又送了回去。
溶月赶紧接了过来,看着赵希厚连吃茶都不肯好好的吃上一杯,她不由心疼的道:少爷别这么赶。
老太爷还有些日子才来。
灯下写字伤眼,晚上别熬太晚了。
知道,知道。
赵希厚应付着,写了几笔,终于停了下来,吩咐溶月,我以前交给你收着的那些文章你都放哪了?在那个柜子里放着呢。
赵希厚点点头:你明日找出来,整理好了给我。
溶月晓得他是要准备挑出好文章到时候给赵老太爷过目,立马应了下来。
你要是困就去睡,我这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不用管我。
溶月笑道:您不睡,我们怎么好睡。
我去告诉厨房给少爷准备点心。
赵希厚点点头,仍旧写着文章。
溶月却呆住了,这个少爷变的实在是太快了,怎么这一天的工夫就转了性子,老老实实地做起文章来了。
不过她却是高兴的。
赵希厚再次抬起头,挥挥手叫溶月站远些:你怎么还在这?你挡着光了。
我说这灯怎么越来越暗了。
溶月赶紧站开,出去叫丫头令厨房的人晚上留人当班,好随时给赵希厚准备点心。
看着那个伏案急书的少爷,溶月忍不住向苍天还愿,少爷终于转性了。
VIP卷 第一百零二章赵希厚提溜着半根盐水鸭腿引诱着肥壮的大黑狗:来,来!大黑狗吐出肥大的红舌,谗嘴地盯着鸭腿,口水顺着张开的狗嘴滴流下来,在厨房的青石板上留下点点痕迹。
赵希厚开心地看着为了吃到鸭腿的大黑狗弓起前爪艰难地直立起来:再来一个就给你!大黑狗没耐心地冲着赵希厚连叫几声,述说着心里的不满。
赵希厚得意地笑了笑:就凭你这个狗脑子还能吃到?再给你个脑子你也不行。
大黑狗听不懂,但是他会抢,看准了赵希厚手中的鸭腿,飞身扑了过去。
汪!鸭腿落在了地上,大黑狗飞快地叼起鸭腿,迅速地跑出厨房,直到斜对面的墙根下,谨慎地查看四周敌情后,才大口大口地将鸭腿嚼烂,吞入腹中。
赵希厚被大黑狗吓得连退几步,直到那道黑影出现在远处的墙根下,他才缓过神,指着肥壮的大黑狗,一顿臭骂道:这……是土匪。
狗东西。
当初是我把你抱回来的,要不是我,你现在就是给少爷做香锅肉,少爷还觉得你瘦。
汪!大黑狗即使听不懂人话,它也知道这个双眼冒火的人在对它发火。
扬着狗头冲着他一狂吠。
瑞雪,瑞雪。
你看看你养的好狗。
养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赵希厚气急败坏地向瑞雪告状。
我觉得挺好的。
瑞雪抬起头瞧了眼在外面的大黑狗黑子。
在厨房唯一的好处就是有的吃,有些伙计甚至从才炒好的菜里拈一块肉丢给它,养的它是狗高膘肥的。
同时,也养成了它彪悍的土匪作风。
可是,如果没有黑子,当年她跟爹怕是要死在那条船上了。
这叫好?这叫……赵希厚不知道怎么形容黑子,就这狗眼还会装无辜,以后有它无我,有我无它。
那你真好不用来。
不是叫你不要常来么?太太在家里大动土木,吵得我待不下去,这蛮大的南京城也只有这里能留我。
赵希厚怏怏地坐回椅子上,借着磕着瓜子喝着茶,掩饰自己的吃瘪。
那你也别在这坐着。
外头有雅间。
瑞雪没好气地冲着赵希厚,一连半个月一大早就来,什么事也不做,就在这待着。
偏偏崔怀光、冯万福他们还把这位当成宝,每日不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随他做什么。
赵希厚将瓜子丢回盘子里,背着手走到瑞雪身边:你不是会做菜么?总练这个做什么?你不烦啊?快过来歇歇。
赵公子,赵三少爷。
要不回你家去,要不就坐在那别说话。
瑞雪气的拿起刀冲着赵希厚晃了晃。
明晃晃地菜刀,飙出一缕寒光,闪花了赵希厚的双眼。
拿着刀的瑞雪颇有一丝霸气,赵希厚颤着心,连连点头,退到原来的位置。
你别拿刀乱晃,别伤着手。
赵希厚示意瑞雪别晃刀。
瑞雪也觉得自己拿把刀在那晃来晃去的不好,把刀放下:那你坐在那别打扰我。
你再惹我,我就放黑子。
大黑狗听见瑞雪叫了它的名字,立即回应两声。
声音洪亮而干脆,叫的赵希厚心里连震了两下。
他可不想再被一个站起来跟个人才不多高的大狗扑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叫我一个人坐那,要闷死我?你若是实在闷的慌,就去那边看看书,写写字。
你就不怕老太爷来了考你学问?爷爷问的也不过就是那几本书,早几年前就背的滚瓜烂熟。
旁的书我看的他不看,他看的我又不看,怎么考。
赵希厚轻松地道。
赵老太爷考究来考究去就是四书五经,顶多考下朱子的注解,一点新意也没有。
那终归还是要看的。
昨儿崔掌柜的请你写了幅字?赵希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知道了?写的怎么样?瑞雪摇摇头:我还没看到。
只是大家都说好,听说还有人要崔掌柜割爱呢。
她没机会到前面去看,不过听伙计们说写的很是不错。
其实不看也知道,那日在李老郎中家,她看过他送上的字幅,率性随意,很合他的性子。
再说,赵老太爷平日抓书法最多,要是再写不好就奇怪了。
你没看到啊!赵希厚觉得有些失望,那日在那个老大夫家,我那字你也没看?那我现在写了给你看?赵希厚打算出去叫学徒给自己弄些纸笔来,亲自写字。
这里怎么写,你要写到那边,让人找个屋子,安安静静的写。
赵希厚笑笑道:没事,我等你忙完。
两年不见我也想瞧瞧你字写的怎么样。
瑞雪摇摇头。
这两年她从未好好的拿过笔,再叫她写字难:我写不好了。
赵希厚没想那么多:怎么会。
小时候你学我的字最像了,连爷爷都瞧不出。
瑞雪干脆放下刀,她已经放弃练刀工了:我已经有两年都没正经写过字了。
她神情中流露出一丝的……一丝的难过。
她想起以前帮赵希厚写字的情景,如果不是当时感谢他,她也不会写字,当然也就不会经历同赵二太太之间的矛盾。
那我再教你好了,反正小时候也是我教你的。
赵希厚一想起瑞雪小时候学写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一到写字就说头疼。
每次都要拿点心来哄你。
瑞雪。
袁大人。
对于袁彬的来到,瑞雪感到有些意外,可是总督大人要订酒席?你同崔掌柜说就好了。
袁彬含笑冲瑞雪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家里做的绿豆糕。
瑞雪笑着接了过来:大娘可好?我上回还说要去瞧大娘,这么久都没去。
赵希厚看这袁彬同瑞雪热络就有些气恼,自己才同瑞雪好好的说两句话,突然蹿出来这么个人来。
他瞧了眼袁彬送来的绿豆糕撇撇嘴,嘟囔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知道你们这忙。
明日叫陈茂去布政使衙门,后日一早的船去京城。
袁彬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么快?这些日子大师傅们都拼命地教导陈茂,恨不得一股脑的塞进陈茂的脑子里,可是好像收到的成果很小。
四个多月后就到万寿节,先要去京城,然后礼部的人要交他礼仪,最后还要考究手艺,零零总总的也没多少时间了。
瑞雪点点头。
也不知道陈茂现在学的这些够不够用,到时候别真像张师傅他们说的那样被赶了回来。
可是爹好像对陈茂很是放心,崔怀光请了冯万福好些次,让他指点陈茂一二,也都被冯万福推了,口口说王九教的那些就够了。
当御厨的只要会那点就可以了?瑞雪不大相信。
冯万福好像很信任爹,这让她同时也觉得有些迷茫,他怎么会那么信任爹呢?好像他也没吃过几次爹做的菜,为何有这般信任?我今日来是想请你帮我想一道菜。
菜?是宴席上的么?袁彬摇摇头:不是。
是我自己想的。
瑞雪对袁彬提出的这个要求有些惊愕,袁彬什么时候关心过吃菜,在她的印象里,他好像什么都吃,从不挑食。
是。
我想能不能做一道菜,看起来像琴。
像琴?袁彬点点头,殷切地看着瑞雪,希望她能帮自己解决这道难题。
瑞雪想了想:像琴的话,就要有花纹,这把点心做了像琴一样行不行?袁彬点头又摇头:是可以,只是好像有些取巧的意思。
难不能是道菜,像样的大菜。
瑞雪有些失落:是这样啊。
要大菜。
对于袁彬提出来的要求,瑞雪被难住了。
像琴,这可是有些难了。
袁彬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来。
赵希厚丢了块绿豆糕给大黑狗黑子。
黑子懒洋洋地抬起头,凑到跟前闻了闻,又重新趴下。
见它那个样,赵希厚忍不住骂道:挑剔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小时候被我抱回来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
瑞雪瞪了赵希厚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
袁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就是这么一说,若是做不了就算。
瑞雪歉意地道:你急么?如果不急让我好好想想。
三天,要不我去问下别的师傅。
袁彬同意了,他提出还有事,便告辞了。
赵希厚看着袁彬离去的身影,冷哼一声:就知道他来没好事。
几块绿豆糕就打发你了?你看看连黑子都不吃。
瑞雪瞧着赵希厚,半响才道:你今天有些怪怪的。
赵希厚顿时跳了起来:我什么怪怪的,哪里怪了?我才觉得你怪怪的,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袁什么来着。
你胡说什么?赵希厚指着涨红脸的瑞雪:我胡说。
你看看你脸红的。
不是我说,他都多大了,你要嫁过去做小啊。
瑞雪捂住脸,连连跺脚:才不是。
袁大人也没娶亲。
赵希厚哦了一声:没娶亲那问题更大。
他肯定有问题。
那你呢,你不也二十了还没娶亲,你是不是也有问题啊赵希厚没想到瑞雪会反将自己,他唰地开了扇子,强辩道: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瑞雪反唇讥道:夫子还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事不为,何以为天下?赵希厚被瑞雪激到了,他连带着跳脚吼了句:大丈夫处事,当扫天事,安事一屋乎?转念一想,他就是跟瑞雪争赢了又能怎样。
这丫头处处为那个姓袁的说好话,那个姓袁的哪里好了。
这丫头肯定是看上他是个做官的了,做官的有什么了不起,瞧那个样子也就是个小官。
等他中了状元,授了编撰,立马就是从六品,即使是外放做县令那也是七品,比那个家伙有前途多了。
考状元!通会试!打定主意的赵希厚头也不回地离开厨房,回家读书去了!VIP卷 第一百零三章陈茂好好干。
可不能给咱们乐民楼,给咱们丢脸啊。
张宝明用力地拍着陈茂的肩膀,殷勤地嘱咐着,从早上一见到陈茂开始,张宝明的嘴巴就没停过。
从一路上要注意寒暖,到在御膳房要怎么干,自己先前教他的那些东西有没有记全,统共说了不下几十遍。
毛二被张宝明说烦了,不耐烦地道:人家是王师傅的徒弟,你上哪门子的心。
陈茂好好做就行了。
大不了回来,咱们乐民楼现在正缺厨子呢。
一干人听了哈哈大笑。
张宝明瞪了毛二一眼:你说什么呢。
我宁愿咱们乐民楼总是缺厨子,也不希望他回来。
乐民楼的一干师傅们纷纷到渡口送陈茂,每人一句的交待着头次出远门的陈茂。
陈茂的弟弟妹妹们眼泪模糊地拉着陈茂的衣角不肯松手。
崔怀光将那几个孩子揽到自己身边:你若是混得有出息了,到时候就给你送到京城去。
若是……反正就在咱们店里做学徒,现在正缺人手,找外人,还不如找熟人。
陈茂本来就不放心自己的这几个弟妹,送到姨妈家固然可以,但是……崔怀光先前说过一次,他以为只是安抚他,让他安心上京,却得到要留自家弟妹在乐民楼做学徒。
学徒的日子固然很苦,但是在乐民楼,他却是能够放心。
陈茂为最小的弟弟抹干了眼泪,塞了块糖给他:别哭了。
你们同崔掌柜的好好干,日后哥哥出息了,就来接你们。
你们要听话,别给崔掌柜的惹乱,要勤快些。
崔怀光不满地瞪着陈茂:你这是什么话。
我能让他们做什么?陈茂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叫他们勤快些,别……别,别什么。
崔怀光佯怒地瞪着陈茂,见陈茂有些沮丧,他又笑了,拉着陈茂:陈茂你来,你过来一下。
崔怀光带着陈茂钻到一处官员跟前。
陆大人,这就是陈茂。
陈茂,快给陆大人问安。
崔怀光拉扯着陈茂给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行礼,陆大人,你路上想吃什么就让陈茂做,这小子做鱼是一绝。
陆大人点点头,瞧了瞧陈茂后,却是对身边的高盛丰很是热情,同他熟络的说着话。
陈茂有些尴尬,反倒是崔怀光依旧是笑笑的,同陆大人说了会子话后,便拉着陈茂悄悄地找了旁人。
送万寿节寿礼上京的除了衙门里的几位官员外,还有布政使等几位大人家的管家,崔怀光找到这些人后,摸出了藏在袖口中的小袋,一一塞了过去,什么也没说,便又领着陈茂又回来。
因为只许大师傅进京,韩进没能同高盛丰一起入京献艺,他有些落魄地站在那,他嫉妒地看着可以一同上京的陈茂。
当初他们俩差不多,现在一个能御前献艺,说不定还能称为御厨;另一个还只是学徒。
崔怀光带着陈茂四处碰壁,他很得意,他喜欢看着陈茂碰壁的样子。
韩进摇着步子,晃到陈茂跟前:陈茂。
韩兄。
崔怀光看着韩进,问道:这位是……不等陈茂介绍,韩进自己介绍起了自己:在下韩进,是重译楼高盛丰师傅的徒弟。
我打小同陈茂在一起,知道今日陈茂要上京,特来。
原来是高师傅的徒弟。
久仰久仰。
我方才看高师傅同陆大人说话。
嘿嘿,咱们……陆大人……崔怀光少有的说话不利落,面色虽未变,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艳羡地瞄向了同陆大人熟络说的高盛丰。
韩进将这些完全看在了眼里,微微一笑,对陈茂道:你若是想结识陆大人,我可以请师父帮你引见。
师父同陆大人很是熟识。
陈茂本想拒绝,却不料崔怀光抢身上前:如此那便更好。
崔怀光笑的很热烈,带着一种巴结,一种意外的神情让韩进很是受用,还请韩师傅替我们引见一二。
崔怀光在伸出手拉韩进的同时,一锭银子便已出手,塞进韩进的手中:劳烦你了。
韩进掂了掂银子,满意地笑了笑。
这乐民楼还真是大方,你既然有钱,我就帮你好好的花。
他拱了拱手,笑道:这是什么话。
我跟陈茂是亲兄弟,再说师傅此次入京也不能带徒弟。
我还想请陈茂一路上照顾师父一二。
崔怀光顿时眉开眼笑,拉着韩进又道:应当应当。
你就是不开口,陈茂是小辈,定当执弟子之礼。
那个……那个……韩进看着崔怀光急切地样子,满意地笑了笑,走到高盛丰把边,遥遥地指了这边。
高盛丰同那位陆大人还真的朝崔怀光他们点点头。
崔怀光更是深深弯腰作揖行礼。
作揖起身的崔怀光,看着远处的高盛丰,只是直立在那,轻轻地道:在船上,你老实的待在舱里,别到那些官儿跟前热闹,平日里若是叫你做菜,你只推给高盛丰。
这……你只听我的。
那位甄管事,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是漕运总督沈大人家的管事,你在船上若是缺什么你只管找他。
这包里的东西是商掌柜请你办的。
你进京后,若是得空,就去崇文门大街,那有家木字号店铺,你把这封信交掌柜的,只说是南京商掌柜的转交,就可以了。
你若是以后有事,就去那。
要是写信给家里,也交到那,一准给你送过来。
对高盛丰要若即若离,不可太亲近也不可太疏离。
若是他们一定要你做菜吗,实在推不过去,除了鱼圆汤,旁的一概故意做坏。
啊?陈茂没有想到,崔怀光交待自己的却是这些。
除了鱼圆汤,其他都故意做坏,这不是自坏自己的前程么?啊什么!崔怀光突然露出少有的严厉,我说的你听进去了吗?不但要听进去还要做到,完全做到。
面对着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人的呵斥,陈茂多少有些呆滞,他没想到崔怀光会变了声调,他连连应下。
崔怀光扫视陈茂后,断然道:你最好把我的话听进去。
陈茂肃然地应了。
这个你拿着。
崔怀光递给一个布包,交待陈茂贴身收好,这是一点银子,留给你以后用。
到船上后,甚至到宫中你不许拿钱打点旁人。
陈茂不愿意再被崔怀光呵斥,无论他说什么,都一一答应。
他将崔怀光交给自己的布包慎重地放进怀着,贴身收好,聆听崔怀光最后的交待。
陈茂。
冯万福今日也来送陈茂了,他没像旁的师傅那样送这个送那个。
只是静静地等大家都交待完后,才叫过了他。
冯御厨。
冯万福摆摆手:我只送你一句话。
抬头看天气,低头看脸色。
说完,冯万福便摆摆手,你去吧。
陈茂啊了一声,他没听明白冯万福说的话,他不解地瞧了瞧冯万福,这话……陈茂很快放弃询问的想法,他点点头,算是应了。
在他看来冯万福总是显得神神叨叨的。
旁的师傅在教导自己的时候,他总是找他有事,旁人请他点拨自己,他总是叫自己把师父教的做好就行。
他是怕自己的手艺流失么?跟他讲讲皇宫的事,比如说哪位爱吃什么菜色,口味是什么都可以,可他为何一句也不多说呢?崔怀光看着漠然地冯万福,拍拍陈茂:冯御厨的话,你可要好好的记在心里。
知道么?陈茂只觉得冯万福同崔怀光都特别的奇怪,说话神神秘秘的,都只说一半。
自己上京,怎么跟天气,脸色对上了,不明白,不明白。
前面所有的人都开始上船,准备启程了,陈茂也只得抛开心里所有的疑惑同乐民楼的师傅们告辞,登船北上。
瑞雪此时正在宋夫人处,她本来是想去送陈茂的,可是宋夫人那边传话,说她明日要离开南京,临走有些事交待她,她只得到木字号布店来。
也买什么交待你的。
只是王师傅回老家这么久,你也不想去封信。
瑞雪当然写信给爹。
可是爹走的那么突然,只说要回老家,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她怎么知道自家的老家在哪里,更不用说写信了。
你若是想让我带信,就赶紧写信,我明日一并带去。
瑞雪只觉得纳闷:您知道爹在哪?她看着笑而不语的宋夫人,迟疑地问道,是京城么?她听说宋夫人跟宋老爷常年都是在京城待着,只是偶尔去四处寻看,而那个扬州老家却是几乎不回去的。
如果说帮自己带信,那么京城是最有可能的。
宋夫人点点头。
瑞雪惊住了,爹的老家……居然在京城,这实在是太……先不说这个,只说宋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爹给宋夫人的信,她也是看了的,上面就根本没说起老家在哪里,要去哪里,宋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宋夫人将桌上的点心匣子拿开,放的远远的,不许宋晴再吃: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写信?宋晴没有了点心,十分不愿意,可是又不敢对宋夫人提出抗议,只眼巴巴地看着瑞雪,希望她能给自己拿块点心来。
可是,她小小的愿望到底没能实现,瑞雪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别的上头,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祈求。
她又望向了地上伺候的奶娘及丫鬟,可是她们怎么敢违背宋夫人的意思,都没能给她送上一块点心。
没人能满足她的愿望,宋晴气恼地爬下了榻,冲了出去,可慌了守着的下人,忙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不停地叫她慢点。
不要去追她。
宋夫人看着跑出去的女儿,淡淡的吩咐着,却望向了神游的瑞雪,王师傅若是暂时不能回南京,你想给他去信,就交给商掌柜,他会找人帮你送过去的。
等你曾祖父的身子好了,你若是想去京城,叫商掌柜的送你去也行。
瑞雪愣愣地跟着翠云退下,可是面对着纸笔,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问父亲,她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可是她更想问清为什么老家会在京城,爹跟她还有母亲是怎么来到京城的,为何当初不带自己回京城,而是在南京流落呢?瑞雪困顿地摇摇头。
怎么会这么多的事情呢!第一百零四章 五毒饼赵希厚一大早同父亲母亲问安完毕,回到屋子里急急地叫溶月拿来出去的衣裳来换。
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又是同老爷一起出去?赵希厚张开双手等溶月为自己穿衣:嗯。
溶月使了个眼色叫跟前的丫头出去,自己为赵希厚换衣裳:是论文么?前儿少爷说要把以前的文章都找了出来,我都收拾好了。
我想是不是请前面的先生为少爷挑几篇好的,到时候再请老太爷过目。
你只管把东西准备好,我自有主张。
近期的课业给赵老太爷过目那是必须的,只是他最近好像没写什么文章,看来这几天要下些功夫,还是请父亲为自己开几个题目好了。
可要请先生开几个题目做了?溶月取了腰带为赵希厚束腰。
不用。
我听太太说,新来的一伴邢先生的学问很好,少爷何不请邢先生……赵希厚被溶月闹的有些不耐烦:他学问再好,怎么到现在还是个秀才?我自会找老爷开题。
溶月顿了顿手,立马笑道:我却是忘了。
只听人家说他学问有多好,忘记老爷是正经科甲出身。
凭他多大的学问,也不能同老太爷相比。
我只盼着老太爷早些到,好好指点少爷的学问。
眼瞧着又要到乡试了,少爷这次一定要蟾宫折桂……赵希厚只后悔自己搭了溶月的话,这下她是没完没了起来,这女人越大怎么就越唠叨,都快赶上正房的太太了。
他挥开为自己整理衣襟的溶月,抓起扇子,匆匆地出去了。
溶月僵直着手看着赵希厚匆匆忙忙的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怎么又没收住嘴,得罪了这位少爷。
只想着让那位邢先生学问好,能帮着少爷看看文章,却不想触到这位少爷的自尊了。
她失笑摇摇头,她怎么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嘴不自不觉地碎了?溶月再三告诫自己,以后定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叫这位小爷在烦自己。
她将赵希厚换下的衣裳叠好送进衣柜,把赵希厚这两年写下的文章都好了出来,一张张的抹平放整齐。
数了数,却只有这么一些,还不如以前的老太爷那两个月的量。
难怪这几日赵希厚除了晨昏省定外,都在屋里做学问。
她收拾好赵希厚的文章,交待旁人自己去太太那,便拿着赵希厚的文章走了。
赵二太太依旧是早起诵经,现在她正看着丫头们拾佛豆,看见溶月来,招招手:知道你会来,还有一碗佛豆你去拾了吧。
溶月忙应了,将插足的东西交给旁的丫头,让她们收好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么厚一沓?赵二太太冷眼瞧着溶月那慎重劲儿,忍不住问道。
溶月将文章都送了过去:这是少爷这几日做的一些文章。
老太爷要来了,定是要问少爷学问的,少爷说要挑出几篇好的来。
我想来想去,还是来请示太太,是不是叫人拿出去请前面的先生帮着看看。
赵二太太连连点头,她取了东西,瞧了瞧,只觉得儿子这笔字写的不错,端正工整,横平竖直,整整齐齐,就跟那佛经上头刻的字差不多。
至于那文章她却是瞧不大明白:正是。
前面不是才来个邢先生,就请他看看。
溶月忙道:是,如此更好。
少爷还说请老爷开题目要练练笔。
他平日里都去做什么了?老太爷来了他自己先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赵二太太口中虽不满儿子的磨刀,但对儿子能说出这么句话来很是满意。
可见老太爷管的还是好。
金莺将赵希厚的文章接过来打算交给外头的婆子,听着赵二太太这么说,插嘴道。
是。
有老太爷的指点,少爷此次定能蟾宫折桂,开年便能中进士。
溶月又说起这几日赵希厚的用功,少爷每日都读书到极晚,若不是给老爷太太问安,连书桌都不离。
少爷吃口点头,眼睛都不离书,腾了手去抓,若不是有人在边上看着,前儿都要吃墨了。
赵二太太听闻赵希厚突然用功,连连念佛:阿弥陀佛,他终于转性子了。
可见我这些年的经没白念。
若是这样,明日我要去报恩寺还愿,再添些香油钱。
几个丫鬟连连奉承赵二太太,每人说了几件诚心敬佛终究结了善缘的事,赵二太太终于见着了久违的笑容,亲自开了箱子,翻了一些东西,让她们自己挑。
这么贵重的东西,小的可不敢要。
金莺瞧着那些虽然是过时,成色做工精致的首饰小声的拒绝着。
赵二太太高兴,她连连摆手:有什么不敢。
我赏你们的。
赵二太太自作主拣了东西赏给她们几个,又嘱咐溶月,也不能叫他太拼命了。
用功固然是好事,可身子也要紧。
重译楼厨子做的菜我看还不错,三儿不是说那的松鼠鲤鱼不错么?叫人送来给他吃,他爱吃什么就打发人叫他们送来。
只要他想要的,都给他。
溶月连连应下。
她在赵二太太那拾了佛豆出来,才从赵二太太院子出来,就瞧见自己院里的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一见到她就迎了上来。
溶月姐姐,老爷打发人在二门上传话,叫少爷过去呢。
叫少爷,不是……溶月及时的收住了口,她马上意识到,早上赵希厚说跟老爷出去是假话。
或者说这段时间他不是同老爷出去论文,而是打着老爷的旗号出去……溶月姐姐,溶月……传话的小丫头溶月笑道:可不巧,太太打发少爷出去了。
老爷叫少爷过去可是有什么事?小丫头摇摇头:传话的婶子说的不清不楚的,我再去问问。
也好。
你就说太太打发少爷出去了,再问问是什么事。
还有,你叫人瞧瞧少爷的来福在不在?如是在就叫他到二门上见我。
小丫头只觉得奇怪:来福?少爷既然出去了,他肯定是跟着了。
溶月笑了笑:你不知道,少爷今日是带着舒砚出去的。
二门上,溶月避了人见着了来福:少爷去哪里了?怎么没带你出去?带的是舒砚?来福一听溶月找他,忙跑了来,还没歇口气,溶月就劈头盖脸的发问了。
他拿着帽子当扇子扇扇区风,顺带缓口气:姑奶奶,你也让我歇口气。
我只问你话。
你是跟少爷的,少爷去了哪里?你怎么没跟着。
你若是不答,我也不帮你了,这就回告诉太太,叫太太亲自问你。
来福赶紧讨饶:姑奶奶,你这是何必呢!我不过是想歇口气,我一听是你叫我,立马跑了来,现在肋下生疼。
不福一面讨饶,一面拿手捂着左肋。
溶月瞧了他一眼,口气稍稍软和了些,却依旧是咄咄逼人:我问你话呢!我哪里知道少爷去哪里了。
这些日子只要是少爷出门都没带上我。
别说是我,就是舒砚,少爷也没带。
来福不由地抱怨起来,少爷出门不带我们,我们俩都不敢待在府里,今天你出去,明儿我出去的。
就是府里头的那点月钱,我们在外面还不够待几日的。
没带你也没带舒砚,那前些日子少爷都去哪里了?来福摊手道:我哪里知道。
你也知道少爷最不待见的就是我。
有什么事也是叫舒砚去办。
他不就是比我多认识几个字,人长得比我……我没工夫听你扯这些,我只问你为什么不跟着少爷。
溶月越想越觉得蹊跷。
赵希厚这是要做什么,出去连人都不带,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姑奶奶,少爷不让跟着我能说什么。
我不过是少爷跟前的长随,少爷指东我就东,我绝……溶月忍住掉头就走的不快,打住他:我请你做件事。
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来福眯起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溶月。
溶月瞧了瞧四周,才凑到来福边上:以后少爷若是出门不带上你,你就悄悄的跟着,去了哪里回头来告诉我,来福连连点头,商量着道:溶月姑娘,这个……这个你也知道……溶月将赵二太太方才给她的首饰,摸出一支,亮了亮:做的好这个就是你的。
说着转身便进去了。
她没想到自己才一进屋子,就瞧见在屋里换衣裳的赵希厚。
她微微一愣,笑着道:少爷……她打算上前为赵希厚换衣裳,可那个新上来的二等丫头如意却根本就没打算让开。
嗯。
我听说老爷找我?溶月示意了两次,那个如意依旧没有眼力。
她借着替赵希厚寻配饰的机会打量那个丫头,普通模样,只是皮儿白了些,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若不是今日,她也不会去注意这么个丫头。
刚才老爷打发人来叫少爷过去,我说少爷去替太太找佛经去了。
小丫头小,话传的不清不楚的,我想着也没什么大事,就没去找少爷。
赵希厚点点头:哦,我知道。
他瞪了一眼,磨磨蹭蹭半天没弄好的如意,搞什么搞,连个腰带都弄不好。
赵希厚夺过腰带,也不带配饰,抓起自己的扇子再次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如意见赵希厚出去了,赔笑着对溶月道:方才少爷回来,在屋里叫了好回子,也没人进来伺候,我才进来的。
溶月将东西收拾好,笑着道:原来是这样,想来她们知道少爷出去了,都偷懒去了。
既然你在这,我有件事想叫你做,不知道你……如意抢着道:姐姐只说什么事,我若是做的不好姐姐罚我就是了。
溶月笑着道哪里那么严重。
只是要过端午了,少爷的扇带,荷包之类的都要预备下,还有的就是预备着赏人的,我原不知道咱们院里还有你,既然今日见到了,你就多费心了。
说着溶月便去处来布料丝线并各色图样交给了如意。
第一百零五章 龙凤配溶月从马车上下来,挑起帷帽。
溶月姑娘,这就是乐民楼。
少爷就是上这来了。
来福弓着身子指着乐民楼的牌匾向溶月解释着。
这就是乐民楼。
赵希厚骗自己,只为来这个地方,到外面吃东西光明正大的说就是了,为何要骗?客官,您……门口的伙计瞧着是个戴帷帽的姑娘家,立即收住了口。
这女客独自一个来这的还真是少见。
少爷真的上这来了?是。
赶着车的小厮恭敬地道,小的看着少爷进去了,这几天少爷都是来这。
这里的人好像认识少爷,连楼上都不请,直接迎进去了。
不过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又出来了。
溶月轻轻地点点头,提了裙子迈入乐民楼。
伙计没想到溶月真的是上这来的,忙吆喝请她楼上请。
溶月没有动。
姑娘,楼上雅间请。
您请。
我给您选个最是清静地地方,保证你是一点噪杂都听不到。
伙计做了个请,可是溶月依旧没有动。
伙计迷茫了,这姑娘上这来是做什么的。
来福心思灵魂,立马明白了,抢身上前:我们姑娘不要一般的雅间,要好的。
伙计赔笑道:二楼的雅音是顶好的。
来福掏出一吊钱给了那个伙计:我们姑娘要里面的雅间。
伙计笑了:客官,我们里面没雅间。
里面是库房跟厨房。
来福瞧了眼溶月,只听她怎么说。
我在里面订了雅间。
溶月淡淡的话,立即引得来福的佩服,他怎么就没想到推到别人的身上呢?要说人家怎么得太太的赏识呢。
伙计嘻嘻一笑:那您里面请。
溶月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诈还真的成了,她跟在伙计后面,从左侧的屏风去了后。
一排房子就出现在眼前,伙计招来人:这位姑娘要这的雅间。
那个伙计神秘地瞧了溶月一眼,应了声,跑去找人,过了好一会子才有个人提着一串钥匙慢慢地晃过来,老远地就抱怨着:卓子,你捣什么乱?是不是皮又痒了?带客人来库房做什么?伙计忙迎了上去,指了指溶月道:黄叔,我哪敢骗你。
这位姑娘直说在咱们店里订了里面的雅间。
咱们店里哪里有里面的雅间,都是库房,咱们不能扫客官的兴致不是么?说话间伙计神秘一笑。
黄叔忙拔了鞋后跟,快步赶上前,拿钥匙开了门,赔着笑道:这间东西最少了,打理起快,姑娘,这位爷您请。
溶月还没进屋,只觉得一阵灰浊扑面而来,伙计迅速地找了两张椅子,拿着擦桌子的布置快速的擦了起来,椅子上的灰顿时飞了起来,呛的溶月连连后退。
你这是在做什么?卓子也歉意地道:这地方几乎没人进来,灰本来就大,小的哪里知道姑娘……姑娘有这个雅兴。
黄叔说着打量了溶月同跟在后头的来福。
溶月没想到被人摆了一道,心里不痛快,沉了脸:你们掌柜的呢?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卓子好像巴不得她叫掌柜的似的,一听溶月叫掌柜的,撒腿就到前面找人去了。
黄叔看着跑出去的卓子,两次拱手作揖:姑娘,您坐,我给你倒茶,您到前面坐。
溶月有些不甘心地跟着黄叔出去了,她要好好的问问那个小子,是不是真的瞧见自家少爷进后面去了。
在外面等着安子,伸长脖子等着溶月同来福从后面出来,立马迎了上去:溶月姐……他话还没说完,臀上就着了来福一脚,而溶月也透过帷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吓得赶紧闭了嘴。
商可胜终于被卓子领了来。
他先是连连伏作揖:小店的伙计不懂规矩冒犯了姑娘及两位爷,小的在这作揖了,今日三位客官在小店的用费,小店分文不请,卓子,把姑娘带到二楼雅间。
您请,您这边请。
一听到可以免费吃,来福同安子都亮了眼,可是溶月却不这么想,她冷哼一声:我们走。
商可胜招呼卓子对他说了几句话,卓子连忙跑到柜台,快速地取了两包吃食塞给了还在磨磨蹭蹭地来福同安子:这一点小意思,客官海涵,海涵。
溶月不过才出门,见来福他们还没跟上来,转了身子,正见来福同安子收下商可胜送来的点心,气道:你们在那做什么?回去挨板子么?来福同安子赶紧收了东西,匆匆地跟了上去。
上了车的溶月突然回了头,看着安子道:安子,你亲眼瞧见少爷上后头去了?安子单手伸手扶住车辕,一手指天:是,溶月姑娘,我拿我这个月例起誓,我真的瞧见少爷进到后面去。
……就是方才那个伙计就是领咱们少爷进去的人,我清楚听到他说‘赵公子,又来了。
溶月盯着安子,一个字没说,钻进了车里。
安子同来福对望了一眼,只觉得这位大姑娘的脾气也太怪了。
安子凑到来福耳边,低声道:福哥,这……咱们这是回去,还是……他指了指车帘后面的人。
来福想了想,场声道:姑娘,咱们这是回去还是……回什么,就在这等着。
来福一扬手,跟安子坐在车辕上,开了商可胜送的点心,打发起时间来。
小声的说起旁听地一些事情来。
与来福同安子的惬意不同,溶月整个心思都在盘算着赵希厚连着几日都到民乐楼来的事。
到这么个地方,为何要瞒着人,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值得赵希厚连着几日都来这么个地方呢?溶月掀起窗帘,两次瞧向了乐民楼。
三层楼的酒楼,在别的地方或许是大,但是在南京,却显不出什么特色来,这个酒楼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少爷?就在要放下窗帘的那一刻,溶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进入了酒楼,而酒楼的伙计很熟络的迎了上去,还帮着接过东西。
瑞雪……只半边脸,溶月都能认定这跟那日在府上遇到的那位宋夫人的妹子是一模一样,宋夫人的妹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子!坐在车辕上正同来福说着府里哪个丫头长得俊的安子,不防神被溶月大声叫,叫得手中的点心丢地远远的,满口讨饶:溶月姑娘,我吃屎臭了嘴,我该死我该死,我……您在慈大悲,您是观音菩萨……溶月右手掀了帘子,不明白地看着连连求饶安子,她也不想去问他为何要求饶,指着那个还在门口的人,对安子道:看清那个人了么?给你两天的功夫,给我打探清楚她。
叫什么,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在干什么。
安子顺着溶月指的方向,瞧着只能看着半边脸的人。
这可是真难,就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半,他不知道,自己明日能不能认出来。
他怕溶月追究他胡言乱语,连连应下,想着这次一定要把事情办的漂亮。
可这要怎么办,如果能看个完整……不想那个人也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安子压制心里的紧张,将人打量了个仔细。
瑞雪顺着卓子所指瞧见了马车上的三个人:是他们?卓子点点头:是,那个带帷帽的姑娘一再说在咱们这订了后面的雅间。
我瞧着她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怎么知道?卓子信心满满地道:先不说我知道她没在咱们后面订了雅间,就是她跟前的那个小厮,就是那个,卓子指着安子,自夸地道:他以为我不认识他,谁不知道我卓子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
瑞雪忍不住笑了,不过卓子说的是事实。
他虽然不是乐民楼最活络的伙计,也不像旁人会说好听的哄得客人开心,可是他却有个特殊的本事,就是过目不忘,只要见过一次的客人他都能认出,所以,在迎来送往并不出色的卓子出现在酒楼门口,而且他是伙计里头一个拿双份月例的。
我说了你别信。
老妈子小子是跟着赵公子来的,连着几次了,每次都是瞧着赵公子去了后面,才走的,今日就带了这么个姑娘来了。
瑞雪,这……你还是同赵公子说说。
赵公子来了?跟赵希厚来的?还要这么神秘。
瑞雪两次望向了马车上的人。
只是可惜,那个带了帷帽的女子已经缩回了车里,马车也向相反的方向驶离。
会是什么人呢?卓子点点头:在后面呢!是来找周师傅的,请周师傅过几日去府上做席面,说要适合老人吃的菜,还点名要鱼圆汤。
瑞雪点点头。
看来赵老太爷就要来了,他对赵老太爷还真是别有感情。
哦,我差点忘了!卓子不好意思的道,袁大人先前来过,听说你不在就回去了。
有什么事么?卓子摇摇头,好笑的道:没事。
那位赵公子一见到袁大人简直变了个人,又是作揖又是作礼,口中也热络了好几分。
瑞雪想着赵希厚这几日的变化只觉得好笑,赵老太爷一来,他居然开始认真读书;就是对袁彬……怎么也会变呢?第一百零六章 油炸冰块又是新的一天。
瑞雪照例开始磨刀,磨刀是厨子迎接每天新的开始。
刀锋在细长的磨刀石上仔细的磨着,刀面雪白锃亮。
瑞雪拿拇指试了试。
看着瑞雪居然拿自己的拇指试刀锋,周庆安不住的笑了:大姑娘,谁告诉你这样做了?瑞雪指指成子他们:他们都是这样,就连毛师傅他们都这么做。
周庆安转头对冯万福道:冯御厨,你说呢?冯万福笑着问成子:你是大师兄,你说说,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成子不好意思的道:我娘以前请过人呛菜刀,我看那人就是这么做的,所以就……张宝明指着成子骂道:我说这帮人怎么都这个德行。
原来是你小子带的好头。
成子颠着笑脸:难道不是这么来?张师傅我可还听人说,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那快的,拔根头发丝撂上面,自己就能断了。
难道您的刀也是头发丝搁在上面自个就能断?张宝明瞪了成子一眼:你就不把我把你小子的脑袋当西瓜给剖了?成子多少有些畏惧,干笑两声,口上嘿嘿道:哪能呐。
周庆安示意成子把没磨的刀拿来,又叫他再取块豆腐来。
瑞雪听周庆安叫成子取块豆腐,忍不住道:周师傅,我再也不看你切水豆腐丝了。
她最怕周庆安切豆腐丝了,一旦周庆安切豆腐丝,就意味着她这几天又要开始练刀工了, 周庆安怎么不能稍微放过他一点。
周庆安淡淡的瞧了瑞雪一眼笑了笑:那就换块肉。
又叫人取了几张宣纸。
肉下放了两张宣纸,周庆安就在宣纸上剁起了肉泥,等肉剁的差不多了,他将肉下面的宣纸取了出来,又请冯万福做一次。
冯万福摆摆手:你那功夫我可不会。
刀功上头是你们淮扬厨子见长。
周庆安将宣纸捅了捅,宣纸上依然露出数道破裂。
他自嘲地笑道:我还要练上几十年才行。
他说着跟他们讲,这在纸上剁肉,肉成泥,纸却完好无缺的本事却不是我们淮扬厨子的本事。
我今儿说的也不是刀功,而是刀快不快,根本就不再这刀锋上,而是你手里的本事。
我们几个人的刀可没你们磨得那么利。
一伙学徒瞧了瞧几位大师傅的刀,果然每个人的都不是那么利,尤其是冯万福的还显得有些钝。
冯万福接口道:我才到御膳房的时候,见个老御厨教导学徒的时候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个厨子宰牛,他凭的不是手里的刀是否锋利,而是劈开筋骨之间的空隙,沿着骨节间的空穴使刀。
技术高明的厨子每年换一把刀,因为他们是拿刀子割肉;技术一般的人每月换一把刀,因为用刀砍骨头。
而那个厨子十九年宰牛千头,却没换过一把刀,全凭的是对牛骨节肌理的了解。
而那位老师傅就能在宣纸上剁肉,宣纸却丝毫不损。
学徒们纷纷对视了两眼,只觉得冯万福说的过于玄乎,可是他们也瞧见了周庆安那功夫,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回事啊。
成子蹿到冯万福地跟前:冯御厨,那位老御厨真的能做到?他现在还活着么?可有传人?冯万福笑了笑: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想去御膳房?说不定下回我也能御前献艺。
冯万福拍拍他:那你就把这手功夫练好了再说。
他接着招呼着学徒们,别围着这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成子默默唧唧地少有的含糊,他盯着留在桌上的两张宣纸,突然握紧了拳头。
前面伺候的金生闯了进来,同自己认识的人招呼几声,又叫了成子两声,可成子只是盯着东西出神,并不理他。
金生笑着指着成子,问旁人:他这是怎么了?成子,成子,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旁人瞧了眼出神的成子摆摆手:魔怔了。
金生在成子眼前招了招手:我说,该回魂了。
成子捉住金生的手,猛地一甩:你干什么呢?金生没想到他脾气突然变成这样,诧异地道:你这是怎么了?金生,你怎么来了?瑞雪瞧着金生也变了脸色,抢着问道。
金生冲瑞雪笑了笑:前面来了个怪人,张口就问咱们这有什么。
我们就说什么,他让上呢!红烧狮子头、大煮干丝、溜鱼片。
这边有客来了,厨房里的人也忙了起来,可是,菜还没端上去多久,金生又过来传了一批菜,连着三次,毛二丢开了锅铲,伸手去解围裙:带我去看看。
他要看看是什么人,点了这么一圈还这么难缠,他倒是要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等毛二回来的,确实一脸的苦瓜像。
张宝明凑了过去:唉,我说,你怎么这个样子了?来了个比赵公子还挑的人?我去瞧瞧?金生苦笑道:您也别去瞧了,那就是个纯找事的,不过是混功夫,到后来好说道。
周庆安将菜拨出盘中,示意身边的学徒拿下去:哦?他招呼过瑞雪,大姑娘,帮我把这个茄子炸了。
瑞雪停止切菜,找了围裙,上了灶,只等锅里的油烧开,再将事先裹糊的茄子放下去炸。
她借着这个功夫,偷听周庆安他们的谈话。
怎么回事?金生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都怪我嘴贱。
我今儿是吃屎糊了嘴……打住打住!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着嘴乱说。
张宝明忙叫住了金生,这小子在厨房说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吃东西了。
看着几个学徒要吐不吐的样子,周庆安不满地瞪了金生两眼,只有冯万福,摆摆手:你说吧!金生又给了自己一下:我这张臭……破嘴。
他原先想说臭嘴,可是又怕张宝明说他,连忙改了过来,将前面的事说了出来,那人吃了几道菜都不满意,就问有什么能吃的,我被他磨得直接上了火,你说你要是挑剔,就像冯御厨同赵公子那样,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是他又说不出来,我那个火……好,好,说关键,我当时火了,直接张嘴来了句,我们这是吃嘛有嘛,就怕你想不到,没我们做不出来的。
这好了,那小子直接张口道,我要吃油炸冰块。
冯御厨,周师傅,您说这是不是来捣乱的。
捣乱?我看都是你招惹来的!你没事说什么大话?吃啥有啥,这还不是御膳房,就是御膳房,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口上舒服了,心里舒服了,砸的可是咱们乐民楼的招牌!咱们要做多少好,才能换今天的局面?毛二师傅这下回过神来,冲着金生吼了一顿。
他在前面被那个人挤兑了不少,早就窝着一肚子的火,现在全都冲了出来。
金生没狡辩:是我不对,可是,他也太……太……金生词穷,他固然不对,但是那家伙明显地是在等他出错,他就是个混吃混喝的。
我看你……毛二还想教训金生,却被周庆安叫住了。
周庆安冲着毛二摆摆手:你别先骂他,想想这菜咱们该怎么做了,咱们几个都在,难不成还要被个混混欺负不成?冯御厨,这油炸冰块……毛二叹了口气:油炸冰块,说的容易,这冰块是能油炸的么?只怕下来裹就化了。
周庆安望向了冯万福。
他是御厨,从御膳房出来的,比他们见多识广,宫里的那些个主儿们花样想来也不少。
冯万福摇摇头:我今儿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个玩意。
油炸冰块,有意思啊!闷头切菜的成子,随口道:油里头搁些醋。
周庆安冲着成子招招手:继续说啊!一直憋着一股劲儿的成子终于放下菜刀歇了一会儿,打一开始他就闷头切菜,谁同他说话他都不要理,只默默的切菜,连在周庆安身边递东西的活儿都让给了旁人。
小时候常看那些走江湖的脸什么有过取针的把式,我当时就想学,偷偷的去瞧人家是怎么练功的。
后来才知道,那锅油里面放了一大半的醋在里头,当咱们看到那上头的油翻滚冒泡以为有多热的时候,其实那底下还凉着呢!张宝明听了立马拍手道:正是。
老周,就像咱们那日在街边喝牛肉汤,都以为那锅里的汤是滚的,其实是在锅底下扣了个盘子。
周庆安点点头,却道:就算是里头再凉,可这冰下去了还不是化了?茄子外表裹着的一层面糊糊还没炸好,好有些稀烂,一把小心就将面糊糊扯了下来。
瑞雪看着茄子依旧是原先的样子,脑子里突然想到了。
她把茄盒捧到周庆安的面前:周师傅,您瞧。
冯万福跟周庆安最先反应过来,两人顿时轻松一大截,周庆安指着瑞雪:大姑娘,这个你去做。
成子,去,到冰库里头取些冰来。
冯万福却想的更多:周老弟。
咱们是不是可以在上面浇点汁,就像松鼠鲤鱼那样,酸酸甜甜的。
周庆安立马附和道:像椒盐米粒一样,做椒盐的也可以。
两个人议论着还能做什么味儿,其他的人却傻眼了,这就想到了?成子再次看了看被剥了面糊焦皮的茄子依旧是原先的青白色,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在冰块的外面裹一层面糊糊,外面熟了,可里面的冰块却不化!这个实在是好。
说话间,一个小学徒赶了进来:冯御厨,周师傅,掌柜的已经把那难题解决了。
啊?小学徒手舞足蹈的道:是路辽,他直接当着那人的面把冰块放到油锅里了,最后盛了一勺油给那人。
说这就是油炸冰块。
?当然不应。
路辽说,你又没说冰块不能化。
那人也……原来是这样,虽然只是诡辩,可是不能叫人砸了自家的招牌,再说他们也想出了法子。
周庆安摆手道:不用,咱们给他货真价实的。
大姑娘还不快去!第一百零七章 八宝豆腐赵老太爷带着人租了条客船从全椒到了南京。
赵佑楣领着儿子一大早就去了码头,一直等到中午才见赵老太爷租的客船停在码头。
舢板才搭好,赵佑楣同赵希厚便赶上船,进了船舱见赵老太爷。
赵希厚没想到居然见着了邱端甫:子谈,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邱端甫微微红了脸,想到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
赵老太爷摆了摆手:是我叫他一起来的。
这一路上有他方便不少。
你让我跟五丫头一老一小的怎么办?赵佑楣赶紧道:是是是。
儿子疏忽了,儿子应该叫三儿去接爹的。
说算是他来,也没子谈这般心细。
赵老太爷接过赵希筠递来的拐杖支撑着起身。
邱端甫见赵老太爷要起身,抢在了赵佑楣之前,同赵希筠一左一右的搀扶赵老太爷。
赵希厚饶有兴致地看着赵老太爷同邱端甫的亲密,转了眼珠道:论细心我是比不得子谈,只是子谈今年也要乡试,您把他叫来,这一去一回的无耽误他读书么?无事,这路程极尽,不碍事的。
邱端甫诚恳的道。
赵老太爷虚晃给了赵希厚一下:你们今年都要乡试,在一起读书也方便些。
子谈这两年的文章很是不错,你要同他多学学。
回去就把你的文章拿给我看,若是不好,你等着打板子。
赵希厚没想到这还没下船,爷爷就想着要考究他的学问,忙往边上站,再也不开口了。
爹不用同他歪理。
他这两年不在爹跟前越发顽劣,儿子教训了他几次还是这样,邱世侄来了正好与他做伴,还能提携几分,儿子高兴还来不及。
赵佑楣转脸对邱端甫道,以前听三儿说过世侄,你也不必回去,就在家里住下。
每日同三儿读书写字,老太爷精力虽短,但给你们指点文章还是可以的。
赵佑楣的奉承并未让赵老太爷满意,反而板下了脸:养不教,父之过。
可见你平日里并未严加管教。
凡事指望别人,等我死了你怎么办?还有你,我常说小时了了,大必未佳。
做学问贵在持之以恒,你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能成什么?从今日起,我亲自过问你的学问,半点不好板子伺候。
赵希厚连连应承。
他有些后悔自己提到读书二字,让爷爷来了这么一大通的话。
他使了个眼色给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的赵希筠,请她为自己解围。
赵希筠看着赵希厚苦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两年不见三哥还这般不爱读书,一出事就想脱身。
她搀紧了赵老太爷,亲切地道:爷爷,二伯母在家肯定等急了。
这饭菜都凉了,还是先吃饱了,到时候才有力气好好地教训三哥。
赵老太爷呵呵一笑,拍拍赵希筠:好好好。
到你二伯家吃去。
吃好了,再教训你三哥。
给!吃过酒席,赵老太爷在房子里安歇下来,赵希厚则是去找赵希筠说话。
赵老太爷终究没能教训赵希厚。
他年纪大了,做了一日的船,身上早就乏了,吃了两杯酒便歇下了。
赵希筠正将自己的一些东西搬出来搁置,见赵希厚递过个匣子过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打开:是什么?好精致的东西。
赵希筠欢喜地把玩着桃核雕刻的小玩意。
从材质上可以认出是桃核做的,只是怎么能雕刻的这般精致。
她欢喜地道:还是三哥最知道我,我最喜欢这个了。
赵希厚开了窗子:就知道你喜欢。
现在瞧着稀罕,等明儿你去了苏州,一拉一箩筐。
这东西是苏州人的手艺,可是了不得,就这一个上头雕五百罗汉都可以。
赵希筠将匣子重重的搁在桌子上,面色不快的道:我为什么要去苏州?我去那里做什么?四叔写信要接你过去。
爷爷……赵希筠抢白地道:我只跟爷爷在一起。
他接我做什么,早先就都当没我这个人,十几年了把我丢在爷爷那不管不问的,现在假惺惺地做什么?难不成他要立牌匾,她要贤惠淑德的牌坊,缺我这一笔,才巴巴地要接去?她瞧我难受,我瞧着她还不舒心呢。
既然这个,大家干脆永不相见,何必自寻不自在。
赵希筠一口气抢白这么多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气息有些不顺畅。
若是……没有若是。
我只跟爷爷在一起。
三哥若是要说这个,就请回,我乏了。
赵希筠干脆下了逐客令。
赵希厚吃疼的一笑:我就说说,你恼啊。
赵希筠白了他一眼,却不理他。
取了一枚刻了老寿星的桃核雕,又命丫鬟取发红色丝线,静静地坐在那打起络子来。
妹妹这是打算做什么?也做扇坠?这是给谁的?你看我这个做的可好?赵希厚将自己扇子递到赵希筠的眼前。
赵希筠侧过身子,却是不理赵希厚:我当然比不上三少爷屋里的人。
赵希厚贼贼一笑:你猜猜是谁做的?是谁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三少爷若是无事,我要歇息了。
赵希筠明显地还在生气,赵希厚轻轻地叹了一声:原以为你还记得她,却不想你说这般令人心寒的话。
枉费人家精心为你准备这些东西,若是叫她听到这话,她该有多伤心。
这脂粉也是她帮你选的。
你看这紫茉莉粉还是她送给你的……赵希筠不相信的看着自言自语地赵希厚。
还有人为自己选东西?二伯见着虽然和颜悦色许多,可是那种生硬的亲昵只会为自己准备些装门面的东西,这种合自己心意的小玩意,二伯母是想不到的。
至于堂妹,那是更不可能的。
那会是谁?看着赵希筠迷茫的眼睛,赵希厚乐了:你真的猜不到?我再给你个提示,跟你很熟的。
很熟??溶月?即使说出这个名字,赵希筠依旧不相信。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她了。
前后不过三年的工夫,你就把她忘的一干二净,难为她还想着你。
赵希筠突然捂住自己的嘴。
三年……她潜意识里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女孩,手帕之交,还有什么什么能比这个词更好的说明她跟自己的关系。
可是会是她么?这三年里,她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一点消息也没有。
在爷爷那,他们的事情被自然的摒除了。
会是她么?她殷切地希望能从赵希厚的双眼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她从未发现,三哥的眼睛跟记忆中的她有那么一丝的相似,他们的眼角都微微上挑,未笑先笑。
渐渐地她发现,赵希厚是真的在笑。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现在在哪?她过的好不好?你怎么找到她的?王叔呢?王叔好不好?她……她……赵希筠词穷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问出些什么?她想知道她为何在南京待下来却不给她送信。
可是,在经历过那种事后,她怎么可能还想同她们有任何来往。
她……王叔还是给别人做厨子么?她字斟句酌的问道。
先前的话明显的问的不是地方,三哥怎么会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就像邱家大姐嫁人后虽然饱暖不愁,可是刘家的那位婆婆实在是太可恶了。
刘平没能中举都被她说成是邱家大姐克的。
还好刘家的小姑出嫁了,幸好邱姐姐生了个儿子,万幸刘平对邱姐姐很好。
好不好,不可能从衣着言语中发现。
给自己做厨子。
王叔在南京城开了一家大酒楼!在这南京城如今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光是灶上的大厨子就有十几个,你要是想去,后……明日我就带你去。
数一数二……赵希厚干笑两声:我也不清楚王叔怎么能做那么大的生意,好像是他们认识个大商人,帮衬了一些。
生意做的很好,王叔的手艺不用我多说。
咱们南直隶今年万寿节献艺去的两个厨子里面就有一个是她乐民楼的人,是王叔的徒弟。
赵希筠点点头:你说了这半天,也没说瑞雪半个字。
她?哦!也就是那样。
没以前好说话的了。
以前我说要去哪里,她都跟我去,现在又是这个又是那个。
我上回跟她说爷爷同你要来,她马上就对我说,你不回去读书,你就不怕老太爷教训你。
你听听,你听听,太太都没这么说过我,偏她啰哩啰嗦的!听着赵希厚的抱怨,赵希筠忍不住笑了,她掩口道:还不是怕你又连累她了!怎么会。
赵希厚摇摇头,我也只同你一个人说了,家里的我都没告诉。
他随即冷笑一声,谁知道我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我这里才出点事情,太太那边就知道了。
赵希筠也想起当年的事情,那些事情发生的都太巧,太巧了。
如果不是有人说出去,二伯母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快,那么的清楚。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赵希厚打破了寂静:爷爷怎么会把子谈也带了来?我问了他他也不肯说,爷爷却说过来同我一起读书。
赵希厚怎么想都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巴巴的把别人带来做什么?爷爷说邱大哥月后要参加乡试。
他家里困难,还不如同咱们一起来,在二伯这住下,也不用他想住店吃饭的费用,还能好好的用功。
爷爷很看重他,说他金榜题名不过是年头的事。
而且我们来南京没人送也不是什么好事。
赵希筠淡淡的解释着。
赵希厚耸耸肩。
赵希筠说的他都听过一遍,没有新意。
他才不认为会这么简单。
那等晚上我们去见了爷爷。
明日咱们去乐民楼,你们也可以见见。
我已经交待了那里的厨子做了对爷爷牙口的菜色。
不过是两年多,赵老太爷的牙越发的不好了。
方才的家宴,不过是拣些豆腐、鱼吃,而且吃的数量也有限,那个八宝豆腐爷爷不过是只动了一口,想来是睐娘搁了许多鱿鱼海参,做的油大了。
乐民楼的鱼圆,文思豆腐这样清淡的一定对爷爷的牙口。
第一百零八章 脆鳝第二日赵希厚并没能带着赵老太爷在外游玩。
赵二太太这几天安排了各种各样的宴席,现在她表姐家漕运总督沈大人带着自家的几个儿子前来拜见赵老太爷;要不就是带着赵希筠去回往几家时常来往的夫人们,赵二太太对赵希筠前所未有的热络,到是让赵希厚很是为茫了。
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对堂叔家的妹妹那么热情。
没完没了的宴席终于在赵老太爷的开口下停止了。
一大早赵希厚领着赵老太爷,带着赵希筠同邱端甫去江南贡院,赵老太爷亲自领着他们在江南贡院外围走了好久,又去了贡院街逛逛。
爷爷,待会咱们去乐民楼歇息。
您想用点什么?赵老太爷毕竟年岁大了,只在贡院外头瞧了瞧,在贡院边的街上逛了一会儿便觉得体力不济。
他闭目养神地摆摆手:你们要去玩,你们去好了。
五丫头,让你三哥领你去燕子矶瞧瞧。
爷爷,您若是不去,那我们去有什么意思。
赵老太爷微微地笑了,睁开眼,看着赵希筠:我在你们跟前,你们定是玩的不高兴。
我是知道的。
你三哥只领我们出来,把他老子娘都丢开,就是不想受拘束。
赵希厚赶紧摆着手。
他今天还真没这个意思:爷爷,怎么会。
我想带您去尝尝南京这的东西。
此次万寿节献艺,乐民楼的一个厨子孝敬了鱼圆汤,最是清淡,鱼圆又嫩滑,最是对爷爷的牙口。
我想请爷爷去尝尝。
我知道你有孝心,只是我不喜欢吃外头的东西。
邱端甫已经看出赵老太爷的疲惫,便道:老太爷累了,我送老太爷回去好了。
雪堂你带同赵姑娘去吧!赵希厚一把拉住邱端甫的手,上下打量着他:我说,这两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
赵希厚本想多说一些,睢见赵希筠冲自己使眼色,他注意到赵老太爷已经有些不高兴,便住了口。
赵希筠为赵老太爷轻轻地捶肩,轻声道:爷爷,去那边略坐一会吧。
三哥既然这么诚心,咱们就去看看,好吃咱们就吃,不好吃咱们就走人。
怎么也要给三哥进孝的机会,要不三哥又要说您偏心了。
赵希厚赶紧道:是,,爷爷,就给孙儿个机会。
您不知道。
乐民楼的厨子还做了螺子石样子的汤圆,跟真的差不多。
赵老太爷这才有了点兴致:是么?那我可要好好的看一看。
南京的螺子石最是好看,我记得当年有位年兄家贫,全靠家人卖螺子石供他读书的。
赵老太爷有了兴致,赵希厚总算是放下心来。
到了乐民楼,门口的卓子一见是赵希厚,立马迎了上去,又叫别的小伙计去通知掌柜的:赵公子,您来了。
赵老太爷您请。
卓子领了赵老太爷一干人等到了后面的雅间。
看着独立的院子,种植的各色花木,赵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这地方却是不错。
后面自有伙伴将赵老太爷带进了屋子,麻利地拿了大靠枕在榻上摆好,请赵老太爷坐下,又泡好了茶,端给赵老太爷吃。
我不好吃茶的。
伙计微微一笑:知道。
赵公子交待过。
这是天厥山上的茶。
赵老太爷走到一边的窗前,将用水汲了的螺子石捧了请赵老太爷看:爷爷,您瞧。
水盆里的螺子石粗看只是一朦胧黑影,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赵希厚卷起袖子,伸手将螺子石取出。
迎光透视,素衣高髻,竟似易安居士端坐石中。
赵老太爷忍不住连连称奇,命赵希厚拿近些,好让自己仔细地瞧上一瞧。
把玩了一会儿,赵老太爷爱不释手地放回了水盆之中,笑着对赵希厚道:果然是好东西。
老太爷请帮我再看看旁的。
我却是一点也不懂,放着可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崔怀光居然过来了,他换了身青色长衫,穿在他身上没了以往的精明能干,反倒是有些儒雅。
赵老太爷望向了赵希厚,让他介绍一二。
崔怀光忙抢身上前:晚辈崔怀光,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
赵老太爷既然懂石,且再看看。
说话间,他已经命学徒取来旁的螺子石。
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的螺子石让赵老太爷爱不释手,一时兴起,挥笔留下——不见女娲补天几千秋,犹有遗石存山丘。
崔怀光早就盼望着赵老太爷能来他的店,若是能留个字什么地最好,当他发现赵老太爷对螺子石甚是感兴趣,忙取来店里的螺子石,请他一一观赏,没想到真的留下一副墨宝。
他笑眯眯地命伙计将墨迹捧下去,小心叫人装裱笑着问道:您是再歇歇还是上菜?赵老太爷听着赵希筠为他念水头牌,听到最后他有些头大了,侧了脸问道:你只说这里好的吧。
我听三孙说,你这里的鱼圆汤不错。
还有那个螺子石汤圆。
是。
鱼圆汤赵公子已经交待了,还有这个文思豆腐也是很好的。
只是这两样都是汤水,不如尝尝脆鳝?甜中带咸,还有一丝酥脆。
您尝尝咱们这的问政山笋做的如何?赵公子早些为您点了一道大煮干丝,清妙蕨菜,苔蘑爆腌白菜炒面筋,野意油炸果,葱椒鱼。
赵老太爷点点头:这样就很好了,我们四个都吃不完。
他忽而笑着对崔怀光道,我看你的打扮,倒像是读书人。
崔怀光笑道:我原先过了童试。
不过却不是那块料,考了十几年还只是个童生,还不如出来早早的养家。
赵老太爷点点头。
像崔怀光这样读过书的人,会出来做生意,这在附近和几个县是常识。
当地人非但不已读书人做商人为耻,还成群结对的从商。
令赵老太爷不解的是,那些个商宦却不许自家子孙从商,但凡在学问上有一点出息的,他们会千方百计地督促子弟应试为官。
譬如在全椒的县学还是附近府县的商人出钱修筑,资助贫寒学子读书。
这……赵老太爷却是不懂了,商人重利,到了这里却变了另一样子。
难怪我看这布置的那么雅致,若是这里再放几个架子摆上书,我还真以为进了书房了。
爷爷,您瞧瞧这的字。
赵希筠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示意赵老太爷去瞧。
她从一进门就瞧见这幅字了,字写的真好。
赵老太爷眯着眼瞧了瞧:三孙,你也瞧瞧。
赵希厚一见那副字,抱怨地望向了崔怀光。
怎么会把他的字挂在这,这下叫爷爷知道了,又要教训他了。
崔怀光一见赵希厚的脸色不好,忙道:这是我找人仿的。
不是什么好字,这就取下来……崔怀光示意伙计赶紧把字幅取下。
慢着。
赵老太爷制止了伙计的动作,走近了仔细看。
虽然这字随意很多,一气呵成,无限的畅快。
与赵希厚平日的字迹相差甚大,可是他却在笔锋之间发现了相似之处,你的字怎么会在这?这不是我的字。
赵希厚忙反驳着。
完蛋了。
崔怀光忙道:是旁人仿,仿的赵公子……不对。
赵老太爷盯着字幅,断然否定。
真的。
我们店有一位帐房先生。
天生会仿照旁人的字体,我领来给您瞧。
崔怀光无比认真的道。
他在做学徒时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如何骗人。
最高的境界就是要把自己也骗过去。
这样旁人才会相信你。
赵老太爷终于信了,也没有再问,只是菜上来的,而上菜的那个人令赵老太爷所有的注意力转移了。
是个姑娘!那个姑娘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
见到自己有什么可惊讶的地方?她认识自己?瑞雪也觉得自己的目光太多放肆了,忙收了回来,将菜布置好。
瑞……金生在门口已经猫了一会儿,只是可惜屋里的人都没注意着他,这下瑞雪转了头,他拼命地向她打手势,指指崔怀光,又指了指外面。
瞧着金生急的样子,瑞雪走到崔怀光跟前轻轻地说了句话。
崔怀光瞧着仍旧在外面打手势的金生,歉意地对赵老太爷笑了笑:你请,我告辞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外面的伙计。
一见到崔怀光出来,金生忙拉住了他:掌柜的不好了,出大事了。
金生急得有些乱神了,不等崔怀光开问,就劈哩啪啦地倒了出来。
前面有人来闹事了,家人都哭的死去活来的说是吃了咱们店的东西死了人,抬着尸首来的,那个人就是这些日子一直来店里吃东西的那个人。
这是瑞雪从金生的语无伦次中得出的结论。
可是……死,怎么会是说吃了他们店里的东西死了的呢?崔怀光双唇抿的紧紧的,肃然地问道:看清了,是那个人?金生有些恐慌的点点头:卓子看了,是那个人。
没有气了。
闹事,蓄意闹事!瑞雪立马想到了。
那个人一连几天,每日两顿都在他们店里吃,每天闹的动静都很大。
这是有预谋的。
她却没想过闹事居然会拿一条人命开闹事。
会是谁呢?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煮活鱼匆匆忙忙地赶到前面。
进入眼球的是一片苍白,一群披麻戴孝地人在店门口的大道上哭的是呼天抢地,惨厉的叫人心里难受不已。
尸首就摆在一边,白布蒙头,根本就瞧不清是什么长相。
旁边一个二十七八的妇人,披麻戴孝伏在边上,撕心裂肺地大哭:昨儿后晌你还好 好的,是吃了什么了?……你就不言不语的去了?你临出门的时候怎么说的?你叫我在家等着……回头带乐民楼的豌豆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就这么走了……你让我们娘三儿怎么活?好容易咱家才过上点像样的日子,你就这么走了,你前脚才走,你那个兄弟就上门逼我们……早知道,当时我该拦着你,说什么也不让你去乐民楼……妇人一哭,她身边的两个孩子也哭了起来,大的懂事些,跪在一边哭着喊爹;小的太小,明显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左手去扯母亲,右手拉哥 哥,可没人理他,一双大眼睛忽闪着,憋着小嘴,又要哭了,说不出的可怜。
崔怀光走上前,冲着那妇人作揖:大嫂,您……那妇人瞧了他一眼,又俯下身痛哭。
大嫂,我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您……崔怀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披麻戴孝的大汉一把揪住团团围住。
原来你就是这里的掌柜的,一个大汉揪住崔怀光的衣领,我姐夫在你这吃了东西被毒死了,你倒是给个说法。
又一个道:先打死他,给姐夫偿命。
崔怀光连连拱手:几位好说,几位好说。
且放手!呸!大汉一口痰吐在了崔怀光的脸上,黄黄的浓痰顺着崔怀光的脸皮儿慢慢滑落,最终落在了衣襟上,好说,有什么好说的?你毒死了我姐夫,害得我姐姐年纪轻轻就守寡,我这两个外甥都没了爹,还好好说话。
你给我当姐夫?想拣现成的便宜,你做梦!你想拣现成的,金生忍不住冷笑,我们还瞧不上你姐姐那张骷髅脸。
那妇人听了这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哭去了。
就是那么一下,围观的人都看着那妇人的面容。
脸型是有些长,只是颧骨太高了,显得脸颊上没了肉,是一个大窝。
一群人哄然大笑。
妇人已是哭得嗓子都哑了:黄天菩萨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这人才死,那边小叔子就带着人要赶我们娘三儿 出去。
这边还有人作践我……围观的人都收了笑容,看着他们是怎么说。
大汉将崔怀光拉在尸首跟前,一把掀开蒙脸的布:你仔细的瞧瞧了,看是不是我们诬陷了你。
我姐夫可是说了好几次你们乐民楼的鱼圆汤好 。
崔怀光敲了眼那具直愣愣的尸体。
他记得,这个人这几日都来过,每次都挑剔着,特别是第一日,叫着要吃什么油炸冰块,他记得特别清楚。
这容貌,他记不错的。
好说好说。
可是,你怎么知道是吃了我们……崔怀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汉又拉住了衣领:你还敢赖?我姐夫从你们乐民楼出来就回家去了。
回家才喝了一碗水,就开始叫肚子疼,郎中还没请来就死了。
难不成还是我姐姐要毒自己的相公?砰!对着崔怀光面门扔过来的是一个包的好好的纸包,大汉指着落在了地上的纸包道:你瞧瞧,是不是你们乐民楼的东西。
免得说我们讹诈你! 瑞雪没有见过那个人,看着了尸首微微地朝后退了半步,她轻轻地扯了扯卓子,用眼示意他,那个是不是来吃过东西的。
卓子面上为难的点点头。
瑞雪只觉得这件事有些怪怪的。
怎么会吃了饭后,就一碗水喝下去人就死了?崔怀光也觉得这事奇怪,喝了水就死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捡起纸包,打开瞧了。
这里面装的确实是他们乐民楼的豌豆黄,这……这实在是难了。
怎么会出这种事?他脑门上不禁地冒出了汗,这……这……怎么,你还不敢认了?大汉挥拳就要去打崔怀光,却被乐民楼的伙计们拦了下来,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场面格外的乱。
正不知道该怎么, 只听得孩子嚎啕大哭。
大家都静了下来,顺着哭声看去。
却是那个妇人扯着小点的孩子在打:我打死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你爹都死了,你还吃什么啊?你就记着吃了啊。
好!我叫你吃,我让你吃个够。
反正你爹死了,你二叔也不叫咱们活了,咱们今日就一起死了算了。
妇人迅速地站了起来,劈手夺过崔怀光手里的豌豆黄,硬往孩子的口里塞:你不是要吃么?我就让你吃个够。
处于疯癫状态的妇人把孩子吓得哭得更厉害了。
汉子不忍自家外甥委屈,将孩子抢了过来,护在自己身边:姐,你这是做什么?那孩子撒什 么气啊!姐。
为了孩子你也得好好活着,姐夫可就这两个根……你让姐夫在九泉下……妇人突然抱住孩子又哭了起来:你怎么就去了呢?若不是被逼急了,怎么会打孩子,这是我身上的肉啊,若有半点办法,我也不会打他啊! 可留在这世上被人糟践,还不如死了好。
汉子抹了一把眼泪,将崔怀光再次揪住:你今日要不给个说法,我就烧了你这黑店!另一个汉子,突然把瑞雪拽了出来:大哥,咱们就把这丫头宰了,让他们也尝尝……放手!赵希厚突然从店里冲了出来。
汉子疑虑地看着赵希厚:你又是什么人?赵希厚哗地开了扇子:你口口声声说,你姐夫是吃了这店里的东西才死的,你有什么证据?这掌柜的都承认了,我姐夫在这里吃的东西。
赵希厚神秘一笑:是,我没说你姐夫没在这吃了东西,可你有什么证明他是因为吃了这里的东西才死的?汉子一时词穷答不上话来。
赵希厚瞬间变了面色,严厉地道:既然是你姐夫吃了水后死的,你家姐夫的弟弟马上就上门赶你姐姐,我还要说,这是那位小叔子为了贪图 你姐夫家的财产,将人毒死。
小五!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去应天府报案。
跟着赵希厚的小厮小五一直一边看,听着赵希厚叫他,立马应下:是。
他笑着看着那个汉子,说不定还是你姐姐想给你找新姐夫,才毒死你姐夫的!小五!赵希厚顿时感到要出事了,这家伙多什么嘴!话音才结束,那妇人又哭了起来:老天爷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这还叫不叫人活了!见我没了当家的,就往我身上泼脏水……小五一见惹了事,忙跪下来左右开弓:小的说错了话,小的该死!赵希厚冷眼瞧着一群又要围上来的人,指着乐民楼的伙计道:去。
到应天府报官!将仵作请了来,当堂开棺验尸!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停住囔囔地妇人,微微一笑,这位大嫂。
是怎么死的,咱们叫仵作来了就知道了!你知道这仵作是怎么看么?赵希厚拿着扇子在一边的尸体上比划:我可听说了,那把刀,从这里……一刀滑下,开膛破肚,到时候……妇人又哭翻在地。
那汉子红着眼就要上来同赵希厚拼命:我姐夫都死了,你还让他死无全尸,姐夫,姐夫……瑞雪,给。
卓子将三只点燃的香递给了瑞雪,他不明白,瑞雪怎么突然问自己要香了。
瑞雪慢慢地走到尸首身边,对着那妇人行礼:大嫂,人死如灯灭,我给上柱香,您这样能把他哭活了?说着,瑞雪正要拜下去。
却不想她双脚一抖,香就落在了尸体的面部,那尸体突然坐了起来:烫!诈尸!围观的人大吃一惊,唿地都散开,有的妇人已经晕倒在地,还有的胆小的已经哭着喊着叫娘了。
还有定力好的,都直盯盯地注视着那个坐起的人。
尸体瞧了瞧四周,又倒下来。
诈尸了!诈尸了!人群突然囔了起来。
妇人伏着尸体上嚎啕大哭:当家的,你死不瞑目啊!崔怀光却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支香,同瑞雪对望了一眼,一起走向了那个倒下的尸体,将香头点在了那人的手掌上。
烫!烫死了!死丫头,你找死!尸体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浑着拳头就要朝瑞雪打去。
赵希厚忙将瑞雪捞在身后,自己在面前护着。
一见事情败露,汉子慌着就要跑。
崔怀光丢开香,反手拉住就要逃跑的汉子,死死地抓住那个惊慌失措地汉子:把他们都给我截住了!都送官!乐民楼的伙计们这时候都已经明白过来,呼地涌了上去,将那些穿了白衣的人都围住了。
还没来得及跑走看热闹的人也知道了,这群人是来讹诈的,惊定之余,又忍不住骂着那几个人。
金生按住那个小孩,喜气洋洋地道:我叫你们来讹诈!他忽而笑着道,若不是瑞雪不小心把香落在那人脸上,咱们今日这亏要吃的满满的了。
崔怀光拍拍手,却笑着对瑞雪道:大姑娘,这香落的好,怎么就在这落下了?你就不怕?瑞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赵希厚拼命地扇着扇子:我的天。
瑞雪,我方才,还真以为是诈尸了,吓坏了……爷爷……顺着赵希厚的目光,瑞雪看着站在门口,被赵希筠搀扶的赵老太爷,他正目光烁然地看向这边。
赵老太爷看了一会赵希厚,又将目光望向了瑞雪,好一会儿,才抬起拐杖指了指他们俩:你们俩给我进来!*此活鱼并不是川菜里的水煮活鱼。
以前吃过一道菜,是鱼在煮好后,厨子将一条吐干净的黄鳝从鱼口塞进鱼的肚子里,因为热气,黄鳝会在鱼 肚子蹦踏,让人觉得鱼是活着的。
也许这道菜对今天的内容不符合,但是我觉得都是这种讹诈方法跟这道菜很有些像。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瑞雪看着赵老太爷突然沉下的脸,有些害怕了。
她有些怕赵老太爷,怕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
她会忍不住双眼乱飘,双腿打颤。
赵希厚也万分不自在。
从小他不怕爷爷拿拐棍敲打他,就怕爷爷早已是老眼昏花的瞧着他。
如果不是想负隅顽抗,他肯定是张口就把自己做的 那些事全部吐出来。
你既然知道他们父女就在这,为何不同我说?赵希厚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赵老太爷问的是这个。
他笑着凑到赵老太爷跟前:我只是想给爷爷个惊喜。
说早了就没意思。
看在鱼圆汤对您胃口上,您就饶了我吧!赵老太爷依旧是板着脸,只是对瑞雪笑着道:这两年怎么变了那么多?我开始都没认出来。
那是变得好看了还是难看?赵希厚凑上脸道。
这是你说的话?赵老太爷对赵希厚的冒失显然不快,瞪了他两眼,继而和颜悦色的对瑞雪,你父亲呢?我很是想他。
太爷爷病了,爹回老家去了。
赵老太爷听着这个消息,却是有些惊讶。
在赵家十几年,并未听王九指说过家人之类的,他们只当他早已是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却不想这里 还有至亲。
赵老太爷毕竟老道些,只是微微惊讶,随即便点点头:我却没想到来南京还能见到你。
没想到你们在这里做事,很累吧!赵老太爷细细地问了瑞雪当日离开赵家后的事情,瑞雪没说出遇劫的事,只是说到了南京摆摊子,后来遇上个大商人才到这做的厨子。
这的东家不简单。
赵老太爷感叹一声。
单单只听瑞雪偶尔提及这位东家,赵老太爷便能感觉出这位东家的不简单。
且说这间雅间就完全符合他身为一个读书人的 要求。
赵老太爷的感叹有些冷场,大家都不好打扰他,垂手默默地等待着他的感慨结束。
赵老太爷自己也很快察觉出来周遭的寂静。
他想笑笑,却又想到方才在门口的闹剧,不由地点着拐棍:幸而是讹诈。
赵希筠笑道:幸好瑞雪踩着裙子绊住脚,香落在那人脸上,要不真就被哄过去了。
赵老太爷看了赵希筠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瑞雪,又看了看赵希厚,冷哼一声:你是个姑娘家,以后别往前面凑。
若真是个死人,你也不怕 ?若是人家打了起来,你到时候怎么办?还有你三孙!开膛破肚的事是随便能说的么?胡闹!赵希厚嘻嘻一笑,不好意思的道:孙儿只是觉得奇怪。
那妇人一口一个吃了东西死,她怎么知道就是吃这里东西死的,难道他在路上没吃别的东西?还有……还有什么?赵希筠连着问道。
还有她一个寡妇刚死了男人,正是披麻戴孝的时候,里面还能穿红的?赵希厚笑着道。
真正的是笑话,那女人孝服下居然还露出半点红裙 。
所以,你认为死的人不是她真正的相公?邱端甫这点想明白了,可是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要叫仵作过来?仵作来也不可能开肠剖肚。
你是想吓他们,逼他们自动现行!赵希厚将扇子在手指上转了转,得意的笑道:是!赵希筠只觉得十分有意思,拉着赵希厚问道:三哥,你怎么知道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快说给我听。
赵希筠只觉得这比那戏文,比书上写的都要好看。
我不过是猜测罢了。
就像子谈说的,吓吓他们,想让他们自己露馅。
再说,我拿扇子假装在他肚子上划的时候,那人的手抖了一下。
所以说,还是多亏瑞雪,要不是香落下。
赵希厚好笑的看着赵希筠。
她果然是没在外面走动,这些东西轻而易举地将她骗了过去:她哪里是偶然,明明就是故意的。
赵希筠奇怪的看着瑞雪。
再看着赵老太爷早已知晓的面色,她知道这里面又有故事了:瑞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就说你怎么都……三少爷有踩着那人的手。
我瞧着那手抖了一下。
就想试试。
她先前也不知道会是活人来讹诈,毕竟说过那尸体没气了。
在看到赵希厚踩着那人的手,却半天不让开,她就觉得有问题,注意下,便发现那手在微微的动弹。
那你早就知道是来讹诈的?难怪你不怕,原来你早就知道是假的。
我方才吓得脸上都变色了。
赵希筠一想到刚才的事,又忍不住害怕起来 。
即使是骗人的,可是那方才的架势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瑞雪点点头。
乐民楼自开张以来,来讹诈的人不少,这种说是东西吃死人的事还是头一回,她坚信自己店里的东西不会吃死人。
更何况,就是再有钱的人也不可能每日两顿饭都上乐民楼来吃。
要怪只能怪那个人每日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那个动静仿佛是要在乐民楼待过的每一个人都要记住他一般。
这不能不引起她的怀疑。
赵希筠只觉得有意思极了,她今日长见识了。
要不是看着这么一出戏,等她遇上这样的事情,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
赵老太爷挥挥手对赵希筠道:你跟瑞雪去那边说话吧。
我想歇一歇。
瑞雪,我在你这歪一会儿可行?那您歇着。
等您起来,我再送粥来。
因为方才的闹剧,赵老太爷也没吃好,只有等他歇好,再送东西过来。
赵希筠拉着瑞雪的手进了瑞雪的屋子,亲热的道:这下能跟你好好说话了。
你真厉害。
方才的事那么惊险你都不怕!瑞雪不好意思了。
她其实也怕,只是她不相信会是因为吃自家店里的东西而死人。
不过她却是发现方才的赵希厚跟平日不一样。
他的反驳,在 乱中指挥着早已傻掉的乐民楼诸人,还有他将自己捞在身后护着,这都不像是他平日里的作为。
他好像瞬间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个人跟自己印象里的赵希厚一点都对不上,除了在吓唬旁人露出的贼笑是那么的熟悉,其他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托三哥给我的核桃雕我很喜欢,多谢你了。
赵希筠从身上取下一只绣带递给瑞雪,不许嫌弃我。
三少爷说老太爷带你来是要去苏州。
你真的要去苏州么?瑞雪收回自己的思绪,担心的问道。
赵希厚说过四老爷要接赵希筠去苏州,其实 是准备嫁人,可是那个一开始就待见赵希筠的四太太会对她好么?她不会被欺负么?赵希筠明显地落寂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扇坠,一圈一圈的绕着:我不去。
那……赵希筠笑了笑:有爷爷在,我不怕他。
难道我不去,他还要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去?那你……瑞雪不知道该怎么问,自己都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问赵希筠有没有心上人之类的。
赵希筠歪着头看着她:我什么?你快说啊!你现在却是跟七妹很像,说个话还结结巴巴的。
你方才的机警跑到哪里去了?现在的你跟刚才都 不一样了。
要不是我一路拉着你过来,我都以为换人了。
瑞雪看着赵希筠解释道:是三少爷。
他说……他说如果能让老太爷为你说份亲事,到时候叔老爷也没法了。
我听他说……那个……还为你准备了人,怕你去被人欺负了。
赵希筠双眼一亮,不由地点点头。
她知道瑞雪说的那个是二伯母,她也知道瑞雪不想提到她,也就不想说赵二太太这次的转变。
她原先只想到挨着爷爷,父亲就不能逼着她去苏州,怎么就没想到借着爷爷……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只是我怎么开口。
哪有大姑娘自己开口要嫁人的,而且她现在还不到年纪。
试着在老太爷面前说说啊,老太爷那么喜欢你肯定不舍得你的。
赵希筠笑了:我以前还笑三哥的嘴巴刁,结果我也是一样的。
王叔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吃他做的菜。
瑞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托人给爹去信,可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回信。
也不知道太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
你不是说请人送信了么?肯定会带回来消息的。
去京城那么远,肯定没那么快。
爷爷常说三哥是报喜不报忧,这话对谁都一样。
王叔也不想 让你过多担心啊。
你若是不好,王叔岂不更不安心?赵希筠宽慰着瑞雪,忽而笑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瞧瞧那间核桃雕铺子?她很少出来,今日陪同爷爷在贡院街走了一圈,只觉得南京城分外热闹。
大街上有许多女子来来往往,她不由地羡慕那些能在外面走动的女子 们。
听三哥说起瑞雪跟他一起去街上,还可以到处买东西,她心动了。
老太爷在。
赵老太爷是不会允许她们就这么出去的,下次。
你说的。
我同三哥说……门被叩响了。
瑞雪……是卓子的声音。
瑞雪歉意地对赵希筠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口。
卓子看了看坐在里头的赵希筠,将瑞雪请到院子中央,压低声音道:掌柜的请你过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瑞雪才靠近屋子就听见那里面的哭声,她微微地皱了眉头。
这个女人怎么哭个没完,难怪旁人来找她做事,从头哭到尾。
她怎么能有那么多的眼泪。
一见瑞雪进来,妇人扑到在瑞雪脚边,怯声道:姑娘,姑娘,你就饶过小妇人吧。
我见钱眼开做了这种事,我也是没办法的。
我一个寡妇失业,还要拉扯这两个孩子不容易,你就通融通融,不要拉我去见官。
妇人揪住瑞雪的裙角不住地哀求着。
瑞雪不解地望向了坐在首位的崔怀光。
他叫自己来绝不会为了原谅这几个前来讹诈的人。
崔怀光示意瑞雪过来坐:你且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
妇人生怕别人抢前,将身边的汉子推在一边。
汉子抬起手给了她一下:臭婆娘,你要死啊!瑞雪已然认出那个汉子,就是装死人的那位。
方才那个一直喊妇人叫姐姐的汉子,抓住那个汉子的手,一口吐沫吐在那人脸上:你敢打老子姐姐,老子扁了你小子。
说话间,推倒在地的妇人已然坐好,身手就挠了那个汉子几下,汉子吃痛,只是双手被抓住,除了能叫两声,却也奈何不了:你当老娘真的是寡妇,你就来欺负老娘。
胡九,老娘告诉你,老娘是没男人,还是有儿子,有兄弟的!老娘不发威,你还真当老娘跟你那嫂子一样是病猫。
其他人见着妇人如此彪悍,也不敢同她抢。
妇人骂了一会子,心里舒畅多了,理了理散发,打起十二分的颜色,凑到瑞雪跟前:姑娘,您听我说。
这事我跟我兄弟最清楚。
你就是让他们说,他们也说不个所以然来。
瑞雪看着那妇人,平静地道:这么说,他们是你找来的。
我哪有那个本事。
他们不过是我雇来的。
妇人讪讪地道。
是谁找你的?我……我什么?崔怀光离了椅子,走到妇人跟前停下,你方才说话不是挺溜的么?妇人慌了,她畏惧地缩了缩身子,不敢看崔怀光一眼,好像崔怀光方才做出让她感到恐惧的事:我说,我说!是个姓韩的。
长这个模样。
妇人连比带划的说着那个人的模样,那姓韩的出手可大方了,只说我哭一日就二两银子,你说上哪找那么好的事。
我平日里替人哭孝也不过才几百个钱。
这两银子我要哭多少次才能哭来。
臭婆娘,那我们呢,凭什么我们就五十个钱。
是了!那个装死的男人也叫了起来,他毕竟怕妇人那个兄弟,只敢冲着妇人挥了挥拳头,老子被烫伤了,这怎么说。
怎么说。
是老娘烫着你的还是怎么了,老娘烫的,老娘二话不说扔你二十个大子,你自己买香油回家自个儿抹去。
没见过钱的,若不是你媳 妇来求老娘,老娘才不找你,就一点香,就把你……一时间,屋子里闹的乱哄哄的,大人的吵闹声,脚跳声,还有孩子的无助的哭声。
那个妇人见自个儿的孩子哭了,她突然也哭了起来,一屁股歪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地:当家的,你怎么就走了。
你好狠心啊。
你若是还在, 我还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还要把兄弟拉下水么?妇人今日只觉得委屈不已。
她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过是想多要几两银子,把自家的兄弟跟孩子都叫上。
原以为这事情好办,不过是跟 以前一样,哭哭闹闹骗几个钱罢了,可是哪里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弄到现在要去见官。
她若不是有个弟弟为自己撑腰,男人留下的财产恐怕早就被小叔子抢走了。
一想到这,她又哭了。
瑞雪被妇人哭得有些心烦,她无助地望向了崔怀光。
崔怀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桌上的一张图像交了过去:这就是她说的那个人。
乐民楼的账房扈先生是位能手,他既是乐民楼的账房,也是宋家在南京城的大账房,不但能仿得一手好字,还可以通过旁人的描述将一个人描 绘出七八分来。
只是他为人缄默,常年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金生说,进扈先生的屋子跟下十八层地狱一样,阴森森的。
这位充满迷的扈先生肯定也有他不想说的事情。
一看到画像,瑞雪立马认出来这个人是重译楼高盛丰的徒弟韩进。
这同妇人方才说的姓能对上号。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因为重译楼?崔怀光微微一笑:哭一日是二两银子,其他的这些人呢?零零总总,这一天得有八九两银子,再加上供他来咱们店里吃东西花的银子呢?他 一个学徒能有多少钱。
也就是说这个事情是重译楼那边挑起来的。
重译楼又不是没上门叫板过,为何停了这么久,又来闹事?为何要是这个时候?还选择这样的法子?若是真要闹事,弄个真死人也就算了, 何必找个假的。
瑞雪有些不能理解重译楼那边做这件事的目的。
重译楼在他们开张后不久,是上门踢馆过,可是爹做菜的手艺让他们铩羽而归。
之后,他们也 找人装过吃了店里的东西坏肚子的事,也找人挑剔店里的东西难吃,或者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可是最后都被解决了,而重译楼也安分了。
为什么现在又来闹事了呢?是啊,你说呢?崔怀光的反问令瑞雪结舌。
那您的意思是……瑞雪还是有些不能明白。
谁不知道,咱们乐民楼跟南京城的官员们都有三分面子。
重译楼都不跟咱们叫板了,他一个小小的学徒能怎么敢一个人向我们乐民楼叫嚣。
崔怀光这话说的是。
宋老爷每回宴请都是用的乐民楼的厨子,无形中乐民楼已经跟各大官员走近了许多。
想来也是因为这个,重译楼在做过几 次踢馆的事后,再也没有任何小动作了。
高盛丰的徒弟。
扈账房开口道。
是啊!韩进是重译楼大师傅高盛丰的徒弟,只要见着他,大家都会认为这是重译楼指使他干的。
即使不是,也会被人认为是。
也就是说重译楼不是幕后的黑手,韩进不过是被人当枪使了。
那今日惹出那么大动静的人又会是什么人。
是别的酒楼么?要他们乐民楼同重译楼斗得两败俱伤,坐收渔人之利?会是谁呢?瑞雪细细数过南京城数家有实力的酒楼。
想从中发现什么。
崔怀光拍拍手。
两个伙计从里间屋子拖出一个被捆成粽子塞住口的人来。
吵闹的人一看从里间屋子拖出一个人,立马安静下来。
这明显是被抢来的。
他们惶恐不安地看着崔怀光,生怕他一气之下也这么对待他们。
是韩进。
这么快就把他抓住了?妇人定了定神,认出了韩进,立马道:姑娘,掌柜的,我认得,就是他找我的。
妇人一腔子怒气又发作在韩进的身上。
可怜韩进被捆住手脚,动也动不得,被妇人抓了,挠了,被其他的人踹了连叫也叫不出来。
他的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的。
崔怀光示意伙计将那群愤怒的人拦开。
效果出奇的好,也很容易。
伙计往那一站,所有人都收住了手脚,赔笑地冲人笑笑,退到边上。
崔怀光指着被打破嘴角的韩进道:本来没那么抓到这小子。
哪里知道他自己会送上门来。
扈账房才画出画像,卓子就在门口将探头探脑的韩进抓了个正着。
崔怀光动手将韩进口中的布抽了出来。
韩进气喘吁吁地瞪着这一屋子的人:凭什么抓我,快放了我,我要报官。
报官?呵呵。
别忙,等我把重译楼的掌柜的找来,你再报官好了。
崔怀光阴森地笑了笑,不知道我们乐民楼是哪里得罪了重译楼。
韩进戛然而止。
你是说,重译楼的掌柜的知道后,是当作没这事,还是要去了你的手呢?韩进就是再不服气,他也听出崔怀光这话问的是一个意思。
崔怀 光一早就知道,这事不是重译楼指使的。
他不能离开重译楼,也不能去手。
这事若是被捅到重译楼那去,自己一定活不了。
是,是姓赵的一户人家。
姓赵。
是。
韩进后悔自己一念之差做了这样的事,我只收了三百两银子。
他说这事做成后,就送我去御膳房。
送你去御膳房?韩进一气呵成的道:是。
我开始也不相信。
可后来那家人说他们家的太太跟漕运总督大人是亲戚,我也亲眼瞧见漕运总督太太去了那家,那家的姑娘叫沈夫人姨妈。
你亲眼瞧见?是。
那人为了叫我信,让我悄悄地躲在一旁看的。
姑娘,我说的是实话,那三百两银子我还收着没用。
您带人搜出来就是。
只要你别跟掌柜 的说,不要把我送回去。
那人长的是什么模样?姓赵,会是谁。
韩进比划着。
扈账房听着韩进的讲述在纸上简易的画着,再交给他指认后再重新画,等着韩进点头后,一张人头画像便完成了。
卓子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上头的人是谁:我认识他,他来过咱们店里。
你认识?是谁!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崔怀光瞧了眼满屋子的人,拍拍手,从外面进来几个伙计,连推带搡地将屋子里的人都带了出去。
屋子现在只剩下扈账房、瑞雪、卓子以及崔 怀光自己:你说吧。
就是那日,有人来找赵少爷。
赵少爷?眼瞧着卓子指了指后面,瑞雪明白了,他说的是在后面雅间的赵希厚。
你不是说,那天来找他的是个姑娘?是啊!那日他是跟着个姑娘来的,我跟姑娘说过这个人先头几日就在咱们店外面张望过,每回都是跟在赵少爷身后。
跟着赵希厚?那会是什么人?崔怀光瞧了卓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那天您不在,是商掌柜的在。
那个姑娘一进来就说要咱们后面的雅间。
掌柜的您是知道的,能进咱们后面雅间的不过是几个人而已。
我脑子 里就根本没这号人出现,就没让她进。
后来她发了好的火,商掌柜出来赔的礼,送了他们两包点心。
后来他们的马车还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走 的。
崔怀光开口道:那个姑娘的长相?她当时戴着帷帽,我瞧不见。
不过瞧着她身上的衣裳料子不差,除了这个,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也是随从打扮。
卓子将那人的长相说了 遍,扈账房很快便将画像画了出来。
拿着画像去找岂不是大海捞针?扈账房揉揉手腕,挑起眼皮瞧了下瑞雪,失笑道:你方才白听那个韩进的话了?瑞雪微微一愣。
那个韩进方才说,是姓赵的人家。
又说那家的太太跟沈大人家的太太是亲戚,那家的姑娘叫沈夫人为姨母……剩下的已经不用扈账房多说,答案已经出来了。
瑞雪记得漕运总督沈大人的夫人同赵二太太是姨表姐妹。
那就是——赵二太太!瑞雪掩住自己的嘴巴。
赵二太太知道是她了,盯上她了。
难怪那个夫人先前在前面苦恼的时候,唯一说出来的菜就是她做的鱼圆汤。
那个尸 体在乐民楼吃了多少天的东西,那么多拿手好菜,为何最后只记得她做的鱼圆汤?当时她就觉得这有些奇怪,原来是这样,若不是诈尸 ,最后所有的事都会落在她的头上,她会被入监。
这也是她的做法。
自己该离他远些。
赵希厚经常往这里跑,一定是引起赵二太太的怀疑,所以才会盯上她。
她干脆走远些,要不,去找爹?宋夫人不是说,爹很有可能在京城么, 那她就去京城好了。
崔怀光同扈账房对视一眼,瞧着已然是苍白脸颊的瑞雪微微的摇摇头。
这些日子,他已然知道王九指原先是在赵家做厨子的,可是为什么会出来,甚至是从商可胜那里知道瑞雪刚来南京时的窘迫的原因,还有他们父女对来南京以前事的缄口他都不知道。
现在想想,估计这个事情就出现在那位赵太太的身上。
这位赵太太……扈账房站起身,深深地瞧了眼瑞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是什么意思?瑞雪愕然地看着神秘的扈账房。
他是在告诫自己要直言面对?她要怎么面对?她能比得过赵二太太么?原来以为只要有钱,又 是在南京,赵二太太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是现在看来她可以利用任何方法堂而皇之的解决她。
她能怎么办,她可以怎么办。
崔怀光微微一笑,看来他们不使点手段,这位赵太太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他笑着拍了拍瑞雪:夫人常说一个人的力量单薄,但是几个人和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大姑娘,别忘记了,这店也有夫人的心思。
射人先射马。
短短的五个字又出自扈账房之口,他总喜欢说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瑞雪看着崔怀光同样神秘的一笑,她明白了。
他们是要打掉赵二太太的仰仗。
可是赵二太太的仰仗不就是赵二老爷么。
不行……瑞雪当然知道宋夫人的本事,可是这么一来事情不就闹大了?会不会牵扯到赵希厚还有赵老太爷他们。
崔怀光笑着道:瑞雪,来而不往非礼也。
若是不还击下,那位赵二太太还以为咱们乐民楼好欺负。
我保证这事上只有那位赵二太太一个有事 ,旁人一点边都沾不上。
瑞雪迷糊了,怎么样才能只让赵二太太一个人有事?好了,先过去吧。
把你叫出来这么久。
唉,五妹说过些日子要同你去街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赵希厚揪住瑞雪问道。
瑞雪摇摇头:估计要费些功夫了。
店里这些日子都很忙。
赵希厚无所谓的道:那等你空下了再说。
反正这些日子她也忙,每日应付那些个太太姑娘的。
三少爷,以后你就别常到我们这里了。
哦。
赵希厚点点头,你是怕我总跑来,不去读书,被爷爷知道,要责罚我是不是?我知道了。
我若是要来,会同爷爷说的。
这你不用担 心。
瑞雪咬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是……别人会误会的。
赵希厚明白瑞雪的意思了,他气不打一处来,盯着瑞雪瞧了两眼,哼道:误会,误会什么?瑞雪瞧了他一眼,抢身离开。
赵希厚不明不白的看着瑞雪,她这是哪根昏筋发作了。
现在跟他来说别人误会,能误会什么。
一道灵光在赵希厚脑海间闪过。
他想到了,原来是这样,难怪要同自己这么说,是那个什么姓袁的是吧。
那个姓袁的有什么好的。
一个莽夫!赵希厚冲着瑞雪的身影气呼呼地道。
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姓袁的到底哪里好了。
只要那个老东西一出 现,他就被甩到一边,现在好了,那老东西还没出现,他就被丢开了。
三哥,瑞雪怎么说?赵希筠好容易等到赵希厚过来,急切地拉着赵希厚,她真想同瑞雪出门一趟。
她从小到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天自己能上 街亲自买样东西。
赵希厚没好气地丢了扇子,整个人都塞进了椅子里。
赵希筠见赵希厚脸色不好,试探地问道:三哥?她见赵希厚不理自己,无助地瞧了眼一直在边上看书的邱端甫,又摇摇赵希厚,三哥, 你怎么了?赵希厚坐直了身子,瞅着赵希筠道:别找她了。
你要到外面玩,我陪你去好了。
你想要去哪里?赵希筠抿嘴微微一笑:我叫三哥陪我做什么?你能知道什么颜色的丝线配什么好看么?瑞雪怎么说。
别理她。
怎么了?赵希筠隐隐约约地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三哥刚才还兴致冲冲地出去,怎么就这样,瑞雪也没跟着一起过来,你同瑞雪吵架了 ?你又惹她生气了。
赵希厚冷哼一声:我惹她?你怎么不去问问她。
上来就跟我说以后别来这了,我算认错了这个白眼狼。
嗯?赵希筠有些不明白赵希厚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又是怎么了?此时邱端甫已经不再看书,静静地望向这边。
赵希厚猛地站起来,在屋里转着圈: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
我又没把她怎么样了。
那个姓袁的……赵希厚囔了两声,胸中的郁结消失了一些,头脑随即也清醒了,见赵希筠同邱端甫探究的看着自己,只笑了笑,再次坐了回去,五妹,等会儿爷爷醒了,咱们就回去吧。
你们饿不饿,先叫东西来吃?还吃?邱端甫忍不住笑了。
他们才吃过,怎么又想着要吃了。
他是被瑞雪气糊涂了。
姓袁的?赵希筠却注意到赵希厚最后说的那个字眼。
三哥跟瑞雪因为这个姓袁的生气?这个姓袁的怎么了?没什么,怎么又来了个姓袁的?赵希筠好笑地看着赵希厚。
明明是他自己说,现在又矢口否认,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只是三哥总是这么要面子,一句话都不肯说。
咳咳。
隔壁传来了赵老太爷咳嗽的声音,已经醒了。
赵希筠放弃追问赵希厚的想法,起身去隔壁屋子服侍赵老太爷。
邱端甫放了书,跟着赵希筠就要过去。
赵希厚将他一拦:你在这坐着就好了。
我同五妹过去就好了。
邱端甫微微一愣,再一看到赵希厚认真的样子,他又坐了下去。
难道是习惯?赵老太爷起身,吃了温热的五谷粥,环视一圈:瑞雪呢?怎么不见她了。
赵希厚阴阳怪气的道:她有事。
爷爷咱们走吧,出来久了,若是叫爹知道,我又要挨骂了。
你还怕挨骂。
也好,咱们走吧。
三孙,你去跟瑞雪说一声。
赵老太爷再三的交代着。
赵希厚万般不想去见瑞雪,但不敢违背赵老太爷的话,只得去了。
赵希厚没能找到瑞雪,只得同守在门口的卓子说了两句。
却不想卓子一改往日的殷勤,对他是不冷不热呃,哼哼唧唧的应付两句就走开了。
好玩!这店里的人是怎么了?第一百一十三章 船菜晚上,算得上是一天最清闲的时候。
忙碌一天瑞雪终于得到真正的停下来歇息。
她拿出平日里做的活计,是件春衣,原本是为爹准备的,可是 这些日子她总是没多大工夫,手上的活儿也慢,到现在还只做了一小半,看来这衣裳只能留着明年给爹穿了。
也不知道爹到底如何。
她今日问了前来宴请的商可胜,可是他也没有收到信,就连宋夫人的消息也好久没传了过来。
瑞雪微微地叹了口气。
赵二太太那里……这几日她过得忐忑不安,害怕哪一天又出现上回那样的事,昨晚做梦她就梦到,那些人真的抬来了尸 体,就摆着大门口。
万一真的要是再遇上,就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赵二太太那里到底要怎么办?崔怀光前儿的意思很明显,要敲打赵二太太,要打掉她的仰仗,先不说有用没用,来得及么?说不定他们这边还 没打掉赵二太太的仰仗,赵二太太已经把他们解决了。
要不要,她先离开这?赵二太太只是跟着赵二老爷在南京任上,赵二老爷又不会一辈子都留在南京,她出去躲几年,等赵二太太不在这了,她 再回来。
对!就这样!她跟崔怀光说说。
瑞雪立马将衣料放回小篮子里,稍微收拾一下,就往外面走。
才开了门,就瞧见做敲门动作的崔怀光:崔掌柜,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
崔怀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么。
大姑娘,叨扰你了。
有事找你商量。
去我那边吧,商掌柜的也来了。
瑞雪点点头,反身将门带上同崔怀光一起过去。
有什么事?商掌柜的也来了。
瑞雪问道,商可胜这么晚还来这边一定是大事,可是怎么还叫自己过去,会不会是……是爹寄信给我了? 崔怀光笑道:想王师傅了?瑞雪点点头。
除了两年前的分离,她从未跟爹分开那么久,这次好像会分开的更久,她对爹的去向之类的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宋夫人说要帮自己捎信,她觉得爹好像凭空消失了。
崔怀光笑了笑。
小姑娘头一次同王师傅分开那么久一定不习惯,时间长了,再忙些,就不会这样了。
就像他,他比瑞雪并大不了多少,乐民楼 因为不是宋家的产业,他才有这个机会年纪轻轻就出任掌柜的。
他也是打小同父母姐弟分离,一开始他还会经常惦记着父母姐弟,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要做的事越来越多,能留出想亲人的时间越来越少 ,若不是逢年过节给家里捎信,他绝想不起来。
虽然没有王师傅的来信,不过我这却有夫人传过来的话。
奶奶说什么?夫人来信给商掌柜的,里面顺带提了一句,说已经把你的信捎给了王师傅,叫我们放心。
真的?瑞雪开心直接抓住了崔怀光的胳膊,请他多说一些,还有呢,还有呢?奶奶还说了什么?爹在京城哪里?太爷爷的身子可好了? 崔怀光被瑞雪抓住胳膊摇了摇,他觉得面上有些烧,还好是黑天,看得并不是多清楚:大姑娘,你慢着点。
我的胳膊。
夫人只说这么一句话 ,我上哪告诉你。
不信,你待会儿去商掌柜的那看信好了。
瑞雪有些失望,只有一句话,既然遇见爹了把信也给了,为何爹不回信给自己,难道说太爷爷的身子真的不好,爹不好回信向她说明。
失望归失望,瑞雪还是知道道理的。
宋夫人给商掌柜的信她是不能看的,能这样提上一句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至少她现在有爹的消息了。
这样 的话——崔掌柜的,我想去京城见爹,你是否可以请船队顺路带我去京城?瑞雪向崔怀光请求道,看着崔怀光微微一怔,她以为崔怀光是担心她一 个女孩子家受不了路上的艰辛,忙道,我不会给船上的人添麻烦的,我发誓,我每天都会老实的待在船舱里的,真的一点麻烦都不会添的。
瑞雪。
崔怀光看着瑞雪,沉吟道,你为什么想去京城?你方才说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虽然外面很暗,看不起崔怀光的样子,但是他的目光还是让瑞雪有些不自在。
瑞雪低下头:崔掌柜的,那天的事虽然是冲着咱们乐民楼来的 ,可是我知道,其实赵二太太是想对付我。
我走了就没事了。
你是想逃避?崔怀光微微叹了口气,这姑娘怎么一出事就想着如何躲避,而不是勇于面对,瑞雪,你知不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
再说你能逃避一辈子么?以后赵二太太出现在哪里,你就离开哪里?瑞雪把玩着衣带,她喃喃的道:我不会逃一辈子的。
赵二太太不会一辈子都留在南京的,等她跟赵二老爷去了别的任上,我就回来。
崔怀光摇摇头,她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你今天跑了,明日还跑,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有没有想过,没有赵二太太,还有赵三太太又或许二太太这样的人呢?瑞雪连口否认道:不会的,我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
那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的。
赵二太太那样,全是因为赵希厚跟她的关系,到了别的地方,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了。
你能保证么?瑞雪点点头。
她保证,绝对的保证。
崔怀光有些无言的摇摇头,看来他应该换个法子:瑞雪,以前有人来咱们酒楼踢馆的时候,你有想过把店搬到别的地方么?等别人不踢馆了 ,再把店搬回来?或者是说就不开店,等别人不说了,再开店做生意?不……瑞雪一张口就知道崔怀光的意思,可是……可是这根本就不一样啊!有什么不一样?瑞雪拼命地解释道:一个是爹的手艺好,不怕别人踢馆。
这跟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看都是一样。
崔怀光否决了瑞雪的理由,别人来踢馆的时候,王师傅怎么就知道,对方的手艺不如他?每一次无论来 的是什么人,王师傅都很爽快的接下了,他有没有像你一样,想着我走开,我离开南京去别的地方就不用同人比试了?没有。
瑞雪,在我学徒的时候,有一位陈先生曾经问过我们一个问题。
你听听啊。
一个人在茫茫草原遇见一头饥饿的狼,他是跑还是面对?你怎么 选?当然是跑。
错!错?为什么?问的好。
狼本来就处于饥饿,你就是它的猎物,是它得以存活的食物,它会因为你的跑而放弃吃你么?不会。
所以你只有面对这匹狼,同它 搏斗,你才有生的希望。
那如果死了……那你不拼还不是死?拼了,说不定你可以杀了这只狼,你活下来,它成为你的食物。
瑞雪没有做声。
我跟着老爷跟夫人的时候短,对他们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可我听商掌柜的说,老爷的生意一开始也没那么大,在做生意的一开始遇到很多的 难事,有人故意同他作对,害得他丢了扬州盐业上的生意,甚至连在扬州做生意的地盘都没有了。
可是,你知道,咱们木字号的总柜在哪里么 ?不在京城也不在南京,而是在扬州。
老爷硬是在扬州又找回自己原先的地盘。
对于宋老爷的事,瑞雪是头一次听说。
以前她只知道宋老爷的生意做的大,势力也大,在官场上都能说的上话;可是她从未听说过宋老爷在发 迹之前的事。
崔怀光顿了顿,继续道:你觉得夫人厉害对么?瑞雪点点头。
宋夫人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旁人说出自己的感受。
她觉得就是男人,就像是漕运总督大人,赵二老爷那样的 大官站在宋夫人面前,宋夫人依旧闪闪发光。
她的气质足以让这些个大人们低头臣服。
夫人也不顺。
我听说一开始有人同夫人作对,那时候夫人还不是夫人,跟你差不多大,好像比你还小点。
可她没有因为怕那个人就不在那个 人跟前。
最后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最后,最后还能怎么样。
宋夫人一定比过了那个人,要不她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所以,不要怕困难。
遇到事情,要想着解决。
我可以么?瑞雪对赵二太太实在没那么大的把握。
崔怀光笑了: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一个人的力量单薄,但是几个人和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要学会借用别人的力量。
瑞雪点点头。
好像变的不大一样了。
崔怀光微微地松了口气。
说大道理他真的不擅长,如果是陈先生的话,一定会比自己说的更好,更浅显易懂。
他真是怀 念当初学习的时候。
商可胜并没有在屋里等,而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同坐的还有冯御厨、周庆安等几位大师傅,看着崔怀光同瑞雪来了,示意他们都坐:叫几位师傅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过些日子有个宴席,还要请各位师傅出力。
冯万福依旧是目不斜视,张宝明同毛二互相瞧了一眼,再次看向了商可胜。
商可胜微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每年的船菜。
只是今年的要大些,所以去的人要多些,咱们乐民楼是五位师傅。
也不是全做菜, 只是对菜做出个评价。
咱们乐民楼几位师傅是个中好手,所以,想同各位商量商量。
周庆安他们原先做过船菜,只是没想到,今年却换了个花样,不但要做菜,还要评菜。
不禁对今年的做法多了几分期待。
冯万福透出来南京对船菜半点不知,在张宝明的讲解下,他才知道,其实船菜不过是这里的特色,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厨子手艺考究。
大姑娘,叫你来,是因为漕运总督大人特地点了鱼圆汤,你那天也跟着去好了。
船菜:清明苏州、扬州奉行的一种宴席,也叫船宴。
顾名思义就是在船上做菜,在船上吃菜。
船菜索取之物大多为河鲜,现打现吃,味道最是 鲜美。
有兴趣的大家可以去看看清人笔记《桐桥倚棹录》这里介绍了苏州船宴的情景。
正味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抢虾赵希筠来问过赵希厚两次何时出去,赵希厚都以赵老太爷要过问学问,将赵希筠打发了。
他深怕被赵希筠瞧出来,平日里读书又努力了几分,再以后,赵希筠见他都在读书,也不好再打扰赵希厚读书。
赵希厚只要一想起那日瑞雪突然对自己的冷淡,他就有些不快!心里就是再想去见瑞雪,也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拿读书做文章转移。
这些日子他到是老老实实地读了许多书。
这日,他跟邱端甫从赵老太爷的房中出来。
实在不想再看书,拉着邱端甫要下棋。
论下棋,邱端甫比赵希厚要厉害,在赵希厚同邱端甫交手的数次中,皆是赵希厚败北;如今的形式却兜转,却是邱端甫被赵希厚逼得束手束脚,开局时的稳扎稳打已然抵挡不住赵希厚的奇招,损招。
邱端甫看着赵希厚以一招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破了自己原先费心设下的局面,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这是......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这般下过棋,自损杀敌。
他不知道拣了自己的白子后,他这一块的黑子就全部被自己包了?赵希厚得逞地笑着,将邱端甫的白子从棋盘上捡起:我吃了你的子才是真的。
邱端甫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又收起赵希厚几枚子,等他再去收剩五颗黑子时,邱端甫顿了顿手。
这再收下去,自己这一块白子便被赵希厚反吃了去,他在这一块的布局就被打乱了。
赵希厚见邱端甫停着手,催着道:你快些。
邱端甫摇着头,将黑子尽数收起。
他这一收不止是这一块的白子形式危机,就连旁边的也被威胁到,还好这是两个人下棋,如果有第三方在,他这边的白子会被人趁火打劫。
这两年不见,赵希厚的棋艺比以前精进许多。
我认输。
啊?赵希厚没想到邱端甫这就认输了。
你的见识远过于我,虽然我棋艺上头比你好,但是俗务终究比不上你。
我现在能同你交手一二,像那天的事,我万万没有的你的心思。
赵希厚遥遥扇子:我只是随爹在外面待得日子多,见得多。
等你日后外放做官,晓得比我还多。
邱端甫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日你怎么不怕?一个人就往上冲,你就不怕人家把你打了?赵希厚好笑地点点头。
怕,他当然怕,他能跟那些人比么?只是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一个死了相公的娘子怎么可能在孝服下穿着一条红裙子。
后来,他不过是看着崔怀光在躲避那个小舅子打的时候,袖口中落了些粉末装的东西在尸首的面孔上,而那尸首却偏偏动了鼻翼。
只是那个时候大家都被乐民楼的伙计阻止死人家人揍崔怀光身上,都忽略尸首的小动作。
你觉得是什么人找的麻烦?这么大的讹诈不是几个市井小民能做出来的吧。
我怎么知道,谁叫他们乐民楼做得那么大,是人就会找她。
怎么不找别人去。
赵希厚的赌气在邱端甫眼里有些好笑,他好像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临走了王家姑娘人都没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想来是旁的酒楼借此想整乐民楼吧。
还好这事结了,遥不可就亏大了。
赵希厚听着邱端甫的话点点头,他收着棋子打算再同邱端甫来一局,可以想到邱端甫那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姓袁的!自己同瑞雪置气,到最后得便宜的还是那个姓袁的。
瑞雪以后会越来越靠近姓袁的,到时候就算不是自己的错,瑞雪都要认为是他错了。
不行,绝不能干这种事。
赵希厚将棋子一丢,急匆匆地对邱端甫道:失陪,我突然想起了件事,我要走了,下回我再陪你大战三日。
赵希厚匆匆地来到乐民楼,一头才要往里面钻,被卓子拦了下来:赵公子,您要是吃饭,您楼上请。
赵希厚拿扇子点点他的肩膀,笑着道:我找人。
赵公子,我们这是酒楼,不是官府。
赵希厚收起自己的笑容,肃然地看着不软不硬的卓子,这小子对自己再有意见也该好了,怎么这都好多天了还板着脸。
他有做了什么不地道的事?卓子。
赵公子。
赵希厚明白卓子是铁了心不叫自己进去了,若是他真的闯进去,怕是瑞雪哪里又不好交待了。
算了,他玩转了下扇子,笑着道:我来这是见崔掌柜的,有关宴席的事,你去请他,还是我去见他?崔怀功跟赵希厚聊了两句之后,就发现,赵希厚所谓的宴席的事,不过是他想的理由罢了。
他现在还有事,不能陪赵希厚打太极,只得道:赵希厚,要不你到后面跟师傅们说说。
我这边还有事情,少陪。
赵希厚等得就是崔怀光这句话,向崔怀功道谢之后便去了厨房。
赵希厚没想打自己一到瑞雪平日待得小厨房就瞧见袁彬和瑞雪,两人亲密地站在一处,那说话的亲密,赵希厚捏了捏拳头,撂起长衫:我说怎么找不着你,瑞雪爷爷说想吃你做的鱼圆汤了。
原本说话的两个人听见他的声音,抬起了头。
袁彬到是友好的冲他点头作揖,只是瑞雪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又低下了头。
赵希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瞧见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子。
男人冲赵希厚笑了笑,赵希厚看着男人憨厚的笑容,只觉得这块黑炭无比亲切,他坐在男人身边:你是......我叫袁森,是陪我大哥过来的。
那个男人咧着嘴看着低头做事的瑞雪。
赵希厚心里冷笑了一声,他还以为这大黑炭不错,却不想这大黑炭也瞧上瑞雪了。
瞧他那躲躲闪闪的目光,面上还有半分羞恼,束手束脚的坐在一边,见瑞雪笑他就咧嘴笑,明显的是对瑞雪有意思。
可这真是太恶心了,太恶心。
那么大的一个男人居然扭扭捏捏还带着三分羞涩,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是你大哥?我听瑞雪叫他袁大人,他是个官儿?袁森听赵希厚直接叫瑞雪名字,认真的打量他两下,见赵希厚的穿着不过是普通的文士打扮,便骄傲无比地道:我大哥在漕运总督麾下做事,是七品官。
沈大人格外器重大哥......袁彬的来历赵希厚早就一清二楚了,他这么着不过是为了跟袁森拉话,哪里愿意听袁森夸赞袁彬的丰功伟绩,这不是更显得他一事无成,到时候瑞雪又看他不顺眼了。
这么有本事?那么年轻就是七品官,少见少见。
那你们不用当差?你大哥受总督大人重用,差事一定很多。
这个时候来这里?赵希厚对袁彬的夸赞,立马赢得了袁森的喜欢,他一五一十的道:大哥有事找王家妹子。
什么事?她不是个做菜的丫头。
难不成还能帮你大哥上船搜查漕帮上的人有没有藏私?赵希厚笑着道。
好像是做菜。
什么菜?别的师傅都不行,要找她?我也说不上来。
哦。
袁彬找瑞雪做菜!哦哦,他想起来了,那日袁彬来过,说要让瑞雪做个什么与琴有关的菜。
他还真是知道利用人。
只要他开口,那丫头又不会拒绝,还做得好好的吗,还不欠下人情。
真是会打算。
挺难的,王家妹子已经想了好久。
袁森恨不得自己上去一把帮瑞雪解决了。
他脑子怎么那么笨?赵希厚白了袁森一眼。
当然难了,跟琴有关,难道做的是,元春白雪?赵希厚突然出声,惊得瑞雪同袁彬转过身子。
听他说起阳春白雪,瑞雪同袁彬脑海里突然有了点念头,可是袁彬很快就否决了:好像不大好。
阳春白雪虽然一听知道是琴曲,只是这菜送上去不过是白色的点些绿,一道小葱拌豆腐,是不是太应付了?瑞雪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可是怎么才能很琴有关。
赵希厚转了转脑子,忽而想到了一样东西,笑着开口道:我倒是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这立即吸引了瑞雪的目光,瑞雪探询地看着他。
瑞雪越是想知道,赵希厚越是不开口,越矜持,就跟诸葛孔明一般稳坐草庐,只等刘备三顾。
你倒是说啊!瑞雪见赵希厚半天不说话,忽而恼了,你又耍我。
我怎么会耍你。
那你说啊!你若是说不出来,我拿大扫把赶你出去。
瑞雪说话间,菜刀还拿在手上,菜刀上还沾了点血迹,赵希厚有些畏惧了。
不过在袁彬跟前他不能显示出半分畏惧,这样姓袁的不就更看不起他了。
赵希厚清清嗓子,唰地开了扇子,满徐徐地扇子。
那架势颇有一番气势。
看的袁森满心地佩服。
这读书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赵希厚满意地看着袁森的表现,他收起扇子,背着手在瑞雪跟前踱步:你们为何不把东西做成琴的样式,旁人一看就知道是琴了。
瑞雪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白了他一眼:早就想到这个了。
只是袁大人说要用鱼做。
鱼肉就是切了刀,煮过也就不怎么成行。
瑞雪将自己方才做的推给赵希厚看,果然鱼肉已经不成形。
赵希厚想了想:那你照着松树鲤鱼的法子。
切刀炸?袁彬笑道:这也做了。
只是那日旁人要以为是松鼠鲤鱼呢?这怎么办?赵希厚不由地奇怪道:我说袁兄,你这般慎重其事,是要做什么?还一定要鱼。
袁彬淡淡的笑了笑,却没说话,而是冲着瑞雪深深作揖,还是请你费心,明日,明日一定要想出来。
拜托。
瑞雪连连应下。
正味记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木琴鱼画舫在前,酒船在后。
十数条精致的画舫一字排开,团团围绕在那艘大画舫周边,向河中心徐徐划去。
船行景移之中,两岸茉莉花、珠兰花浓香扑鼻,酒尚没有醉人,花香先已令人陶醉。
瑞雪偷偷地瞄了两眼。
门窗又多雕刻黑漆粉地书画,宴舱栏楹桌椅,竟尚大理石,以紫檀红木镶嵌。
实在是奢侈不已。
鱼圆汤作为最后一道菜,瑞雪目前无事,送酒菜的事就交给她。
坐着一条小船靠近了那艘最大的画舫。
借着那微微挑起的竹帘,她瞄了一眼。
陈设镜屏、瓶花,位置务精。
茗碗、唾壶以及杯箸肴饌,无不精洁。
里面歌女弹琴弄弦,清曲助兴。
好热闹。
送菜过去后,是不能马上离开的,必须在那里等着,等里面的贵客品尝,然后再送到其他画舫。
这已经是夜宴开始,船头羊灯高悬,灯火通明;一堤烟月斜照。
此时清脆的洞箫声在十里秦淮河上响起。
呜呜咽咽,悠悠扬扬,有别与平日里的凄婉寒凉,音色却是圆润轻柔,幽静典雅,别有一番韵味。
一时间画舫上行令猜牧声都停了下来,静静地听这一排清萧。
一曲终了,画舫里依旧静静地,好一会儿,有人才叹了一声好,这才鼓起掌。
之间画舫里走出一人,朗声道:可是杨高三,杨姑娘?有请杨姑娘。
只见远处一杠精致小巧地画舫如飞一般划破水面,平平稳稳地使了过来。
瑞雪在的小船船夫见画舫就要过来,忙朝后连点几下,总算给那艘画舫让了位子。
因让的快了些,小船晃得厉害,瑞雪不由感到一阵害怕,连忙蹲下身子,双手抓紧了船舷,这才好了些。
小画舫出来个船娘,抛了绳索在大画舫上,自有人出来系上,慢慢将两船拉近。
之后才见水晶帘摇摆,一个身影出来了。
米白色中衣搭配浅橘绸缎直身长衣,搭配白色绣花裙子,青色锦绸缎花披风。
弱柳扶风,动作娇柔婀娜,身姿风流婉转,眼神都幽怨如诗。
在行走中,裙角泛起一阵浪纹,露出一双水绿色的绣鞋。
好精致的人物。
那人上了画舫,不一会儿又出来了。
又回到自己的小画舫上。
此时,大画舫上出来一个人,冲着瑞雪招招手。
船夫轻轻一点杠,小船便靠近了画舫。
那个女子瞧见瑞雪,咦了一声,随即笑道:你是乐民楼的吧。
回去,请你们家冯御厨跟周师傅过来。
瑞雪应了一声,此时,大画舫上敲响了云板。
瑞雪听得其他画舫上皆回应了一声。
下面有什么大事么?冯万福周庆安还把瑞雪也带了来。
不过他们依旧是待在原先的小船上。
不多一会儿,每只画舫都派下一艘小船,装扮精致的少女,手捧食盒,只等大画舫里面的人出来叫她们,小船才慢慢地靠近,少女莲步上去。
画舫里的人又出来了,冲瑞雪他们的船招招手,请冯万福,周庆安上去。
梁桂林姑娘翡翠蟹斗。
小金二官姑娘五方蜜汁。
房蔷姑娘五香乳鸽。
听到这里,瑞雪抬起头,寻找着上去的人。
房蔷,这个名字很耳熟,以前在全椒的时候就听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她现在也在南京,还出现在这里。
右前方,一个身着玫瑰紫衣裳的少女捧着食盒上去。
她是伺候房蔷的人么?直到最后,瑞雪才听到方才那个杨高三的名字。
杨高三姑娘木琴鱼。
瑞雪微微一怔,这个......这个......这个明明就是她昨天交给袁彬的,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手上。
袁彬请她做一道鱼菜,后来还是在赵希厚的指点下,将青鱼去头去尾,顺着肋制出花纹后红烧佐酒。
可是,袁彬要自己做这道菜,还努力的学会,是为了给这个人?这个人跟袁大人有什么关系。
哐当!画舫里才传来盘子跌碎声音。
怎么了?所有的人都饶有兴致地望向了花房之上。
赵年侄,你这是为何?这木琴鱼味道甚好,意到,行到,味到,你这是......画舫里人的谈话,此时异常清晰。
欺世盗名之物,要他何用。
这个声音瑞雪听得更清楚,这是赵希厚的声音,她没想到赵希厚会在这里。
孽子!怒吼地声音是赵二老爷赵佑楣的声音,显然赵希厚的做法让他生气了。
也是,当着那么多的人摔盘子,是显得没有家教,这叫赵佑楣怎么不生气。
清岩兄,息怒息怒。
且听年侄如何说。
赵年侄,快说吧。
赵希厚不卑不亢地声音响起:既然是那个杨高三做的,你且让我过来,我要听听为何要这么做,如何做。
花房里很快边有人出来传话。
杨高三的画舫驶了过来,小船纷纷给她让道,一时间河面上有些拥挤。
艳丽衣裳妆扮的杨高三抬首环视一圈,微微勾起嘴角,上了画舫。
河面上的骚动在杨高三进去之后又消失了。
瑞雪只听见旁边的少女们抱怨杨高三仗着漕运总督大人的宠爱,张扬跋扈,目空一切。
又说她也不顾这里还有人,忽的就驶了过来,就不怕她们的船翻了之类的。
也许杨高三真的很有本事。
她身边的丫头立在画舫首,环视一圈,一双美丽的杏眼却射出点点寒星。
瑞雪只觉得有些冷。
她侧过脸去。
可是那道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身上。
她想低下头,可脑海里却响起崔怀光交待过她的事。
逃避是解决不了的。
那道目光不会因为自己的不自在,或者是躲避而离开自己身上的。
瑞雪大胆的抬起头,大大方方地同那个丫头对视。
瑞雪却从她眼中瞧出一丝惊奇。
难道说,很少有人敢同她对视么?季玉,你且说为何要这样做。
你别怕这里有我。
温言的哄声出自漕运总督大人的口中,随即他温柔的声音又变得严厉,三外甥,你若说错半点,我今天当着你爹的面揍你。
哼。
为何要把鱼去头去尾?青鱼去头去尾有些像木片琴。
软软吴语听的人全身舒畅。
三外甥,你去重新做一盘木琴鱼。
给季玉赔礼。
姨丈且等等。
若是小侄有半分不是,自当会给她斟茶赔礼。
赵希厚不软不硬地道:可是这木片琴是何模样?小生很是好奇。
没有话音传出来。
木片琴甚是耳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乐器?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画舫里依旧安静不已。
想来姑娘累了,就不劳烦姑娘了。
赵希厚的声音变得冰冷不已,哼,怕是姑娘连这鱼所有何料都不知吧。
三外甥!沈大人的怒吼声响起,他见着杨高三双眉微蹙,双目莹莹,桃花面上半点血色没有,身姿摇摇晃晃,已然心痛,哪里再听赵希厚追问下去。
这妓女呈船菜不过是个形式,谁会亲自做了。
这个三外甥,不抓别人,单单只抓自己的人。
难道是家里的那个......沈大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也只有那位才会干这种事。
想让杨高三没了脸面?三外甥,今日看着你爹的面上我不同你计较。
你且向季玉赔礼。
姨丈,我一个秀才如何向一个妓女赔礼。
她是我女人,就是你姨母。
笑话!我姨母在漕运总督衙门正房待着呢。
我娘可没这么不要脸的妹妹。
三儿!赵佑楣听着赵希厚越说越不像话,再次开口呵斥道。
这孩子今天怎么一根筋了?不给那个妓女面子也就算了,怎么连姨丈的面子也不给了。
爹,你就容得他这么侮辱娘?姨丈大人,若是方才的话传到姨母耳里......通通。
有人跑了出来。
瑞雪看着立在门口的丫头赶紧上前搀扶那个跑了出来的女子。
女子将丫头甩到一边,愤恨地盯着里面。
好厉害的眼神。
瑞雪感到一阵肃杀。
杨高三的眼神让瑞雪感到一阵寒冷。
她此时的目光竟然比宋夫人的目光还有阴冷。
忽然,杨高三的口中传出嘤嘤地哭泣声。
瑞雪张了张口,她这么快就能哭出来?她方才那么犀利肃杀的眼神呢?现在怎么一副柔弱凄楚?里面出来一个穿酱色直衫的中年男人,他握住杨高三的手,才要安慰她,却被杨高三甩开。
杨高三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画舫上,只叫人开船。
瑞雪头一次看到漕运总督的模样。
他死死地拽住画舫的绳索,不叫杨高三离开。
她从未想到一个大官此时居然为了一个妓女这般低三下四。
也不知道杨高山从哪里得来的剑。
一剑下去,绳索断开,画舫离开大船。
沈大人跌坐在甲板上。
他哀求道:季玉,你回来,你回来。
可是杨高三没有理他。
瑞雪望着杨高三久久不能说话。
她很柔弱,却有这般刚烈;她柔弱,却有那样肃杀的眼神,她......她像是个谜。
杨高三忽而放下拭眼的帕子,在身边丫头的指点下,望向了瑞雪,她瞧了一会儿,转身走进画舫。
精心准备的宴席,在这一场闹剧下不欢而散。
正味记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爱窝窝你......你......瑞雪才回到乐民楼就瞧见守在店门口外的赵希厚。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回去?赵希厚神情复杂地看着瑞雪,紧锁眉头,转眼间就换了个可怜兮兮的样子,瑞雪,今晚就让我在这里待下吧!我把老爷同姨丈都惹了,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若是叫爷爷知道我还做了这种事,一定会不饶我的。
就让我在这住一晚上吧。
瑞雪这才想起来先前的事:你是怎么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跟总督大人吵起来......我哪里是跟他吵。
是他太不......赵希厚想起瑞雪还是个姑娘,忙收了口,算了,跟你说多了也不好,你个姑娘家别听这些。
再说你又不是没听他说些什么。
漕运总督大人确实是有些......难怪赵希厚后来会越发激烈,瑞雪仍有些担心:可是这样......毕竟他还是长辈。
长辈?赵希厚嗤之以鼻,是长辈就该有个长辈的样子。
那个杨高三我瞧着就恶心。
偏他把她当个宝。
一说起杨高三,瑞雪立马道:我也看到她了。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有这么多面。
瑞雪将自己两次看见杨高三的感觉说给赵希厚听,她的眼神也好厉害,除了宋夫人,我从未看过还有谁的眼神那么肃杀。
不,她比宋夫人还要厉害,我看一眼就感到害怕。
你的变脸都比不过她。
哦?赵希厚抬手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个趣事,这边恨,转眼就能悲戚泣柔?却是个人物。
又听瑞雪说自己的变脸同杨高三在一处比较,他有些不快,什么叫我的变脸都比不过她?我变了什么?瑞雪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那么久,这人明显地是打死都不承认的那种。
赵希厚拉住瑞雪:你等等。
我问你,那个木琴鱼怎么会到她手里?那个杨高三同姓袁的有什么关系么?我也不知道。
瑞雪摇摇头,她也觉得奇怪,那明明是自己教袁彬的,可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杨高三首创了。
我就说,那个姓袁的......赵希厚想骂两句姓袁的,显然易见,袁彬再说要求一定要昨日想出以琴为题的菜,到最后还要求是用鱼做,就是冲着今日的船菜去的。
难道说姓袁的也跟自己那个姨丈一样,被那个杨高三吸引了??一定是!肯定是!要不,袁彬会那么殷勤地帮那个人做事?赵希厚心里乐了。
姓袁的也不过如此。
赵希厚稍微理清一点,多日的不快一扫而空,也不想再骂袁彬的不是。
瑞雪却陷入深深的迷茫中。
赵希厚那句杨高三同姓袁的有什么关系?让她感到好奇。
事情前前后后想着,只觉得袁彬这有问题。
如果只是寻常的做菜,袁彬为何一定要自己教会他?这真是奇怪。
是啊!杨高三同姓袁的有什么关系。
赵希厚盯着瑞雪,打量再三后,慢慢地道:瑞雪,你......王叔......只有你一个女儿?你怎么这么问?如果爹还有别的孩子,怎么会只有我一个在身边?赵希厚无厘头的问法让瑞雪感觉好笑不已,不过她又觉得赵希厚现在看上去十分的古怪,你到底是怎么了?赵希厚摆摆手:没有就算。
我不过是问问,问问。
这丫头就那么不认人?她都见着了杨高三,居然没发现自己同杨高三长得有几分相似?他方才一见到杨高三就觉得是另一个瑞雪。
他见瑞雪还盯着自己,扯出大大的笑容,自转了一圈:怎么样?我今日很好看?觉得我风流倜傥,潘安再世?瑞雪好笑地扭过头。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的出来,脸皮真厚。
那是什么呢?赵希厚再次托着自己的下巴,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赵希厚大大方方的在乐民楼住了下来。
过了两日就给赵老太爷送了信,不知道是怎么了,赵老太爷居然同意了,还亲自来乐民楼瞧他,给他带来的衣裳同平日要看的书籍。
赵希厚显然有些适应不了,他原以为,一顿骂是少不了,可是......现在的这个情景显然超出他的意料。
从赵希筠的嘴里赵希厚得知。
赵佑楣回去并没说什么,却是第二日一早沈夫人上门,之后在赵老太爷面前说了前一晚上的事。
三哥,沈家姨母早上来了。
满口都在夸你。
连带着表哥都被骂了。
沈家姨母说亲生儿子不如外甥体谅她。
在爷爷面前又说三哥是威武不能屈,有读书人的铮铮铁骨。
沈家姨母走后,爷爷背地里把沈家姨丈骂了一通,只说他要宠妾灭妻,天理不容,还交待二伯父,以后不许同沈家姨丈往来。
难怪爷爷居然都不计较他去了那里。
爷爷平日最注重的就是文人的节操,姨丈的那个事,难怪爷爷要唾弃他。
自己简直是因祸得福。
赵希厚不解地指了指这些被送来的衣裳书籍铺盖:这是......爷爷说让你这些日子别在家呆,省得沈家姨丈老不羞不要那张脸闹了上来,大家都不好。
这话不是爷爷说的,定是你说的。
赵希筠不好意思的笑了:虽是我说的,可是却也是实情。
赵希筠指着邱端甫道:你看,连邱公子的东西也让爷爷送了过来。
赵希厚看着邱端甫不好意思地道:连累邱兄......邱端甫连忙托着赵希厚,真挚地道:你我同窗多年,是亲热兄弟,怎么叫连累。
相比赵家几日便会来些客请见赵老太爷的喧闹,邱端甫更希望换个的清静的地方,可以安心读书。
别的我不敢说。
吃的你且放心。
赵希厚神秘兮兮地道:这有个御厨,给当今圣上做过御膳,咱们好口福,尝尝万岁平日吃的是什么。
邱端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赵希厚扭头问着赵希筠:太太有没有说什么?太太当时听了也就说了你几句,不过,听起来到是在护着你。
想来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你在这了。
赵希筠安慰赵希厚,她知道赵二太太跟瑞雪一家之间的事,你放宽心,二伯母现在没工夫想这些。
怎么说?二伯母当然是先担心沈家姨母的事。
沈家姨母跟沈家姨父闹的很厉害。
沈家姨丈还口口声声说要休了沈家姨母呢!哦?你怎么知道的?我是听丫头说的。
二伯母不是把她身边的金莺给我使,她那日在正房伺候,听到了一些。
我听她说,沈家姨母来家里其实并不是为了你在那里......那里大闹,惹到沈家姨丈。
赵希厚立马明白赵希筠口里的那里是什么了:那是姨丈跟那个的事?赵希筠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是。
我听着是说沈家姨母还悄悄地问了二伯母。
好像说是以前赶走一个,现在又来一个......我不大清楚。
金莺也就听了一点点。
什么以前一个,现在又一个,乱七八糟的。
赵希厚想了又想还是不得要领。
他笑道:你倒是跟金莺好得很。
这事都告诉你。
赵希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她直接告诉我的。
她为人还不错。
也没瞧不起我之类,对七妹也很尊重。
金莺是个不错的。
你可要好好待她。
赵希筠点点头,接着叹了口气:我只瞧了沈家姨母一眼,看她样子很不好。
听沈家表姐说,沈家姨丈没以前那么尊重沈家姨母了。
看来他回去要问问金莺。
光是从赵希筠这里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沈家姨丈真是可恶。
难道说就因为那个......那个,他就小看了沈家姨母么?赵希筠义愤填膺地道:我真替沈家姨母不值,十几年辛勤居然换来这个结果。
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还能当着外甥的面说那种话,真是老不羞。
邱端甫清了清嗓子。
赵希筠立即住了口,偷偷望了邱端甫一眼,见他注视着墙上的书画没看自己这,微微安心,可是脸上却泛了淡淡的红。
赵希厚注视到赵希筠的窘迫,微微一笑。
姨母同姨丈的事他早已有耳闻。
太太说过,当年姨母要嫁给一无所有的姨丈,可家里却不许。
姨母寻死觅活,最后曾外祖母家只得同意。
之后姨丈中了进士,外放做官,一路直升。
太太说,家里的姐妹都羡慕姨母的眼光,找了良配。
现在......实在是可笑,可笑。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不值?瑞雪端着几样点心进来了,看着他们都站着,你们怎么都站着?是要打架么?赵希厚连忙上前帮瑞雪端了东西,招呼邱端甫坐下,指着爱窝窝道:你来尝尝这个。
看跟邱姐姐做的像不像?瑞雪说这是学邱姐姐做的,专门掺了菜。
邱端甫瞧了瞧笑道:这么好的地方还有人吃这个?赵希厚道:怎么没人吃?吃的还多。
你问问瑞雪。
瑞雪点点头:可奇怪了。
当官的好像都好这个。
不过我总觉得跟邱姐姐做的不一样。
邱端甫看着爱窝窝笑道:这没什么奇怪。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也不是世代钟鸣鼎食,不少都是贫贱起家,看了这个想起以前。
对。
赵希厚连连拍着手,爷爷就是,五妹,等你回去,给爷爷带一些。
已经带了一笼给老太爷回去。
瑞雪笑着道。
赵希筠却不想吃点心,拉着瑞雪道:瑞雪,咱们今日就去逛街吧!这都多长时间了。
好容易我今日可以在这留一会儿。
你就陪我去好了。
好不好?好不好?正味记 第一百一十七章 西米露赵希筠拉着瑞雪数着自己要买的东西:我要买折扇。
瑞雪头一次听说来南京买折扇的:折扇?我从未听说来南京买折扇的。
赵希筠特意地道:这就是你不知道了。
爷爷说世人都说杭州芳风馆的折扇精美,却不知道南京的折扇也是天下珍品。
三哥,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赵希厚点点头,将自己腰间的扇子取出递给赵希筠:你说的很是。
瑞雪,你还在南京待了这些年都不知道这个?我确实没听人说过这个。
瑞雪老实的道。
她来南京只听说过送人送咸水鸭、板鸭,再有就是螺子石,却没听过折扇也是南京的。
赵希厚点点头:那咱们就去通济门。
南京做扇子的大多都聚在通济门外,三山街绸缎廊一带,有几十家做扇子的,庆云馆是最好的。
赵希筠立即接道:正是。
瑞雪从来不知道扇子有那么多的讲究。
当看到琳琅满目做工精致的扇子时,她只觉得移不开一步。
光是一个扇骨就分湘妃竹、樱桃红竹、象牙,玳瑁......数十种;再说手艺,螺钿的,雕漆的,漆上洒金的,退光洋漆......听着介绍,瑞雪头晕脑胀了。
这么多的扇子就是每天换一把也不知道用到什么时候。
她拿起一面镂空通身的扇子,但觉得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怎么会有香味?她将扇子凑近,闻了闻,果然是这扇子里的。
姑娘,这里面填了香的。
您若是不喜欢这香,只要这抽开,就能自己添香。
随着妇人的动作,瑞雪发现这扇骨中居然藏有暗香,再看另一柄,还藏有极小的牙牌,果然是备极奇巧。
姑娘还是选这个,皇上端午赏赐给公主嫔妃们的都是这种。
妇人递过几把用可色镂空纱为扇面的扇子。
钉铰眼线,都是鎏了金线,上面还绘上了画图。
赵希筠摇摇头,她不喜欢这种鎏金线的,看着俗气很多。
两个小姑娘笑嘻嘻地挑选着,都觉得自己手上的好看,觉得对方手上的不精致。
赵希厚同邱端甫背手站立在一旁无言地看着两个姑娘,赵希厚摇摇头,拍拍赵希筠:五妹,这太阳都要下山了......三哥,你看看,瑞雪说这个不好看。
我觉得挺好啊。
赵希筠请了赵希厚为自己做评。
赵希厚看了下,直点头:是是是,这个确实好看。
赵希筠终于高兴了,冲着瑞雪洋洋得意地道:我就说这个好,你看三哥也说这个好。
她转头对妇人,让她把自己选的几把扇子包起来。
瑞雪笑笑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就觉得这个好。
赵希厚又点头道:是,这个也很好。
赵希筠听了,冲着赵希厚撇撇嘴:墙头草。
瑞雪也冲着赵希厚道:墙头草。
赵希厚苦笑道:好好好,我是墙头草,我是墙头草。
赵希筠拿起扇子掩嘴微微笑着,一手拉过瑞雪:咱们走,不理他。
是。
叫他出钱,帮咱们拿东西。
瑞雪转了转眼珠,想着歪点子。
不许让邱公子帮你。
赵希筠瞧见赵希厚把盒子交给邱端甫,忙制止了他,正色道:只许你一个人拿。
瑞雪含笑地应和道:对,就你拿!赵希厚无奈地摇摇头,将盒子拎在手中,学做小厮的模样,弓着身子凑到瑞雪身边:两位小姐,小的伺候您上车?瑞雪见赵希厚这样,恶作剧的心理也冒了起来,她摆出架势,颇威严的道:小赵子前头领路。
赵希厚愕然地看着颐指气使的瑞雪。
她的面上带着自己平日没见过的神采,淡淡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要比整日老气横秋的她好看多了。
他笑着应承道:是。
小的伺候您。
他真的伸出手,让瑞雪搭着他的手臂上车。
瑞雪还真的搭着赵希厚的手臂,踩着小凳上了车,赵希筠一时也玩心大气,上了车后,还骤有其事地夸了赵希厚一句。
惹得赵希厚同邱端甫直摇头。
邱端甫看着进入车厢的赵希筠:我从来不知道赵姑娘有这么一面。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五妹跟自己这么闹也就算了,瑞雪她也......从小她就没这么对自己过,对待自己总是含着一份小心,现在却是大胆。
不过这么也好,活泼多了。
瑞雪。
瑞雪才下马车便瞧见守在乐民楼后门的袁彬。
袁彬的嗓音有些嘶哑,听上去很是不好。
袁大人,你身子不好么?袁彬摇摇头。
注意到瑞雪身后站着的赵希筠,还有先前就已经下车的赵希厚同邱端甫。
他礼貌地冲他们拱了拱手,又对瑞雪道:我找你有点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瑞雪从未见过袁彬这么不容置疑地请求,他的双眼也迸射出不容她推辞的意思。
她点点头,请赵希筠他们先进去,又请袁彬去后门边的小门房。
赵希厚才要跟上去,就被袁彬的目光制止住:这是我同瑞雪的事,赵公子,请。
赵希厚还要跟上去,却不想瑞雪直接把门关上。
他摸摸鼻子,气急败坏地对赵希筠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三哥。
那个人是谁啊!跟瑞雪那么熟。
是瑞雪的......赵希筠很有兴致的问道。
瑞雪那么听那个袁大人,直接把他们就丢在这,陪那个袁大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
待会等瑞雪出来后,一定要好好地问一问。
是什么是,什么都不是。
赵希厚没好气的冲了赵希筠一句,朝里面走去。
赵希筠被赵希厚莫名其妙地吼了一句,只觉得委屈,对着邱端甫道:三哥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吼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惹他。
邱端甫微微一笑,接过赵希筠手里的东西:雪堂不过是吃醋。
吃醋。
你是说......三哥对瑞雪......赵希筠惊讶地指了指赵希厚的背影,又指了指屋里。
这......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袁大人......瑞雪。
那个木琴鱼......哦。
袁彬揉了揉鼻梁处,站起身冲着瑞雪深深作揖:我今日是来向你赔不是。
瑞雪微微低下头。
她没想到袁彬今日来时为了向她赔不是。
她才听他提及木琴鱼,还以为他是来向自己质问的。
那件事,是......瑞雪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赵希厚当着那么多的人砸了杨高三的盘子,当众给了杨高三难堪。
要赔礼该是赵希厚去给杨高三赔礼,可是,袁彬却向自己赔礼。
袁彬摆摆手:我都已经知道了。
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不该把你想的教给别人,也不该叫她归为己有。
袁......袁彬自失地笑了笑:这都怪我。
这不是你,是她......瑞雪宽慰着袁彬。
她只是好奇,袁彬怎么会认识杨高三的,还帮着她做事。
看着当时认真学习如何做木琴鱼的袁彬,她觉得杨高三在袁彬的心理一定占有很特殊的地位。
我认识她,认识好些年了。
袁彬慢慢地述说着,我很早就认识她,开始的时候,她不叫杨高三,也不叫小季玉。
她叫翠儿。
她姐姐也不叫杨高二,而是叫凤儿。
袁彬缓缓地讲述将瑞雪带入了十几年前。
袁彬遇上同父母失散的凤儿姐妹,她们是从黄河边逃难过来的,黄河泛滥家被冲了。
好容易到南京,母亲生了个妹妹,因为养不活,父亲同母亲跟她们说要拿新生的妹妹换粮食,之后,父亲跟母亲都不见了,再也没出现。
袁彬遇上她们时,她们已经好些天没吃饭了。
他把风儿姐妹带回自己家。
从此就在家里住下,可是,有一天凤儿却带着妹妹离开了袁家。
他最后找啊找,终于在南京城的一处地方找到了风儿姐妹。
可惜凤儿却不愿意同他回去,执意要待在那,说不愿再过苦日子。
他弃文从武,就是想接她出来,让她不要再过苦日子。
可是等了几年,她却跟了旁人。
他想把翠儿接出来,可是凤儿不愿意......虽然袁彬对于凤儿姐妹后来的事说的很隐晦,但是瑞雪已经懂了。
你同凤儿翠儿长得很像,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又见到他们了。
我当时想,怎么也不能叫你再走上那条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袁彬转而说起了瑞雪。
瑞雪明白了。
原来当初袁彬愿意帮自己是因为她长得像杨高二姐妹。
难怪袁林头一次见到自己是那副吃惊的模样;而袁母见到自己淡淡的疏离及敌意。
原来是这样。
瑞雪想起,有一次在路过袁母窗下,听着袁母同袁彬说话。
听过袁母吐了半句若是当年我不心软把她......那个她就是杨高二吧。
袁彬为了凤儿弃文从武,让袁彬不能正经出仕,毁了袁母的期盼,这叫袁母怎么不讨厌那个凤儿;这些年袁彬只是一个人,这叫袁母怎么不恨。
这事错在我。
请你别再生气了。
我代她给你赔礼。
瑞雪摇摇头:袁大人,你太严重了。
难道说爹爹会做肉燕,旁人就不能做了么?做的人很多,都说自己是正宗头一号。
爹也没说什么。
袁彬点点头:这样我就宽心了。
常到家里坐坐,娘跟弟妹很想你。
瑞雪送了袁彬出门,望着袁彬的背影。
瑞雪不自觉的掉下了眼泪。
她以为袁彬对自己的好是无私的,原来却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别人。
他把没有送出去的好意善意都留给了自己。
你哭什么?他惹你了?赵希厚阴沉着脸走到瑞雪的身后,两个人说了那么久才出来,一出来就瞧见瑞雪哭,他皱紧眉头,是不是他说不娶你,你才伤心的?瑞雪抹了眼泪,气恼地道:你说什么呢?我不同你胡说。
赵希厚一把拉住瑞雪的手:他要是不娶你,我娶你好了!你......你胡说什么呢?赵希厚盯着瑞雪明显受惊的面孔,看了她好久。
瑞雪不安地动了动:你是开玩笑的是不是?瑞雪的神色全部落在赵希厚的眼里,他突然笑了:吓住了吧!果然被我吓住了。
呼!瑞雪松了口气,别开这种玩笑。
赵希厚摆摆手:我知道了。
五妹要回去了。
在等你过去呢!你快去吧!瑞雪急急忙忙地走了。
赵希厚注视着瑞雪的背影,深深地陷入沉思中。
开玩笑,胡说......这就是瑞雪对自己的印象?他冷哼一声,摇摇头。
正味记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酥炸鱼骨(上)溶月坐了车带着两个婆子一个丫头出去了。
身边的小丫头头次出门兴奋地不得了,她开始只敢偷偷摸摸地朝外面瞄两眼,久了见溶月也没说什么,便大胆地掀了窗帘贪婪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哇!小丫头毕竟年纪小,定力差,看着稀奇地东西忍不住叫出声。
这外头真有意思。
小丫头扭过头道:溶月姑娘你不瞧瞧么?真热闹。
小丫头一直听着别人夸溶月性情好,又见她也不管自己挑帘子,越发大胆了,伸出扯着溶月的袖子:溶月姐姐你快来看看。
别想事了,好容易出来,该好好玩玩才是。
溶月突然迸射一道厉光:你在做什么?小丫头被吓了,连忙松开溶月的袖子,身子往边上缩了缩,还说她性子好,绝对是骗人的。
她不过扯了她袖子两下,有必要那么生气么?她肯定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小丫头继续看着外面,她不想对着溶月的冷脸。
你在做什么?谁让你把帘子掀起来的?谁是带你的姐姐?这点规矩都没教你么?小丫头吓得直哆手,忙离开窗子,挪到车帘边上安静地坐着。
溶月瞪了眼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揉揉生疼的太阳穴,怎么把少爷从瑞雪那里劝回来。
她听丫头从老爷跟前的人说老爷带少爷见客,少爷当众给了沈大人难堪,还不给沈大人赔礼。
虽说因为个妓女不该这样,可毕竟是长辈,这点的孝道还是要敬的。
太太那里......她都猜不出心思了。
今日她回太太要给少爷送些东西,太太只是点点头,连多的吩咐也没有。
这不像是以往的太太,她以为太太知道少爷在瑞雪那里,一定会让人拆了乐民楼,把少爷接回来,可是为何到现在连动静都没有?太太转了性子?姨太太倒是来了一次,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姨太太那样要面子的人,居然连口都没开。
这又是为了什么?她反而瞧见姨太太那日来没了以往的高傲,有些落寂,就连太太也沉寂了许多。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情?太太见姨太太的时候,把丫头都撵了出去,究竟说了什么?她要好好地问问太太跟前的丫头,看能不能得到些什么消息。
老太爷也是的,不顾及男女大防,还亲自把少爷的东西送到乐民楼去,还让少爷在那好好读书。
府里就比不上了乐民楼么?老爷因惧老太爷不敢训斥,什么都没说。
虽然沈大人言语上对姨太太太太多有不尊重,可到时候人可推托酒后失言,少爷那可是清醒的。
若是让人知道少爷不重孝道,这可成了少爷的污点。
日后仕途便危险了。
老爷就不担心少爷的前途?她可不能让少爷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不行!她一定要把少爷劝回去。
就是捆,冒犯了少爷也要把少爷捆回去。
停车!溶月扬声道,把来福给我叫来。
赶车的小厮应道,跑到前面把来福叫了来,吩咐他了几句,才命小厮继续走。
卓子舔舔嘴唇,这天越来越热了,这个时候站在外面一会儿就是一身汗。
他耐着性子迎了个从山西来的客人,招呼着人将他们送走。
卓哥,喝点绿豆汤。
小青蔡偷偷摸摸地递了一小碗绿豆汤,快喝吧!卓子早就渴的厉害,忙接了过去,侧了身子一口喝干。
甘凉的绿豆汤下去,卓子舒服地长松口气:舒服。
小青蔡,谢了。
小青蔡笑了笑,看着又有客人上门,忙道:卓哥,有客人,我先走了。
卓子赶紧摸了嘴角,转过身子,在那一刹那他嘴角又扬起笑容。
一见到来人,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他不耐烦地神了手,阻挡来人:客满。
跟在溶月身边的来福立马道:谁上你这吃东西的!卓子冷笑道:既然不是来这吃东西的,就走吧!我们这只买吃的。
起开!我们是陪溶月姑娘来见我家少爷的。
快让开!安子叫道。
哟!真是稀奇!卓子干脆抖起搭在肩膀上的长布,掸着身上的灰尘,他放肆地打量着带了帷帽的溶月,大姑娘巴巴的跑着见男人了?呸!自己不要脸,我们乐民楼也不是下三滥的地。
安子气的上去就要拼命,偏后头来了人。
卓子挤开他们,将那人迎了进来:方老爷,您请,二楼雅间已准备下了,几位老爷,请......方老爷笑着对卓子道:这怎么一圈人。
卓子笑道:找人找到我们乐民楼了。
你说男人上十里秦淮河边上找去,上我们乐民楼做什么?疯子,想男人想急了。
腰满肠肥的方老爷色迷迷地瞧了带着帷帽的溶月:小娘子且让我看看,要在下挑盖头么?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我们是谁家!赵侍郎家也是你惹的。
一个婆子瞧着说话不像样,忙站出来喝斥。
一听是官家,方老爷也不敢在纠缠下去。
招呼着同伴进去了。
他们怎么进去了?卓子懒洋洋地道:人早订了雅间。
您要是真想到咱们乐民楼吃菜,您就到那墙根下面且站一站,等有人吃了,桌子空下,我再请您进去。
他说着随意指了边上的墙根。
那里坐着几个要饭花子。
衣裳褴褛,面色黄蜡,十指弯曲如鹰爪,见有人瞧向他们,他们立马站起身,咧嘴赔笑,一口黄牙看得瑞雪直恶心。
溶月忍住心中的怒气,好脾气地道:我找我家少爷,还请通报一声。
你烦不烦,都说......卓子,你堵了客人在外头做什么?卓子一见是商可胜忙迎了过去:商掌柜的是您啊!她们......溶月听卓子称呼眼前的这位中年人为掌柜的。
口气带着不同他人的迎合,言语中多了几分正经,知道他是个管事的,走上前向商可胜行了礼:奴家是南京户部侍郎赵大人家的下人。
前来找我家少爷的。
哦。
是赵公子家的下人。
商可胜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胡子,卓子,你去把赵公子......哦,出来了!少爷。
溶月一瞧见赵希厚,不顾他人,快步迎了上去。
赵希厚一见是溶月,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太太命我来瞧瞧少爷。
好了,瞧见了可以走了。
赵希厚不耐烦地打发着她,自己则大步朝后面走去。
少爷......溶月追了几步,眼瞧着就要去了后面。
不用旁人交待,卓子就过去拦着了:赵公子,您又走错路了,到厨房走这里。
您要吃什么,我进去给您端。
您这么好的衣裳,进了那厨房被那油烟一熏可就毁了。
趁着空挡,溶月追了上去:少爷太太叫您回去。
回去什么?你有完没完?卓子。
卓子忙道:赵公子,有事您吩咐?他一改平日对赵希厚的不咸不淡,显得殷勤百倍。
赵希厚察觉到卓子的变化,心里微微道奇。
这小子今天怎么殷勤起来了:他们若是不走,你把他们都带到后面去,女的就去......刷锅洗碗,你们换下的衣裳床单被罩都让她们洗,男的就到后面刷马,把水挑了!好嘞!卓子爽快的答应着。
少爷......既然你这么想在这伺候我,就留下,我什么时候走,你就干到什么时候。
我不要!溶月姐姐我们走吧!小丫头立马道。
她凭刚才的两眼,就已经发现十几个跟卓子差不多装扮的伙计,再算算后面那些人,一想那些衣裳她就知道有多少,她才不要。
溶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丫头吓的忙躲在一个婆子身后。
赵希厚点点头,对着小丫头道:不愿意就回去,我也不强求。
赵希厚说着转身去了后面。
溶月招手,她身后的几个长随立即走了上来:少爷若是不回去,就请恕奴婢无礼。
把少爷带回去。
长随立即把赵希厚团团围住。
赵希厚看着将自己围住的长随:真是出息了!你们还想把我绑回去?退下!没有一个长随听赵希厚的。
我不知道我赵家的下人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下人了?赵希厚冷冷一笑,退下!少爷,是太太......甭给我扯太太。
你们谁亲口听了太太说。
长随骚动起来。
他们是听来福传溶月的话,溶月说得一定就是太太说的。
一个长随终于退开了一步。
其他的长随也慢慢地让开了。
来福连忙跳的远远的。
赵希厚冷笑着看着面色发白的溶月,伸手把扇子甩在了溶月的脸上:给我滚。
见不得你这骚样!卓子强忍着笑意招呼着溶月。
看她那双白嫩嫩的小手就知道她没干过多少事,要洗衣裳,这多的是:姑娘,您跟我到井边,我把衣裳都给您送来,您受累。
商可胜给了卓子一下,笑眯眯地朝二楼走去。
溶月连吸了两口气:我要见瑞雪!你把瑞雪给我叫出来!卓子张口想回她几句,却见已然上了二楼的商可胜转了身子,冲他摇摇头。
他只得答应,让人领了溶月去一楼的雅间,自己则到后面叫瑞雪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酥炸鱼骨(下)瑞雪跟着卓子去了一楼的雅间。
卓子一路交代着:瑞雪,你别怕,我叫人就守在外面,只要她敢欺负你,言语上有半分奚落,我就带人进去,在咱们地盘,二对一,还打不残那几个东西?瑞雪笑了笑:那里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金生插口道:怎么不严重。
就那个臭八婆,见赵公子不愿意跟她回去,招了手就叫人上来抢,我是知道她是来找她家少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男人想得厉害,直接上接来抢了。
我只听说过山大王抢媳妇,今儿是来了个女大王!金生素来油嘴惯了,一张口的没完没了的,见卓子拼命的朝他使眼色,这才收了口。
不会吧!就自己知道的溶月她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又信口开河。
金生强辩道:就知道你不信,我要不是亲眼所见也不相信。
赵公子甩了她一扇子,看得我就高兴。
卓子想起方才也觉得爽快,他悄悄地扯了瑞雪的袖子:把咱们上回的损失要回来,可不能让他们欺负了咱们,咱们吃哑巴亏。
瑞雪直点头,答应一定要狠狠的宰溶月一笔,卓子这才放心的让瑞雪过去。
赵家的长随守在一楼雅间外头,卓子带着几个伙计就跟他们对面的站着。
这架势颇有些两军对垒的意思,只可惜他们手中没有长矛。
瑞雪推了门进去,瞧见摘了帏帽的溶月端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茶盏细条慢斯的品茶。
在她跨进去的那一步,身后的一个婆子立马将门关上,然后迅速走到溶月身边站定,极像关云长身边的周仓,可惜也少了一把大刀。
只是不知道那婆子能否拿得动那青龙偃月刀。
这位姑娘请我来有何贵干?溶月依旧吃着茶,不理会瑞雪打招呼。
瑞雪见她不理自己,转了身子,就去开门。
姑娘没让你走,你就走?瑞雪头也不回冷笑一声:姑娘,谁家的姑娘?我怎么没瞧见?她开了门就要迈出去。
守在外头的赵家长随伸手拦住了她。
金生一见不好,立马带着伙计上来。
两队人虎视眈眈的等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
到了战事一触即发的阶段!这是怎么了?外头怎么乱哄哄的?吃茶的溶月终于抬起头了,不过却是看向了旁边的婆子。
婆子忙躬身道:溶月姑娘,那个叫瑞雪的丫头来了。
溶月的视线对着立在门口的女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那丫头说了一次,姑娘在想事没听见。
溶月点点头:瑞雪,快过来。
让我看看,我们有两三年不见了。
瑞雪依旧没有说话。
溶月的面上冷了冷。
婆子提声道:丫头,我们姑娘叫你呢!瑞雪依旧不理她。
溶月起了身,走到瑞雪身边,拉起瑞雪的手,歉意的道:我才在想事,没听着妹妹在叫我,妹妹是恼我了?瑞雪恍然的侧了头,迷茫得到:溶月姑娘叫我?抱歉,我想起一件事。
金生。
金生忙过去:姑娘,您吩咐。
瑞雪道:二楼的孔大人说要吃煨仙菱,我忘记吩咐你了。
再叫人送大头菜上蒋大人府上,蒋大人说了好些次了。
另外,小厨房左手数第二个柜子整整第四个格子里有几坛乳腐,你拿那个扎了大红布条的,那个已经好了。
金生连连应下。
溶月握了握拳头,站在一边看着瑞雪,她是在报复自己么?对不住了溶月姑娘,店里的事情多,怠慢你了。
溶月展开一抹笑容,亲切地道:你既然有事就忙你的好了,我怎么能耽搁你的正经事。
好妹妹,我可见着你了。
瑞雪亦笑道:我也想你们。
不知道翠云姐姐,玉簪儿姐姐如何?溶月听瑞雪提起那两人,面上僵了下:我却不知道,她们留在老宅嫁人了,我跟着少爷在老爷任上。
她笑着请瑞雪吃茶,掏出帕子拭了唇边的茶叶,欣慰的道,你同王师傅离开老宅,我还想着你们要吃苦的。
如今见到你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在这里几年了?可比以前能干多了,那么大一堆的话,怎么说得这般清楚?自家的产业少不得要费心打点。
溶月再次一顿,这是王九指置办下的产业?王九指到底有多少钱,置办了这么大的酒楼?别是骗她的吧!他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当初就打听过,这家的掌柜的姓曹,他好像就是东家,也听说了王九指不过是这里的厨子罢了。
怎么说自家的产业。
可是又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溶月只觉得有不可能啊!那次闹了一场,若瑞雪不是这里的东家,早就被人撵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方才那个伙计对瑞雪那般的巴结,生怕她被人欺负了,这架势,好像也是在维护小姐的体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我要恭喜妹妹了,如今是正经的小姐了。
瑞雪笑道:我哪里是小姐,丫头的命。
溶月面上顿时沉了下来,这个丫头,今天是存了心思同她作对?她冷笑一声:我也不同妹妹拐弯抹角了。
我来时遵太太之命请少爷回去的。
瑞雪突然抓住溶月的手。
溶月下意识的直要抽手,等发现瑞雪没别的意思,这才安定下来。
瑞雪心里暗笑,面上却诚恳的道:溶月姑娘你不知道,赵公子来了我们店里,整日就朝厨房跑,这才做好的菜,客人还没吃上就叫他先摸一块两块的,若是好也就罢,要是觉得不好就直接喂了狗。
溶月姑娘,这里是南京城,随便哪个人都能跟官搭上亲戚,我一个平民丫头,谁都不敢得罪。
若是让人家知道,这菜是旁人吃剩下的,端出去,我还能做生意么?溶月没想到瑞雪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赵希厚的身上,她顿时有些结舌,好容易到:少爷不愿意回去。
那就把他绑回去。
婆子突然插口道:定是你这狐媚子使了什么咒,让我家少爷迷了心智,我在你这骚窝……张嫂子,你这什么话?瑞雪哈哈大笑,她想起宋夫人说过的一件事,具体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宋夫人说:就我这模样,还有人骂我是狐媚子。
我当时就说,多谢夸赞。
瑞雪,你说那狐媚子是什么模样,我能跟她们比,实在是太夸赞我了。
宋夫人的长相很平庸,跟漂亮是在沾不上多少遍,如果说漂亮只能说那双眼睛。
居然有人说她是狐媚子。
瑞雪的笑声让溶月呆了呆。
她笑什么?被人骂了狐媚子她还能笑出来?瑞雪,你别生气,我叫她给你赔不是。
张嫂子,还不过来,给瑞雪赔不是?瑞雪捂了捂发热的脸,她笑的太夸张了些,这脸都笑红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失态了。
她望着溶月,又看着那个不清不愿挪到自己面前的婆子,展颜一笑:我当你是在夸我长得好,可行?她什么时候变得……变得……溶月实在不能把眼前的瑞雪同那个小姑娘重叠在一起。
以前的她从来都没这样同人家说过话,现在怎么全身都是刺?金生,把账本拿来,算算赵公子在咱们店里都吃了什么。
瑞雪朝外面喊道。
金生捧着账本进来,账本下面还有一个算盘。
瑞雪熟练晃了晃算盘,将算盘珠子全部归位,一一样的算给溶月听:这雅间原是常人吃饭的,赵公子住进了,只得改了,这床,书桌……这我都不算了,这一间房,我就算你一日十两银子吧。
人家客栈四人住的一晚都要十钱,这是二六一百二,一日三餐都在我们店里吃,头一日是……金生熟练的查找赵希厚在店里每日用的东西,然后一一报出。
早期龙井泡茶,翡翠烧卖一笼,若干钱;虾饺一笼,若干钱;肉粥一盅,若干钱;大头菜一品,腌黄瓜一品……合计若干钱。
中午……随着金生念声,瑞雪的算盘打得是飞快,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作响。
溶月已经被瑞雪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吓住了。
好好好,要多少钱?瑞雪终于停了下来,看着算盘上的数字:就现在看是四百多两,金生还有多少?金生心里默算了,觉得没有那么多,瑞雪是在吓唬这人,他忙道:姑娘,还有三日的。
对了,赵公子前些日子买的那些字笔,还没算呢!瑞雪道:溶月姑娘,别的我也不算了,您就把这账结了,我这小本生意……溶月再也忍不住了。
她身上能有多少钱?就这六日,少爷就在这用了四百多两银子……这……也太大手大脚了吧!金生忽而道:姑娘,卓哥说,这位姑娘身边的一个长随……金生的声音低了下去。
真的?怎么可能,怎么跟那些讹诈的人有关系?金生直点头:真的,真的!溶月敏感的听到了讹诈,有关系?难道说被他们发现了是来福做的?这里不能再待了,溶月忙站起身子:我有事,先走了。
瑞雪追着溶月连声道:溶月姑娘,我这是小本,你可不能赖账啊!溶月快步离开屋子,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道:现在没带那么多的银子,我去回太太,回头就来送银子。
瑞雪还追了几步,瞧着马车走了,她才停下来。
金生只觉得好笑,冲着瑞雪直竖大拇指:你真有本事。
我怎么比得了你,人家吃了什么你都记得,账都记了,给我看看。
金生笑着道:我胡说的。
赵公子吃的都没记账。
没记?给我记上。
他在这是白吃白住的,记清楚了,到了初五就上赵府收银子去。
瑞雪丢了话给金生,自己则进了屋子。
收钱?瑞雪点点头:是啊!要不我留他在这里做什么?上回人家讹诈咱们,还没人给钱就跑,我那些损失不从他身上要,找谁去?金生望着瑞雪,他只觉得瑞雪有些变了,变得锐利了些;多了些盘算。
这样也好,至少没叫人欺负去。
这人有时候老实了就是要被人欺负。
溶月现在就是酥炸鱼骨,瞧着硬,一咬就粉碎。
第一百二十章 嘉兴肉粽7月中开始雨就不停的下,时而倾盆而下;时而细雨绵绵。
到如今十几天的工夫里,只有三四天没下雨。
负责采办的朱能解了身上的斗笠与蓑衣,冲进厨房要了碗姜茶一口喝下,这才擦拭着身上的雨水:这雨太能下了。
你吃累了。
朱能摇摇头:这倒没什么,却是这米面是在太难买了。
我同嘉义米铺的老板好说歹说才进了这几担回来。
其他米铺的已经不卖给我了。
张宝明点点头:也是,这雨都下了有大半个月了,路上不好走。
运来的也慢。
再这么下下去八月又要发大水,现在咱们再不弄些粮食,日后怎么办?朱能担忧的道,这粮食定要涨价的。
那咱们的生意就难做了。
朱能道:当然是了。
就现在这个下法,就是不发水,今年的粮食也都毁了。
那些个米铺都黑了心,都想存着粮食要等到年末明年初好大赚一笔。
小四,你到老钱那问问还有多少库存?早知道,我挖他几个粮仓,好好存一堆粮食,好好存一堆粮食。
吃他个两三年都不凑。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冯万福指着朱能笑道:就怕你自己没吃着,到养了一群大耗子!就是,你也不怕放坏了。
朱能不以为意的道:你们没遭过水,哪里知道这里的艰难。
我打山东逃难过来了,那年八月,我记的那雨下的,倾盆而下,一连十七天,一点都没歇。
结果河水泛滥,我爹妈带着我兄弟姐妹逃荒,等我们逃到淮安,一路上跟着的人都饿死一多半了。
我嫂子路上生了个女孩就手扔到河里。
我的老天,大人都活不下去就不要说孩子了。
再后来,我爹妈把那些个弟弟妹妹卖的卖,送的送。
我一个小妹妹,被我爹换了三碗米。
朱能提起以前的事只是摇头。
朝廷的赈灾呢?走进来的是陪同赵希厚一起过来的邱端甫。
看他的样子,在外面已经站了许久。
朱能笑了:邱相公坐。
他起身让了座,自己坐到一边。
张宝明笑道:朝廷就是赈灾也要有东西不是?皇上一概不问事,你指望着户部的那些官儿,还是各省布政使?他们还等着水越发越大,朝廷拨银子下来发财呢。
朱能赞同的道:就是这话。
那舍粥,稀粥的都能找出影子来。
就那样,能吃到就不错了。
我记得当时有个官儿,叫什么不记得了。
只记得姓,姓杨。
那是个好官,舍得粥还算好的。
可是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就被罢官了。
为什么?邱相公,这当官的给的都是钞,钞不值钱,这请客打点哪点不要钱,不想着法子弄点,他吃什么。
这心思就琢磨上粮仓了,有的是新米换陈米,有的干脆连米都没有,他哪里敢开?你怎么知道?这玩意我当学徒的时候就有老人这么做过。
这东西无师自通,邱相公,您是读书人,当然不知道这些,您日后若是做了官,可要小心下面的那起子书吏。
有的官儿是好,坏在下面的人。
邱端甫白了脸。
他却不知道这些,那些书吏还能左右主官?真是长了见识。
赵希厚见邱端甫钻到里面,笑着道:朱大哥别吓唬子谈了,他要是不敢去做官,日后少了位首辅,皇上可要跟你拼命。
轻松的话消除了屋里压抑的气氛。
朱大哥,你怎么在这?对了,我正要找你呢。
糯米短了些,端午没有糯米你让我们怎么裹粽子。
到时候豆沙粽,可不许找我们。
朱能笑着对收伞的瑞雪道:我才说呢,如今的粮食难买了。
瑞雪指挥着人把粽叶同糯米放进来,摆在董启光的跟前:董师傅,您答应过的,要教我们裹粽子,这您要的芦苇叶同箬叶。
董启光微微一愣,看着瑞雪身后跟着几个大学徒,随即笑道:你这是逼山门了?好容易客人少,我可以歇歇。
成子笑着道:等客人多了,您又不得闲。
董启光点点头,他是点心师傅,一个粽子能做出十几种样式,四角、三角、锥形、菱形、斧头、枕头……里面裹得馅更是多。
用他的话说,只要是能吃的,都能往里面放。
我们不学这个。
董启光裹好一枚粽子放到一边的筐中,笑着道:不学我就不教了,以后不许烦我。
瑞雪同成子对视了一眼,后者笑着道:我们只是不学这种枕头的,我们想学那种里面裹了肉的,就是您最拿手的那个。
几个学徒纷纷点头,常跟董启光的学徒道:师傅裹得那个鲜肉粽好吃。
董启光一丢手,笑着道:你们还真挑。
我看家的本事都要学去?瑞雪他们说的就是董启光家乡裹得粽子,瘦肉中夹一块肥肉,等粽子煮熟后,肥肉的油深入粽米,别有一番滋味。
就是吃,也讲究一枚粽子筷子分四块,块块见肉。
赵希厚一听来了性子,只叫董启光做,他要先尝尝。
董启光见学徒去边上的厨房取几只过来:那边有熟的,是要鲜肉的还是旁的?有豆沙,还有枣,光的也有。
赵希厚看了眼依旧发愣的邱端甫,推了推他:我吃咸肉粽,你呢?我记着你喜欢吃甜的。
邱端甫点点头。
粽子拿了过来。
邱端甫先是咦了一声。
董启光道:邱相公,怎了?邱端甫指着碟子里的粽子道:还有这样的粽子?跟我们那不一样。
你们那是什么样的?锥子一样,一头尖尖的。
比这要大,这的粽子小巧的很。
还有用的叶子好像也不一样。
董启光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听说全椒一代包的粽子都是那样的,都是两张粽叶包裹的。
你们用的是箬叶。
那您是……董启光抽出一张芦苇叶递了过去:我们也用箬叶,不过我师傅还教我用这个。
我们只用一张叶子裹,小巧些。
邱端甫瞧了瞧芦苇叶,原来,芦苇叶还可以裹粽子?这倒是头一次。
赵希厚早就闻着粽子的香味,等不及了,要了小剪刀,剪开细线,开了粽叶:好香!怎么着是黑的?放了酱油?邱端甫再次感到惊奇。
是,有什么不对么?邱端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只是我姐姐裹粽子从不放酱油。
裹肉粽也不放。
我家没裹过。
但是我想我们那应该都不放酱油的。
雪堂?邱端甫向身边的赵希厚询问起来。
可是赵希厚早就等不及,先吃了。
他闭上双眼,享受着美食带给他的乐趣。
糯而不烂,肥而不腻,肉嫩香鲜,入口肥而不腻。
疏疏数点黄梅雨,殊方又逢重五。
角黍包金,菖蒲泛玉,风物依然荆楚。
衫裁艾虎。
更钗袅朱符,臂缠红缕。
扑粉香绵,唤风绫扇小窗午。
邱端甫点头道:这数点黄梅雨用的最好。
我也一首。
邱端甫慢慢的开了口,一字一句的念道,大官角黍菰莆香,彩绳万缕红霞光。
天恩敕赐下丹陛,筵侑以黄金觞。
东南米价高如玉,江淮饿殍千家哭。
官河戍卒十万艘,总向天朝挽飞粟。
君门大嚼心岂安,谁能持此回凋残?这个不好不好,换一个。
赵希厚听着邱端甫又想到前面的,只叫他换一个。
瑞雪忙拦住:我觉得不错。
君门大嚼心岂安,谁能持此回凋残?这跟方才朱大哥说的相应,这才好。
朱能摇摇头:我可听不大明白,不过‘东南米价高如玉,江淮饿殍千家哭’我却明白,可是说现在米价高,百姓无米下锅?邱端甫点点头。
一时间大家都说好。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商可胜同崔怀光联袂而来,一时间屋子里又开始让座。
商可胜连忙让他们坐了:你们坐。
朱能你坐。
我不过是进来喝碗姜汤,一会儿就走。
董启光又让学徒去拿了些粽子,道:赵公子同邱相公在吃粽子,他们性子好,做了诗。
赵公子说邱相公的诗不好,瑞雪却说好,我们都听不明白。
商可胜哦了一声:不如二位再念一遍,也让我听听。
等听了邱端甫的诗,商可胜的双眼一亮,含笑道:邱相公的诗很合当下境况,只是议论国事,若是传到外面对相公多半不好。
不如换一首。
赵希厚笑道:就是就是!我就说不好,快换一首!邱端甫点点头,想了想:玉粒量米水次淘,裹将箬叶苎丝韬。
炊余胀满角,剥出凝成纤纤膏。
土俗清明供祀暮,诗家端午吊离骚。
念念令节春阻夏,丙舍南瞻念姊劳。
赵希厚听着他的诗,知道他想姐姐了,笑着道:这个比我的好,我认输,自罚粽子三枚。
有的学徒见赵希厚这样,也大了胆子,更是自爆错误,然后道:罚我吃两枚粽子。
一时间,屋里笑声外传。
邱端甫的内心比起热闹的厨房,却是宁静了许多。
难怪赵老太爷一定要他到这里来,只是听了他们的闲谈,自己知道了许多从不知道的事情,书里更是看不到这些东西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邮咸鸭蛋端午节的前一日,赵希厚不情不愿的回去同家人过节,临走提了一提溜的粽子走。
瑞雪原以为他再也不能来了,叫了人帮着把赵希厚的家什都收拾好,打算给他送回去。
却不想端午节过后的第二天下午他就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溶月。
赵希厚看着门口停着辆车,上面装好了家什,诧异的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要搬家?嗯嗯。
搬到哪里?搬到赵老爷府上。
我家?好啊!瑞雪没好气的瞧了赵希厚一眼:赵少爷,你点点,看看有没有少的,没少的,我就交给您了。
赵希厚忙拦住准备捆绑的人:等等。
这是我的东西?瑞雪,你做什么?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回去吧!躲了这些日子总该好了吧!沈大人那里没把你怎么样吧?二老爷有说你个不字么?老太爷有罚你么?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什么时候说回去了?我可不想每日都有人上门闹,我这还要做生意,没工夫打理那些琐事。
赵希厚瞥了眼自己身后的溶月,赔了面子道:瑞雪,我还只能住在这了,爷爷昨儿说了,我这次要考不中,也别回去了,他就当没我这个孙子。
溶月突然上前一步,命人从马车上取过一只匣子:这是太太让我给你的。
里面是四百两银子,少爷前些日子在这的花销。
赵希厚瞪了溶月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溶月笑着瞧了瑞雪,低头对赵希厚道:没什么。
上回来,瑞雪拿了算盘,噼里啪啦的跟我算了一大通的账,说是少爷住在这乐民楼的花销。
要我赶快结了账,我今儿特地送来的。
到时候要是被人上门去要,旁人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咱们府上呢!赵希厚低头瞧着瑞雪:你说的?瑞雪让人接过匣子,当面打开:去请人来称了。
赵希厚用力的扯了瑞雪一下:真是你说的?瑞雪被赵希厚扯疼了,她轻轻的咬了嘴唇,不动声色的道:当然是我说的,我开店不赚钱做什么。
好容易遇到一头肥羊,当然要好好的宰一次。
肥羊?好肥羊?我原来就是你眼中的肥羊。
溶月见赵希厚生气,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口中道:枉我们老太爷以前对你那么好。
少爷就是上你这住几日,也是给你面子。
你给我住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赵希厚气都撒到了溶月的身上。
好个瑞雪!她居然巴不得自己早些走,她好跟那个姓袁的……呸!那个姓袁的心思,早就落在那个杨三高还是高三杨的身上,哪里瞧得上她。
以为自己长得像就行?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让你如意。
赵希厚开了扇子,徐徐的扇着:既然这样。
那我就在这住下论文。
要多少银子,我一文都不少你的。
可我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得的,每样都必须合的我意。
溶月没想到赵希厚居然会留下。
她以为那么说赵希厚肯定会生气,事实上赵希厚是生气了。
她以为赵希厚会叫她把东西带走,然后少爷就此就跟自己回去了。
瑞雪也没想到赵希厚居然要求留下来。
她实在想不出来,这有什么好的。
赵家的钱多得花不掉?上这儿帮赵老爷花钱?这又没有人伺候他,就图口吃的?怎么,不回答我了?那就说说看。
瑞雪倒是想听听他要怎么说,在这住上三个月,那日的损失就该回来了。
赵希厚见瑞雪答应了,笑着道:既然谈生意,就该把人请进去。
你有看人当街谈生意么?我腿都站累了,你。
赵希厚随手指了个伙计,去泡壶好茶,送到我屋里。
瑞雪还以为赵希厚的要求是什么,却不过是每日的饭菜必要她来做,还有一点,就是要他心情愉快。
最后一条,瑞雪只觉得赵希厚是无理取闹,她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不高兴?不行。
那好,那好,这条就抹去。
那就先要头一个,剩下一个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我再同你说。
放心,我不会让你上天摘星,下海捞月的。
既然这样,我也有要求。
瑞雪看着赵希厚也提出了她的要求。
哦?你也有要求?哪有人给客人提要求的。
瑞雪不是我说你,你也不满大街的打听打听。
这开门做生意的,哪里挑过客人?我就没听过那个客人长得不好,就不做他生意的。
瑞雪,做生意可不能这样。
瑞雪道:你爱听不听。
赵希厚坐直了身子:好,那我就听听,我也是那句话,你要是出格了,我也做不到。
瑞雪正色道:我这只有一条,那就是你要在这里好好读书,不许在这捣乱。
赵希厚呼的松了口气,紧张死他了,还以为是什么呢,却是这个。
读书而已,小菜一碟:没问题。
瑞雪抬脚就要出去,赵希厚一把叫住她:你等等。
五妹让我带了东西给你。
赵希厚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瑞雪,却是个绣无毒的雄黄锦袋,我从家里也带了些粽子,爷爷叫你也尝尝家里的。
还煮得很烂,很对他的牙口。
还有……赵希厚将手伸进腰间,从里面摸出一只小瓶,却了上面的塞子,倒了一些在食指上,就伸到瑞雪面前。
瑞雪神色一凌,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赵希厚把瓶子放在桌上,一把拉住瑞雪:别走。
他伸出手拖住瑞雪的面庞。
瑞雪挣扎:你要做什么?放开!赵希厚紧紧的托着瑞雪的面庞,不许她动弹:不许动,写歪了,别怪我。
他伸出手指搁在瑞雪的额头上。
冰冰的水迹在额头上滑过,感觉怪怪的,细细的感觉,瑞雪知道赵希厚在自己的额头上写的是个王字。
好了!让我瞧瞧!赵希厚收了收,继续托着瑞雪的脸,仔细的欣赏着自己的书法,嗯,还不错。
爷爷说,王叔不在,就你一个人过节,想来也没人给你画额,让我一定给你画了。
你松手。
瑞雪小声的道。
啊?哦。
赵希厚这才松开手,你看看我的字写得好不好?瑞雪抬手捂住额头:我才不看。
这是给小孩做的,我又不是小孩了。
赵希厚硬是掰着瑞雪的手,示意她放下来:怎么不是小孩,在爷爷面前咱们都是。
爷爷都给爹画了。
扑哧!瑞雪忍不住笑了。
她实在想不出来,爱板着一张脸的赵二老爷额头上画‘王’字。
相比那个时候乖乖的走到赵老太爷跟前,半蹲下,等赵老太爷给自己画额,是多么好笑的事情。
赵希厚也笑了:你也觉得好笑是不是?你不知道,爷爷叫爹过去的时候,爹的脸有多黑。
他不愿意,反而被爷爷训了,这才老老实实的上去。
对了,我也有东西给你。
赵希厚从怀中取出一枚喜蛛样式的金银丝健人插在瑞雪发髻上:这是我给你的,五妹她们都有。
瑞雪抬头摸了下,笑着对赵希厚道:多谢你了。
只是……我没给你们准备东西。
那有什么?你不是给了粽子么?那叫什么?那时董师傅给的。
你等等。
瑞雪说着就往外跑。
赵希厚见她跑了出去,忙提醒道:瑞雪,等等。
我去去就回来。
赵希厚一想到瑞雪额头上的那个‘王’字就觉得大事不妙了。
这要是让人看到,又笑话她,到时候又会算到自己头上,他还是先躲躲,还是躲一会儿就好了。
赵希厚前脚刚出了院子,就碰上匆匆赶来的崔怀光。
崔怀光一瞧见赵希厚,立马拉住他:快到二楼去,到凭兰,我去叫邱相公,一会就过去。
快去。
赵希厚见他说得那么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的赶过去,不过是一个夫子出了个对联,要会会金陵的才子。
硕大的布条就挂在乐民楼正厅。
来乐民楼吃饭的文人雅士向来多,又是到晚上,有些官员也来了,瞧着那上联,不由揣摩一二。
端午桥于端午日登端午门。
还算是应景。
雪堂可想出来了?赵希厚一回身却是邱端甫:子谈也来了,这联出的确实不错。
好是好,只是难对了些。
赵希厚笑了笑:这却好对,爷爷以前出了这个,下联就是扬子云渡扬子江到扬子县。
果然是妙。
甚好,子对午。
崔怀光在一旁听了,忙请赵希厚写了,叫人挂了上去,一时间,文人纷纷叫好。
瑞雪方才不顾一切冲了出去,叫人看见她额头上的‘王’字,大家都忍不住打趣她,她这才想起自己额头的字,跑去洗了,打算找赵希厚算账,却听人说他在前面。
等她赶到的时候,但瞧赵希厚写了那下联被崔怀光挂了上去。
你来了。
我字写的好吧。
呃,那个洗了。
瑞雪脸微微一红:都是你,叫人笑话我。
赵希厚忙转向邱端甫:那日叫你跟我一起回去,你也不肯,爷爷都说我了。
叫我给你画额,你别推啊,连我爹都画了。
还有五妹叫我带了东西给你,你同我去屋里,我拿给你。
还有,爷爷瞧了你让我带回去的文章,说很好,批文都在上面了。
又开了题让我带过来,说十日后,让我们回去,他要讲解。
快走快走!赵希厚拉着邱端甫一溜烟的跑了。
瑞雪留在那看着赵希厚的字,看着他的对联,又瞧了瞧进到里面的赵希厚。
想了想,他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差,可是为何要做成那个样?她抬手再次摸着发髻上的健人。
鸭蛋:这玩意好像在端午节前后卖的很凶悍。
其中高邮咸鸭蛋以出双黄为名儿。
南北朝时的《齐民要术》中就有记述:浸鸭子一月,煮而食之,酒食俱用。
《东京梦华录》也对此有过描述。
健人:一种饰物。
端午节佩戴,也叫豆娘。
端午节除了这个还有佩戴百索,提及这个,我就想到了金虔,话说金虔用展大人剑穗编的百索十分热销,如今已经卖了两年,不知道今年端午,金虔卖的是什么呢?第一百二十二章 水晶糕端午过后,天气变得更热。
乐民楼早先开了冰窖,每日存了冰块放在屋内,请人纳凉。
好舒服。
赵希厚捡了一小块冰含在口中,舒服的直哼哼,子谈,你要不要来一块?邱端甫摸了一把额际,摇摇头:还好。
赵希厚起身将汲在冰水中的帕子拧了一把,递给邱端甫:好什么,一头的汗,擦擦吧!邱端甫接过冰帕子,往脸上一敷,只觉得头脑立即清醒,暑气渐渐远离自己。
他放纵自己多享受了一把。
赵希厚看着邱端甫那样,笑了笑,口里却抱怨:南京这地儿真是热。
你说这雨都跑哪里去了?前些日子也不知道省着点,留点到现在这个时候下啊。
邱端甫听着赵希厚的也笑了,他取下帕子,擦拭擦拭脖颈及双手,含笑道:这雨水又不是粮食,还能存住,怎么留?我不过发发牢骚,我从没见过这么热的天。
子谈,你就不怕热?他说着递了碗冰酸梅汤过去,这是刚送来的。
邱端甫点头道:我当然怕热。
只是你要是在贡院住上九天,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赵希厚有了兴致,催着邱端甫跟他说说乡试的事:对了,八月是秋老虎,想起来也挺要命,你在那里面怎么过的?邱端甫揉揉手腕子:还能怎么过。
就那么一巴掌大的地,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考完出来,我只想好好大睡一场。
赵希厚想着那年他们三个出来的样子,立即理解了:我说你当时的脸色难看的很。
不过刘兄乐兄就比你好多了。
乐兄一出来还拉着我四处晃。
邱端甫垂头道:他们同我不一样。
我什么都没有,一切只能考场见分晓,怎么不慎之又慎。
为了姐姐我也该好好用功。
赵希厚听赵希筠说起邱端甫的事。
邱娘子在刘家过得并不舒心。
刘太太总是认为邱娘子拿了婆家的钱去周济娘家人,言语上也多有刻薄。
邱公子只有这一条出路。
若是想让邱娘子在婆家真正的好过,也只有邱公子早已中了举人。
刘家姑娘嫁给邻县一个告老还乡的知府的孙子,刘太太更是觉得邱娘子娘家丢了她的面子。
赵希筠忿忿不平的说着在老家发生的事,我若是……我要是官儿,我一定要好好治治刘家太太那种人。
瑞雪笑着问道:不知道大人要治她什么罪?赵希筠想了想,下令:重则三十大板。
得令。
调皮玉藻接了口。
看着玉藻一脸正经的样,两个小姑娘窝在一处笑的喘不过起来。
笑了半日,终于平静了下来,瑞雪揉着肚子道:你不去瞧他么?赵希筠亦是没反应过来瑞雪说的是谁:谁?哪个他?瑞雪好笑的道:当然是三少爷,还有哪个他。
赵希筠面上微微一红,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神色:不去了,我只是来送东西的。
难道我这的酸梅汤没你家的好?当然不是。
二伯母说你这里没有冰,让我送些冰镇酸梅汤。
还有藿香正气丸,薄荷冰片之类的。
连纱被都带了两床。
瑞雪摆手道:知道,赵差解官辛苦了。
且尝尝小店的水晶糕。
赵希筠一看到那晶莹剔透的糕点立时喜欢上:真漂亮。
轻轻咬了一口,糯软耐嚼,食之甘美,清凉爽口,果然好吃,我要买一份带回去给爷爷尝尝,爷爷一定喜欢。
赵希厚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但觉全身凉了些,重新坐下。
休息一会儿再写文章果然是好,笔下越来越快,一时还有些收不住手,照这个写法,今天他能写三篇。
少爷,三少爷,太太叫您回去。
溶月突然撞开门,扒着门气喘吁吁的道。
赵希厚头也不抬的道:有什么事?溶月向抬起头的邱端甫行了礼,快步走到赵希厚身边:有急事。
什么急事?溶月见赵希厚依旧在写着文章,想着家里现在的样子,大着胆子推了推赵希厚。
才蘸笔的手抖了抖,饱和的墨汁滴在纸张上,好好的一篇文章就这么毁了。
赵希厚一阵烦躁:你做什么?少爷,快回去吧!溶月急的直催,她环视了圈屋子,五姑娘呢?五姑娘呢?老太爷叫五姑娘回去。
五妹?没来这啊?溶月恳切的说道:先头太太让五姑娘过来送东西。
都走了一个多时辰,早该到这才是。
赵希厚想了想,走到外面叫了个伙计,请他去瑞雪那看看,自己妹妹有没有在那。
他回过身道:是什么事?太太接了京里舅太太的信。
舅老爷被免官了,先被关在刑部大牢。
舅太太急得没法,写了信,想请咱们家大老爷同三老爷帮帮忙。
姨太太也接到信,赶到咱们府里。
溶月急急的述说着家里发生的事。
赵希厚皱了眉,这事……他想了想,想起还有五妹。
五妹是什么急事?溶月擦拭着汗水:苏州的四老爷遣人过来,说给五姑娘说了一户人家,要立马接五姑娘过去。
五妹就订了亲事?她才多大!这么快?溶月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只是听人说,那户人家是个大官儿,是四太太娘家人牵的线。
那家人很是急着要下定。
四老爷觉得亲事很好,也同意了。
赵希厚脑子转得飞快。
男方家里是大官儿,家世不错,为何要急着下定?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你先跟我回去,先不管五妹的事,舅舅的事要紧。
赵希厚交代着溶月,让她出去等自己,关了门,赵希厚快步走向邱端甫,你赶紧去找五妹,告诉她今儿千万别回去。
邱端甫立马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邱端甫带来的消息无疑让赵希筠大吃一惊,她一把扯住邱端甫的袖子:邱公子,爷爷怎么说?爷爷同意了?还不知道。
雪堂先回去了,叫你今儿千万别回去。
邱端甫转达赵希厚的原话。
我不嫁!我不嫁!打死我也不嫁!就当没我这个人不好?赵希筠跺着脚道,忽然间突然哭了起来。
邱端甫微微一怔,依旧保持不动。
赵希筠尽情的哭着,放肆的拿着邱端甫的袖子拭眼泪,直到檀弓递了帕子过来,她才意识道自己抓着邱端甫。
她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侧过身子,哽咽的道:邱公子,对不住,这衣服我帮你洗了。
邱端甫摆摆手。
瑞雪想了想:邱公子,那家人是什么样的人家?就说了那些。
不过我的意思同雪堂的一样,五小姐还是别回去。
赵希筠忙转过身子,眼巴巴的瞧着邱端甫:啊?邱端甫道:就是因为男方急着下定。
我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雪堂反正先回去了,他若是知道,一定会派人过来的。
赵希筠一想果然是这样,她常常听那些婆子说接亲冲喜,难道说那家男的得了什么重病?一定是这样,要不既然是大官,家世又好,那个继母娘家不会找自家的女儿,或者说是继母自己的女儿,反而便宜她?就是!若是真的那么好,就让她自个儿的女儿嫁去好了!找我做什么!邱端甫见赵希筠赌气的样子忍不住翘起嘴角,这样子跟雪堂真有些像。
瑞雪附和道:我也这么想。
邱端甫点点头:退一步说,令父那边就是再急,五姑娘不在府上,下人怎么交差?拖个两日,这事也就还有转机。
五小姐还是先等等消息再说。
瑞雪想了想,也道:邱公子所言正是。
五姑娘,你就在这安心的住下。
拖个几个月,到时候老太爷那边就说让你进京到大老爷那边,那家要真是冲喜什么的,一定等不及,亲事自然是黄了。
赵希筠点头道:正是!反正是他惹下的,出了什么事他担去。
我只认爷爷。
邱端甫道:我只顾说五小姐的事,却忘雪堂家也出了大事。
我听说是雪堂京城的舅舅被免官,还下了刑部大牢。
这个消息比起先前的一个还让赵希筠她们感到惊讶,下大狱在她们看来简直是天崩地裂。
怎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
只希望不要有太大的牵连。
邱端甫感叹的道,如今也只能是这么想,听那丫头说好像是挺严重的,要不府上不会那么着急。
邱端甫本想安慰赵希筠,却看到瑞雪不同一般人的表情。
她好像已经都不意外,一点也不……根本就不像赵希筠同她那两个丫鬟听到免官下大狱字样的紧张,慌乱,而是一种恍然的神色。
邱端甫审视着这个只见过几次的小姑娘,虽然说她在外面见识的比赵希筠多,可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再怎么也不会表现出恍然。
难道说她知道什么?邱端甫猜得没错,瑞雪的确是知道。
她想到崔怀光那日对自己说打掉二太太仰仗。
当时她还没想明白,现在知道了。
赵二太太的仰仗不就是她娘家哥哥么?她有听人说过,赵二太太的哥哥在吏部做官,掌管大小官员升迁的事宜,赵二老爷之所以一路官运亨通多亏这位舅兄护航。
因此赵二太太耀武扬威的。
这位舅老爷不再做官,赵二太太的资本也就没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打蛇打七寸!瑞雪不由的审视起宋夫人的力量。
坐在一个位置十几年的官,就这么轻飘飘的说去就去!宋老爷跟宋夫人的力量实在是大的怕人。
她以为宋老爷宋夫人只是有钱,用钱摆平一些事,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这……水晶糕:夏季点心。
道光年杨静亭《都门纪略》写到:绍兴奉为制来高,江米桃仁软滑膏,甘淡养脾疗胃弱,进场宜买水晶糕。
第一百二十三章与溶月说的严重相比,赵家显得一点都不慌乱,下人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只是偶尔有人谈及舅老爷的事。
真正急的只有赵二太太同沈夫人。
赵二太太将送信的人叫了进来,当面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人磕头道:小的一概不清楚,跟着老爷上朝的人突然回来说,老爷被免官了。
太太当时急得没法,托了好些人才知道,老爷被关在锦衣卫大牢。
太太命大少爷去看,锦衣卫的人不让进,一连几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后来锦衣卫的人上门交代,给老爷送东西进去,太太就觉得坏事了。
可是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硬是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到。
所以才写信给两位姑奶奶,求姑奶奶帮着打听一二。
赵二太太捏着新愁云满目。
他跟赵佑楣闹得已经很僵,就算是赵老太爷在他连表面上的工夫都懒得做。
而她从来仰仗娘家人在婆家高傲惯了,公爹处得平平淡淡,如今娘家哥哥不行了,这边……这边……不!她还有儿子,她还有个儿子呢。
赵二太太高声问道:三儿呢?三儿还没回来么?丫头才要出去,迎面瞧见坐过来的赵希厚,忙回屋,高兴的道:太太,太太,少爷回来了。
赵希厚才迈进屋子,就听见里间赵二太太连声叫他快进去。
才见到他,赵二太太忙站起来,走上前一把拉住他:不好了,你舅舅家出事了。
赵希厚先前已经去见过父亲,从那里得知,只是舅舅一个人下狱,同舅舅一起的还有几个官儿,户部、吏部、刑部都有。
看来这事不是针对舅舅一个人的。
太太且安心,我才见过爹。
赵希厚安抚着赵二太太,又给沈夫人问礼。
你父亲怎么说?沈夫人沉吟道。
爹没说什么,把从姨丈那得来的廷报拿给我看了。
叫我来安慰太太跟姨母。
廷报?什么时候的廷报?上面说了什么?爹拿了两份廷报给我看。
一份是月前,上说是太子查究内库。
另一份是前几日才接到的,说太子查究内库,发现内库存银不足,下钧旨彻查。
这份上提了舅舅,一起的还有户部、吏部同刑部的几名官员。
沈夫人冷笑一声:我道他怎么长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这边跟那个小骚玉打得火热,那边大表哥就罢官,原来是早就知道风声了。
赵希厚微微一愣,随即反应沈夫人这是在说沈大人,他不想在这上面纠结,继续道:爹同我的意思是,舅舅这次估计只是波及,并不是大事。
也许这里面的哪个官是舅舅保举的?出了事,追究舅舅一二。
若要打探听出,还是找太子亲近的人问问。
太子,太子最正直不过,最恨这些。
太子毕竟是储君,上面还有皇帝。
姨母想想,掌管内库的太监是谁?那时贵妃身边的人,太子就是再想严办,事情到了皇帝那也是不了了之。
所以太太同姨母不必担心,舅舅这次必能逢凶化吉。
沈夫人听赵希厚这么一说渐渐的也明了了,立马到:来,我说你写。
又对跪在帘子外面的人道:事情急,我也不留你了。
你连夜赶回去,把信交给你家太太。
信很快便写好了。
沈夫人满意的瞧了瞧赵希厚,对赵二太太道:小时候,外祖母只说你不如我,可如今你儿子比我儿子有出息。
妹妹真有福气。
这件事,他稍微理一理就清楚了。
比我们俩在这急的乱转的好。
赵二太太再也不掩饰自己的谦虚,她欣慰的看着儿子。
儿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就算跟赵佑楣闹翻又怎么样。
她有个好儿子,她再艰难,这后半辈子都有着落了。
赵希厚想起赵希筠的事,问道:我听溶月说,四叔派人接五妹过去,是什么事?赵二太太懒懒的道:不过是要接五丫头去苏州成亲。
家里方才乱乱的,我也没工夫理他。
叫人把他带下去了。
你若是想知道,把人叫过去问就是了。
赵希厚故意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溶月那丫头一见我就说不好了。
还说爷爷叫五妹回来。
我就说舅舅出了事,五妹一个女孩子有什么用。
赵二太太笑道:谁说女子没有用?杨门女将照样骑马打仗。
这可是你说的。
沈夫人也笑了,道:五丫头说的是什么人家?赵二太太把信拿给沈夫人看:也是吏部的一个官儿。
是那个女的娘家人说起的,急着要把五丫头接到京城完婚。
你瞧她这继母做的!五丫头就算不是她养的,到底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这么急巴巴的送去,像什么!人家还以为我们家的姑娘嫁不出去呢!沈夫人接了信略微看了眼,便把信给了急着要看的赵希厚:你又不是她母亲,你操那么多心思做什么?赵二太太抹了眼泪道:她虽然不是我生的,可她毕竟跟三儿一起长大。
三儿可是一直把她当亲妹妹,有什么都先留给她。
对七丫头,他就没那个心思。
再说她从小就没娘,也怪可怜的。
我再不替她想想,还有谁替她想。
沈夫人点点头,叹道:就算是这样也不如自己亲生的。
那几个还是养在我名下的,平日里太太太太的嘴甜的很,简直比我亲生的都要亲近。
可你瞧瞧现在,早就躲到天边去了,除了我自己的孩子谁想我半分?谁来宽慰我?我还是要劝劝你。
七外甥女虽然不大出众,但她是你亲生的,日后还是靠向你的,你别一心疼那个白眼狼。
赵希厚没理会沈夫人同赵二太太的谈话,仔细的读了四叔写的信。
信里说了说亲人家的家世,又说了婚配人的年级长相之类的,信里更是明白的说出来,男方的祖母身子不好,急着结亲冲喜,要赶紧把赵希筠接过去。
信里长篇大论的说男方家世,又打夸特夸的说男方人品学问,却没提及什么时候定亲的。
这……三儿,三儿。
赵希厚意识到赵二太太在叫他,抬起头。
赵二太太责道:你姨母叫你呢。
赵希厚歉意的望向沈夫人。
沈夫人笑了笑:你若是有事情就先去做吧!你读书要紧。
三哥怎么还不传消息过来。
赵希筠在后门张望着。
三哥回去都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连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邱端甫站在她身后,劝到: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一定是忙的焦头烂额。
雪堂回去后,赵老太爷赵老爷都要找他的。
你再等等。
这么大的事,不好好参详一二怎么行。
赵希筠急着道:我也知道啊。
可就是再急,打发个人来也好。
他不知道我等得及么?还是先进去吧。
外面天热。
赵希筠固执的道:我要等三哥来。
她反而劝着邱端甫:你回去看书吧,到时候考不上,要是叫爷爷知道了,准要骂我的。
邱端甫笑笑:无事。
琴弦一直绷紧了,总有一天会断。
今天就当休息,明日会读得更好。
真的么?赵希筠有些不大相信。
邱端甫道:我怎么会骗你。
你看雪堂平日总喜欢玩,可是真的做起学问却好得很,可见他就是休息好的。
赵希筠想想,觉得是邱端甫说的那样:是了。
三哥最喜欢玩。
以前还叫瑞雪替他写字,自己偷跑着出去玩。
后来爷爷知道了,气得牙痒痒的,可是怎么考,三哥都能答出来。
爷爷也就没办法了。
邱公子,你比三哥用功多了,难怪爷爷那么喜欢你。
有了你,连三哥都不正眼瞧了。
赵希筠学了拿眼角看人。
邱端甫笑了:我没有雪堂聪慧,只能以勤补拙。
只要中了进士就好。
到时候谁会说你是聪明还是笨呢?爷爷说,天生聪慧之人甚少,满朝文武大多是勤勉。
相比之下,勤勉之人更令人敬佩。
瑞雪一听拉着赵希筠就要回屋:你都在这站了多久了。
虽然天黑,可是外面还是热。
别到时候没了消息,你自己就倒下了。
可三哥还是没消息过来。
而且,邱公子一直陪我说话,也没觉得有多久。
你不是同我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瑞雪强拉着赵希筠进了屋子,把筷子塞到她的手中:快吃了。
我吃不下。
瑞雪笑着道:难道你吃不下,就不用嫁人了?你笑话我!瑞雪推了推她:我怎么会笑你?邱端甫将筷子重新递给赵希筠:王姑娘当然不是在笑你。
赵希筠接过筷子,丧气的道:我当然知道,只是心里不舒服。
二伯家现在有事,爷爷怕是没那么多精力想我的事。
那你更要靠自己想法子。
不吃饱休息好,哪有体力去想?瑞雪立马接过邱端甫的话:邱公子说的是。
我就说他靠不住,出了事还要我们自己想法子。
赵希筠笑道:你就不怕我跟三哥说。
说就说。
他要是能漂漂亮亮的把你的事办好,随你怎么罚我。
可要是他办不好,我定当着他的面羞他。
赵希筠拍着手道:好。
我就相信三哥,一定会帮我把事情办好的。
赵希筠心里舒服了些,只说饿了,吃了好些。
要不是邱端甫拦着她,她还要再吃:不许吃了,身子会不舒服了。
是啊!若是你病了,现在回去,正好被人接走。
赵希筠起身就去打瑞雪:你又说,又说。
邱端甫拦住她们俩:都才吃过东西,别跑了。
还是早些歇下。
明早,雪堂一定会送消息过来的。
赵希筠停了下来,宽宏大量的道:邱大哥替你求了情,我就原谅你。
瑞雪做了个怪脸,邱端甫觉得女孩很有意思,刚刚还闹的不可开交,现在两个人却又在一起说说笑笑了。
真是奇怪!一百二十四章 狗肉绿豆好容易劝下赵希筠,瑞雪带着疲倦回到自己屋子,刚脱下外衣,就听见外面传来黑子的叫声,她忙拢了衣裳,开门出去。
只见一个黑影在同黑子搏斗?嘘嘘。
黑影极力安抚着大黑狗,压低嗓音讨好安抚它,别叫了。
两个肉包子都给你了,你还不知足?又不是不认识我。
是谁?瑞雪努力辨认那个已经跟黑子抱成一团的黑影。
听着瑞雪的声音,黑影忙道:是我。
瑞雪,是我,这狗东西吃人嘴短可一点儿都不松懈!瑞雪认出这是赵希厚的说话声:是你。
你怎么来了?黑影站了起来,朝瑞雪走来。
家里的事才办完。
我有事找子谈才过来的。
亮光下,瑞雪看清,赵希厚的身上已经脏兮兮的,额际上因为出汗,大量的泥土还靶在上面,好不狼狈。
她忍不住笑了。
赵希厚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脸,也忍不住笑了:我哪里知道它这么警醒。
谁叫你不走正门的。
我不是不想五妹知道我来,才翻墙进来的。
只是那狗东西太警醒了,那么点动静就有反应。
赵希厚擦了擦脸就跟瑞雪要吃的,你给我弄点吃的吧。
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我才在路口买的两个肉包子,全喂它了。
那你要吃什么,弄点凉面。
我不要。
我要吃饭。
赵希厚固执的道。
那……厨房没饭了。
赵希厚郁闷的道:你不知道做啊。
这丫头怎么笨成这样。
没饭……就想打发了自己回去?瑞雪领着赵希厚去了厨房,一面淘米,一面问道:怎么说不能让五姑娘知道。
可是……老太爷那说不通?瑞雪为自己的猜测沉了心,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爷爷没答应。
真的?太好了!你也别高兴太早了。
爷爷只是说不让五妹现在就走。
赵希厚看着瑞雪炒鸡蛋,摇摇头:瑞雪,你也弄些肉给我吃啊。
只吃这些有什么用。
我要吃肉。
你说了,我就给你弄。
要不,什么都没有。
瑞雪看他挑三拣四地心里起了火,这都什么时候正事不说,一心就想着吃,你到是说老太爷的意思是什么。
赵希厚叹了一声:爷爷的意思是亲事太仓促,只听一家之言,甚是不好。
要写信给大伯同三叔,问问他们。
瑞雪恍然道:是啊。
大老爷跟三老爷他们在京城,问他们,他们一定知道。
只是京城那么远,四老爷哪里能等。
赵希厚对瑞雪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么说。
我见了四叔家的来人,四叔那边急得很,已经开始准备嫁妆了,只等五妹到了苏州就直接送亲。
那怎么行?这么急急的要接人,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
你可一定要跟老太爷说,不能答应。
那当然。
爷爷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怕是明白,说的好听是给他祖母冲喜,谁知道是不是他本人。
赵希厚抽出扇子扇了扇,坐在灶台还真有些热,现在难办的就是四叔那边。
我就怕他什么都不管还要把五妹嫁过去。
瑞雪道:四老爷毕竟是五姑娘的亲爹,怎么会这么做?若是真的像你猜的那样,是为那家的男的冲喜,那五姑娘一辈子不久毁了!赵希厚冷笑一声:亲爹?他若是对五妹有半分父女之情,也不会十几年对五妹不管不问了。
我看四叔是十多年升迁不上了,这才会巴结那个什么吏部的官儿。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我能有什么意思,现在只能拖,拖到大伯来信。
若是真的如我们那么想,爷爷定是不愿意。
到时候四叔要真的上门来催,爷爷就拐棍伺候了。
如果四老爷铁了心要接五姑娘过去呢?你也说四老爷对五姑娘半分父女之情都没有。
到时候就算是老太爷不答应也没法子啊。
毕竟老太爷不是五姑娘的亲生祖父。
赵希厚安抚着她:你别急啊。
听我说。
我的意思是,除了拖,我们找个让四叔无法拒绝的理由。
无法拒绝的理由?给五姑娘找门更好的亲事?赵希厚听瑞雪这么一说,突然笑了,他敲敲咬着自己袖口的黑子,示意太安静些: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门第更好的人家岂是这一天两天就能找到的。
要这样,还不如说爷爷在老家已经为五妹定了门亲事。
这样也可以啊。
这样更好。
赵希厚摇摇头:如果这样。
今天下人来的时候为什么爷爷不说出来?四叔写信来要接五妹回去的时候,怎么不说。
瑞雪找了一个小凳子,走到赵希厚身边坐下:我的意思是,老太爷给五姑娘说亲的事,就是口上说说,只是为打发四老爷家来的人。
京城那边要真是急着冲喜,肯定等不了的。
到时候他们就会摧四老爷,而四老爷一定会上门来催的,这么急的接人过门,老太爷那么精明的人一定知道里面有什么古怪,更是不会同意的。
这边急着接人,这边不放人。
到时候亲事肯定黄。
这样不就好了。
赵希厚点点头:这倒是个法子。
可是老太爷这么说,肯定是不行的,我想想,让我想想,到底该怎么办?赵希厚盯着瑞雪不动的手,催到:不行,我要饿死了。
什么都想不到。
瑞雪只得起身去做菜。
其实他们想到现在的办法,也只是个拖。
所有的希望都是希望,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是坏消息。
如果说杜撰一个来打发四老爷肯定是行不通的。
可是要拿人家来充数,这样对五姑娘也不好。
这该怎么办?难道现在要走一步算一步?可这样,他们便很被动,很冒险。
你现在回去?看着吃饱喝足往外走的赵希厚,瑞雪奇怪的道。
当然要回去。
我是偷跑出来的。
那你来这就是为了吃东西?赵希厚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当然。
你收了我银子,我不到你这吃,岂不是亏了。
瑞雪瞠目结舌地看着义正言辞的赵希厚。
他……他……她还以为他过来是带消息来的,没想到是为了吃,瑞雪忍不住朝他扔了一捆青菜:我叫你吃。
我不伺候了!她扔得快,赵希厚躲得更快,根本就砸不到他。
瑞雪气急败坏地指使着黑子:黑子,咬他,咬他!趴在地上的大黑狗立即站了起来,咆哮地向赵希厚冲去。
赵希厚傻眼了,慌乱地朝后退着:瑞雪,你疯了。
你疯了!啊!怎么,怎么了!人的尖叫声,狗的狂吠声,将乐民楼的人都吵醒了。
每个人拢着衣裳跑了出来。
除了见瑞雪站在厨房外,就只能看见大黑狗仰着脑袋对着围墙乱叫。
怎么了?没什么。
好像是有小偷吧!叫黑子叫了回去。
好样的!黑子,明天给你做一斤排骨!黑子一听到,叫的更欢了。
蹲在墙角地赵希厚愤恨地踹了墙壁两下。
怎么了。
我听着有动静。
过来瞧瞧。
邱端甫衣裳争气的过来。
瑞雪赶紧将扔在地上的菜叶收拾起来:没事。
那个人来了。
雪堂?是啊!瑞雪没好气的道,来了就为吃东西。
还能指望他做什么?雪堂人呢?瑞雪指了指围墙那边:又走了。
就为了银子不白花,上这吃饭来了。
邱端甫莞尔一笑。
这倒是符合赵希厚的个性:那他说了什么?他舅舅家的事倒没什么。
只是五姑娘的事有些难办。
瑞雪将赵希厚说的,同他们议论的事说给邱端甫听了。
多一个人总比他们两个瞎想的好。
邱端甫细细地听着瑞雪的话,不时地插上嘴问上两句,随后点头道:这个拖也不过只能让五小姐不嫁给那人。
可是赵四老爷还是要把五小姐接过去的。
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怎么办?总不能再拖吧!所以我说让老太爷给五姑娘说亲好了。
再说亲,赵四老爷看不中对方也不成。
那怎么办啊!瑞雪烦躁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才行呢?邱端甫微微一笑: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
你快说啊,邱公子!瑞雪一听邱端甫有法子,忙请他说了。
其实,赵四老爷这么想把五小姐嫁过去,不外乎对方有个好家世,只要能找个比京城吴家还有几分家世的人一说……不行的。
瑞雪满口否认道,这个法子他们已经想过了。
不行的!你听我说完。
当然这个还要赵老太爷把关,这个度上头……瑞雪再次打断了邱端甫的话,赵老太爷把关,也就是说要合赵老太爷的心意,让她想想,如果说现在放出谣言,那些谣言正是赵老太爷不容忍的地方,这么说……瑞雪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邱端甫,却没想到邱端甫一脸愕然地看着她:我怎么了?邱端甫摇摇头,他觉得这个瑞雪又是另外一种面目,这个小姑娘,会想出这样的损招来,可是这又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瑞雪见邱端甫不反对,乐得在那里细细的想,想着明日跟赵希厚商量商量。
狗肉绿豆并不是一道菜,大家经常会听老人说这两样动心同吃会胀破肚子,可是我有次听个讲座说这是没有的事,是大家以讹传讹,所以今天这章就想到了这个第一百二十五章 炸酱面这一年的夏至就在端午后五日,赵希筠见瑞雪在做冷海,也来了兴致要同她学。
她揉不好面,擀面皮也不均匀,面条切得也不细,最后只把配料的事交给她。
这个酱放那么多够不够?瑞雪你看看,盐够么?蒜泥放多了吃在嘴里味道会不会太大了?醋放这么多行么?会不会太酸了?赵希筠一点都拿不定主意,不时招呼瑞雪过来。
你尝尝啊!你觉得味道好就可以了。
我尝不好,还是你来尝尝。
你是做这个的,比我清楚。
赵希筠拒绝道。
她尝得好,到了别人的口中估计就难吃了。
瑞雪仍叫赵希筠尝了,自己再吃的。
有提示她再加些什么。
你要斗开,要拌得均匀,要不会一边没味,一边又太咸。
冷淘的料只有拌开了才好吃。
瑞雪空手示范给赵希筠,教她怎么把面抖开,一点点拌匀。
赵希筠拌了两下,夹了一些尝了,让了半个身子:你尝尝。
我觉得没有师傅们做的好吃。
他们好像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
冯师傅放的是什么酱,有肉末,还放黄豆啊,茄子丁,味道真好。
施师傅的味道又不一样,至于钱师傅的,有种麻麻的感觉。
他用的酱很香。
瑞雪朝赵希筠竖起了大拇指:这你都吃出来了?那当然。
赵希筠得意的道,不过到底是什么呢?我这个是不是没放黄豆肉末之类的味道才差那么多?这倒是有。
放了那些会香一点。
只是用的酱不一样。
冯师傅用的是黄希酱,把肉末茄子葱姜什么的都放在那里熬,听说是京城人吃的;钱师傅用的是花椒酱,就是在酱里放了磨成粉的花椒,是四川人的胃口;施师傅用的是黑豆酱,是山东那边的。
听瑞雪这么一说,赵希筠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施师傅是山东那边的人么?昨天他还做了大饼卷葱给我吃。
里面就是搁了那种酱。
葱同我们平日吃的不一样,有点甜甜的。
赵希筠回味的笑了笑。
先前她还以为是像平日吃的葱那样辛辣。
没想到尝了一口后。
她简直喜欢上那种味道。
山东的葱为什么那么粗那么长,比她们平日的葱要大那么多;可是偏偏那个是甜的,真是奇怪!瑞雪想到赵希筠昨天开始抵死不从到后来大呼过瘾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已。
她甚至亲自摊了一张面饼:冯师傅做的烤鸭也是一样。
是啊!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赵希筠顿时想起来了,若有所思的道,看样子,北边的人很喜欢用酱。
不过烤鸭用的酱跟施师傅的酱不一样。
你果真同他是兄妹。
这都吃的出来。
赵希筠坏笑地道:什么他,他是谁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瑞雪了她一眼: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偏要问。
我三哥的名字就那么难说出口么?赵希筠歪着头看着瑞雪,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来,三哥回去都三天了,怎么还没传消息过来。
今天一定会有消息的。
赵希筠见瑞雪说的这么肯定,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三哥传话给你了?还是三哥来过这儿了?店里有送冷淘到府上,我叫人传了话,请他今天一定要过来。
有送冷淘?瑞雪解释道:是这里的规矩。
这一日都要送些冷淘到各府。
在南京做官还真是好。
不说都有人送东西上门。
可以了!瑞雪忙叫住了赵希筠,这面已经可以了。
赵希筠这时候才注意到,她忙撒了手,又指了指上边:瑞雪……瑞雪……那个……瑞雪瞧了眼,不由得呻吟一声。
锅里的面因为煮的时间太长,早就糊了。
瑞雪赶紧捞了一口,试了试软硬。
挫败的吐了。
已经煮过头,吃在口中稀烂不已,实在没胃口,就是拌了面也难吃得要命。
是不是不能吃了?当然。
一点嚼劲儿也没有,最难吃了。
赵希筠转了转眼珠道:要不,我来学着拌,到后来我给邱公子端过去?怎么能给人家吃这个。
他从来不说东西好啊坏的!我昨天那个饼都煎糊了一面,到了他口中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吃了师傅做的菜,他还是没有反应。
赵希筠认真的解释着。
对邱断甫迟钝的味觉反应,她实在是无言以对。
自己昨日学做的那个山东煎饼,都糊了半面,她不过是闹着玩,没想到他拿起来就吃,自己问道味道怎么样。
他就一句话还行。
周师傅冯师傅他们做的那么好吃的菜,到他口里还是还行那也不能把这个端过去。
瑞雪再三的拒绝道。
他们总不能因为人家对吃的不讲究就随便应付了事吧!你们要端什么东西?端给谁?赵希厚爽朗的笑声从小厨房外面传来。
赵希筠一听到赵希厚的声音,立马转过身,笑着提着裙子跑出去迎接赵希厚:三哥,你果然来了……见到赵希厚身边的邱端甫,赵希筠立马放下裙子,小声地道,邱公子。
赵希厚笑着打量了下赵希筠:看样子在这过的不错。
我说这乐民楼的东西养人。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赵希筠道:是瑞雪说的。
她说你今日一定来。
这还没一盏茶的功夫你就来了。
难道你有顺风耳?还是瑞雪念了什么咒,,一唤你就来?是么!赵希厚笑着望向了厨房里头的那一个。
见到自己来,还装模作样的做事。
他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三哥,那个……那个……赵希筠结结巴巴地道。
她期盼地望着赵希厚,希望他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赵希厚笑着道:没事,你就放心地呆着吧!万事有爷爷呢!他招呼着厨房里的瑞雪道,那个要端给谁吃的,让我先尝尝吧!省的不好吃,砸了你家的招牌。
我吃完还要回去。
对了,子谈你同我一起去。
爷爷说要看你的文章。
这冷淘……赵希厚尝了一口瑞雪端来的冷淘,差点就没吐出来,真难吃,面煮成这样。
他苦着脸指着碗里的东西:这是谁做的?赵希筠转了眼珠道:当然是瑞雪做的。
赵希厚瞧了眼瑞雪,抽了抽嘴巴。
皱着眉头,勉强吃了两口。
味道虽然好,可这口感太差了,实在难吃。
这丫头是故意的么?赵希厚又瞧了边上的瑞雪。
取过茶杯喝了一大口水,闭上眼睛,死劲儿往口里扒,心里只想着这是美味佳肴,想着以前吃着王九指做的冷淘。
这一口是劲道的面,口感甚好,还有些嚼劲。
扫光最后一根面,他连嘴也不擦,急急地拉着邱端甫就走。
赵希筠笑着看着急忙离开的赵希厚,忽而蹦了起来:瑞雪,三哥居然吃了,居然都吃了。
她三哥居然把那么难吃的面都吃了,还一句抱怨都没有,实在是太让她感到惊讶了!为什么要说是我做的?赵希筠笑道:当然要说是你做的,不说是你做的,三哥肯定要骂人的。
我就是想看看三哥到底有多偏心。
他还不是皱着眉头,就差没吐出来!瑞雪一想到赵希厚方才像吃毒药的样子也想笑,那么难吃就不要吃。
可还是吃了!赵希筠意有所指地道,三哥在家里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就推筷子不吃了!那个睐娘不知道被说了多少次,这么多年都没变。
她下的冷淘肯定比我这个强。
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敢说你一个不字!他说的多了!我就没听他嘴里说过什么好。
赵希厚不敢说,这天下也就他赵希厚最挑,他什么时候要是不挑那才叫她惊讶呢!赵希筠才不是这个意思,她笑着道:反正就没说你个不字。
你做的东西,他一个字也不挑。
瑞雪,三哥为何那么听你的?他什么时候听我的了?瑞雪不由得感到奇怪,赵希筠从哪里看出来的。
赵希筠不以为意地道:不许剩东西!是这个啊!她是说过,可是……他觉得不好吃就不要吃,又没人逼他。
不是,才不是!赵希筠伸出一根手指摇摆着否认,就是有人逼,那个人就是你。
话说回来,我三哥以后一定是惧内的。
你还没过门……瑞雪突然红了脸:你说什么呢!赵希筠忙收了口,否认道:我什么都没说。
对了,那天晚上有狗叫是怎么回事!我听说闹贼了。
可是我去问邱公子,他又说没有。
瑞雪收拾了东西道:是有贼,只是没丢东西,也就没怎么样。
那就好。
瑞雪,你说三哥回去就回去,把邱公子拉着过去做什么啊?赵希筠想不通她三哥这又是在做什么。
瑞雪也不明白。
她懊悔地拍拍脑袋,她怎么就忘记了要跟赵希厚说那日想到的法子呢。
她忙丢了东西跑出去,可是哪里追得到啊,赵希厚同邱端甫早已失去了影子。
瑞雪只得叹了口气,希望邱端甫能同他说,可是邱端甫能完整的将他们那日所说的话都转达么?赵希厚能明白自己话中隐藏的意思么?如今也只能靠老天保佑了!冷淘:就是冷面,前面介绍过。
分有汤汁跟没汤汁的。
用酱做的,就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炸酱面。
北京的炸酱面最有名,其实我们国家还有很多地方的炸酱面也很好吃。
大家知道么?棒子引以为傲的炸酱面其实就是山东炸酱面的演化。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团圆饼茶伯父。
这样好的亲事实在是难得!赵佑檩规劝着固执的赵老太爷,若不是男方祖母病重,急着找喜事冲冲。
人家断不会找到我这。
胡闹!赵老太爷点着拐杖。
他这几日是看明白了,京里大儿子跟三儿子的信也不用等了。
就凭他们夫妻俩亲自从苏州跑来,就知道不是好事。
赵佑檩的太太周氏扯过还想再劝赵老太爷的赵佑檩,给他使了个眼色,自己走上前地道:伯父。
我知道您疼五丫头。
我们十几年来也没把她养在身边好好待她,心里实在愧的很。
老爷跟我商量了,五丫头年纪大了,想要补偿她,也只有在这婚事上头多尽心思。
我知道老太爷怕她受委屈了。
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这是我娘家人打听的,难道比别人不真么?那孩子我娘家母亲嫂子都见了,是个齐全的孩子,写的一手的好文章。
保管不会委屈她!你要是嫌好,那周亲家老太太怎么不把自家孙女嫁过去?再说她还有个亲外孙女,五妹妹跟她边都沾不上,操那个闲心做什么!赵希厚摇着扇子从外头走进来,做到赵老太爷同赵佑楣跟前对他们作揖行礼。
完毕后,站在周氏身边望着她。
周氏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是……可是二伯家的三侄子?我常听你叔父说起,你写的一手好文章。
伯父果然有个好孙儿。
日后定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多谢您吉言。
赵希厚冲着周氏拱拱手,随即正色道,五妹妹毕竟不是在四太太您跟前养的,从小养在乡下,没见识。
实在难以配上那么好的亲事。
我常听人说四太太出身书香门第,想来周家表妹们或是四太太跟前的妹妹们更端庄典雅,才能配上这门亲事。
周氏听了赵希厚的话心里不由地冒了一阵火上来,她强压着火气,笑着道:老太爷跟前教导的更好。
就如三侄儿你,就很好。
年纪轻轻地就很知礼节。
赵希厚知道周氏是讽刺他不懂礼数,他丝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对赵老太爷道:爷爷,子淡来了。
赵老太爷早就瞧见跟着赵希厚一起来的邱端甫,只是现在是家事,他笑着对邱端甫点点头:子谈,家里有些事,你先回去好了……是。
邱端甫没想到在这会遇见赵希筠的父母,旁人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怎么去凑。
赵老太爷叫他离开,正合他的心意。
赵希厚忙拉住邱端甫,对赵老太爷道:爷爷,子谈不能走。
老三,你这是在做什么?赵希厚忙走到赵老太爷身边,替他手捶背道:爷爷,子谈陪您下棋,你说子谈若是能在二十三岁前得中乡试,就把五妹许配给他。
您忘了?赵佑楣顿时大吃一惊,他惊讶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有这事,这……这……赵老太爷疑虑地看着赵希厚,他真的有说这话么?可是他真的不记得了。
赵希厚笑着替赵老太爷揉捏着:爷爷您真的忘了。
枉费子谈这段时间那么用功读书。
赵老太爷望向了邱端甫。
邱端甫早就涨红了脸,他万般没想到赵希厚会说出这样的话。
赵佑楣上下打量着邱端甫,开口道:世侄……还不等赵佑楣说完话,邱端甫立马道:没有,老太爷并未这般承诺。
从未……子谈!赵希厚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邱端甫身边,一手拉着他,将邱端甫强行带到赵老太爷跟前,爷爷,你们这么问,子谈怎么会承认?赵希厚说话间在邱端甫的手臂上掐了一下,随即望了他一眼。
邱端甫随即明白,赵希厚现在不过是要找人帮着打发了赵四老爷夫妇。
可是……可是这怎么能行?邱端甫一脸的为难。
赵希厚又掐了他一下,对赵老太爷道:您看,子谈都不好开口了。
这种事难道要让他开口么?亲事明明是爷爷提的。
赵佑檩夫妇也不相信,他们愕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
周氏冲着赵佑檩真摇头,赵佑檩却比周氏多了份心思,好性子地问道:世侄是哪里人。
即说了老太爷订下的亲事,这姓什么叫什么,家里有些什么人,也该叫我知道不是?邱端甫硬着头皮行了礼:学生邱端甫字子谈,南直录全椒人。
今年二十有一。
学生双亲已仙逝,长姐业也出嫁。
这么说就你一个人?你父亲原先在何任上?本县并无个姓邱的进士。
邱端甫连忙道:家父乃是秀才。
并无官职。
周氏立马道:伯父,这可不行。
五丫头可是说给京城吏部侍郎吴家的公子,就要过门了。
她早就看出眼前这个人一脸的贫寒象,瞧不出半点官家样,现在更加坐实了。
赵老太爷一听到那个急急忙忙就要接五丫头去的吴家就来气,赵佑檩夫妇还一口一个就要过门,亲事有这么仓促的么?三孙方才说的那番话就是他想说的。
有那么好的亲事,周家不会留给自家的女孩。
可是他毕竟是不长辈不能说那样的话。
谁同意了?周氏道:老太爷,八字也合过了,聘礼我们都接了。
今儿一定要把五丫头接过去!你在跟我说话?赵老太爷突然板下脸,周氏的反应更让他觉得事情不好,他点着拐棍,眯着双眼,威严地瞧着周氏,未必我这个做祖父的就不能替孙儿操办婚事?我就看子谈很好。
伯父。
赵佑檩将周氏拉了下去,急道,这位世侄……当初不过是口头承诺,并无实证。
滚!这也是你一个读书人说的出话!赵老太爷勃然大怒,你给我滚出去!你还算个人么?赵佑檩哪里能走,他连女儿都没带走,吴家那边可不好交待。
赵佑檩陪着小心道:是侄儿不对,伯父息怒,侄儿知错了,可如今那边就要接五丫头过门了,若是……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想法子。
五丫头断然不会跟你走的。
赵老太爷断然拒绝道。
周氏眼珠一转,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赔笑道:伯父若实在爱惜他的才能,就把七侄女或者是六侄女许配他好了!可比我们家五丫头出息多了。
赵佑檩也觉得周氏的法子好。
他盘算着伯父那么言辞的拒绝自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真有本事?伯父的眼光一向很好,他不禁对邱端甫中意起来。
他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何必那么为难:或者,等我家大丫头长大些,再许配他也行!周氏突然尖叫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女儿凭什么要嫁给这穷酸?我女儿金枝玉叶,日后要参加选秀,进宫做太子妃的。
赵老太爷厌恶地皱了眉头,这个周氏说的是什么话。
他不好骂周氏,指着越佑檩骂道:放屁!你白读了一肚子的书!你还是读书人么?你还知道礼仪廉耻?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赵老太爷骂了两句,忽而笑了起来,可吓坏了赵佑楣赵希厚,他们紧张的望着赵老太爷,前后为他抚气,生怕他背了过去。
赵老太爷摆着手,推开赵佑楣父子,冷笑道:那个吴家的老太太不是不行了么!还冲什么喜?我看就是冲了也没用!你既然想跟那家结亲就等着。
等那边三年的孝期满了,你家大丫头也大了,正好送过去!不正合了你的心?五丫头我就是给了子谈!周氏不怕这伯伯父,她尖锐的道:老太爷,五丫头是我家的女儿!赵希厚对周氏十分的反感,见她还好意思说赵希筠是她的孩子,好笑道:四太太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小侄却想问问御史大人,这弃原配子女的是个什么罪儿。
周氏虽然出身大家,可是毕竟还是个填房,若是真要告到御史那里,受责罚只有她。
可叫她收手,她怎么能接受。
周氏强辩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赵希厚冷笑一声道:那就让四太太对您家的大妹妹说吧。
哦对了。
大妹妹既然这么急就出嫁,小侄无法前去,贺喜,就再次恭贺四太太了。
送客!赵希厚草草地对着周氏拱拱手,端起茶杯,就替父亲送客。
根本就不给赵佑檩夫妇说话的工夫,扶着赵老太爷去了书房。
赵老太爷气的不轻。
他弟弟为了供他读书,三十岁上才娶媳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弟弟死后,他就把这个侄儿当成亲儿子。
悉心教导他做人做学问。
就这几年的工夫,就变成这样的人。
他先前还以为为五丫头找了个好人家呢,现在看来大大的有问题,他居然要卖女求荣。
想到这里,赵老太爷百感交集,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脚步踉跄一下,亏得有赵希厚同赵佑楣搀着,要不,赵老太爷差点倒在地上。
赵希厚看着赵老太爷蜡黄的脸色,吓坏了,忙蹲下身子,将赵老太爷背起,送到屋里大床上躺下。
又打发人取安神丸,拿水化了,喂了赵老太爷,又是拖鞋背摩胸,又叫人请郎中。
赵老太爷终于长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赵佑楣这才松了口气:爹,可还好些?郎中一会儿就来了。
赵老太爷摆摆手。
他年纪大了,进来时常犯头晕,方才只是气着,并不要紧:请什么郎中,躺躺就好。
赵老太爷看着守在一边的邱端甫,心中有了计较,对赵佑楣道,老二,拿我的贴子给南京国子监的姜祭酒,请他做大媒。
叫你家媳妇准备准备,派几个妥当的人,回老家,到刘家,向子谈姐姐提亲。
把五丫头许配给子谈。
不等赵佑楣答应,邱端甫抢身上前:老太爷,方才……把五小姐许配给我的事,是没有的事。
赵老太爷苦笑道:你在怨我?我年纪大了,除了五丫头身边也没个孙儿,我一时贪心,想让五丫头多陪我些日子,就这么耽搁了。
你这孩子,先前既然知道我送五丫头来,就是为了结亲的事,你当时在船上怎么都不提醒我,就是这些日子,你也该同我说的。
真的无此事。
我知道,你是担心,五丫头的老子,不打紧,一切有我。
赵老太爷交待着赵佑楣,老二,五丫头的亲事我就交给你了,若有半点不好,我唯你是问。
还有,叫五丫头回来吧!要嫁人了,不能老在外面住着。
是。
赵佑楣一一应着,只是道,姜祭酒年纪大了,这大媒……不如请左布政使大人,他是那年的传胪,也给邱世侄计个好彩头。
这样更好。
邱端甫忙拦下。
赵希厚见邱端甫还要说,扯扯他的衣裳,示意他特意。
邱端甫看着赵老太爷黄蜡疲倦的老脸,只是应付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子洲果馅我只是……并不是……等赵四老爷退了亲,我再来回禀老太爷。
邱端甫退出赵老太爷屋子后,对着赵希厚道。
赵希厚开了扇子,笑眯眯地瞧着邱端甫:五内弟。
你是看不上我的妹妹。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且不说是为了绝了四老爷那个心思,况且老太爷以前就没说过要把五小姐许配给我。
你为何要这么说。
这以后要是传了出去,人家说我骗婚。
赵希厚殷勤地为邱端甫扇着扇子:四叔都上门了,再不找个理由,怎么替五妹开脱。
再说,你看那个周氏反对成那样,可见男方一定有问题,你忍心因为你一句话把我五妹推到火坑里?枉五妹过端午还送你东西。
你就这么……你若看不上五妹,这就去说。
我这就叫四叔把五妹接走,马上嫁到吴家。
若是,五妹以后有什么……我不是看不上五小姐。
那就是看上了。
赵希厚挤眉弄眼的道,什么时候的事?我就说爷爷为什么也要把你带上。
五妹端午还特地给你备了礼。
邱端甫被赵希厚的狡辩搅的没有办法,他这叫什么道理:不是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你这……未免太……赵希厚见邱端甫这般,叹了口气道:你若是不中意五妹,我便回爷爷一声。
赵希厚等待着邱端甫的回答,可是瞧着他面上满满涌上的红潮,贼贼地笑了:中意?这不就得了。
你还拒绝什么?五内弟。
且回去好好读书,待金桂飘香,就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吧!雪堂!不是这个意思。
邱端甫突然道,我愿意,五小姐就未必中意我。
再说婚姻大事,岂是……再者……邱端甫下面的话就是不说,赵希厚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事家里决定的就在当口,怎么看都是在利用邱端甫:我知道。
你若是不愿意,我这就去跟爷爷说。
日后,就当我们悔婚。
雪堂!赵希厚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邱端甫板着的脸还真像那么回事: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我先送你回去。
马车从赵家驶出,一辆小车立即跟在后头,紧紧的跟上。
恭喜五姑娘了。
派去接赵希筠的婆子丫鬟一见到赵希厚就纷纷向她道喜,弄得赵希筠立即白了脸。
老太爷给姑娘订了亲事。
溶月笑嘻嘻地道。
赵希筠就是再急着知道订亲的对象是谁,也不好直接问出来。
替她收拾东西的金莺,开了柜子,取了些银钱,交给玉藻,让她交到乐民楼掌柜的那,弄些茶点赏给那些婆子丫鬟。
等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后,她才结赵希筠道:姑娘想知道姑爷了吧!赵希筠没有小姑娘的羞涩,只有恐慌,爷爷不会同意让自家父母把她接走吧!金莺本还想打趣一二,见赵希筠的面色不对,才道:是姑娘见过的邱公子。
他?赵希筠没想到居然会是邱端甫,怎么成了邱端甫?金莺把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一说给赵希符听。
赵希筠又喜又悲。
至少爷爷同三哥是真心对她好;而那个父亲……那个家自己都不是大姑娘,他明显没把自己当女儿。
现在出事了,就惦记起自己来。
五姑娘什么时候同邱公子有婚约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溶月插嘴道,就说,当日邱公子怎么一起来了。
原来老太爷早就有这个意思,就等邱公子中了举人,好体面的把姑娘嫁过去啊。
金莺瞧了溶月一眼,道:这种话你让姑娘怎么说得出口。
她走到溶月跟前,掐着她的嘴角道,明儿,等你配了人。
我看你会不会不害臊的满府里嚷。
溶月顿时红了脸,啐着金莺:偏你话多。
金莺笑着离了溶月,走到赵希筠身边:老太爷已经放了话,要给姑娘好好操办婚事。
还要请左布政使大人做媒。
可……赵希筠是担心自己父母那边,他们到时候会不会捣乱?金莺领悟地道:四老爷四太太自己还有一大堆麻烦的事要回苏州去办。
赵希筠知道是京城吴家的事:那位大妹妹今年多大了?只有几岁吧!这……金莺冷笑道:那位四太太还指望着叔老爷家的姑娘进宫做太子妃呢,哪里会把女儿送过去。
姑娘且宽心。
那位太太一定有法子退了亲事,这您不必担心。
金莺余下的话没说完。
苏州那边的人想来都知道四太太跟前的姑娘是大姑娘,就是退亲坏的也是那位姑娘的名节,跟赵希筠一点干系也没有。
真好意。
连续齿都没把赵希筠算上,还口口声声的说是自家的女儿。
溶月也道:要我说还是少爷厉害。
一点脸面也不给四太太,直接同她说要问问御史,要置原配子女不顾的继室该当何罪。
吓得四太太一句话都不敢说。
金莺笑道:知道你家少爷厉害,有本事。
溶月看着金莺似笑非笑的样子,又红了脸,啐了她一口,却是不再说话。
她脸转向一边,看到掀帘子进来的瑞雪,走上前道:五姑娘,瑞雪来了。
金莺忙走上前,接过瑞雪手中的食盒:王姑娘快请进。
溶月顿了顿手,奇怪地瞧了金莺一眼。
瑞雪笑着走到赵希筠跟前,向她拱了手拜拜,伸出手来:给你道喜,可有喜钱?赵希筠又红了脸:你也来笑我?怎么是我笑你?赵少爷才说,你结亲的喜宴都要由我们乐民楼办,难道我就不该讨喜钱么?就是方才打发报喜的下人,也是用的我们家的点心。
赵希筠扭过头只是不理瑞雪:我不同你说。
金莺瞧了瑞雪拿来食盒里的点心,笑着道:姑娘,你平日不爱吃雪花酥同酥饼,不如赏给我们?我们也沾姑娘的光,尝尝乐民楼的好东西?赵希筠点点头,她正想同瑞雪说会子话,只是不好直接打发人出去。
金莺这么说,正合她的心意,她干脆地道:你都把点心拿下去吧。
你不是说想尝尝翡翠烧麦么?我瞧着好像有。
金莺忙谢了,拉着溶月出去:咱们快去吃。
我早就听说翡翠烧麦的名儿,可还没吃过呢。
溶月深深地望了里间一眼,只得同金莺一起出去。
三哥跟你说了什么?瑞雪笑着道:什么都说了。
邱公子要成新姑爷了。
赵希筠红了脸,揪着扇坠不说话。
瑞雪看着她嘻嘻一笑,推了推她:他要我来问你一句话。
谁?三哥……还是……他?要是放在平日瑞雪定要打趣赵希筠,只是这时候不一样。
瑞雪收起玩笑的心思,郑重地道:你可中意邱公子?赵希筠再次红了脸,这次更严重,整张脸,一直到脖颈都变得通红通红的。
不过脸红归脸红,她却点了头。
那就好。
赵希筠惊愕的看着瑞雪,她怎么说这话。
他怕你看不中邱公子。
赵希筠支支吾吾地道:我怎么会……这两年爷爷经常把邱端甫叫到家里,他们时常见面。
邱端甫的为人她也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瑞雪拍手笑道:我就说,你做了什么东西都拿给邱公子吃,原来是这样。
对了,我看到邱公子新用的扇子,好像就是那回我们一起去你卖的那把。
赵希筠瞪着瑞雪道:不是那样。
三哥跟你也都有的。
过节,礼尚往来是应该的……赵希筠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渐渐地低下头去。
可是,邱公子好像对亲事……他瞧不上我?赵希筠的喜悦顿时消失了。
不是。
瑞雪将赵希厚的意思转达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在这个当口订下亲事,实在是太仓促了些。
邱公子会不会想,老太爷是不是不想把你嫁到京城,硬是找了他做幌子;或者是,就算是日后真的嫁了过去,也像是……瑞雪不好把话再说下去。
就是她去想,她也觉得开始是赵希厚利用邱公子做幌子,而赵老太爷则是因为生气,赌气为之。
这样,对邱端甫,甚至是赵希筠都不好。
赵希筠咬了咬嘴唇。
她现在能静下心,细细地把金莺方才说的理了一遍,的确,这事是三哥说爷爷把自己许配给邱端甫。
可是她知道,并没有这件事。
这的确是在利用邱端甫,就连爷爷把自己许配给邱端甫,到现在想想也是有些赌气之意。
赵希筠突然抬起头,定神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
只要邱公子愿意娶我,我就愿意嫁给他 ,并没有这些意思。
她害羞地瞧了瞧外面,走到瑞雪跟前,拉着她的手并肩坐下,我只同你说,我……我……瑞雪接口道:我知道,你早就喜欢邱公子,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说。
这就好了,我同他说去。
至于邱公子那……那是要他去办。
赵希筠紧紧地抓住瑞雪的手:他……他……瑞雪。
外头有人叫瑞雪,瑞雪赶紧先出去,却是卓子:有什么事?卓子压低了声音,肃然地道:方才有人来打听邱公子的消息!什么人?卓子摇摇头:不晓得。
赵公子同邱公子来的时候,那马车就跟在后头,后来下来两个人。
那两个人进来后,在雅间点了东西,找人问邱公子的事。
问邱公子怎么住这,问了他是哪里人。
那怎么说的?我当时奇怪,亲自去的。
我说邱公子就住我们这,是我们东家的亲戚,至于旁的,我就说我一个伙计也不晓得那么清楚。
那个老爷赏了我二两银子。
是什么呢?真是奇怪。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意回卤干太阳一落,乐民楼后门出现两个女子,携手往闹市去了,在此同时,乐民楼前门也出去两名男子。
半个时辰后 ,在惊讶声中从原来的两男两女变成了一男一女两对。
你说这样行不行啊?瑞雪担心的望向身后,把赵希筠丢给邱端甫到底行不行啊。
赵希厚把瑞雪一拉,将她拽走:你操那么多的心做什么?人也弄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让他们俩自己说去。
可是……可是,那两个能说清么?可是什么!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这后面怎么样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这天真热,我得找点东西解暑。
热么?瑞雪一点都没觉察到到热。
赵希厚拉着瑞雪找了一家摊子坐下,要了两碗冰镇凉粉。
你怎么不吃?赵希厚看着瑞雪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两只眼睛全部盯着不远处的一对人,别看了。
瑞雪怏怏地拿起筷子,懒懒地挑了要凉粉送进口中,要是邱公子不愿意怎么办?五姑娘说她挺中意邱公子的。
赵希厚放下筷子,叫小贩到一边的摊子上为他买份卤干:这样不是最好。
子谈担心五妹不愿意。
这些两厢情愿不是最好。
真的?那就好了。
你不知道,五姑娘先前还以为邱公子瞧不上她,脸都白了。
哦对了!瑞雪想起卓子先前说的事,同赵希厚稍微说了下。
赵希厚想了想,问道:卓子有说那人长得什么样么?说了。
瑞雪稍稍描绘了下,卓子怕有什么事,说邱公子是东家的朋友。
好绝了那人的心思。
可究竟是什么人。
赵希厚笑了笑,从瑞雪的描绘中,他大概清楚那人是谁了。
除了他那个四叔还会有谁。
他这个四叔想查查子谈的底?看来卓子无形中还帮了子谈一把。
赵希厚夹了一块回卤干给瑞雪:你尝尝这个。
这人还真是想尽了心思,这回卤干就是油炸的豆腐果,现在偏偏拿鸡汤煮了,放了点豆芽,就成了如意回卤干,味道也更好。
瑞雪不明白赵希厚怎么有跳着说起了吃的。
瑞雪依言夹起尝了一口。
这个她已经吃过。
油炸的豆腐果放在鸡汤里煮的软绵,不过也吸收了鸡汤的鲜美。
究竟会是谁,要不要邱公子小心点?不用。
赵希厚直接将一筷子凉粉送进瑞雪的口中,你怎么老说他们。
我都说了,走到这就靠他们自己了。
大不了,我回头向爷爷请罪。
瑞雪咽下凉粉制止住赵希厚再次送回来的东西:我自己会吃。
快吃,你怎么都不吃,非要我喂你?赵希厚坚持把东西送到瑞雪的嘴巴,快吃,之后,咱们去那边瞧瞧。
五妹还没出来过,索性带她好好逛逛。
瑞雪别过头,接过赵希厚手中的筷子,吃起东西。
这里,沾了东西。
赵希厚指了指瑞雪脸颊上沾的东西,伸手替她抹了,好了。
瑞雪冲赵希厚笑了笑,指着如意回卤干道:这个,我还吃过一种,里面是包了东西味道也不错。
这不是瑞雪么?瑞雪一听有人叫她,忙回了头。
却是三个妇人,她认得是袁家的街坊,她笑着同她们打了招呼:九嫂,唐嫂子,桐嫂子。
九嫂笑道:我可担不起。
好些日子都没瞧你到袁家去了,袁婶子可很是想你。
瑞雪笑了笑道:爹回老家,店里忙,等过了这阵子我就去。
九嫂满意地点点头。
九婶身边的桐嫂子虽不说话,却是打量起赵希厚。
文士打扮,瞧着是个秀才,身上的料子甚好,看样子是个家业殷实的子弟。
唐嫂更是直白的道:瑞雪这是哪位啊?可是你表兄,少见啊!九嫂只冲着赵希厚点点头,又对瑞雪道:表兄妹亲近原是好事,可是你也大了,也该注意一二。
这要是叫袁森知道,瑞雪你也该知道,袁婶子可是把你当媳妇看的。
你以前受大难,多亏袁婶子一家才活下来。
是啊,袁森只等着你开笄,接你过门呢!不是,他是……瑞雪听着的话越来越偏,忙解释道。
赵希厚脸色早就沉了下来。
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是想告诉就算是表兄,也不该同瑞雪这么亲近?袁森……名字好熟,哦,他想起来了!就是个大黑炭。
媳妇?大难?靠姓袁的家才活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且不管是什么事,这个女人是在告诉瑞雪要知恩图报么?他还没听过知恩图报要以身相许呢!这些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妇是戏听多了?他将瑞雪扯到自己身后,冲着唐嫂拱拱手:在下赵希厚,并非她的表哥。
两位少陪。
他拉着瑞雪的手就走。
桐弟妹,你看看现在这世道。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拉拉扯扯的。
唐嫂冷哼道,像我们做姑娘的时候,连瞧外人一眼都要红脸。
这世道早就不是以前了。
我当时就说瑞雪那丫头靠不住。
你看看,长得跟狐狸精一样,袁森那小子能守的住才怪。
还没过门呢,就跟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这要是过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你少说点。
我知道你不快活。
你妹子要说给袁森,结果袁森没看上,你恼了。
我当然要恼!我妹子哪点不好,袁森那小子怎么就瞧上那丫头了!九嫂笑道:你妹子就是千好万好,只有长得不好。
桐嫂子也道:这男人还不一样,都喜欢长得美。
再说人家瑞雪家现在可有大酒楼,长跟大官往来,这也是你家妹子能比的了的?我妹子是比不了,可这贞静这条就比她好。
看着她跟个男人,我同袁婶子说去。
瑞雪怔怔地站在那听着三个妇人说话,她什么时候要嫁给袁森了,这些人在说什么,怎么就成她给袁森戴……戴……瑞雪越想越气,扭头便跑。
跑的途中,她故意将唐嫂撞倒在地,也不去扶她,只听着她在后头骂。
那一刻她才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赵希厚跟在后头叫了几声,瑞雪也不理他。
他只得跑去同邱端甫说了两句,让他带着赵希筠赶紧回去,自己则去追瑞雪。
你哭什么?你想嫁给袁彬,却不想人家想让你嫁给他兄弟?赵希厚很快就追上了瑞雪,冷眼瞧着抹眼泪的瑞雪。
才不是。
瑞雪否认道。
她什么时候想嫁给袁彬了,他们怎么没事都喜欢乱猜。
赵希厚见瑞雪越哭越厉害,心里烦烦的,说话冷了许多:那是什么?是怕她们坏了你名声,以后没人来娶你?瑞雪抬起头盯着赵希厚,他怎么也说这种话。
赵希厚一肚子的火在看到瑞雪眼泪往往的双眼时,再也升不上去了。
她的眼泪就像是大水一般,浇灭了他心中的怒火,话语也软了两分:你别哭了。
大不了我娶你就是了。
你什么意思,你在羞辱我么?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瑞雪的火也冒上来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大不了他娶自己好了。
她真的没人要了么?他怎么说的就像是在施舍自己一般。
赵希厚的火气再次被激了起来,他暴躁地走了几步,又回到瑞雪面前,愤然地将瑞雪拉到自己面前,认真的盯着她的双眼:我什么时候羞辱你了?不想娶你,我考那个破乡试做什么,你以为我喜欢读书?瑞雪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想娶你,我说娶你做什么?婚姻大事在你看来就是儿戏?还是我赵希厚在你面前就是儿戏?不是……我……瑞雪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赵希厚冷笑一声:你果然从来就没把我的话当真过!在你眼中我就是好玩的,就是戏台上找滚的猴子。
怎么……怎么……我知道你喜欢袁彬,他有什么好的?他不就是个官么?等我中了举人,也可以做官。
谁说我喜欢他了!瑞雪否认道,谁说的,你们凭什么说我喜欢他,我根本就没有……赵希厚一把拦住瑞雪,不喜欢,不喜欢就好,对于袁彬,他还真是比不上那个人,自己在袁彬的面前就跟个小孩一样,即使自己怎么高傲,都比不上他身体里的那份静谧。
他害怕瑞雪喜欢他。
他根本就因为我长得像那个人才对我好。
如果我不是长得像那个人,当初他也不会救我。
我知道,我知道。
赵希厚忙应承着,他知道袁彬救过瑞雪,虽然具体的事情他不知,但是他知道瑞雪曾经跟王九指分开过,在袁家住了半个月。
他感激袁彬救了瑞雪,可是也害怕真是因为这样,瑞雪就喜欢袁彬。
虽然他一直说以身相许的事情都是戏里演的书里写的口中说的,可是他害怕这个会成真。
你根本就不知道。
瑞雪捶打着赵希厚。
好好好,我不知道。
别哭了好不好。
赵希厚百般地哄着瑞雪,为她抹了眼泪,你再哭,叫五妹他们看到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瑞雪不好意思地抹了眼里,这么着是会叫人说闲话的,她气恼地道:都是你招惹我的。
是是是。
是我的不是,姑娘息怒。
在得到瑞雪不喜欢袁彬的话后,赵希厚心上的石头完全放下,只要是瑞雪说什么都是好的。
瑞雪笑了笑,又想起赵希筠: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五姑娘那……五妹那有子谈,又不是什么大事。
五妹对子谈有心,我瞧着子谈对五妹……你就等着帮他们做龙凤喜饼好了。
赵希厚瞧了瞧天色,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再晚,我真的要……赵希厚以手做刀早脖子边示意了个死的手势,笑嘻嘻地看着瑞雪,他心情大好,实在是太好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皮蛋瘦肉粥邱端甫同赵希筠早已回来,见到赵希厚同瑞雪回来,走过去立即拉住瑞雪:瑞雪,你方才……五妹,我回去了,你们早些歇下。
赵希厚拦住赵希筠,冲她摆摆手。
他的话吓着瑞雪了吧!可是,如果再不把话说明,他真的要被憋死。
赵希筠疑惑地看了眼身边的邱端甫。
这是怎么一回事,三哥把瑞雪惹到了?瑞雪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即使房里没有光亮,她依旧记得帐子上的花纹。
蝈蝈,蝴蝶……一溜神,她便想到先前赵希厚说的话。
他要娶自己,因为她去考举人。
瑞雪只觉得有些可笑,别说她不信,就是说给……说给赵希筠听,她也不会信。
赵家老宅的人谁不知道他赵希厚喜欢欺负她?现在说喜欢她,娶她?可是,他很少那么认真。
在她记忆里,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么认真的时候,他那认真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骇人。
这……瑞雪烦躁地反了个身,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个问题。
她将手指放在嘴唇上。
他又亲了她。
这次不同上一次只碰一下。
她当时都傻了,完全愣住了,睁大着眼望着他,只知道,最后他的牙齿在自己唇上磨了两下,她后来才知道他是恶意的,因为他居然告诉她要吸气。
脸又烧了起来。
瑞雪愤恨地捶着床板,翻身坐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个事?她翻身下床,倒了杯凉茶,一口喝下,找了扇子拼命地对着脸扇,急于降温。
瑞雪再次倒在床上,催促自己赶快入睡,好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她怎么能睡着呢,在床上翻过来调过去半天也没半点睡意。
夜里很安静,一点点的声音都会无形地被放大许多。
瑞雪听着外面虫叫声,渐渐地她发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再也没有了。
她好像还听到了马车声,还有很多人走过。
瑞雪摇摇头,她肯定是迷糊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人。
抬头瞧了窗户,外头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种淡淡的亮色。
要天亮了么?瑞雪平躺了身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么?她慢慢地放松了僵直一晚上的身体,当天亮的时候。
她终于睡了过去。
瑞雪,瑞雪!瑞雪是在旁人的叫声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随手拿起放在床边小凳上的衣裳,迅速穿好,再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开了门。
是崔怀光。
他看到瑞雪的头发还是披散着,侧过了身子:大姑娘,快洗洗,爷跟奶奶来了。
瑞雪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这个消息却一点羞涩也没有:啊?什么时候?昨天夜里就到了。
就在我们店里住下。
因为太晚了,没告诉你。
我马上就过去,我……我……瑞雪指了指自己,她要换衣裳,还要梳头。
崔怀光道:你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瑞雪迅速地关了门,赶紧洗了脸漱口,急急地梳了头,便冲了出去。
崔怀光看着一阵风出来的瑞雪,愕然地笑了笑。
这丫头的动作好快啊!怎么这个时候来呢?有什么事?有些事,爷必须来一趟。
哦,小赵大人来了,找邱公子说话呢。
崔怀光转述道。
小赵老爷,哦!赵希筠的爹,赵四老爷赵佑檩。
他来做什么?这么快就知道邱端甫住在这,昨天的那个就是他吗?崔怀光点点头:是。
周太太也来了,说的话不大好听。
五姑娘知道么?没敢让五姑娘知道。
说话间已经来到宋夫人住下的院子。
原来就在自己的隔壁,难怪她后半夜听到车轮声。
才睡醒?宋夫人一见到瑞雪就冲她笑了笑。
也许是一夜没睡,宋夫人眼睑下一片青黑,精神也不大好。
瑞雪点点头。
她现在还觉得眼有些胀胀的。
她瞧了瞧四周,没发现宋晴的影子。
宋夫人笑道:来得急,没把她带来。
跟我一起用早饭吧。
才睡醒,瑞雪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吃了几口皮蛋瘦肉粥,便不再动筷子了。
宋夫人的胃口很好,她才吃了一只香菇鲜肉粽,见瑞雪不吃,停下手,擦拭了嘴巴,笑道:没胃口?嗯。
那就先跟我说说话,我正好有事问你。
宋夫人又吃了一口皮蛋瘦肉粥,指着粥对身边的丫头道:这个很好,给爷送一份。
瑞雪没看到翠云:翠云呢?她是新媳妇,怎么好带她出来。
宋夫人笑了笑,随即便收起了笑容,望着瑞雪道,你同那位赵二太太是怎么回事?崔怀光居然写信叫我给她些颜色瞧瞧。
瑞雪没想到宋夫人问的是这个。
她没想到崔怀光真的是写信给宋夫人,还宋夫人居然什么都问就……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也要他蒯海章自己有错让人拿。
宋夫人轻松地道:我只是很奇怪,崔怀光会特地写这么一封信来我问他,他只是说了那日的事。
瑞雪,有些事只能做一次。
宋夫人是告诉她,如果不清楚她跟赵二太太的矛盾,帮自己也就是这一次是么?是啊,宋夫人是做大生意的,不可能得罪那么多的人。
屋里的丫头已经被宋夫人打发了出去。
瑞雪低着头将自己怎么同赵二太太结下的梁子说了一遍,她含蓄地又把昨日的事说了一个大概。
她现在需要一个人为自己拿主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赵希筠虽好,但是这个事确实不能同她说。
宋夫人是她唯一能够吐露心思的人。
宋夫人有想过这里的渊源,可是却没想到这些,瑞雪最后的陈述到叫她微微吃了一惊。
难道她真的老了么?现在的小伙子这么大胆?你是怎么想的?我?瑞雪迷茫了一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宋夫人微微一笑:不知道就不要去想。
他不是说等中了状元再来娶你么?你就等他中了状元再说!瑞雪惊讶地望着宋夫人。
宋夫人为瑞雪夹了些酱菜,语重心长地道: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哪里能那么草率的决定。
瑞雪点点头,可是他要是真的中了状元,她就要嫁给他?他要是真的中了状元!宋夫人看出了她的心思,等他中了状元再说!别为这个操心,你父亲带了信给你。
他说等夏天过了,让你同我们船队去京城。
瑞雪听了这个消息开心地笑了起来:真的?信在哪里,在哪里?宋夫人笑着起身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瑞雪:给你吧。
陈茂在御膳房做的很好,皇上很喜欢他做的菜,你父亲教导的很好。
想来你不知道,高盛丰被人从御膳房赶了出来!瑞雪才看了几行,就从宋夫人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啊?厨艺比陈茂明显好的高盛丰居然被赶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宋夫人慢慢地喝粥,道:不止是他,很多厨子还没等御前献艺就被赶了出来。
那万寿节……万寿节。
御膳房的那些个御厨们只要瞧一遍就知道他们的那些菜是怎么做的。
宋夫人淡淡地道,以为自己的手艺好就能在御膳房待?从宋夫人那淡淡的一句话,瑞雪突然想明白了,那个时候商可胜为什么一定要学徒去,而不是乐民楼的师傅;爹为什么只教陈茂做那几样菜。
在御膳房的那些御厨,从陈茂的手艺中,就能看出,陈茂的功底并不好,所做的菜有限,翻来覆去的只有那几样,并不会威胁到他们。
原来是这样。
商可胜居然连这个都想到,难怪当时他对陈茂能留在御膳房那么信心满满。
我听商掌柜的同崔怀光说起一个姓邱的相公,说他家里艰难学问却好,这是怎么回事?瑞雪意识到,其实宋夫人叫她来是问邱端甫的事情,难怪崔怀光先前会无缘无故地动自己说邱端甫的事,宋夫人怎么会对他感兴趣了呢?瑞雪将自己所知道的邱端甫说了:希望邱相公此次能一举得中。
这样邱姐姐在婆家也能过得好些。
宋夫人点点头,笑着对瑞雪道:他们姐慈弟孝,是再好不过的人,老天一定会保佑邱相公的。
宋夫人眼中划过的神采,让瑞雪莫名其妙地动了下。
宋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不由地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奇。
在想什么呢?瑞雪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她很快就抛弃了自己的想法,虽说宋夫人本事大,可是她的本事没大到左右科举的能力吧!那卷子是弥封疼写的,就是宋夫人有本事知道哪张卷子是邱相公的,她也不会只带是十八房考官中的哪一位批到这份卷子吧!也许,宋夫人最后会资助邱公子进京赶考吧!难道是因为宋夫人觉得邱公子一定能考中,所以才愿意做这笔生意?快些吃。
呆回同我跟爷一起出去,有件事要你帮忙。
宋夫人推了皮蛋瘦肉粥给瑞雪,多吃些,到时候有的你忙的。
瑞雪点点头,会有什么事呢?皮蛋瘦肉粥:应该是广式粥吧~~我查的资料没发现对这个粥的渊源的描述。
不过我却找到了皮蛋的来源,皮蛋可能是由北魏《齐民要术》记载的咸鸭蛋演化而来。
明确记载皮蛋的,是明孝宗十七年(1504)成书的《竹屿山房杂部》。
清人所著《医林纂要探源》就对皮蛋的药效进行了记载。
现在正是吃皮蛋的时候,大家可以多吃点啊~~大家不觉得松花蛋很漂亮么?其实我见过一枚很像松花蛋的雨花石,真是好看~第一百三十章 香辣糟邱端甫同赵佑檩谈的很不好。
就算他的脾气再好,再尊敬赵希筠的父母,可遇到赵周氏这样的人也不由得火冒三丈。
听听她说的,哪是个做官家太太人说的话?他愤然地站起身,冲着赵佑檩拱手:恕学生有事,告辞。
邱端甫才跨出雅间的门,周氏便挤了进来:你马上到老太爷那辞了,否则我叫你一辈子也别想考功名!邱端甫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堪,他盯着周氏圆圆的脸蛋。
周氏冷笑一声:别以为我吓唬你……这天下还不是夫人的天下吧!邱端甫冷哼道。
他傲视而立,对周氏的威胁好不放在心上。
呵呵。
那你就等着瞧,只要一封信……邱公子?跟着宋老爷宋夫人从后头出来的瑞雪看到被人缠在外面的邱端甫。
她以前见过赵佑檩一面,认识他,而那个圆脸的贵妇人,猜也猜得到,那是赵希筠的继母。
王姑娘。
邱端甫冲瑞雪点点头,看着她跟在一对夫妇的身后,友好地向他们点点头。
姓邱的,我给你一盏茶的工夫。
周氏瞄了一眼宋老爷夫妇,并未把他们放在心上,对邱端甫下达最后的通牒,她拍了拍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当我好欺负。
随着周氏的拍手,守在乐民楼门口的小厮男仆立即涌了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邱端甫。
呵呵。
宋老爷轻轻地笑了。
赵佑檩觉得在这这样叫人看了笑话,影响不好,他挥手叫人下去。
可是这里的一大部分都是周氏娘家陪嫁过来的陪房之子,只听周氏的。
赵佑檩尴尬地哼了哼声。
动手!这位夫人好大火气啊。
宋老爷突然开口了他背着手慢慢地踱到周氏的跟前,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夫人?周氏不耐烦同宋老爷说话,挥手只叫人把邱端甫拖出去。
跟她的小厮男仆才动了手,就被人从后面一一撂倒。
对方只有三个人,出手极为迅速,只在一招之间,跟周氏的小厮男仆纷纷倒在地上,捂着手脚哀嚎。
三个蓝衣男子收手又回到了宋老爷身后。
他们显露的那一套功夫,让周氏有些胆怯了,可她毕竟做惯了官太太,该有的威严还是有的。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动我的人?宋老爷摇摇头:我要问你是什么人敢动我的人?这位兄台是……赵佑檩在官场上见过了人,瞧地出宋老爷的肆意,乐民楼的掌柜跟在眼前这个中年人的身后,还陪着小心,他不由得对宋老爷恭敬了两分。
宋老爷冲赵佑檩随意的拱了下手:在下姓木,这位兄台是……不等赵佑檩回答,崔怀光上前半步,轻声道:苏州县令赵佑檩大人,南京户部侍郎赵佑楣大人是他的堂兄。
这位夫人是前南京吏部尚书周大人的侄孙女。
崔怀光的声音虽不大,却能很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佑檩不由地对宋老爷再次审视。
乐民楼的掌柜居然一下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连自己内眷的身份还一清二楚。
不等赵佑檩开口,周氏便道:既然你知道,还不给我让开!宋老爷并没理会周氏,而是侧了头吩咐崔怀光:怀光啊。
晚上的宴席该抹去的人就抹去。
你且请邱公子到后面歇息,有是等我回来再说,好生伺候。
崔怀光忙应下。
宋老爷对邱端甫做了半揖:邱相公,告辞。
邱端甫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宋老爷十分的不解,这位自称姓木的老爷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赵佑檩夫妇那般的无视;为何他身边有身手如此敏捷的护卫;崔怀光为何对这位木老爷言听计从,这家店真正的东家不是瑞雪的父亲么?瑞雪为什么会跟在这对夫妇的身后?难道她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东家?关键是他为何要说自己是他的人?他为何对自己这么有礼?周氏还想有些作为,可是赵佑檩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了,他拽起她的手,将她拖离了乐民楼。
你松手!姓赵的你疯了?你今儿不把你那闺女接回来,我看你怎么办!坐在马车中的周氏火大的道。
赵佑檩没再理她,却是叫车夫赶车去了周氏叔祖周宾的府上。
他要向这位叔祖大人请教一下,问问南京城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瑞雪偷偷地打量了宋老爷,她很少有这么近的跟宋老爷坐一块。
他好像很累,一上车便闭了眼,靠在车壁。
对于这位宋老爷,他全身都是谜,即使跟他同在一个马车里,她依旧觉得这个人不现实。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聚集像商可胜,扈先生那样的厉害能干的人,能让那些人为他卖命?小姑娘怎么总看着我?宋老爷终于睁开了眼,不过他依旧靠着车壁,有些懒洋洋地。
被瞧出心思的瑞雪微微地红了脸。
宋夫人拍拍瑞雪的手,笑道:总不会因为你好看而看你。
宋老爷呵呵地笑了。
他笑地很轻松,很坦然地道:我自己知道。
说说吧。
为何要帮邱公子呢?瑞雪对于宋老爷的那句‘我要问你是什么人敢动我的人’痴迷,宋老爷说出的话来,简直有无限的压力。
让她觉得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宋老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小姑娘,有时候故作神秘也是退敌之道。
啊?宋老爷的话跳跃性很大,瑞雪很难明白宋老爷的意思,不喜欢听周氏的话怎么能跟故作神秘也是退敌之道联系起来。
不过他那么笑容,瑞雪却觉得有些熟悉,赵希厚有时候也会这么笑。
马车一直朝北驶去,再朝北那就是皇城了,他们去皇城做什么?她不解地望向宋夫人,想问问宋夫人,侧了头却发现,宋夫人同宋老爷拿着一根红绳玩翻绳。
她又发现了一件稀奇的事,宋老爷居然会玩女孩家的玩意,而且他翻出来的那些花样有许多是她没见过的。
宋老爷似乎不喜欢按常理而来,即使是面条那种小手勾了便可以翻出新花样的简单样式,他都会想一下,用不同的手法翻出新的样式。
瑞雪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了,可是宋老爷同宋夫人还很认真的玩着。
似乎除了手中的绳子脑子里再也没别的东西了。
他跟宋夫人的动作都很慢。
每当对方翻出新的花样来,他们都会仔细地打量一番,然后再思量一下,再伸手试着去翻。
哦?哈哈!我输了!终于宋老爷翻不下去了 ,取了绳子认输,哦,到了么?车夫在外面答道:是!即使从没来过这里,瑞雪现在也能认出这一块是什么地方,朱红色的墙,黄色的琉璃瓦,这是原先的皇城。
宋老爷带她来皇城做什么?皇城内部没有外面那么富丽堂皇,有些落败,很多地方杂草丛生,是因为这里曾经被攻陷过,都城北迁之后,这里再也没迎接万岁的驾临,而逐渐被人遗忘了吧!她有听过到了这里的人,都是被遗弃的,宋老爷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很快她便见到了。
汪直,你个老东西,你还以为你是西厂的提督?咱家告诉你,今儿这不舔完,你就别起来。
一桶馊食倒在了地上,还被恶意地踩了两脚。
那个一脸病容的人居然真的跪在地上,学着狗,用嘴去舔。
木老爷,您来了。
为首的人见到了宋老爷立马迎了上去,再得到宋老爷身后人的招待下,他们得意的离开了。
宋老爷上前搀扶起那个还跪在地上吃东西的人:汪公。
汪直站了起来,拍拍手,抹了嘴角的残渣,笑道:让你见笑了!瑞雪此时竟然发现,这个方才还学着狗吃食的卑微之人,腰杆却挺得无比直板。
在同宋老爷说话时,神态自若,仿佛刚才学狗吃食的人不是他!汪公,你受苦了!今日就跟我……宋三。
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还能成什么大事?汪直说话间神色飞扬,一丝轻蔑与嘲弄出现在他的嘴角,他注视地是方才那群人离开的地方。
他随即转身对宋夫人道:你也来了?晴儿呢?听说你病了,来得急,没带来。
汪直摇摇头:这叫什么病。
宋夫人同汪直说笑了一会儿,便拉着瑞雪出来做东西。
瑞雪头一次看到宋夫人做东西,她做的东西很简单,米粉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猪脚汤里煮熟就可以了。
看到那么一桌的菜,汪直馋得直拍手: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即使是这样,他将烧鸡同红烧鱼端了出去,请了邻屋的人吃。
小姑娘手艺不错。
汪直满意地喝着瑞雪做的菜却是对宋夫人道;这个猪脚粉好吃,这个香辣糟也还是那个味道。
汪直吃光了宋夫人做的猪脚粉,不避讳瑞雪在场,同宋老爷商量着事。
商量的是宋老爷拿出的一份名单,随着谈论,在名单上又圈又画的,针对了每一个人他们都商量了很久,这个人喜欢什么,品质如何,最重什么,所有的一切他们都考虑在内。
瑞雪忽然明白宋老爷为何那么有本事了,有如此完美的准备,他怎么可能不成功。
汪直同宋老爷谈完后,好容易才有的一丝血色又消失了,脸上再次变得蜡黄。
汪公,让李兄为你诊脉吧!汪直摆摆手,嘲弄地道:不用,这钱你还是留着,从今开始有你使的。
不到那一日,我绝不会死的。
那一日?是什么时候。
瑞雪觉得,今日,她好像接触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猪脚粉同香辣糟:广西桂平美食。
大家应该知道这个汪直是谁了吧~话说广西的粉实在很有名,我记得以前我们学校不远有个桂林米粉,那味道真是好,生意也好。
翻花绳:中国古代游戏。
清朝蒲松龄在《聊斋志异?梅女》中就有这方面的描写。
封云亭与梅女因长夜难遣,聊为交线之戏。
此处所指的交线就是翻花绳。
封笑曰:此闺房之绝技也。
第一百三十一章宋老爷夫妇当天夜里便离开了南京,留给瑞雪的话便是每隔些日子送些补身子的吃食到皇城的御马监给那位姓汪的老太监。
而赵佑檩夫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答应了赵希筠同邱端甫的婚事,赵佑檩还命人准备了许多东西送给邱端甫,还同他说了自己乡试的经验,对于这一点,瑞雪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宋老爷的本事吧!虽说这桩婚事有宋老爷的手段,但是不管怎样,赵希筠不用嫁给京城姓吴的那个痨病鬼,这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周氏对邱端甫表现出异常的热情,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轻蔑,她甚至在邱端甫面前提起自己的女儿,暗示他赵希筠不是良配,自己的女儿对他的帮助会更大。
可最后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邱端甫不是木鱼,赵佑檩夫妇前倨后恭中,他立即明白了宋老爷的作用,他很想了解宋老爷的意图,可是……没有一个人同他说半分。
最让瑞雪感到兴奋的是,周庆安对她刀工的许可,并示意她可以上案板做切菜的事宜。
高兴归高兴,事儿并不轻松,从蔬菜送到厨房,就开始准备,一直要做到结束。
第二天一起来,瑞雪的胳膊就抬不起来了。
前一天到底切了多少丝,她已经记不得了。
颤抖着右手捏着筷子,手一直在哆哆嗦嗦的抖不停。
平日里极为轻松的事情,现在到瑞雪看来格外的难。
崔怀光微微一笑,递了汤匙给瑞雪,为她夹了酱菜:休息一天再做吧!周庆安摆摆手: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再做几天就好了。
就是歇一天也缓不过来。
右手终究是拿不住东西,只得换了左手,真的不方便。
瑞雪放弃吃酱菜,一口口的喝着粥。
给。
冯万福用筷子插了块糕给瑞雪,最难受的就是这两天,过了这几天就没事了。
今天完事后,自己揉揉,筋骨疏松疏松就好了。
瑞雪感激地对冯万福笑了笑。
瞧着大师傅吃了饭都到后面歇着,学徒们都活跃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聊着闲天。
瑞雪,周师傅对你太严了,一切就是一天。
我头一次切菜,比你还惨,连筷子都拿不住。
跟张宝明的一个学徒,演示着自己当初的窘迫。
抽筋的右手,像面条一样,两根筷子啪啪地落在了桌面上。
学徒们都忍不住笑了。
每个人都述说着自己的遭遇,一句话说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想到自己还好,瑞雪心里舒服多了。
好了,笑了就好了。
学徒见瑞雪笑了,再次低下头吃早饭。
没有了大师傅在,学徒们纷纷地抢着东西。
成子推两碟酱菜到瑞雪跟前:你拿勺子好了。
是是是。
我们不在乎的。
同桌的学徒纷纷道。
你们还在吃早饭?瑞雪抬起头,忙擦拭了嘴角,迎了上去:龚嫂子。
你今儿怎么来了?龚氏笑着道:我今日再有事也要辞了。
她招呼着学徒到自己的马车上搬东西,亲热地拉着瑞雪的手往里走,端午我就该来的,只是如今的事越发的多,我是一点空闲也没有。
瑞雪将龚氏领到自己的屋子坐下,才倒了茶,跟着龚氏的丫头便伸手接了过去。
这几年龚氏同木字号布店多有来往,生意做的相当好,如今她也是大机户了。
买得起丫头,不再像以前那样拘紧的过日子了。
龚氏拉着瑞雪说了一些闲话,又问了王九指什么时候能回来,七七八八的。
瑞雪知道她不过是在找机会说旁的。
龚氏什么时候也成了啰嗦的人了。
嫂子今日来有什么事?龚氏见瑞雪开口了,她这才觉得好说话,这叫她张嘴向个姑娘家说,却是有些难了:瑞雪,你既然叫我嫂子,以后就这么叫可好?以后我也这么叫您,还能叫姐姐么?龚氏尴尬地笑了笑,她拉紧了瑞雪的手:你原先也在我们家住了些日子,我同婆婆没拿你当外人,以后,就当一家人可好?瑞雪敏感地感觉到龚氏今日来的意思了。
她低下了头。
龚氏知道她害羞,自己也不该贸然地同个姑娘说这个,不过一想到那日听九嫂子说的事,她更下定了决心。
这两年生意,她唯一学会的就是要当机立断。
三弟如今补了从九品,虽说不入流,却也是官儿。
上门说亲的人许多,可是他同我们都没瞧上,我悄悄的让当家的去问了,才知道他中意的是你……龚嫂子来了啊!一听到崔怀光的声音,瑞雪是如临大赦,立马走到门口请崔怀光进来。
龚氏的面上顿了顿,仍旧笑着同崔怀光寒喧。
龚嫂子一来就躲到瑞雪这,难道是怕我向你讨几匹布用?龚氏笑道:哪能,你若要,只管去拿。
瑞雪向崔怀光点点头,自己借口倒茶出门去了。
崔怀光诧异地指着瑞雪:这丫头怎么了?龚氏也拿捏不住该怎么说,现在王九指不在,也没个拿主意的人,这是却是难办,要不跟崔怀光说说?龚氏笑道:王师傅什么时候回来?我听大伯说,总督大人都念叨好几次了。
崔怀光笑道:我也不晓得。
龚嫂子找王师傅?我家婆婆想跟王师傅结亲家,我……崔怀光点点头:这样啊!这是好事啊!,不过还是要等王师傅回来,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我,就是大姑娘自己也做不得主,是不是啊?龚氏忙点点头:你说的是,我心急了些。
再过几个月就是中秋了,我们要给伙计做衣裳,嫂子还是选几样好布送过来。
崔怀光同龚氏商量着中秋节下衣裳的事,一直磨蹭到开业,她才不好意思地告辞而去。
瑞雪这天没去厨房做事,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她没想到龚氏会来向自己提亲,提的还是袁森。
她从没想过那种……她只当袁森是大哥,怎么会……事情怎么会这样啊!先是有那天赵希厚的一通胡言乱语,这里又用龚氏拿以前的事套近乎。
难道说她真的到了要嫁人的时候了?真的是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要不,自己现在就到京城去,眼不见心不烦。
对!就这样,明日就找商可胜商量去。
反正爹也说了叫自己等热天过了就跟着木字号的商船去京城,自己现在去不过是提前了些。
打定了主意,瑞雪立即收拾着东西。
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赵希厚暴躁地声音在外面响起,瑞雪忙把包裹塞进柜子,给他开门。
不是说乡试前都不过来了么?赵希厚打量了瑞雪两眼,又瞧了瞧屋子,没人,还好。
他轻松地笑道:媳妇都要被人抢了,我还能读的下书么?瑞雪脸一红,不去理他的胡言乱语。
赵希厚伸手一捞,将瑞雪捞在怀里,头搁在瑞雪的颈项,闷闷地道:别动。
瑞雪吓得忙用手去推他: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我干脆直接把你变成我的,省得那么乱七八糟的成天惦记!赵希厚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极力挣脱他的瑞雪。
你……你说什么呢!赵希厚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这丫头都不当真,这世上除了说还有做这回事,而且做永远比说来的有效。
他托住瑞雪的脸颊,低头亲了上去。
唔!良久赵希厚才松开瑞雪,看着气喘吁吁的瑞雪:这下可以明白了?你!瑞雪用力的抹着嘴。
他这是什么意思,你今天发什么疯!我什么?还不明白?那就直接洞房好了!赵希厚故作不解地道,他一把抱起瑞雪就往床边走去。
瑞雪吓得大惊失色,她捶打着赵希厚:你疯了,放我下来。
赵希厚!靠近床边一步,瑞雪便挣扎厉害一分,可是,他依旧不放下自己,瑞雪狠了狠心,闭上眼,狠狠地对着赵希厚的肩头咬上一口。
如她所料,吃痛的赵希厚真的将她放了下来,却是不允许她离开自己。
不洞房也行,那就乖乖地准备做我媳妇。
你!赵希厚再次将瑞雪拥入怀中:不是你,那么难吃的炸酱面我会吃啊!不是你,我亲你做什么?要不是为了娶你,我才不去考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要说多少次娶你,你才相信?瑞雪!王瑞雪!我最后说一次,我只说这一次,我娶你。
你这辈子只能嫁我!瑞雪愣了,他说的是什么。
娶自己?因为自己做的东西,再难吃他都吃;为了自己去考科举……他喜欢自己?什么时候的事,她只记得他已经总爱欺负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了,还要娶自己?你……你为什么要娶我?瑞雪好容易理清自己的头绪,才开了口。
她这次算是明白了,赵希厚来真的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娶她啊!赵希厚飞快地在瑞雪嘴角吻了一下,认真地道:瑞雪,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这种感觉现在变成一种依赖了。
瑞雪跌坐在床上,这叫什么理由。
这也叫理由?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豆沙瑞雪的生活一点点的改变,赵希厚不定时的来店里,光明正大的缠着她,而这一切都被店里的人看在了眼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崔怀光下令不许他们胡说什么,没有人来问过瑞雪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大家都充满好奇地眼光会悄悄地打量着她。
不过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大家的好奇也随着减淡了。
这一天赵希厚又过来了,他带来赵老太爷的一些文章分给了邱端甫:这是爷爷做的,你看看。
邱端甫忙接了过来。
你别这么用功行么?逼得我一天当两天用。
赵希厚见邱端甫立马就要看文章,忙按住了他。
邱端甫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想看看赵老太爷的行文。
还叫老太爷?邱端甫微微沉了头。
赵希厚见邱端甫不想说也不逼他:爷爷叫我告诉你,从今儿开始就不要做文章了,只把以前写过的文章看看,再把书过两遍便好。
邱端甫老实地道:我已经没做了。
上回你拿来的题目我还没动。
那就好了。
这个是五妹叫我给你的。
赵希厚从身上掏出一枚护身符,你收好了。
我可是把东西亲手交给你了,我的事完了。
我去瞧瑞雪了。
邱端甫随即道:你且等一下,我听店里的人说你跟王姑娘……赵希厚来了兴趣,催着邱端甫快说:说我跟瑞雪什么,你快说,也让我听听。
邱端甫抬起头瞧了眼赵希厚,又摇摇头:没什么。
你怎么喜欢说话藏一半?这不像是你。
邱端甫握紧了护身符,深吸一口:你是不是对王姑娘……邱端甫觉得他这个说法很难将话题进行下去,深深的吐了口气,换了个方式,王姑娘毕竟是个姑娘,你该顾忌一二。
赵希厚没立马回答,他看了两眼邱端甫,揣度着他说话的意思,可惜这两句能让他获得信息太少了:子谈,你听到了什么?那天有个妇人来见瑞雪,我听他们说那个妇人好像是向王姑娘说亲的……不等邱端甫说完,赵希厚便点点头:哦,我知道了,那个没事。
那个有事!邱端甫断然地道,大家说那个妇人原先救过王姑娘,两家一直都想结亲,你来了后,王姑娘就……邱端甫不愿意妄加评论瑞雪,他是知道赵希厚同瑞雪之前就认识的,可是这种事向那些个多舌的人解释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好的还是瑞雪。
赵希厚笑道:要是大家都这么说,我还高兴呢!偏偏那丫头油盐泼不进。
你……没什么。
不是我说,那人也好意思拿那点东西说事,也不想想她小叔子长什么样,配得上么!她也不想想自家现在能做上那么大的生意,靠的是谁?若不是瑞雪,那个宋老爷会跟她做事?提及宋老爷,邱端甫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他将那次赵佑檩夫妇来店里,之后遇上一个中年人的事说给了赵希厚听:他自称姓木,我看崔掌柜的同那个常来这里的商掌柜的对他是毕恭毕敬的,无缘无故地竟说我是他的朋友。
这件事憋在邱端甫心中已经好些日子了,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同人说,在乐民楼,他更是半点也问不出来,不过,却是奇怪,第二天,四老爷四太太又来了我这,说了一堆的好话,四老爷绝口不提退亲的事。
赵希厚点点头:应该是姓宋,我见过他一次,姨丈说他姓宋,也许是因为他的商号是木字号,大家都以为他姓木。
哦?沈大人可有说过他什么?只说过一些,我只是知道他有个妹妹在宫里是个选侍,生意做的很大,出手也阔错。
在官场似乎很有一手,那日他一句话就左右万寿节献艺的事。
赵希厚将自己听到的一些事说给了邱端甫听,他夫人同瑞雪很熟识,我也没问过瑞雪,至少这酒楼……王姑娘跟王师傅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东家。
你现在这些俗务越来越娴熟了。
赵希厚笑着道。
邱端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这几个月却是见识了不少。
那个卓子说话让人不舒服,可有一双好眼睛,只要你来过这一次,他就能把你牢牢地记下;就是这楼里的伙计,只要跟你说上一会儿话,就知道你是打哪里来的,家乡的口味是什么。
那位扈帐房对邢狱之事似乎……我见他房中多是刑律之书。
金莺同我说过,姨母曾经告诫过太太,让太太不要惹到宋夫人。
赵希厚补充一句,他这事从金莺那听来的。
那时候赵希筠好像还在担心赵二太太知道瑞雪就在南京,怕赵二太太为难瑞雪,找他来商量,却不想,金莺笑说不碍事。
能让姨母这么交待太太,这……他也对这对宋姓夫妇感到了兴趣。
邱端甫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位宋老爷,我瞧着也不像寻常的商贾,气度远在四老爷之上。
好了,我不同你说了。
方才我过来,瞧见瑞雪在做东西,我过去尝尝,要不要给你送一些?赵希厚站起身,招呼着邱端甫。
不用了,我答应了人,要帮他们写文书。
赵希厚点点头,出了邱端甫的屋子,往小厨房去了。
还有半月就到中秋,乐民楼的厨子已经开始制作今年的月饼了,寻常的口味到是平常,只是崔怀光要求董启光每年都要推出一种新的口味。
就连月饼外头的图案也是选之又选,似乎要在这个上头胜旁人一筹。
瑞雪借着这个机会,同董启光学习磨豆沙,她发现董启光做的豆沙比外头的细腻了很多,吃在口中没有那种沙粒的感觉,反而有些软绵。
红豆磨成粉,要筛上四五遍,红枣不去皮放在锅里与红糖熬,山药亦蒸熟,再捣成泥,最后三洋再跟茯苓粉混在一起……赵希厚悄悄地走到瑞雪身后,伸手沾了沾瑞雪调制的豆沙,点点头:好吃,你尝尝。
说着就不、手指送到瑞雪嘴边。
瑞雪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回来,别过头:你怎么来了?还有半个月就要乡试了,你怎么还有工夫上外头来。
瑞雪,我该怎么办?赵希厚突然颓废地坐在小厨房里的椅子里,他双腿大大的张开,一副慵懒无力的样子。
瑞雪从没想过赵希厚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赵希厚永远都是自信满满的,尤其是在做文章上头。
她还记得考秀才的时候,他因为肚子饿,要赶回来吃饭,草草地交了卷子,那时候简直是傲视群雄,他这是怎么了?瑞雪放下手中的活,走到他身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看书不顺?赵希厚突然圈住瑞雪的腰身,将头贴在瑞雪肚子上。
瑞雪顿时红了脸,她伸手去推赵希厚:你好好的!赵希厚老实的松开了,却低着头,长长地叹气道:我考不上了!嗯?瑞雪,这是乡试啊!是乡试。
有些人考了一辈子都考不上,我头一次去能考的上么?万一我要是考不上,爷爷不会特别失望么?瑞雪有些理解赵希厚的想法,就像李老郎中家的李叔,如今也是四十多岁的人,考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是一介秀才。
那就不要考了。
你不是不喜欢读书么?赵希厚愕然地看着瑞雪:那我怎么娶你?瑞雪张了张口,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失落。
这些日子,每当她做东西,她都会想起赵希厚,想他吃了这个,会说什么,实在是有些……昨日她见着赵老太爷了,赵老太爷亲自来找她,说了赵希厚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他完全不在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候文章做的是花团锦簇,有时候就狗屁不通,人也没有以前的自信,反而总是说自己不行,要不就是要问人自己行不行。
赵老太爷很是担心他,再这么下去,这次是完全考不中的,他希望瑞雪同赵希厚说说。
可是这怎么说,要让赵老太爷知道,赵希厚是为了娶自己才去考科举?怕到时候赵老太爷早就开口让赵希厚不再碰书了。
赵希厚见瑞雪不说话,倒吸了口气,他是不是玩得过火了,这两个月,这丫头是跟自己亲近了不少,要是再被自己这一句话给逼了回去,他还真是得不偿失。
他怎么可能怕考不上?他简直天生是为考科举而生,那些文章完全不在话下。
他之所以这样,是为了博取瑞雪的同情心。
瑞雪,我这次乡试,你陪我去好不好?赵希厚偷偷地瞧着瑞雪,一字一顿的商量着,希望装可怜能有用。
我陪你去?你就陪我去好了。
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你不在,我一点都不安心。
赵希厚说着从袖口掏出两篇文章,让瑞雪看,一篇是上次在你这做的,这是在家做的,你看看,爷爷说这篇好,这篇就是狗屁不通。
瑞雪拿着两篇文章瞧了瞧,八股文她瞧不大明白,只得翻看赵老太爷在最后的批语,果然,那一篇上面只有狗屁不通四个大字。
瑞雪一下子笑了出来,她没想到赵老太爷会在上面批这个的话。
赵希厚没好气地道:你笑什么,我被爷爷骂你高兴了。
他随即沮丧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巴不得我考不上,可是我不想让爷爷失望,他身体越来越不好,若是我这次考不中,就要再等三年,不知道,爷爷……我陪你去就是了。
瑞雪一听赵希厚说起赵老太爷,立马答应他。
想着赵老太爷一向对她很好,老太爷这点愿望还是要帮他实现的,只是……我去,你就能写好文章么?赵希厚立马笑道:当然行,到时候你看放榜就好!他得意地走了出去,回头对瑞雪道:我回去读书了。
初八那日我来找你,就这么说定了啊!瑞雪瞧着赵希厚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
自己有那么神奇?看来要好好鼓励赵希厚一番,要让他有信心考下去才行啊!有什么法子呢?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笑口常开七月底,刘平同乐凤仪乘船到了南京,赵希厚同邱端甫到码头去迎接。
船工才搭好了舢板,一个一岁多的男孩就要往上爬,可吓坏了旁边的仆妇,一把抱起他:好哥儿,这可不能上去。
男孩哪里愿意,他正是会走路的嘶吼,哪里都想去,什么都不怕,一下子被人拘住了,便大发脾气,在仆妇的怀里扭了起来。
仆妇怎么哄都没有办法。
冯嫂,哥儿怎么了?船舱里走出个青衣人,回头笑着对里面的人道:没事。
冯嫂,把镜宇放下来,他又不是吃奶的孩子。
冯嫂面上有些为难地瞧了船舱里面:少爷,哥儿要上舢板。
好小子,胆子倒不小!年轻人从冯嫂手中接过孩子,亲自将男孩放到舢板上。
少爷,这可舍不得,这可舍不得!冯嫂顿时大惊,匆匆进了船舱,少奶奶,您快出来劝劝少爷,这可不是玩得。
里面的妇人听了,忙走出来,顺着冯嫂手指,顿时大惊失色,奔上前就要去抱孩子,却不想被年轻人拦住了:别去,看他下去。
乐斋生,你给我让开!妇人急的就去挠年轻人,那下面就是江水,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掉下去怎么办?你叫什么,吓着孩子?你看他不是走的好好的。
年轻人指着在舢板上走的稳稳当当地男孩,得意地道:我儿子就不是那种孬种!斋生!邱端甫一把抱过走下舢板的男孩,同船上的年轻人打招呼。
年轻人一见到邱端甫还有他身边的赵希厚,不同妇人理论,撩了下摆,奔下了船:子谈,雪堂!赵希厚指着不愿意被邱端甫抱的男孩道:这就是你儿子!胆儿不小!乐凤仪得意道: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他抱怨地指着船上的女人,小子就该有小子样,被一群娘们儿养有什么出息。
赵希厚乐得直笑:怎么只有你一个,太平兄呢?乐凤仪面稍微露了些难色,随即招呼自家的下人:去,请刘少爷出来。
说话间,刘平已经奔出船舱,走下船,同赵希厚他们打招呼。
赵希厚连着住了许久,也只是看见船舱里跟出来的丫头,他笑着道:太平兄,太不够意思,斋生都把儿子带来了,你儿子呢?子谈都要订亲了,刘娘子不来,这事怎么办?刘平歉意地道:原本是要带她们来的,只是内子身子不好,不好让他们劳累。
姐姐身子不好?怎么了?邱端甫一听自家姐姐身子不好,忙问道,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乐凤仪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子谈又要当舅舅了!赵希厚忙向刘平道贺,刘平笑着道:家母说她身子不稳,反正子谈乡试后还是要回乡,再说赵五小姐也是本地人,就不必在南京说亲了。
走走走!我摆了酒,咱们今日好好的喝一杯,走!赵希厚道不想在这个上面多说什么,连连请了刘平他们上车。
下人们赶了车去先前租赁的住宅安置东西,赵希厚他们却是去了乐民楼,这次却是上的是二楼。
好地方!果然是好地方!乐凤仪打量着雅间的摆设忍不住叫好,你们好会享受!崔怀光亲自来见了赵希厚,一听乐凤仪连声夸赞,笑道:乐公子再夸,我这头都要晕了!乐凤仪想来高兴的很,喝得很多,拉着邱端甫的手道:子谈,你一定要好好考……兄弟我是不行了,就看你的了……邱端甫忙将他按下,请外面的伙计去端醒酒汤来。
我没醉,不要……乐凤仪口齿还算清晰,我说的是实话,以前先生就说你跟雪堂是最有出息的了!雪堂不说他,你……刘平忽而拦着他:我这个姐夫还没教训他,你到抢上了。
留句给我行不?乐凤仪笑着给了自己脑门一下:是啊,我忘了这个!不过子谈要娶亲了,要交待他点别的,这个交给我好了!赵希厚好笑地直摇头。
这个乐凤仪还是老样子。
忽而乐凤仪把头一转,抓住坐在身边的赵希厚:我跟太平兄的儿子都那么大了,子谈也是订亲的人,还是你妹妹,你呢?我,我就是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我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有的没的,趁我还在南京能吃上你的喜酒,你就赶快订亲吧!赵希厚为难地道:我愿意,人家不愿意,斋生,你有什么好法子?法子当然有,姑娘不愿意,你直接老丈人丈母娘面前求啊!我媳妇,她不也不愿意嫁我?我直接到我老丈人面前,把我岳母哄高兴了,这媳妇就到手了!这,有些难度。
乐凤仪凑到赵希厚耳边,声音却不见小:那直接办了。
虽然这法子不厚道!赵希厚同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这个乐凤仪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法子他也想得出。
斋生!你说什么呢?乐凤仪邪气地笑道:我不是教雪堂法子么?说说而已,他哪里会当真!他要真是把那姑娘给办了!他老丈人就剁了他老……后面一个字乐凤仪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瞧见个姑娘端着东西进来,那个不雅地东西硬生生地被他咽了回去。
在美人面前还是要有些风度的。
乐凤仪清了清嗓子,打理了衣裳,坐直了身子:有劳姑娘!瑞雪在外面不是没听见乐凤仪的惊世骇语,她原来以为赵希厚够胡闹,原来这个乐凤仪还要厉害些,他能很自然地把话住了,结束自己放荡不羁的样子,表现出文质彬彬。
好汤,好汤!姑娘这叫美人汤还是好逑汤?味道甚好。
我已经叫人去请乐大奶奶了!瑞雪的一句话惊得乐凤仪挺直了腰身,他像被蜂刺了一般,绷得紧紧地。
他可不想被家里的那位挠成大花脸。
他仔细地瞧了瞧瑞雪,这丫头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姓了?这头一眼看上去是有些熟:我认识姑娘?不认识!哦!乐凤仪稍微放松了些。
赵希厚坏笑地道:可是她认识你。
啊?乐凤仪再次紧张起来,这丫头看着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他上回到南京是三年前的事,这……他有惹了……邱端甫道:是王姑娘。
给姐姐做龙凤饼的那位王姑娘!乐凤仪一下想了起来:是你啊!我都认不出来了!你怎么在这,那年雪堂的叔叔做了会试同考官,他不能参加会试,却硬是要同我们来,说你来南京了。
结果他找遍了南京城也没找着你!最好笑的是那天,八月十七那天考完,太平兄,子谈你们那时候还没出来,我们同雪堂家的那个六弟,在会贤楼……乐凤仪看了眼赵希厚,见他没有反应,笑着道,好好的,他说听着有人叫你,就是叫你瑞雪……赵希厚笑着道:我明明是听见了!那叫你六弟来说说,他那时候也在,也没听见。
瑞雪……唉……乐凤仪本还要再说下去,却瞧见瑞雪转身出去了。
人都很走了,这话说的也没意思了。
他摇摇头,舀了一碗醒酒汤慢慢地喝了,招呼着赵希厚他们,你们尝尝啊,这汤做的不错。
雪堂,你尝尝这个。
赵希厚点点头,舀了一勺汤,汤酸酸的很是清淡,夏日喝很是开胃。
瑞雪回到后面,却是没心思再切菜了。
乐凤仪方才说的话,同赵希厚亲说的相印证了。
他是找过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瑞雪心里一丝甜甜地。
你在做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希厚出现在小厨房,瞧着赵希厚来,几个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瑞雪将做好的点心放进食盒交给赵希厚:最上面的是给老太爷的,豆沙包;中间的是给五姑娘的,最下面是给你的,晚上看书看晚了再吃。
打开食盒,瞧了放在最底层的东西。
红枣夹面?山楂夹面?赵希厚很是失望,他以为她会准备他喜欢吃的三丁包,鸡丝卷,翡翠烧麦之类的,却不想是个这么简单的东西。
这什么东西?你吃了就知道。
赵希厚拈了一个吃,却是不错,小枣甜甜的,山楂酸酸的,面里面还合了糖,有些腻了。
瑞雪见赵希厚微微皱眉问道:你不喜欢吃?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甜的啊!以前爹做了山楂糖给我,你总是抢着要。
赵希厚不由地笑了笑。
他那时候哪里是喜欢吃山楂糖,每次不过是要诱惑瑞雪而已。
瑞雪看着他不愿意便道:那待会给你们上螃蟹。
才来了几篓好螃蟹。
现在就吃螃蟹?来了几个客人要吃第一篓的螃蟹。
有个姓李的乡绅每年这个时候都来。
赵希厚没想到瑞雪会主动给他准备吃的。
他怔怔的瞧着她,这丫头今天转性了?突然对他那么好,除了给自己准备点心,还主动要求给自己上螃蟹,难道是自己那天的苦肉计见效了?赵希厚笑笑道:我不要了。
啊?不错了,我还有的这个吃,爷爷不是说他以前读书读晚了只有黄豆吃么。
我有金丝小枣同山楂已经不错了,只是以后别把面里合糖,太甜了!黄豆!瑞雪想到了,她要用什么给赵希厚打气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螃蟹宴螃蟹才蒸好,瑞雪便拣了两笼先送到赵希厚那边。
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夺过瑞雪手中的托盘就往边上的雅间跑。
瑞雪冷不防叫人抢了东西,愣了愣,很快跟着进了雅间,却看见三个文人打扮的早已将蟹分尸。
三个人吃的正高兴,一见到瑞雪进来,其中一个便是每年头一个点螃蟹的李乡绅,他愣了愣:姑娘……瑞雪没想到这三个看上去文绉绉的人,动作会那么快,尤其是那个抢了自己东西的人,手里一副银制蟹八件使得是风生水起。
蟹壳内的蟹黄早已吃光,剥腮取肉,脸上居然露出孩子般地欢喜。
她忍不住心中的不快:掌柜的叫我,问问几位先生还要些什么?那个吃的最欢的文士,依旧专注着手中的螃蟹,动作飞快:旁的都不要,只管把螃蟹端了上来,太少太少!另一个文士手中的动作也不含糊,不抬头的附和道:正是正是!再给我上碟醋来。
李乡绅笑道:子才兄,奖生熊,只一味蒸蟹焉能享尽蟹之美味?不如尝尝乐民楼的蟹宴。
子才点点头:随你……哈哈!吃的最欢的两个文士忽然笑了起来。
却是两个人都吃完手中的螃蟹,同时伸手按住笼中所剩的一只。
瑞雪对这两个人吃蟹的速度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除了速度快,这两个人完全做到了文士吃蟹的讲究,用蟹八件,蟹吃完后还能还原。
这……她今天真的是碰上了吃蟹的饕餮客。
两个文士为了剩下的这个螃蟹争执的面红耳赤,那个子才坚持说自己许多年没来南京,难得吃上一会好蟹,奖生老弟该让他才是,这正是尊老;那个奖生丝毫不让步,只说这是今年的头蟹,年年岁岁蟹相似,岁岁年年蟹不同,子才兄该孔融让梨。
瑞雪站在一旁听着这两个六十多岁的老文士为一只螃蟹搬弄出那么多的东西,忍不住摇头,她就没看过这么爱蟹的人。
又不是没有蟹了,再叫一笼不就是了。
两人争执不下,同时望向了李乡绅:笠翁老弟,你说该怎么办?李乡绅慢死细条地吃了蟹肉,抿了口黄酒,望向了站在屋里的瑞雪,指着瑞雪道:大姑娘,你说该怎么办?你给他们两出题好了。
瑞雪没想到他会把矛盾指向自己,她能有什么法子,还叫她出题,她能知道多少:我不行的。
谁说你不行的,我就看你很好。
你说你说!奖生按住螃蟹示意瑞雪出题。
子才也不甘示弱地道:正是。
瑞雪想了想道:一人一首诗,谁做的好谁吃?奖生同子才异口同声地道:容易,且听……两个相峙不下的老头再次瞪着对方,指责对方抢了自己的话,六十多岁的人还跟小儿一样,玩着斗鸡眼。
就不怕眼珠子掉下来么?瑞雪?赵希厚等了半日的螃蟹,也没见瑞雪过来,才想去厨房找她,却不想看到她站在雅间看两个白胡子老头瞪眼。
喂!小子,你来出题!奖生同子才再次望向了赵希厚,喝命他赶快出题。
赵希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木然地看着两个按着螃蟹互不示弱的老者,这是……两位老先生要吃这只蟹,让你出个题,谁答的最好,谁就得中。
瑞雪忍不住心中的笑意,解释给赵希厚听。
原来是这样!为了一只蟹,两个老头都要打了起来。
他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小子,看你也是个读书人,不许出诗词歌赋之类的,对联那些也没用。
正是!小秀才,玩点没有的,要新颖地。
诗词歌赋一概不用,要玩从来没有的,要新颖的。
赵希厚抱臂想了想,开口道:既然老先生言明要新颖,不如各自为提,各抒己见?李乡绅瞧了赵希厚一眼:咦,小秀才不错不错,这个甚好。
子才也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奖生却是冷哼一声:江南果然多出奸佞之徒!以我是矛攻我之盾。
投机取巧之辈!奖生老弟,你不敢应战?奖生轻蔑地道:谁道我不敢?赵希厚坐了下来静听两位老夫子的言论:瑞雪,你不是说是螃蟹宴么?上四笼蟹黄汤包,然后要个炒蟹粉、烤菊蟹、卷筒虾蟹、蟹黄豆腐……奖生子才两位老文士听着赵希厚口中冒出来的蟹菜名,顿时吞了吞口水,奖生此时对赵希厚简直是另眼相待,命赵希厚坐到自己身边。
赵希厚点了点头,然后瞧了眼瑞雪:你都知道的,对了,还要上那个就是我以前吃过的那个。
剥蟹蒸蛋么?赵希厚忙点头道:正是正是!他到现在还记着当初的味道,实在是美味,这次一定要好好的吃一次。
奖生听了更是抚掌大笑:很是很是!这个我并未听说过,一定要好好尝尝。
南京果然是六朝金粉之地,好食蟹,却有这么多的做法,今日一定要好好尝尝。
说话间,更是拍着自己的肚皮,自言自语道:肚皮啊肚皮,你今日好福气,能吃这么多的蟹,不枉我来江南一遭。
李乡绅却忙打住:你还叫不叫我活了?将我的买命钱都拿来抢?你个活土匪!买命钱?瑞雪顿时有些结舌,没他会说的那么严重吧!子才同奖生纷纷大笑,从腰间取下荷包放在桌上:我们的买命钱也拿了出来了!!奖生独道:这是我所有的家当。
如今,正是蟹脚酥软之日,我若一日不食,岂还有命乎?子才亦道:今日若是不将这位小友所说之物皆尝上一尝,枉奖生从京城来江南一遭!不用瑞雪传话,守在外面的伙计已经连口将菜名报了出去,接着又有伙计送了四样小菜进来,却是崔怀光嘱咐送来的。
奖生同子才拈了先后,却是奖生先。
他不紧不慢地吃了酒,夹了口菜吃了,开口道:蟹分六等,一等是湖蟹,二等江蟹……六等海蟹……才一开口就被李乡绅叫停:奖生兄输了,此不算新颖。
你我皆知!子才笑嘻嘻地就要取了蟹,却被奖生按住了:且听我把话说完。
李乡绅同子才都笑着道: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
奖生微微一笑:蟹如人,亦如官,蟹分高低,官亦有高低。
一等者‘特命官’,次乃当今万岁特令任用,无论人品官声如何,皆为头等,何也?圣恩浩荡!亦如衍圣公。
在场的人果然被他别具匠心的言论吸引,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二等简任官,不过是熬资历之类,最后吏部不过发官印,走个过场,因其资历老,人脉广,因此为二等;三等荐任官,乃上司或个主官推荐再报吏部之后任用,此等杂糅各半,有才能实干,也有走群封拍须遛马之类,因此为三等;四等委任官,则是小官之小官……不等奖生说完,在座的人都服了他,子才更是亲自将蟹放如奖生面前的碟子中,请他用:我算是服了你,也只有你能侃出这么一堆的东西来。
奖生得意洋洋地接了蟹:此不过是毛皮;方草包才是绝了,补服上的图案都能叫他说出花来。
直言,做官的皆是衣冠禽兽!瑞雪觉得这位老者就是再厉害,也不能这么会说,衣冠禽兽,却是要与天下的官员为敌?他好大的胆子啊!赵希厚却是一脸的轻松,老者一向一出惊人,还是等等在听他是怎么说的。
奖生将补服的图案细细地说了一遍。
众人再次大笑,李乡绅指着奖生道:也只有你们这些个清流之辈,成日坐在书阁中无事生出这些个东西来!瑞雪不由的点点头,原来衣冠禽兽说的是这个意思。
官服补服上的图案却都是禽兽。
这位老先生真是有意思。
奖生叫过瑞雪:姑娘,帮我将这蟹热一热,凉了没味道。
又道,我们这叫自娱自乐。
只盼此次有好东西叫我开怀!你还怕江南没好东西?等过了十五,我看你这把老骨头能不能吃得消。
子才揪住奖生的胡子,取笑起他来。
赵希厚同瑞雪听着他们三个人的说话越来越隐晦,知道他们这是在撵人,忙离去。
瑞雪关上房门,笑着对赵希厚道:那两位老先生真是有意思,尤其是那个,他居然说出那么多道道来,衣冠禽兽,这个却是有意思!赵希厚深深地望了背后一眼,这三个人当真是爽快不已!他羡慕这样的生活,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能够这样。
其实,他们何必为了一只蟹这般讲究?瑞雪虽然觉得他们斗文的样子不错,而且常常能蹦出些新鲜的东西,激发众人的思路,可是这样似乎不是在有辱斯文?再上几笼螃蟹不就好了?何必这般!赵希厚笑了笑,瑞雪怎么会知道文人在这上头的兴致,若是畅怀而用,就没有意思,只意味去吃,未解其中之深意,不过是饕餮之人。
饮食吃的不是食物,而是食物更深层地东西。
你们跑哪里去了?乐凤仪从雅间走了出来,一见到赵希厚就抓住他的手,罚酒罚酒!刘平却是拦住了他:你就别喝了,这还要去拜见雪堂祖父同父亲,你这样醉醺醺的实在是太失礼。
等考完,咱们再来喝,这乐民楼又不会跑!乐凤仪只得作罢,却是一定要赵希厚罚酒。
赵希厚只得连喝三杯,算是赔礼,临走之时却是对瑞雪道,他这几日就不过来了,等考完试再来!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状元豆八月初九是正经的考试日子,这一天的四更学子们必须列队依次高声报名进入考场,然后在主考官的带领下拜孔子、拜圣贤,等该拜的都拜完后,学子们便按照唱名顺序,提着考蓝进入考号中。
这一天无数的考生加重烛光未灭,母亲为儿子,妻子为丈夫打点行李,父亲交待儿子,那些个由外地赶来的考生则是互相打气。
赵二太太一夜未睡,儿子的东西是检查又检查,赵老太爷干脆一句话不说,看着孙子走出家门,赵佑楣最是轻松,只对儿子道了声辛苦了!看着父亲蹦出的那句辛苦了!赵希厚不禁对今后的九天充满期待,会辛苦么?赵希厚走的很早,寒星满天,八月,天虽然依旧酷热,但早晚还是很凉快地,赵希厚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才过四更。
他整理整理衣裳,深深地吸了口气。
清晨的空气就是沁人心脾,好舒服!此时贡院外以来了许多学子,扎推的站着,小声的说话,或是在沿街的小摊子上买些吃食。
初九、十二、十五这三天的早上许多小贩也会把摊子摆到这,做些学子的生意。
雪堂!赵希厚朝后面望去,瞧见一同而来的邱端甫乐凤仪刘平三人,他们却是坐在一个小摊子跟前,而那摆摊子的却是瑞雪。
你怎么弄了这个!他随即注意到同来的还有崔怀光等人,崔怀光笑着从个学子手中接过两文钱,笑着祝他蟾宫折桂。
这生意虽小,却是今年最大的好彩头。
崔怀光笑嘻嘻的道,他还请了个学子为自己写了字,若是今年会元在我这吃了东西,我这就叫会元饺!赵希厚嘿嘿一笑,对着瑞雪道:也给我一碗吧!肉燕是在店里包好带了出来的,抓一把下锅,过了一会儿就好了。
王家妹子?你怎么来了?也给我们兄弟来一碗。
又是看守考场的袁森眼尖地发现了摆摊子的瑞雪,带着同伴坐到另一桌上,邻桌的两个学子一见到兵丁过来,忙付了钱,匆匆地走了。
瑞雪看见袁森微微一愣,按他们的人头煮了肉燕送了过去,瑞雪放下碗便要离开,袁森却叫住了她,同她说话。
赵希厚一见袁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东西也不吃,就盯着袁森那桌。
看着袁森对着瑞雪傻兮兮地笑,他再次哼了两声。
你这是怎么了?乐凤仪看着赵希厚的眼睛都要瞪出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啥?乐凤仪没听清赵希厚嘟嘟囔囔的发音,笑着道:你小子就不能朝我们这看看?我们是不如王姑娘,可你也不这样啊!斋生!邱端甫叫住了乐凤仪,冲他摇摇头,这个时候他还在火上浇油。
乐凤仪见邱端甫对自己使眼色,更是感到好奇,他不再开口,而是抱着双臂,优哉游哉地看着赵希厚双眼冒火的样子。
瑞雪,我肚子疼。
赵希厚随口找了个理由招呼着瑞雪。
瑞雪听了忙同袁森道别,快步走到赵希厚身边:怎么会肚子疼,要不要紧?赵希厚一看到瑞雪过来,立即傻了眼。
他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想着以前他也不过是能让她暂时不同那个黑炭说话。
哪里想到她会过来,还有些担心自己。
得不到赵希厚的回答,瑞雪更是有些着急了:你倒是说话啊!现在赶快去瞧郎中,应该还来得及。
赵希厚忙遮遮掩掩地道:没事,没事。
瑞雪有些不大相信,怎么会突然就好,可是赵希厚的面色无恙: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突然疼了一下。
哦,你们看,要进场了!赵希厚忙指着前面的人群,最前面已经开始唱名了,咱们准备进去吧!邱端甫几人都站了起来,瑞雪忙叫住他们,从担子下面的空档提出四个小食盒,分别递给他们:这是董师傅准备的点心,你们带进去吃。
乐凤仪挑了一个,却不想被瑞雪叫住了:乐公子是这个。
你这还分谁跟谁?让我看看有什么不同。
乐凤仪想着方才赵希厚同瑞雪之间的暗流就觉得有什么,他把考试丢在了脑后,对每个食盒中的点心究竟是什么却是有很大的兴趣。
瑞雪微微窘色:没什么不同。
只是邱公子的点心多些。
乐凤仪嘿嘿一笑。
看着赵希厚微变的脸色,他心里笑得更欢,不过邱端甫是跟赵希厚的五妹订亲的人,这姑娘……你们都有人准备,邱公子是一个人,董师傅特地多装了些。
瑞雪开了食盒请乐凤仪看了,邱公子喜欢吃酥饼跟菜窝窝,这是鸡丝卷跟翡翠烧麦,乐公子您跟刘公子喜欢什么我们都不晓得,这是高师傅顺便准备的。
乐凤仪满意地看着食盒里的冰雪酥:我爱吃这个。
太平兄昨日还是你们点的虾饼好。
这就有了。
瑞雪望着崔怀光微微一笑,这些点心都是崔怀光亲自点的,不过是在乐民楼吃了两次东西,崔怀光便将他们的喜好记了个大概。
这是什么?刘平瞧着食盒最上方还放着一小碟东西,问道。
是陈皮!酸酸的最是来精神。
若是累了,含一片这个,包您有精神。
乐凤仪听这崔怀光的解释,拈了一片放在口中,很快便吐了出来,卡着喉咙:酸死我了。
这玩意还是拿回去给我媳妇吃,怀我家小子的时候就差点没抱着醋坛子喝了。
他夸张的表现,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却也一扫先前的凝重。
还有这个。
瑞雪开了一边小炉子上炖的锅,这个一直飘出浓郁的香味来的锅立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好香啊!是什么。
锅里煮的是黄豆。
瑞雪装了四小碗煮的黄豆,又在上面加了一颗红枣,放到食盒最下面。
赵希厚哪里想到瑞雪会准备这个,他坚持不要: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
哪里知道瑞雪最先给的就是他,毋庸置疑地道:一定要,老太爷交待过,你们进场一定要带上这个!赵希厚好笑地道:带这个,若是带这个爷爷怎么没叫我带上。
瑞雪盖上食盒的盖子,道:你还记不记得老太爷说过,以前家里穷的时候,你曾祖母每天剩下一小把黄豆煮了给老太爷吃,让他好好读书么?赵希厚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爷爷当时泪流满面的!此时一直站在边上的一个书生走到了瑞雪跟前,向她作揖:姑娘,可否卖与在下一文钱的黄豆。
瑞雪微微一愣。
倒是崔怀光快手地生了满满一碗的黄豆,递到书生跟前。
书生忙摸出一文钱交给崔怀光。
崔怀光忙拦住他:不用,这原不是卖的。
买东西付钱天经地义。
崔怀光笑笑:不如你给我这煮黄豆写个名牌吧!这黄豆就当我的润笔费?瑞雪,这叫什么好。
瑞雪想了想道:老太爷说过,他那年乡试时转运来就是因为临来前的一碗,他母亲在这个煮黄豆上加了一个红枣。
老太爷吃了这个中了会元,后来又是状元,所以天下再个没有比我这个状元豆更好彩头的东西了。
就叫状元豆!书生没想到瑞雪口中的老太爷会是状元,想也不想的便写了状元豆三个字。
他的字没有赵希厚的肆意,是端端正正,中规中矩的台阁体,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彩头,但是崔怀光仍欣喜的接了。
书生放下笔,问道:姑娘,您方才说的状元是……赵……瑞雪一下子卡了壳,说实话,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赵老太爷的名讳,她望向了赵希厚,我记得是昭宁元年……赵希厚只得上前道:赵秉忠。
书生想了想道:不对啊。
我记得那一年的状元是彭有祺。
赵希厚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
这件事对于赵老太爷是件痛,赵家人都不愿意再提起。
乐凤仪他们是知道这件事,摇头晃脑地道:非也非也。
大家都知道原先拟定的状元便是赵秉忠。
想必你也知道。
书生点点头:只不过最后点的是彭老状元,所以这不能叫状元豆。
他说着就要去抹自己的字。
几个人的争论引来附近学子的驻足。
前面的进程相当缓慢,他们在这耽搁一会儿并不算什么。
瑞雪开口道:当时万岁点状元的时候并没有姓彭的文章好,而是说字好,所以彭状元只能是个书法状元,我从来就没听过做文章,只瞧字不看文章,王羲之的字那么好,怎么都不是状元?其实瑞雪不过是强辩,完全不知道,王羲之那个时候还没有科举的出现。
不过她所的就是事实,天下的人都知道昭宁元年的状元易人,是因为书法,因此以后的学子们都在书法上下功夫。
瑞雪仍旧在那书生的黄豆上放了一颗红枣,对赵希厚同邱端甫他们道:有老太爷这个文曲星保佑你们,你们一定能蟾宫折桂的!瑞雪这个煮黄豆不过是要安慰赵希厚的,现在没想到因为赵老太爷以前常吃这个煮黄豆中了举人又中了榜眼的事,一锅黄豆被那些想得好彩头的学子们一抢而空。
没抢到的懊恼不已,商量着要跟人买,一粒一文钱都有。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鲶鱼(上)崔怀光没想到,瑞雪也没想到,小小的五香黄豆会卖的那么好,虽然说他们的小摊子是举子们的首选,可是毕竟数量有限,买不到的学子们会退而求其次选择,选择其他卖五香黄豆的小贩。
这一天是八月二十一,只等鸣炮,这一年的乡试便要结束了。
瑞雪坐在那同崔怀光说话,崔怀光瞧了瞧天,伸了个懒腰:好了!新老爷们要出来了!考中了举人的学子们,在那一刻就成了老爷,运气好的,就可以迈向官场,称为实实在在的老爷。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我也想去试试。
崔怀光慢慢的扭动着腰。
瑞雪一听他自称再年轻几岁,忍不住笑了,崔怀光总是把自己说的很老,可是他也不过比赵希厚大四五岁,比起已经考了好些次的李老郎中的儿子要小许多。
崔怀光见瑞雪笑了,道:你笑我不自量力?不是。
你若是想考就去试试,拿年纪说什么?李叔比你年纪还要大,还在考。
我是读书那块料么?我读书就头疼,怎么都读不明白,但我做生意就不一样,我不喜欢我那个账本上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所以成天就想着法子做。
崔怀光说着自己的感触,读书那种事,要赵公子跟邱公子那样的人。
赵公子聪明,一学就会;邱公子肯下工夫,底子扎实,一次不中,以后总是要中的。
所以老话才说行行出状元!帮着挑担子的伙计插嘴道。
崔怀光赞同地拍腿道:就是这话。
不管是做什么反正我都觉得有一样差不得。
瑞雪,你瞧着赵公子读书么?啊?读书就读书,他那读书专注的很,我有一次同他说话,说了半天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瑞雪哦了一声,这好像是事实。
她记得以前赵希厚从外面偷玩回来,都会在自家小院赶做赵老太爷布置的课业,那时候即使是黑子在他脚边怎么骚动,他都极为认真的书写。
爷就这样,做起事来拼命不已,无论你做多大的动静都打扰不到他。
崔怀光说起宋老爷的事不禁笑了起来,我听人说,奶奶生晴姑娘的时候,爷正在做事,下人回禀了几声,他都没反应,到最后,是陈先生拍了桌子,爷才赶上的。
这样……所以,做事不在于你做多久,而是你能不能在你做事的时候专心致志。
崔怀光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不过很快摇摇头,我就不行。
陈先生最厉害,能一双手一起打算盘。
瑞雪只听说过这位陈先生,却从来也没见过,想来这位陈先生一定了不起。
王家妹子,我去办差了。
袁森特地绕到瑞雪摊子前,同她打着招呼。
啊?瑞雪还在想着崔怀光那句,双手一起打算盘是怎么个打法,这边袁森就冒了出来。
我就在前面,你若是有事就支应一声。
袁森指了指‘龙门’,那是每个学子出来的地方,看来他今年的任务就是守在外面。
此时,已经有一个学子走了出来,崔怀光眼尖地指着率先走出来的学子:瑞雪,赵公子出来了!袁森一听有人出来了,不禁回过头,瞧了瞧天色,这就出来了?这还没放炮呢!果然是赵希厚,他得意洋洋地冲着瑞雪这边招了招手,在得到守门兵丁的确认后,赵希厚走了出来。
他本来满心欢喜,却瞧见了袁森那个黑大个儿。
快步走到瑞雪跟前,亲昵地道:那么热的天你就不用特地来等我。
脸都晒红了。
把你晒坏了怎么办?赵希厚说着,抽出扇子为瑞雪扇扇,现在好点了没?赵希厚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瑞雪有些不好意思,她侧了身子,躲避他的亲昵,可是他却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抢身贴近了瑞雪。
你出来这么早?赵希厚深深地对瑞雪作揖:多谢你做的状元豆,下笔犹如神。
能让你知道考题是什么么?说的那么神。
瑞雪指着赵希厚突然道,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急着交卷出来?瑞雪突然想到以前,赵希厚因为肚子饿,草草的交了卷子,那次是县考,草草交卷也就算了,这次是乡试,南直隶参加乡试的人有多少,其中又有多少高手,他这么草率,还不如不来考。
被人提起当年的破事,赵希厚没有一点的窘迫,反而得意洋洋地道:我这辈子也就那篇文章做的最满意。
你小心老太爷揍你。
赵希厚眼馋地看着瑞雪摊子上的肉燕:我还真饿了。
趁他们还没出来,你下碗肉燕给我吃。
你……赵希厚安抚着瑞雪:我觉得还不错,没你想的那么胡来,我还想大登科后小登科,这里毁了,我上哪娶媳妇去!他说着若有其事的瞥了一眼袁森,我要不看紧点,媳妇就被人拐走了!崔怀远笑着道:那就请会元老爷到我的小店喝一杯?哪个是会元老爷?这考官们还没阅卷,会元就出来了?会元在哪?叫我瞧瞧!戏谑地嗓音在后方响起。
戏谑声惹得袁森嘿嘿一笑。
这是又一个出来的考生。
他身材精瘦,摇着扇子颇有架势地欣赏着瑞雪摊子上状元豆的招牌:吃了这个就能中状元么?叫榜眼豆我看才合适。
是不是?他身边那位姓彭的秀才摇摇头,拦着他不叫他说话,可是那个精瘦的秀才却是不理。
这位公子是……?在下蔡成,这位是彭启云。
言语中对姓彭的很是推崇。
哦!崔怀光虽然做出恍然之色,可是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姓彭的到底是什么人。
赵希厚却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彭启云是什么人。
他祖父就是那个因为字写得好从爷爷手中抢走状元的彭有祺。
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你说的那个金椒赵家,都是吃了这个,所以才两代榜眼,我只听说过父子状元,从没听过父子榜眼。
赵希厚扇着扇子笑着道:颜真卿怀素之流惟恨生的太早,不能于本朝金榜题名。
赵希厚暗讽彭启云的祖父靠书法成为状元,彻底惹闹了彭启云,祖父的状元名号为家族带来无尚的荣耀,同时也成为祖父以及家人的耻辱,众人闲话之余,总会提及祖父状元的得来。
从他一生下来就背负着为祖父雪耻的任务,他要世人看看他们彭家是否是靠书法得文章。
你……彭启云有些动怒了,可是他修养良好,却是忍住了。
赵希厚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了?兄台可是哪里不好?前面左走有一家回春堂,兄弟去那里瞧瞧。
这榜还没贴出来,兄台就得了失心疯,可就不好了!彭启云估计在这些俗务上头欠缺许多,他一时之间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回击赵希厚,最后气呼呼地道了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瑞雪愣愣地抬起头,瞧着彭启云,又望向了赵希厚:我们女子又怎么惹他了?那我就是小人了?赵希厚起身端过肉燕,反问道。
小伙计突然笑道:瑞雪,他不是说你,是气他家老娘把他嘴巴说的那么笨,哈哈!听了小伙计这么说,大家都笑了起来,赵希厚尤其笑地厉害,手中的勺子乱抖,汤汁溅到他的衣襟上,点缀出几粒油花。
好小子,说的好。
赵希厚再次望向了彭启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道,这么说起来,我好像是瞧着比他小许多。
他突然恶作剧地道,兄台,今年贵庚啊!已走出不远的彭启云愤然地转过身,用力地握紧拳头,他不住地告诫自己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中了解元,到时候再来同他算帐!袁森几次张口想同瑞雪说话,都被赵希厚插了过去,又听着赵希厚在那里之乎者也的长篇大论,袁森更是无从开口,让他烦闷的是,瑞雪还能接上话,同赵希厚说上几句。
他当初怎么就不好好的看看书。
要不然现在站在这里同瑞雪说话的就是他,那个姓赵的书生才是插不上嘴的人。
此时一阵炮响,开龙门了!大批地考生从龙门处走了出来。
九天的考试已经将他们折磨的精神疲倦,一走出龙门,便再也不顾形象,就地歇息,有那些自持身份的、年纪大些的、有些体面的,则选择多走几步,走到路边的茶棚坐下,叫壶茶,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崔怀光瞧见那个为自己写了招牌的学子,忙一把拉住啊,将他扯到摊子上,让瑞雪下了一大碗肉燕:快吃吧!你脸都白了。
考的辛苦吧!那人虚弱地点点头,冲赵希厚拱拱手,算是见礼了,他这几日被折磨的不轻,但神志还是清楚的:老板,我还要回去,我要回家了!你这样子怎么回家,先吃了东西再走。
我……我……赵希厚明白他是没钱,拉住了他:兄台且等等,等我的朋友们出来,我们且聚聚,我还想请兄台为我写个字。
崔怀光也道:是,我店里从放榜那日就要把这状元豆的名头打出来,还要请您帮我写了水头牌子……雪堂,你就出来了!怎么样?我的妈呀,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到这种地方受罪了!乐凤仪杯嚎着走了过来,扑倒桌子上哼哼唧唧地,雪堂这下知道读书人不是最体面的了吧!把你剥个赤条条的放进去,关在那笼子里……斋生!刘平忙制止了乐凤仪的叫苦,他的脸色也不好,透着疲倦。
乐凤仪忙打了嘴向瑞雪赔礼:对不住,瑞雪,我失言了。
瑞雪被乐凤仪说的低下头,他说就说,还特地叫上她做什么。
不过看起来赵希厚的精神真的是这些人里面最好的。
他就不累么?崔怀光见他们人到齐了,忙让伙计把马车赶来:公子们请上车,今儿小店做东。
不过人却多了,只有瑞雪一个女孩,赵希厚摆摆手:你们先回去,瑞雪,你方才不是说要去买什么东西么?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带你去,你们先去,我们一会就到。
说着连连催着瑞雪,叫她快走。
乐凤仪瞅着赵希厚酸酸地道:醉翁之意……娘子,我想你啊,为夫一会儿就来!所有人哈哈大笑,倒是那个书生有些不适应乐凤仪的随意,愕然结舌。
第一百三十七章 鲶鱼(下)瑞雪随着赵希厚走了一会儿,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身子可好。
赵希厚停下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瑞雪。
瑞雪微微侧过头:我看乐公子他们出来面色都不好,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是说饿了么?方才的肉燕你都没吃两口。
你到底怎么了?中暑了么?胸口闷不闷?瑞雪见赵希厚依旧不说话,推了推他,难道真是的不舒服,你说话啊!你别在这出了事,待会人家打上门......赵希厚摇摇头:没事。
我好着呢!瑞雪不相信地看著他。
旁人出來都要死不活地,怎么可能唯独他还好?你是吃了天王保命丸么?赵希厚心情大好,笑着道:你就盼着我被人抬出来是吧!这丫头现在开始关心自己了,虽然这话说得不舒服,但是却比以前好多了。
你没事就回去吧!老太爷在等着你。
瑞雪指了指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赵家早就派人来接了。
赵希厚摇摇脑袋:我可不想才考完,回去又被爷爷考一次。
你不是要买东西么,我陪你去。
瑞雪有些哭笑不得:我又没东西买。
是我要买。
你同我一起去。
赵希厚并不是要买东西,而是打算同瑞雪单独相处。
他能跟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自己能跟她说的话又实在是太少了。
太阳有些大,瑞雪抬起手挡在额际前,这都过了中秋,太阳还这么毒辣,雨水都在前一段时间下完了么?先前还以为今年会有大水,结果也没发生灾民进城的事,万幸万幸。
赵希厚看着瑞雪,走到她身边站下,替她遮去半边阳光,留下半点清凉。
扇子故意扇地很猛,送去一阵清风。
瑞雪感激地看着他,可是他没有看过来,只能看到他半边脸。
这里的线条好像挺柔和的。
走了两步,赵希厚忽停了下来:回去吧。
外头的太阳大。
不是要买东西么?赵希厚扑哧笑了,他敲着瑞雪的额头亲昵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买东西了。
上车。
瑞雪撇撇嘴:明明是你要买东西的。
我什么时候说的?你哪只耳朵听见了?赵希厚耍起无赖。
他无赖地样子跟那些真正的无赖差不多。
瑞雪看着赵希厚想象着他穿上一身金光闪闪颜色艳丽的衣衫,摇着大骨扇,故作风雅,摇头晃脑领着一群泼皮......果然像!赵希厚见瑞雪居然笑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点点她: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瑞雪捂住嘴只是不说,可是哪里能撑得住,越来越觉得好笑,最后忍不住道:赵衙内!赵希厚顿时沉下脸:你说什么?你这样子就像......赵希厚再次敲着瑞雪的额头,不悦地道:什么衙内!就知道你没想什么好东西,真该把你脑袋打开,瞧瞧这里面都装了什么。
瑞雪狡黠地眨眨眼:衙内?你提这个做什么?赵希厚忍不住揪住人她的发辫:原来在这等着我。
疼,疼!瑞雪双手护着发辫,心里不住抱怨,早知道今天就不留垂发了。
赵希厚哪里会放过瑞雪,故作恶相: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头晕,头......瑞雪忽然放了护着发辫的手,改成扶头。
赵希厚连忙松开手,扶住瑞雪:怎么会头晕?是不是中暑了,快上车,我方才就叫你上车,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他赶忙把自家车叫了过来,将瑞雪扶上车。
赵兄这是金屋藏娇?呦,我瞧瞧,这是黄豆西施么!彭兄你来看。
哈哈哈!赵兄眼光真是独特,别具一格,与众不同!阴阳怪气地声音引得赵希厚转过身子,却是发现一个消瘦的读书人,而他身后则是早先一步走了的彭启云。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再看看他身后聚集地那几个学子,赵希厚明白了。
他忽视那个消瘦的书生,转向彭启云故作疑虑地道:彭兄这是要上哪?可是迷路了?也是彭兄毕竟不在南京城住,不知道地方,若是不知,我可以指点。
彭启云不想赵希厚这么好说话,转念就想到,赵希厚同个女子拉拉扯扯的,他是怕自己把这事传了出去!行为不检,就够他喝一壶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赵兄......哈哈哈哈。
那个消瘦的书生更是唯恐天下不知,大声渲染出来。
他的意有所指引得他身后的几名书生的愤然,他们鄙视地看着赵希厚,从彭启云那里他们已经得知赵希厚的祖父是彭启云祖父那一届的榜眼,有这么一个孙子,真是丢尽了祖宗的颜面。
赵希厚却根本就并不在意那些人,忽然走到彭启云身边,热络地道:彭兄,你我既是同年有话但说无妨,何必这般藏着掖着?直接就是了!彭启云肩上微微僵直。
他可不接受赵希厚突如其来的热络,他不习惯怎么会变得这么快?他不该马上斥责自己无中生有么?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之见赵希厚面上忽然浮起一丝坏笑。
笑容看着彭启云有些发麻,他收回了得意之色,禀着敌不变,我亦不变的道理,静观赵希厚的举动。
赵希厚这种坏坏笑的让那些个书生也觉得毛毛的,他们还真没见过这种笑。
坏坏的,随即带着一种色迷迷的......赵希厚的笑容在扫过彭启云那帮人后,挤眉弄眼的道:彭兄原来是想......南京城的人到知道那个去处,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彭启云有些没能缓过劲来,赵希厚这是在说什么?赵希厚一脸见外地碰了碰彭启云,彭兄。
哦!我明白了!赵希厚的焕然大悟让彭启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明白什么了?自己什么都没说呢!他难道会穿心术?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彭启云果然是状元子孙,世代书香门第果然是不同,严守礼法,实乃我等读书人的楷模,赵希厚胡天乱地的瞎扯一通,捧地彭启云有些得意了,忽而道,不过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去处。
那位兄台方才也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红袖添香才是正道,不会辱没斯文的。
有个小季玉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的国色......彭启云就实在没遇见过赵希厚这样的人,也听明白赵希厚收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在家就被祖父教导要严谨端持,自己也是奉承圣人的教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对于那些个与礼法相违之事他更是深以为耻。
不想赵希厚这么认为自己,他以为自己是要去那个肮脏的去处......彭启云顿时放下了脸:赵兄!赵希厚见彭启云动怒,心中暗暗欢喜,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表露出十分歉意之色:彭兄恕罪,恕罪。
我也觉得奇怪,彭兄家教严谨,怎么会无故想去哪个去处?他凑到彭启云的身边,若无其事地撇了那个消瘦的书生,压低了声音,我误会彭兄了。
这种人......彭兄还是......三哥,爷爷还在家等着呢?瑞雪忽而掀了帘子,探出脑袋来,只是这回她的面前挡着一块纱帕,只露出一双眼睛。
明亮的眼睛充满着恼意。
赵希厚回头望着瑞雪,嘴角微微翘起,这个丫头,会演戏了?我知道三哥好不容易遇见同窗,原该坐在一处好好的谈论诗文,只是爷爷一直在家等着三哥,爷爷年纪大了,总不好叫老人家在这么热的天担心才是。
不若过几日,三哥下了帖子清同窗到家里来?赵希厚忙连声应道,却有歉意地对彭启云等人连连作揖:舍妹,年幼不通礼数,让兄台见笑,见笑。
家祖还在等小弟,小弟先告辞。
赵希厚深深作揖,这才回过身,朝马车走去。
才要钻进车厢,他又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彭启云跟前:不知兄台所居何处?过些日子还请到舍下一叙。
他拉着彭启云的手再次道,彭兄,你的朋友大多是好的,唯独这个......这个......告辞。
赵希厚钻马车后,仍旧掀了帘子同彭启云告别,等到不见人了,这才放下帘子,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这彭家养了个傻子!还好了。
瑞雪虽然不大喜欢彭启云清高的样子,不过这个人比那个消瘦的书生好多了,叫人腻歪得不得了。
就跟鲶鱼做出来的感觉一样,油乎乎,腥歪歪的。
什么叫还好。
我看就是个五谷不分死读书的。
赵希厚不满瑞雪没同自己站在一边,不过他的不满很快就消除了,而是对着瑞雪笑道,你方才叫我爷爷什么?不过是权宜......权宜也不能这么叫,你就是叫大爷爷,或者是二爷爷之类的也不要紧,这爷爷......赵希厚咬文嚼字的同瑞雪道,人家会为你是我媳妇呢!瑞雪腾地红了脸,啐了他,你说什么?我给你解了围,你还......她忽而理直气壮地指着赵希厚,你方才说那个小季玉,你是不是也想......你早说啊,我不会告诉乐公子他们你......赵希厚一把捂住瑞雪的嘴,低声呵斥道,你说什么呢!唔!瑞雪瞪着眼睛示意他把手放下。
赵希厚哪里肯,将瑞雪困在自己怀里,可是换来的却是瑞雪不住的扭动,他不由地叹口气,轻轻地吻了她面颊一下,别动,你再动我就亲你。
瑞雪果然不敢乱动,她绷直了身子,紧张地望着赵希厚。
他只觉得好笑,又亲了她额头一下:我只抱抱你。
他低下头,将脖子埋入瑞雪的颈项中,忽而道:瑞雪嫁给我吧!*鲶鱼,这玩意是好东西。
肉质细嫩,美味浓郁、刺少、开胃、易消化,对体弱虚损、营养不良之人有较好的食疗作用。
又是催乳的佳品,并有滋阴养血、补中气、开胃、利尿的作用,是妇女产后食疗滋补的必须按食物。
可是呢,某天某人突发奇想用这个做酸菜鱼,结果......腥的不得了......那个消瘦的书生在我的感觉就是鲶鱼这种,身上黏黏的,腥味特别大,很难让人忍受。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乡试的名次下来的很快,赵家很快便接到了报喜,本是喜事,只因赵老爷子沉下了脸,家里也不敢太过庆祝,后来又传来北京三老爷子家的六少爷在北京直隶的乡试中中了解元,赵二太太越发没有心情摆酒。
只是在端阳之日,赵二太太仍摆了酒,请了一些相熟地女眷到家中坐坐。
赵希筠因为身上不好没有去见客,只是自己屋里歇息。
不过却有几位夫人遣了自己身边的仆妇丫鬟前来探望,她只得打起三分精神,歪在榻上看丫鬟们做针线。
丫头们在外头廊下做针线说笑,瞧见溶月来了,都站起了身子,笑着同她道好。
溶月姐姐怎么来我们这了?溶月笑着道:我来瞧瞧五姑娘。
说着示意自己手中的锦盒,太太指了东西叫我送过来给五姑娘尝尝。
是什么好东西。
我听说厨房准备了许多好东西,珠儿你说有什么的了?珠儿摇摇头:我哪里知道。
只晓得眯婶子早些天就在准备了,溶月姐姐,你同我们说说吧!溶月绕不过她们闹,只得道:却是准备了许多东西。
不过五姑娘身上不好,不可吃太过油腻的,特地送了这荷叶鸡汤来。
丫头们有些失望,但是却对席上的事情很是好奇,本来以为自家姑娘会见客,自己也好跟着一起去,说不定还能听几出戏,瞧瞧热闹,可偏偏姑娘身上有不好。
溶月姐姐,今儿唱的是什么戏?满床笏。
这戏热闹,我娘最喜欢。
不过我却喜欢......你别拉着溶月姐姐了,她还有差事,请她见了姑娘,再跟你说也不耽搁。
一个小丫头推了推她。
丫头这才放过了溶月。
不过却多少有些不情愿,她恼怒地瞪了那个丫头一眼,啐口道:要你说。
不过是闲话几句,能耽搁什么!我去见五姑娘,把差事了了,等会出来再同你们说。
溶月好脾气地笑了笑。
自有小丫头为她掀了帘子,在外头道:姑娘,溶月姐姐来了。
赵希筠慢慢地坐了起来,冲着溶月点头:你怎么来了?溶月忙走上前,将食盒放好,打开,去了里面的汤,稳稳地端了出来:太太让我送荷叶鸡汤给姑娘尝尝。
说这个清淡,姑娘且喝些,不打紧的。
赵希筠点点头,让玉藻给溶月倒水。
玉藻倒了杯白水递到溶月面前,歉意地道:姑娘身上不好,不吃茶,也没敢用冰,这是拿井水湃了的。
金莺盛了一碗汤端给赵希筠,服侍她喝了两口,笑着道:难不成她瞧咱们是没脸的,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骗你小心!玉藻笑着道:我怕她不知道,以为我们连茶都不给她吃。
檀弓插嘴道:偏你幺蛾子多。
溶月姐姐在三少爷那什么茶没吃过?还跑到咱们这吃?玉藻半恼的转了身子:我说不过你们,我走好了!赵希筠笑着摇摇头,对金莺说不用,揩了嘴对溶月道:你回去替我谢谢太太,只说这个味儿很好。
得了五姑娘的胃口自然是好。
前面的太太们都说这个好,极为清淡,还向咱们府上讨了法子。
溶月应了声笑着道。
只是她的双眼一直在赵希筠屋里打量着。
玉藻笑着拉着溶月:好姐姐,你快同我说说,前面有什么?也说给姑娘听听。
溶月便说了前面的事,不过都是那些个夫人小姐们的衣服首饰,以及从她们口中听到的趣事,不过有件事却让赵希筠留了神。
都指挥使家的夫人一个劲的夸自家的女儿,若不是我们都知道,早就被唬了过去。
好几家的夫人还夸小叶年纪轻轻,就这般有出息。
赵希筠点点头,心里却盘算开这些人的意思,不过是想结亲罢了,却不知道二伯母的意思是什么,看来自己是要同三哥点拨一二,省得......姑娘?五姑娘?溶月瞧见赵希筠走神忙叫了几声。
赵希筠将溶月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歉意地道:你说什么?我头晕晕的。
溶月忙站起身告辞:我想同姑娘说我且到前面伺候太太。
赵希筠点点头:你去吧!好生伺候。
溶月提了食盒,走到门口,忽而转过身子,想起了什么道:我都忘记太太还交代了一句话。
本意歪下的赵希筠又坐下了身子,看着溶月:二伯母还有什么吩咐?却不是吩咐。
只是三少爷可在姑娘这?前面来人传老爷的话,叫少爷出去见客。
赵希筠笑笑道:可不巧了,三哥才走。
溶月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估摸着溶月走远了,檀弓冷笑道:这位姑奶奶还真把自己当奶奶了,跑姑娘面前问事了。
玉藻忍不住点点她,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谁知道外面的那些个丫头哪些是赵二太太派来的?她们上次被罚的还不够么?你怕她,我可不怕。
檀弓倔强地道,我们又碍不着这位姑奶奶的路,她......玉藻忙捂住她的嘴:她是她,我们是我们,你这不是给姑娘招事么?金莺却拉了玉藻过去,笑着道:你想憋死檀弓么?玉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却拉着金莺指点自己绣花。
赵希筠支起了身子,叫来檀弓:你去瞧三哥在不在爷爷那,若是在,请他过来。
檀弓出门不久就遇见了赵希厚,他却是来瞧赵希筠的:五妹叫你来找我,有事?是。
那位溶月姑奶奶来了。
檀弓肚子里藏不住东西,一张口把溶月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真是的。
她不知道姑娘订了亲么?三少爷你一不见,就上我们这找,她把姑娘当什么了!三少爷你以后别到处跑,省得对姑娘不好。
赵希厚笑了笑,掏了个玉饰给檀弓,我给你赔不是,饶过我好了。
檀弓欢喜地接过了玉饰,在前面引路,回答赵希厚问他的话,又说了赵希筠的身体。
溶月因找不到赵希厚特地在赵老太爷的书房门口等着,一见到赵希厚就迎了上去:少爷可来了?叫我好找!你有什么事?溶月笑着道:老爷从前头打发人来叫少爷到前面去,我来给少爷送东西的。
赵希厚点点头,打发了她:我知道了。
溶月没有动,一直在等着赵希厚,老爷已经......赵希厚不耐烦地道:我要见过爷爷,爷爷有话交代我。
你没事就走,待在这里算什么?二门上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松了?溶月微微地变了脸色,却笑道,是。
只是前面像是在做文章,太太命我等消息,太太想知道少爷做得如何?我自己会回太太的。
赵希厚也不理溶月,一脚迈进了赵老爷子的屋子。
因为天热,赵老太爷没多大精神,前面的事情一概不理会,自己则在屋子里静静地躺着瞧这些书。
你怎么来了?我听说前面在做诗。
赵老太爷指着自己身边的凳子叫赵希厚坐了。
赵希厚掏出扇子为赵老太爷扇了扇风,那么多人,我不想去。
我陪爷爷好了。
赵老太爷瞧了他两眼,笑道:别给我来这些,你有话就会说。
赵希厚尴尬地笑了笑,收起了扇子,撩了衣裳跪在赵老太爷身边:这次乡试,考了第七名,叫爷爷失望了。
赵老太爷眯着眼瞧了赵希厚,他却是很惊讶孙子会来同自己说这个。
他以为这几天生气的只有自己。
他倒是很想听听,这个孙子会说起什么。
明年会试孙儿一定好好考,及至殿试,孙儿一定考取状元。
赵希厚掷地有声地话语让赵老太爷着实吃惊不小。
他虽说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孙子身上,可孙子到底是什么人,他又不是不知道,文章上头是不错,可缺一门心思不在这个上头,要他中状元......他绝不可能是因为没达到自己的心愿而内疚的家伙,他还有后话。
果然,赵希厚顿了顿,接着说,孙儿若是得中状元,还请爷爷应了孙儿一件事。
他没料错,这小子是有后招的人。
赵希厚抬头瞧了眼赵老太爷,见他不说话,半天动静也没有,心里却是有些嘀咕,他一个人愣着头在这里一直说,爷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会不会答应自己?他停了一会儿,赵老太爷依旧没有反应,他鼓起勇气道:若是孙儿得中状元,请爷爷答应孙儿迎娶瑞雪!话语果然激起了赵老太爷面上的波澜,他睁开双眼,目光如炬地瞧着赵希厚。
他没想到这孩子的要求却是这个。
王九指家的丫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
一旦开了口,而赵老太爷现在是想听他继续说下去,赵希厚便说开了:孙儿喜欢瑞雪,想娶她做媳妇。
可是太太那边......您也知道太太对瑞雪......爷爷我需要您的帮忙。
等你中了状元再说!审视了赵希厚许久的赵老太爷终于开了口。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有些期待对瑞雪的事情中,孙儿是什么样的心态,是玩还是一时兴起?他料不准,这个孩子的定性实在是太差了。
可是如果孙子是认真的,至少就他现在来看,对瑞雪,还是有那么一些认真的,可是到底能多真?能让他静下来读书,达成自己的愿望,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姑且抛出了一份诱惑,看看他这匹小狼到底会不会成功!赵希厚连忙向赵老太爷道谢,殷勤地扇着扇子,不是地问赵老太爷要不要吃什么,到后来干脆搬了些书,向赵老太爷讨教,一点时间也不放过。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可是赵希厚却觉得,这就是答应了,他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至少这是个机会。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赵希厚把握着赵老太爷给他的机会,赵二太太也在把握着赵老太爷给她的机会。
她破天荒的在晨昏两定之外前去探望赵老太爷。
赵老太爷对她的到来多多少少的有些意外,他艰难地抬起下耷地眼皮,示意赵二太太做到边上。
赵二太太笑嘻嘻地开了口:媳妇来是想同老太爷商量个事。
内院是你当家,你不用来问我。
赵老太爷摆摆手。
是。
媳妇说的是三儿的事。
赵二太太依旧笑嘻嘻的。
赵老太爷欠起身体:三孙,他怎么了?可是又跑出去玩了?赵二太太忙上前搀住赵老太爷,没,三儿最近很是用功,我才去瞧过他,还在读书。
媳妇是想说,来年的会试。
赵老太爷点点头。
若赵希厚自己再跑出去,那么他就要对他昨日说的那些话重新估量了。
原先是自己想错了,她他微微一笑,示意赵二太太继续说下去。
赵老太爷的笑容对赵二太太来说无疑是一种动力,说是还有几个月,但这日子过得也快,京城离着又远,若是明年过了年,路上耽搁一点耽误了三儿的考试就不好了。
媳妇是想,不若趁现在,直接上京,让三儿在京城备考,一来不存在路上的耽搁,二来身子也能适应。
赵二太太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三来也是媳妇自己的私心,到了京城能同三叔家的六侄儿一同读书,对三儿也是进益。
赵二太太口中的六侄儿——赵希远这次是在京城参加的乡试,是北直隶的解元,这对赵老太爷来说是个顶好的消息,不过却始终不是那么的高兴,毕竟他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自己亲自教导的三孙反而没有六孙考得好。
赵二太太的话立即得到了赵老太爷的同意,你这么想很是。
早些去也是好的。
到时候就住在他三叔那,两个人一起读书也好。
赵老太爷面上的那点不快,赵二太太是看在眼里的。
赵希远中了解元,她也不高兴,可是不能摆在明面,可如今看着赵老太爷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快,她只觉得舒服多了。
毕竟三儿自小是在赵老太爷身边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
在这点上,她却是佩服赵佑楣当年的谋划。
这倒不必。
媳妇是想在京城买一处宅子给三儿。
买宅子?赵二太太笑笑:媳妇也是想盼个好彩头,盼着三儿殿试后能留在京城。
所以想预备下。
若是三儿留在京城,这宅子迟早是要买的。
赵老太爷也觉得赵二太太的主意不错,不过两个人却是南辕北辙。
赵老太爷认为赵二太太的彩头是孙儿中状元,留在翰林院做修撰;而赵二太太却是打算亲自到京城打点,无论儿子考得如何,在部选的时候也要给他补个实缺外放,至于京城买房子不过是为了给儿子做私产而已,像儿子这种新科进士又没娶亲的实在是凤毛麟角,到时候自然是京城高官择婿的佳选,而这同时也能作为为儿子说亲的一样后盾。
同时她并不想让儿子留在京城熬,山高皇帝远,这才是做官的真谛。
赵二太太见赵老太爷应了,高兴的离开了,开始盘算着要同儿子一同上京,顺便回娘家一趟,她哥哥已经放了出来,被免了官,但是吏部营生多年,这里打点还是少不了自家哥哥的。
还是要挑选家人留在京城伺候三儿......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你就要去京城?邱端甫略微诧异道:这离会试还有四个多月,去那么早做什么?赵希厚笑着对邱端甫道:知道你要留在这同五妹成婚。
不过你要失望了,爷爷也让你一同进京,这洞房花烛还是等你殿试回来再说!邱端甫微微红了脸,他心里却不是想着这些,而是到京城这几个月的费用。
赵希厚明显看出了他的心事,笑着道:难道要让姑爷睡大街不成?我听瑞雪说四叔派人送信给你了?邱端甫叹了口气,起身取出一封信递给赵希厚,不止送信,还有一堆的礼。
赵希厚瞧了两眼信上的内容,笑了笑。
他这个四叔钻营投机还真是在行。
邱端甫此次乡试中了第二名,着实让赵佑檀吃惊不小,一听到邱端甫中了,立即修书派人送了礼,越发拉紧关系,信上连连催着邱端甫赶快迎娶赵希筠,生怕邱端甫殿试后毁约。
邱端甫又指了指屋外的两个小厮,这也是送来的。
赵希厚笑着道:给你,你就收下,不耐烦了就打发出去。
邱端甫笑了笑:你不同王姑娘打招呼,在我这磨唧做什么?赵希厚此时变得不自在了,他支吾着道:就不许我在你这坐一会儿?已经坐了,茶也喝了,事也说了,你还要磨唧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是准备留下来吃晚饭?邱端甫双手抱膝嘴角勾起,看着赵希厚,他难得看着赵希厚窘迫的样子。
赵希厚强辩道:我不过是多坐了一会,多吃了你两口茶,你就要赶我?有你这么对大舅子的么?是。
赵三公子若是要吃茶,且到那边,那边的点心茶水比我这要好,就是人也比我这顺眼得多。
邱端甫将赵希厚推出自己的屋子。
他就不信了,这家伙跑到这就是为了跟自己说事,他哪次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假公济私。
赵希厚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出去邱端甫走了出来:我听说王姑娘也要去京城了。
她也要去京城?是要跟着自己,还是......赵希厚背着手满腹心思地朝小厨房去了,却没找着瑞雪,学徒说瑞雪在自己的屋子,还特别地交代道:瑞雪已经有好几日没来厨房做事了。
你身子不好么?赵希厚推了瑞雪的房门,瞧着做针线的瑞雪,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不热,冰凉凉的,摸上去真是舒服,赵希厚一点都不愿意放下手。
瑞雪红了脸,侧开头,避了赵希厚的手。
赵希厚干脆在瑞雪身边坐下,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忽然想到以前的一件事,结结巴巴地道:你要不要喝红糖水?瑞雪面上顿时红得能滴血,她猛地站起身,大步隔开自己同赵希厚的距离,他胡乱想些什么。
赵希厚见她面上红成那样,更是以为自己猜对了:你坐这,我给你......你胡说些什么呢!瑞雪恼怒地拦住他,他怎么会往那上面想,都是以前......一想到那次,瑞雪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我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说。
赵希厚赶紧放弃,自己要是在流露那么一点,她估计会把自己赶出去的,月底我就要上京了。
瑞雪顿了手,盯着自己的裙角:这么早?赵希厚顿时大喜,她不想自己那么早走,即使是心里高兴,他也不流露出来半分,故作可怜的道:没办法,爷爷一定让我去,说我在这容易分心,不好好读书。
他说话间若有若无地瞧着瑞雪。
瑞雪被他看着不好意思,撇了头。
他是什么意思,她让他分心了么?唉!赵希厚长长地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道:我也不想走啊。
可是再不好好读书,我可就不能娶你了!你!赵希厚嘻嘻一笑,瞧着门是关着的,一把握住瑞雪的手:我说的是真的。
我昨日同爷爷说了。
只要我考上状元,爷爷就答应我们俩的婚事。
瑞雪忽然没了羞涩,怔怔地看着赵希厚。
赵老太爷会同意?别说是赵老太爷,赵二太太那里就说不过去,那次爹强行把她从赵家老宅带走,跟赵二太太那么大的冲突,怎么还......她以后怎么跟赵二太太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二太太那......太太那里不用你管只要你也答应一切都没话说,而爷爷那里,只要我考上状元,做什么都可以。
赵希厚肯定的回答,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赵二太太哪里不好交代,可是他要好好的利用爷爷,利用爷爷想家里出个状元的心思,把瑞雪娶进门。
以后不跟太太住在一起,还能有什么事情。
他忽而笑着道:你只要乖乖地绣嫁妆就好了,让我看看你这是什么?赵希厚伸手就要去抢瑞雪手中的绣件,瞧了是个荷包哧哧笑道:三元及第?是给我的吧!不错不错!瑞雪伸手又抢了过来,攒在手里握的紧紧地。
子谈说你也要去京城?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我?谁说是因为你!瑞雪突然提高了嗓门,忽而又红了脸,垂下头,轻轻地摇,爹来信了,说太爷爷的身子已经好了些,让我跟宋老爷的船去京城。
瑞雪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衬着那张粉红的脸,实在是诱人,赵希厚真想凑过去摸一摸,亲一亲。
他忙屏住心神,清清嗓子问道:哦,那你什么时候去?对了,我都忘问你,原先王叔不是说老家都没有人了么?怎么又说你太爷爷在京城?瑞雪摇摇头:我也不晓得,爹从来都没说过老家有什么人,只是突然有一天就走了说是太爷爷病重,这不通信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爹以前说我是在南京生的,当时还遭了难,带我一路逃命到了全椒的。
那时候为何不带我回老家。
这些事,瑞雪同样想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她想不明白。
既然你去京城那就更好。
我都不知道这几个月不见你该怎么办!赵希厚笑着道,你什么时候去?你太爷爷住在京城哪里?到时我去找你!瑞雪摇摇头:住哪我就不知道了。
我十月跟宋老爷的船队去。
那这样,到时候你送信到我三叔府上,我怕是要住在三叔那。
赵希厚絮絮叨叨的交代着瑞雪,告诉她京城冬天有多冷,要把衣裳都带好了,又说从南京到京城的水路非同一般,让她把药也带好......瑞雪也不打断他,含笑地听他说着,一直等他说完,她才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赵希厚见瑞雪一直看着他,微微一笑,握着手,看着她。
我给你去做点好吃的吧,你想吃什么?瑞雪同赵希厚对望了一会,忽而缓过神,有些窘迫,急急地站起身子,招呼着赵希厚。
什么都好。
只是这个荷包什么时候绣好给我?瑞雪抿了抿嘴,微红着脸走了出去。
赵希厚只笑着看着她。
第一百四十章 涮羊肉宋老爷的船队在抵达朝阳门码头后,自有一批人上来接应,而瑞雪也被京城木字号的管事接了过去。
同瑞雪说话的是位仆妇,四十多岁,圆圆的脸,笑得很亲切:王姑娘,奶奶让我们来接姑娘。
瑞雪连忙应了。
丫头取来凳子,仆妇搀着瑞雪上了马车。
一进入马车,一股暖香迎面扑来,瑞雪舒服地放松着身体,坐定后她揉揉双手。
马车徐徐地行驶着,仆妇先取了个手炉给瑞雪,又倒了茶捧给她,姑娘喝口热茶,今年京城冷的早。
瑞雪点点头: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冷的天。
南京虽然也会下雪,可是那边是湿冷,而这里是干冷,这才十月天就这般的冷,那以后呢?仆妇笑着道:我才来京城的时候也不习惯,呆久了也就好了。
婶子您怎么称呼,也是从扬州过来的?我夫家姓常,姑娘叫我常九嫂好了。
我一直伺候奶奶。
常九嫂笑着道,她接过丫头取来的手炉自己捧了,指着丫头道:这是金儿,奶奶让她过来伺候姑娘的。
不等瑞雪说话,金儿已经就地向瑞雪问安了。
她瞧着比自己大上一两岁,好像不爱说话,向瑞雪问安后,便习惯地将眼睑垂下来。
常九嫂好像很满意金儿,侧了头对瑞雪道:先送姑娘去您府上,奶奶说姑娘今日才到,身子乏,先去家歇下,等过些日子身子缓了,再请姑娘上我们府上。
瑞雪点点头。
她坐船坐了半个多月,人都摇乏了,才双脚着了地,还觉得地在摇。
常九嫂见瑞雪不想说话,也不开口了,从身边取了一条毯子为瑞雪盖在双腿上。
朦朦胧胧间,瑞雪被人摇醒了。
王姑娘,到了。
常九嫂亲切地道。
瑞雪撑起疲软的身子,揉了揉眼:到了?到了,您慢点,把披风披上,外头风大。
常九嫂一面说着,一面取了件披风为瑞雪罩在身上系好。
外面果然是冷,才掀了车帘,瑞雪便打了个冷颤,她拢紧了披风,忍不住笑了自己。
先前才下船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反而觉得冷了。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打量着眼前的宅院,不大——王宅两个简单的字挂在正中央。
大门已经打开,一个守门的连忙迎了上来,对着瑞雪就拜了下去,给大姐儿问安。
瑞雪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常九嫂手脚却很快,从袖口取出一串钱给了守门的,守门的千恩万谢地退到一边,招呼着人赶去通知老太爷去,这里又请瑞雪进门。
大少爷在陪老太爷,姐儿请这边请。
守门的想是得了钱,心情好,脸上笑嘻嘻的,知道姐儿今日到,二少爷特地告了一日的假,太太已经打发好几次来问了。
二少爷告假?太太……瑞雪思量了一会这才缓过来,大少爷说的是爹,二少爷的话就是爹的弟弟,这么突然的来了一下她还真是有些晕眩。
宅院并不大,过了一进,门房便道:这便是老太爷的主屋。
他冲冲地跑到廊檐下,高声道:老太爷,太太,大少爷,二少爷,二少奶奶,大姐儿到了。
一进屋子,瑞雪最先瞧见的还是王九指,她紧走了几步,叫了声爹。
王九指含笑着点点头,却让瑞雪先给长辈们行礼:你这丫头,给你太爷爷,奶奶,二叔二婶问安。
主位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眯着眼瞧着瑞雪。
他头上已经没有多少头发,稀稀拉拉的,面上的皮儿也皱在一起,精神头儿也不足。
见了瑞雪只是轻轻地抬起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瑞雪赶紧走上去,在王老太爷面前跪下:太爷爷。
王老太爷笑了,仔细地瞧着瑞雪,在一旁的王九指忙取了旁边一只匣子,取出眼镜给王老太爷戴上。
瑞雪认识这个,赵老太爷也有一个,据说戴上这个可以使眼前清晰。
可是她小时候,跟赵希厚偷偷地玩过赵老太爷的眼镜,他们一戴上去后,非但不觉得眼前清晰,还觉得头晕目眩。
真不明白,为什么赵老太爷同太爷爷戴上后会觉得清晰。
长得像她母亲?王老太爷瞧了又瞧,对着大孙子道,只有这鼻子还有些像你。
王九指笑道:像孙儿就不好了。
王老太爷瞧了王九指一眼,笑了笑:像你是不好。
还不等瑞雪向王太太下拜,一双手便摸了过来,一把将瑞雪搂在了怀里,哭了起来:我今日终于见着孙女了,死了都甘心了。
王太太摸索着瑞雪的面庞,特地将瑞雪的鼻子摸了好几遍,想来是要确认孙女的鼻子是不是像儿子。
一开始瑞雪还有些惊愣,随后便发现王太太是看不见的,她主动将脸凑了过去,耐心地等待着。
母亲还是别哭了,大侄女一路辛苦,且让大侄女歇息一会吧。
王二奶奶笑着劝着王太太。
王太太这才止住了哭,面上扯出一抹笑容,茫然地对着一个方向道:我欢喜得忘记了。
好孩子你快去加件衣裳,双手凉凉的。
王老太爷也点点头,他在王九指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淳儿,你陪我去厨房。
王老太爷今日要亲自下厨,瑞雪有些惊讶,这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太爷爷还能做菜么?他颤抖的双手,还有力气掂锅么?可是爹并没有阻拦,二叔还笑着道:爷爷今日好高兴。
又对瑞雪道,大侄女好福气,爷爷已有好些日子没亲自下厨来。
我们今日可沾了大侄女的光了。
王老太爷笑笑,把王家老二也叫了过去:你也别闲着,也做两个拿手的好菜给你侄女尝尝。
我们这样的人家,除了做食物还能有什么。
王家老二连连应着。
瑞雪换好衣服,请王家二奶奶领自己去厨房,可王家二奶奶却说王家的女人是不能进厨房的,她只得道,想去瞧瞧,可就是这样也不行。
王太太却道:领她去好了,爹今日高兴不会说什么的。
果然王老太爷高兴,一句话也没说。
瑞雪站在厨房外头,看着太爷爷,爹还有二叔三个人几位麻利地在灶台上忙活着。
尤其是太爷爷,根本就不用人扶,稳稳当当地站在灶台前,沉重的铁锅在他的左手上,此时一点都瞧不出颤抖。
王老太爷炒完一道菜,发现立在厨房外面的瑞雪,微微有些诧异。
王家二奶奶瞧着王老太爷瞧了过来,生怕他生气,忙道,大侄女要过来瞧瞧,是娘叫我把她带来的。
王老太爷点点头,切了菜,他的刀工一样很厉害,切片切丝只是在瞬间,砧板发出连续的敲击声。
片刻之后,王老太爷停了手,扭过头道:你爹说你也学了做菜?这话是问瑞雪的。
瑞雪点点头:是。
王老太爷放下刀,招呼瑞雪进来:进来吧!瑞雪不明白二叔还有二婶面上的诧异,也不明白爹的惊讶,她跨进了厨房。
王老太爷把刀递给了她,示意她去切菜:这个切丝。
瑞雪接了刀,认真地切了起来。
她的动作虽然麻利,可是在旁人特意地盯着下,仍然有停顿之声,片也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厚度。
好容易切完,瑞雪只觉得自己的手都抖了起来。
王老太爷瞧了后,不满意地摇摇头,对王九指道:既然打定主意教她做菜,这刀工怎么是这样?原先是她学着好玩的,并没打算真教她。
王九指小声地解释着。
王老太爷还是不满意:要学就好好的学,什么好玩。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是好玩的?这些年了,你连这个还没明白么?王九指没再说话。
瑞雪抿嘴低下了头。
她完全没把自己的刀工展现出来,可是就完全展现估计太爷爷也能挑出刺来,毕竟他的功夫那么厉害。
王老太爷瞥了眼低头的瑞雪,命王九指取过一块羊肉,又叫瑞雪切片,却是嘱咐了:这个切片,越薄越好。
待会咱们吃涮羊肉。
瑞雪没听过涮羊肉,只是听从王老太爷的吩咐,细细的切片。
切了一半,王老太爷便让她退到一边,自己片了剩下的一半。
两个人片下的羊肉片分在两个盘子里装好。
王老太爷从旁边端了一只黄铜小火锅,往里面煮了些汤水,等汤水滚开后,他便夹了羊肉片在火锅之中上下投递。
涮羊肉讲究的就是个鲜嫩,七上八下,就可以用了。
尝尝,尝尝!王老太爷一面说道着,一面示意瑞雪去试,他又推了自己面前的一排小碟的酱,涮羊肉吃的就是这个酱。
沾点咱们王家祖传的秘制酱,寻常人想吃还吃不着呢!瑞雪细细地看了眼碟子里的酱,有韭菜花,她试着拿筷子沾了点酱放进口中,嗯!很鲜美,有些甜甜的味道。
每一个碟子里的酱她都先尝了尝。
北方人果然爱用酱,一个普普通通的酱居然能有这么多的滋味,有一碟的味道还有些怪怪的,她实在不喜欢。
酱尝了个遍,她试出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夹了些羊肉片,学着王老太爷的手法,在汤锅里涮羊肉,七上八下,再沾点酱,果然是好吃。
只是有些膻味,她微微地挑了眉毛。
这个也试试。
王老太爷指着他切的那碟羊肉片,叫瑞雪再次试试。
瑞雪不解地瞧了王老太爷一眼,又叫她试这个做什么?难道说这羊肉会不同?一口试了,她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很好吃啊!王老太爷直摇头,叹了口气,直接叫孙子们摆桌:去吃饭吧!爹?瑞雪疑惑地瞧着王九指,自己没说出不同太爷爷为什么那么失望?王九指笑了笑,冲她摆摆手,让她跟着王老太爷过去。
看来爷爷是对瑞雪的期望还不是一般的高啊!一家人才坐了下来,门子便在外面道:老太爷,宫里来人请二少爷回去!第一百四十一章王家二叔匆匆地走了,王太太则提出要去佛堂上香,王家二奶奶也一同过去了,人走了一半,一顿饭吃的也不是那么的尽兴。
宫里?爹,我方才没听错吧!瑞雪急急地问道。
宫里?她方才没听错吧!宫里来人叫二叔?二叔会是什么人?御厨?王九指赞许地点点头:我走了这几个月,就这般有长进了。
女儿的刀工也有长进了,就连方才,也是选尝酱再吃,比那些个胡乱嚼的长进许多。
二叔真是御厨?瑞雪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可是前后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去相信。
二叔居然是御厨。
那么太爷爷,还有爹……爹以前也是御厨么?王九指对瑞雪突然问出的问题感到惊讶,她是怎么想的,会认为自己也是御厨?不过他却承认了。
果然是这样,这就能说清为什么冯万福一来爹就走了,而冯万福为何会留下来,还有当初爹在教陈茂时的那种信心,爹是御厨,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御膳房的规矩,也了解皇帝的喜好。
而那个时候陈茂准备上京的时候,冯万福拒绝教导他,反而让他每天反复练习爹教他做的那几道菜。
原来是这样!皇上喜欢吃鱼?喝粥的王老太爷抬起头瞧了眼瑞雪,放下勺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这怎么说?王九指将自己教导一个学徒的事说给王老太爷听了。
你只教他做鱼?豆腐跟燕来笋?王九指点点头:皇上一直爱吃味重的菜,如今年纪大了,鱼是最好的,因此想到了这个,另外燕来笋则是太子最爱吃的。
王老太爷满意地笑道:你还记得这么多。
皇上的胃口重厚,不喜吃鱼。
太子则喜食清淡,不喜大肉。
从前些年开始,皇上的牙口就不好了,因此吃鱼的次数变多了。
又对瑞雪道:这么说那个鱼圆汤是你想的了?明日做给我尝尝。
瑞雪连忙应道。
爹教陈茂那两样,分别投了皇上跟太子的喜好,难怪当时选拔的时候即使他们的鱼圆汤做的不是那么好,宋老爷还能为他们说上话。
陈师兄怎么样了?王九指道:他很好。
我听你二叔说,他现在在东宫膳食间,太子很喜欢他做的笋。
王老太爷又插了嘴:既然是你收的徒弟,过些日子悄悄的请来,让我瞧瞧!我听澈儿说他反过来调过去只会那几样菜。
当时没敢多教,一是时间不够,二来御膳房掐尖成性,不想毁了他!我听二弟说,同陈茂那孩子一起进去的好几个大厨都已经被赶了出来。
可见当时宋老爷说要个学徒还是有几分道理的!王老太爷点点头,叹了口气:也怪我!当初一心想要你接了我的位置,才招来那些人……王九指笑着劝着王老太爷:爷爷,我现在在南京做的很好。
等开春,您同我一起去南京。
尝尝我们乐民楼的菜?他说话间使了个眼色给瑞雪。
瑞雪立马心领神会,笑着道:是啊太爷爷!您去尝尝吧!我们乐民楼董师傅做的一手好点心,豌豆黄磨的细细的,一块拿出来就跟上好的黄田玉一般;周师傅的刀工也很好啊,他可以把水豆腐切丝。
王老太爷来了兴致:我要是看看,那个豌豆黄是什么,能做的跟黄田玉一般?你莫不是哄我的?瑞雪忙道:没有。
您到时候一看就知道了。
对了,我们还认识一个很会吃的人,他的嘴巴很叼,有一点点的不对劲都能吃出来。
瑞雪一想起赵希厚嘴角微微一勾。
太爷爷先前的不快是因为她尝不出不同人切的羊肉的口感不一样吧!她承认她是尝不出来,可是赵希厚却能吃的出来。
有么?王九指明白瑞雪提的那个人是赵希厚,点头应道:是。
原先在一户人家做事,那家的少爷嘴很叼。
比起知道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王老太爷对这个嘴巴很叼的人很是感兴趣,他们王家人的手艺之所以在御膳房一直能站的住脚,靠的不是把自己厉害的人踢出去,而是应对不同口味的人,让菜变得好吃更好吃,当然一个挑剔的人,有绝对味觉的人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只可惜他在南京,要不,倒是可以见一见。
王老太爷觉得有些可惜,这还要等一段日子才能见到那人,真是可惜。
他恨不得马上瞧见那人。
他现在在京城。
京城?瑞雪点头道:他来京城准备明年的会试。
王老太爷不由地激动起来:在哪里住着,你现在就领我去见他。
淳儿,把咱们的家伙都带上。
住在哪里我还不清楚,等叫人打听清楚了,他自然会上咱们这的。
他最是爱吃了,以前只吃爹做的菜,他连院试都不好好的考,随手写了一篇文章就跑了出来!王九指深深地瞧了瑞雪一眼,却是对王老太爷道:爷爷,还是等会试完了再说。
耽搁人家读书反倒不好了。
王老太爷只得点点头:是我心急了。
世上找这种人不好找。
我做什么东西,都说好吃,这样下去还有什么精益。
你们去吧!瑞雪,也早些歇下吧!明儿一早去厨房熬粥,我吃的是百合粥,你祖母吃的是红豆粥,你婶子吃的是红枣粥,至于你跟你爹就随你煮,到时候端给我尝尝。
瑞雪没想到,自己一来居然要面对这么严厉的训练。
一个早上吃的粥就有这么多的讲究。
而且还只是一人份,这却是有些难度了。
她轻轻地哦了一声,不解地回到屋里。
这又不是上馆子,怎么讲究那么多,一家人吃一样的不行么?屋子里很暖和,整个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无聊地趴在炕上,想着太爷爷为何出这种难题给她。
金儿悄声走到她跟前,取了薄被为她盖上,便坐在她身边绣起花来。
瑞雪转头歪着脑袋,撑着身子,懒洋洋地看着金儿做活。
她的手艺可真是好啊!一朵花能绣地那样的漂亮。
这好像是百蝶穿花的样式,不过她现在绣的图案她还真的没见过,她真的是很有耐心,挑这么复杂的样式来做:总是绣蝴蝶不烦么?金儿抬起头,瞧了瑞雪一眼,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姑娘要喝茶么?瑞雪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我不明白,只是熬粥,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花样?大家吃一样的有什么不好?就像这绣花一样,连个百蝶穿花都有这么多的形式。
金儿听了瑞雪的话,没做声,像是在思考。
自己家吃东西,要讲究那么多做什么?只是一人份,还有那么多的花样,实在有些难办。
金儿在瑞雪停止讲话后,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和缓,你听不出有什么感情,可是这种说话的语调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大概跟吃药差不多吧!吃药?瑞雪只是觉得金儿说的有些难懂,这粥能跟药划等号么?我原先伺候过一位先生,他是我们府上的郎中。
我伺候他的时候发现,同样的病,不同的人开的方子都不一样。
那位先生有时候还吩咐我们多吃些东西,比如说谁不能吃吓蟹,谁不能吃大肉。
瑞雪明白了:每个人身子不一样,吃的东西也不一样。
金儿摇摇头:这我就不晓得了。
我也就是伺候了他一个月。
想来是说的这个道理吧!瑞雪却知道王老太爷的意思了。
她又记起来,爹已经跟她提过的食疗一事,比如说喝百合粥是清肺,菊花粥可以明目。
每个人的身子不一样,吃的也应该不一样,而不是笼统的。
原来,太爷爷是要告诉她这么一个道理啊。
瑞雪。
瑞雪抬起头,见王九指进来了,连忙站起来,高高兴兴地拉着他。
这般高兴?太爷爷是不是要告诉我吃东西的人不一样,送上去的食物都不一样么?王九指欣慰的点点头,他以为女儿还要想一段时间才能明白,没想到这就想明白了。
不过他却多嘴道:因为食物是吃到肚子里的。
他随即黯然下去。
因为自己以前不小心,才变成了那样。
难怪爷爷方才说他到现在连这些都搞不明白。
不过他的心情很快又恢复过来,拉着瑞雪,仔细地瞧着她:几个月不见,倒是比以前长进许多。
爹怕是要为你准备了。
瑞雪微微红了脸:爹。
以前没有母亲教你,很多事我也无法同你说。
既然回到这了,就跟你二婶学学。
我们家的大姑娘长大了,明年就要开笄了。
爹……爹一定给你好好的长长眼,给你找个好人家。
爹,我……她想同爹说自己对赵希厚的感觉,她好像有些喜欢他了吧!这些时候总是会想起他,想起他还说娶自己,这……王九指制止了她:爹不希望你嫁的人有多富贵,家里有多显贵,只要平平常常的就好了。
富贵人家瞧着是过的不错,可是那里面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瑞雪张了张口,这该怎么说。
爹的意思是不想自己嫁过去,这该怎么办?第一百四十二章 牛肉汤(上)王家虽然说只是个小小的御厨,可是因为伺候御膳的关系,在京城还是有点体面的。
有些小官家的迎来送往还是会请王家人去坐坐,至于那些个达官贵人家,不过是送个帖子来,至于招待不过是走个过场。
可即使是走过场,二婶齐氏依旧把自己收拾的很体面。
她也同样要求着瑞雪要打扮体面。
已经同宋夫人参加过一次宴席的瑞雪总算没手忙脚乱,不过她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齐氏有些排斥她,同人介绍她的时候,口气里酸酸的,酸得周围的人都闻的出来,于是对瑞雪是王家亲戚的身份更加感到怀疑。
时不时的瞟她两眼,或者冷眼瞧着她,然后再高傲地扬起了头。
出了那户官员家的二门,瑞雪瞄了齐氏一眼,这位二婶在外面居然选择了这么不给面子,她是对自己有意见还是对王家有意见。
齐氏在丫鬟的提醒下,注意到瑞雪的目光,她能感觉出瑞雪目光中的意味。
不过她倒是很惊讶瑞雪的大胆。
大侄女儿瞧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什么?瑞雪微微一笑,瞧着自己的马车过来了:无事。
齐氏怎么可能相信她,却不肯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狠狠地上了马车,才放下帘子,就对身边的丫鬟喜儿道:果然是个没娘养的,一点礼数也没有!喜儿道:奶奶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过了春天,等老太爷身子好了,她自然是要走的。
齐氏冷哼一声:走?她父女两个能走到哪里去?瞧着爷有本事了,就回来了?你看看老太爷对那个人的欢喜劲!一个被赶出来的家伙还好意思在家里待着!老太爷还是喜欢爷的。
这王家的家业最终还是要由爷撑起,老太爷绝不会把这几辈子的家业丢了的。
再说了,大少爷只有这么一个姐儿,奶奶跟前的哥儿才是男嗣。
齐氏听喜儿这么一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盯着自己鼓不起来的肚子,颓废地道:你说的容易。
这都几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日老太爷居然叫她进厨房,可见老太爷是没了重孙子,急着把女孩当男孩养了。
喜儿将手炉递给齐氏,同样叹了一口气:进了厨房又怎么样。
还不是个姐儿。
难道老太爷要把她送进宫么?我平日就说奶奶思量太多,太费神了,这身子是自己的,该好好的保养,稳稳当当地生个哥儿才是。
齐氏伤神地道:你以为我不想,该吃的都吃了,该拜的也拜了,还是没动静。
一到冬天,我这手脚就冰冷的,吃了多少药,还说是气血亏!喜儿笑着道:奶奶是太操心了。
要我说趁这位大姐儿在,把事情都丢给她,自己趁机好好的养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齐氏眉眼扫向了喜儿,你说的轻松。
还不知道那对父女是什么个意思呢!你就让我把权儿交出去。
简直是羊入虎口。
喜儿垂了头,浅笑道:她一个姑娘家能懂多少,不过是看着老太爷……偏她这个姑娘家就不行。
齐氏武断的道。
他们在南京开了家酒楼,那姑娘会看不懂看帐,怕是那本事比自己还要厉害,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自己一手提拔的人踹了。
那自己这几年的苦心就全完了。
当初她愿意嫁到王家,就是因为他是王家的独子,没有妯娌小姑,婆婆还是个瞎子管不得事。
喜儿听齐氏这么一说,也不再劝她。
她是把权儿瞧得太重了。
不过是几个月,跟自己生下个哥儿能比么?只怕她要再这么下去,王家的老太爷,太太为了子嗣的事情,也要抬进位姨娘来。
齐氏越想越觉得不妥,日后瞧帐更是仔细,对待下人渐渐地恩典也多了,瞧着下人越来越奉承自己,她心情大好。
家业的事操心,孩子的事,她也是一点没拉下,每晚拉着王家二小子做人,可折腾了一个多月,肚子里依旧是没有半点动静。
看着王老太爷在家指点瑞雪,她更是焦急万分。
脾气开始变坏了两分。
这天宋夫人派了人接瑞雪过去,说是到府上玩几日,又请了王九指三日后,到家里做宴席。
齐氏酸言酸语地道:大侄女这是要去哪里?原来你们在京城还有认识的人。
不过瞧着是个商户。
咱们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老太爷毕竟是御前伺候膳食的人,也是五品官儿,大侄女还是多为老太爷跟咱们家的体面想着点。
瑞雪系了披风,对齐氏微微一福,轻声道:婶子看侄女可有半点丢了太爷爷的体面?齐氏看着瑞雪身上系着的大红披风,头上戴着几件华丽的头饰,倒还是真挑不出一点的刺儿,只是她被瑞雪的话气到了。
这个丫头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衣裳首饰不过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言行。
不能太轻浮,要端庄,嫂子走的早,齐氏突然抹起了眼泪,这些以后就我来教你吧!瑞雪对齐氏突然掉眼泪并不觉得什么,只是她提起自己没娘,瑞雪来了气,只是不愿意戴上个对长辈不恭地帽子,便点点头。
宋家在京城的住处仍旧是一处铺子,只是前面被锁了,而旁边的几户被宋老爷全部买了下来,全部打通。
当她看到赵希厚那一刹那,只觉得太过惊奇了:你怎么会在这?赵希厚跺了跺脚:我怎么就不能在这。
他瞧着宋老爷跟宋夫人先进去了,凑到瑞雪耳边,你好像不想我?瑞雪脸微微地涨红了。
赵希厚乐得瞧见瑞雪红脸,好看极了:不说那就是想了。
你到京城这么久怎么都没给我送信?当日说的好好的,她一到京城就给他送信的。
这些天都没有消息,他摸了好久才找到宋夫人这,知道她平安到了京城,等了这些日子,宋夫人才把她接了过来。
我……瑞雪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爹那日说的那般的明显,他像是猜到自己的意思,并不认可赵希厚。
赵希厚知道现在瑞雪回到的是祖父那,估计管得严,也不在意:没事,我日后上门去拜见王叔好了。
他伸过手,将瑞雪的手握在掌心,有些凉,冷么?瑞雪急着要抽出手,可是却被他拽地紧紧地,她急道:有人。
赵希厚却是不放,低笑道:你看看,早就不在了。
瑞雪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站在外面的人都不在了,偌大的一个庭院就剩下他们俩了。
手这么凉?怎么出来不多加衣裳。
京城比南京要冷。
赵希厚干脆将瑞雪的手拢在自己的手掌中,为她取暖。
热气从掌心传到手臂,慢慢地温暖着她。
瑞雪抬起头,瞧着赵希厚:手总是热不了。
京城下雪也太大了。
她来到京城的当天,京城就下了雪,这一个多月,雪花像随随便便的就能飘下来。
而昨天夜里却下了一场大雪,到现在还飘着雪花。
她从来就没看过这么大的雪,令她不明白的是,从太爷爷到二婶居然都喜欢下雪,太爷爷早上起来,便叫人送了热锅,吃酒赏雪。
而二婶也叫人准备了滚酒,命丫鬟婆子在一处赏雪说笑。
他们都开大了窗户,任由北风吹进来。
一个个脸冻的通红,还怡然自得,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的。
我却是喜欢。
赏雪吃酒最好不过。
赵希厚仰头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一片雪花落在他鼻尖之上,雪花很快便融化了,留下一小滩水迹。
瑞雪一听他说这个,笑着道:太爷爷教我涮羊肉,那个很好吃,到时候你们吃酒一定有意思。
赵希厚忙点头道:京城的涮羊肉一向很有名。
不过大伯家的厨子做的不好,我没吃几口。
不是说住在三老爷家么?怎么会是大老爷家?赵希厚一听瑞雪这么问,随即哀嚎道:我也以为是三叔家。
可是三叔把我跟六弟都丢到大伯家去了。
每日青菜豆腐吃的我眼前除了绿的就是白的。
你看看我都瘦了。
瑞雪早发现赵希厚有些清瘦,只是先前以为有人,没敢问:是瘦了点。
是吧是吧!赵希厚吐糟的道,你不知道大伯那个人有多古板,比爷爷还厉害,他每日上衙前就把我们叫到书房,让我们读书,等他下衙回来又抽我们背书。
吃了早饭就给我们讲解文章。
一天到晚就没个停,比爷爷还要严上三分。
赵希厚怕瑞雪以为他不愿意读书,忙解释道,我也不是不想读书,只是你叫我读书,这吃的也准备好啊。
每日都是那样,你待会去看看子谈,在南京好容易养出的二两肉,又没了。
我听说大老爷很是清守自律,你若是想吃什么就打发人去买好了。
这几日我都在这,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赵希厚微微一笑: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做的。
瑞雪方要说话,翠云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地瞧着瑞雪:王姑娘,有什么话,进来说啊。
大冷天的冻着了赵少爷可是要心疼的。
瑞雪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又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赵希厚握着,用力抽了出来,红着脸冲冲地进了屋子,只留赵希厚一个人在外头。
翠云瞧着赵希厚忽而笑道:赵公子,瑞雪不在外头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赵希厚摸摸鼻子,深深地瞧了翠云一眼,仰头看着天:我在想,柳元到底吃了多少蜜才把你的嘴变得那么的甜。
柳元媳妇?翠云顿时红了脸,摔了帘子走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牛肉汤(下)进了屋子,瑞雪瞧见宋老爷正同邱端甫说话,见他们进来也只是点点头,旁边坐着宋夫人,她向自己招招手。
瑞雪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宋夫人握着她的手道:外头这么冷还待那么久?瑞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以为宋夫人也来打趣她了,没想到宋夫人却道:等一下喝一碗牛肉汤,马上就能暖起来。
瑞雪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她笑着同歪在宋夫人怀里的宋晴说话,可是小丫头却蔫蔫的,抬不起劲,问她几句话,才懒洋洋的回一句,还只有几个字。
她前几日玩雪,受了凉。
才好了点。
宋夫人轻轻地拍着宋晴向瑞雪解释着。
宋晴此时却来劲了,不过依旧是有气无力:才不是。
宋夫人点点头,应和着她,却对瑞雪道:她怕我们不叫她玩雪。
这个疯丫头,平日还能老实地待着,一到下雪就疯的没边了。
这才好一点又吵着要玩雪。
可是,我玩雪,身上会出汗。
李伯伯都说,发了汗就能好。
宋晴极力争辩地道,从她愤然地小脸上可以看出她还没有为自己出去玩雪取得父母的同意。
宋夫人亲昵地揪住她的鼻头:知道,知道,你有理。
偏偏会断章取义。
宋晴毕竟还是个孩子,气地扭过头不说话。
不一会儿,又从宋夫人怀里抬起头,讨好的商量着:娘,我待会可不可以吃块烤肉?宋夫人笑了起来,却是正色地道:吃烤肉跟出去玩雪,只能选一样。
这可难坏了小宋晴,她烦恼地哼唧几声,可是宋夫人根本就不管她。
她委屈地抿着嘴巴,摇着食指,思量着要怎样才能将自己的要求都实现。
突然她双眼一亮,面上笑嘻嘻地喊道:朱大哥。
瑞雪只觉得身后投来一道影子,还没转过头,就见宋晴落入一个少年的手中。
宋晴很是高兴,双手环着少年的脖子,亲切地同他说话。
少年单手抱住宋晴,另一只手探着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还有些发热。
已经好了,是你的手太凉了。
窝在少年身上的宋晴道。
少年看着她,随即笑道:是么?当然是了,外面那么冷。
少年抱着宋晴走到宋老爷身边,同宋老爷问好。
宋老爷站起来要把宋晴接过去,少年只是将宋晴放在凳子上,却向角落里一位老者行礼。
陈先生。
瑞雪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窝在炕左角落的老者。
姓陈,难道这就是商可胜时常提起的陈先生?他大概有七八十岁了,穿着玄色缎子袄,靠坐在炕上。
少年同他行礼,他挣扎着要下炕,却被少年制止了。
少年扫视着屋里多出来的赵希厚同邱端甫,双眼中带着七分戒备,不过很快又消失了:二位是?宋老爷笑道:这是我在南京认识的两位小友。
此次上京以备来年的会试,今日在我这里坐坐。
少年明显明白宋老爷口中的坐坐不是普通的坐坐。
他同赵希厚与邱端甫问了好。
随后他们之间的谈话越来越乏味,完全往书经上靠,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宋晴不耐烦地扭着身子,可是她却不敢叫出来。
少年感到宋晴的别扭,低下头笑着对她道:你等一会,过会我就带你出去瞧雪。
宋晴明显的安静下来,她甚至主动从少年身上跳了下来,很是大方地道:朱大哥同爹陈爷爷谈好了,我跟娘出去。
朱大哥,娘说今日有牛肉汤。
少年点点头,只是对宋晴道:外面雪又飘的大了,你要加件衣裳。
宋晴爽快地应了下来,乖巧地走到宋夫人跟前,拉着瑞雪:娘,姨,咱们出去,不要打搅爹跟朱大哥说话。
瑞雪对宋晴变得那么乖巧很是惊讶,这一切源于那个姓朱的少年。
可是他是谁呢?小宋晴在他面前俨然一个大家闺秀,难不成……?瑞雪摇摇头,宋晴这才多大,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宋夫人为宋晴又加了件皮袄,在外面系了斗篷,抱着她出去。
她们走的不远,而是不远处的梅林,十几株红梅开的正漂亮,清冷中传来一阵幽香。
咱们到那边的亭子去,那里有炕,暖和。
宋夫人示意瑞雪看向一边的草亭,领着她过去。
后面的仆妇却跟上来抱宋晴,而宋晴却执意要自己下来走。
一等她落地,她便忘记了一切,尖叫着冲进梅林,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瑞雪忙要追过去,却被宋夫人拦下了:随她去。
可是她还发热呢。
这要是再严重了,就不好了。
宋夫人微微一笑:再坏也是她自己闹的。
要是不给她长点记性,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瑞雪有些不能理解宋夫人管教宋晴的方法,随着宋晴自己随便闹,可是这闹也不是由着她来的啊。
现在天冷,她身子还发热,这一出了汗,又凉着,身子会更糟,若是成了风寒之类,到时候受罪的是孩子,心疼的却是做父母的。
奶奶。
宋夫人摆摆手:你看着好了,她今晚要是再发热,以后都不会在雪地里疯了。
看着宋夫人信心满满的样子,瑞雪不再劝说,只是希望宋晴不要着凉了。
草亭虽说是草亭,只是三面都放下厚厚的草帘,挡住了风,亭子里又烧了地炕,一点也察觉不到有多冷,其中一面没有放下帘子的空档就称为赏雪最好的视野,因为那里正面对着几株红梅。
等她们坐了下来,下人就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
大海碗上面铺了薄薄的牛肉片,豆饼,葱花,还有辣油……热气腾腾的,看得人心头不由一暖。
宋夫人示意瑞雪赶快吃:快趁热吃,吃过这些咱们再吃烤肉。
瑞雪先喝了一口汤。
好辣,辣得她直张了口寻找茶水漱口。
宋夫人瞧着她的样子,笑着道:辣才能驱寒。
配料下面是千张丝,有韧劲,味道不错,小半碗下去,瑞雪的鼻尖就开始冒汗了。
她越吃越觉好味,盘算着让爹也尝尝这个东西。
她一碗还没吃完,宋老爷领着那位朱姓少年同赵希厚他们冒雪过来,一进来瞧见宋夫人他们已经吃上了,也让下人送牛肉汤上来。
不过此次下人除了上牛肉汤外,还端了碳盆,架了铁丝网,在上面烤起肉来。
宋老爷的吃法同常人有些诧异,他还特地要了蒜瓣,自己剥了皮儿,生着送到了嘴里,再喝一口汤。
赵希厚悄悄地问道瑞雪:好吃么?瑞雪不敢瞧旁人轻轻地点点头。
他悄悄地落下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她面上涨红,却不敢表现出一点不自然来,生怕叫人发现了。
这边宋老爷说着牛肉汤的来历:淮河边也冷,我跟陈先生冻的人都要虚脱了,在渡口便瞧见有人卖这个,我们直接冲了进去,呼噜呼噜的吃了两碗,才缓过劲来。
陈先生也笑了:是。
那年的雪下得大。
那时候咱们为了赶到时间,没走水路,赶的路,却不想三十里路走了半天,浑身都冻僵了。
要不是这个,我早见阎王去了。
宋老爷满足地喝了一口牛肉汤,那个时候,一碗热汤都觉得好舒服。
陈先生笑着对赵希厚同邱端甫道:你们这次参加院试,也记着带几头蒜进去。
邱端甫一时没能理解,赵希厚却笑道:不行,不行,若是主考大人偏不喜欢蒜味,在卷子上披个瀣气满篇,在下可就后悔莫及。
那个朱姓少年顿时笑了。
陈先生也笑着摇头:叫你带蒜可不是为了熏主考的。
蒜辣,能生热,考场那么冷,用这个取暖。
赵希厚笑道:您还不如叫我带一把干番椒的好。
邱端甫点点头,却是道:我听说会试每年虽是在二月开考,但仍旧天寒,如果分发食物之时,不是生冷之物,而是热食,对我们这些学子来说,真是莫大天恩。
朱姓少年深深地瞧眼邱端甫,点点头,却道:考试食生冷之物乃千古规矩,也是以防考场走水。
你主意虽好,只是现在怕是变不了。
邱端甫笑着道:当今圣上既然天下取材,为学子思量一二又有何不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无幼以及人之幼。
圣上即体恤学子之苦,日后学子在朝为官自然体恤圣上之意。
邱端甫的话虽然得到了大家的赞赏,可是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若是办起来该有多难,那些个从蜂房出来的老进士们头一个便会反对,理由就是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九天的苦都吃不得,怎么能为国甘效犬马之劳?赵希厚笑着道:子谈你跟我学坏了,如今也讲究起吃来了。
你若是在大伯家吃腻了青菜豆腐,咱们就出来到瑞雪家,让王叔做吃的给咱们。
赵希厚又瞧着瑞雪,瑞雪,你也想想法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能带到考场三天都是热的。
不许有火的,考场不能带明火。
陈先生却笑道:我却有个法子。
石灰粉浇了水,再把锅子架到上面,一会便热。
岳端甫听着陈先生的解说点点头,这却是个法子,原来石灰浇了水可以发热??这是为什么呢?赵希厚却道:石灰迷了眼可要坏事,还是别的好了,还是叫瑞雪想法子好了,做吃的还是她主意多。
瑞雪犯难了,他这是什么主意,没有火,东西还能在三天的时间都是热的,简直……故意难人。
牛肉汤:安徽淮南每日早晨首选。
大多数人选择的是粉丝,但是因为红薯是明朝末年传来的,所以,我选择了千张丝,其实也有人只要千张丝。
豆饼呢,其实是一种豆制品,估计大家很少见。
我不大喜欢,感觉豆饼的味道怪怪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吃过东西,宋夫人便催着那位朱姓少年回去:再不回去,你父亲就要找到我这了。
朱姓少年央求道:我就多待一会儿,好容易出来一次,就让我多玩一会儿。
宋夫人丝毫不理会他的央求,招呼人去准备马车:下次再来都可以,叫你父亲知道了,又要好一顿骂你。
朱姓少年微微一笑,抿了口气,丧然地道:他只会骂我,除了找我的毛病,他不会瞧我一眼。
他随即笑着看着坐在自己膝上的宋晴,递给她一块点心,他眼里只要那个人。
宋夫人顿时瞪了眼睛,呵斥道:你是长子,你父亲对你严厉些是对你有所倚重。
朱姓少年插口道:对我倚重那是没办法的事。
她喜欢哪个,他就喜欢谁,没有我,母亲也不会……宋夫人一把捂住他的口,提醒地看着朱姓少年: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吃醉了。
朱姓少年摇头道:我没有吃醉。
我清醒的很。
天下之大,也只有这个地方我能躲躲,一回去我就要面对那些个龌龊的事,我想无拘无束地过一日……赵希厚松开瑞雪的手,站起身,执壶为朱姓少年斟了杯酒,笑着道:我最见不得人这样,大家好容易高兴点,你又说这些!本来有些颓然地气氛被赵希厚这么一闹反而松动了些,朱姓少年微微一笑,仰头便喝干了酒:好!我喝。
他喝得有些猛烈,烈酒呛入喉管,他禁不住侧过头咳嗽。
宋晴很乖巧,从他膝上跳下,走到他身后为他拍背,还气呼呼地瞪了赵希厚一眼。
邱端甫本想制止赵希厚再次为那朱姓少年斟酒,却被陈先生抓住手腕,邱端甫看着对自己摇头的陈先生,只得坐了下来,看着赵希厚连灌朱姓少年三杯。
等朱姓少年三杯烈酒下肚,赵希厚也干了酒,笑着道:既然出来就该玩的痛快。
我读书的时候也爱偷跑出去玩。
每次被祖父抓住打骂一顿后,我只会想这次是哪里做的不好,让祖父发现我溜出去,下次再注意就是。
时间长了,祖父也就抓不到了。
朱姓少年对赵希厚竖起大拇指:你果然异于常人,这天下怕是没人像你这样,被抓住了想的是下次怎么才不被抓。
赵希厚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有什么法子。
我天生就是坐不住的人,祖父成天只叫我读书写字,是个人都受不了,所以就溜出去。
再说,我这也是为了更好读书不是?邱端甫听着赵希厚的歪理也笑了:你的歪理就是多。
非也,此乃正理也。
赵希厚咬文嚼字的晃着脑袋:一张一驰,文武之道。
他说罢对着邱端甫神秘一笑,这是圣人说的。
怎么会是歪理?朱姓少年拍手赞道:对!圣人说的怎么会是歪理?来!赵兄,吃酒!赵希厚很爽快的喝干了酒,继续道:这溜出来,关键是要有好帮手。
我小时候就有人帮。
他说着对着瑞雪微微一笑。
朱姓少年很感兴趣,催着赵希厚快说。
祖父都会留很多功课给我,若我跑到外面玩,是做不完的。
后来我就找了个帮手,她写的字能跟我一模一样。
朱姓少年失望的道:可惜我不能这样。
每个人的境况不一样,法子当然不一样了。
办法是被逼出来的。
赵希厚指着邱端甫道,子谈本不会下棋,只是他家里过于艰难,就想着下棋能为家里挣几文钱,现在棋下得很好。
朱姓少年瞧了眼邱端甫冲他举起了酒杯。
其实我们都不喜欢读书。
赵希厚继续道,我读书是为了能娶媳妇,祖父答应我,考上状元就同意我的婚事;子谈则是为了姐姐,子谈是姐姐养大的。
那些个人是为了做官,为财,为权。
咱们大家都要为自己所求付出一些。
陈先生赞同的直点头,插嘴道:朱公子,赵公子说的是。
用我们商人的话来说就是,天下没有不要钱的东西。
他望着宋夫人笑道,这丫头原先不也一样。
宋夫人笑着点头,宋老爷瞧着自己的妻子也笑了,对着朱姓少年道:我也是一样。
你的坚持是什么?你是为了谁而坚持?宋老爷认真地看着朱姓少年,在他肩上用力的拍了拍。
朱姓少年沉默了,垂下头,思量良久才抬起头来,此时他目光中的坚忍越发浓厚。
陈先生满意地点头,却笑道:做人正直是好事,只是在面对奸佞狡诈之人的时候,你未尝不可以更狡诈一些……赵希厚立即赞成地拍手:老先生请受我一拜。
在下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笑着道,面上一点也没显出半分不好意思来,我平日是这样的,你要耍无赖,我就要比你更无赖。
看谁最后受不了。
瑞雪的狗对我是凶的要命,我跟它说那些子虚乌有的,它肯定听不懂,所以我要对它更凶,让它怕我。
大不了,到时候我也咬它!陈先生正色地问道赵希厚:现在如何?赵希厚顿时收了声,那位朱姓少年催赵希厚快说:难不成你真的咬它了?咬它?我还是吃酒好了。
朱姓少年不满意赵希厚的回答,拦住它吃东西:快说啊。
赵希厚笑道:我是治不住它了。
我琢磨着,是不是给它找个媳妇,让它媳妇治它去。
是这话,若是自己一个人处理不了的事,何不借着旁人的力量?宋夫人开口劝着朱姓少年,单手难敌四拳。
陈先生笑着看着宋夫人:这事,你比他们都清楚的多。
宋夫人抱过宋晴,幽幽地道:经历过的事都明白的多。
奶奶。
一个仆妇打扮的人匆匆地走了进来,中宋夫人说了一句,朝那位朱姓少年瞧了一眼。
瑞雪认识那个仆妇,在南京,她见过这个妇人一眼。
宋夫人立即站起来,毋庸置疑地对朱姓少年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说着命仆妇带着朱姓少年走。
这次朱姓少年老实的答应,跟着仆妇走了。
只是承诺下次要早些来。
朱姓少年离开了,宋老爷同那位陈先生匆匆地赶到前面去了,亭子里只剩下赵希厚三人。
目送着宋老爷同陈先生的背影,邱端甫沉吟道:雪堂,那个朱公子……赵希厚笑道:你管他是什么人。
他要说的时候自然会同我们说。
现在还轮不到咱们操心那些事。
邱端甫摇摇头,却是不说话,那个朱公子给他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同。
这位宋老爷同那位陈先生也不同于平常的商人跟帐房先生,想想先前他们在书房里谈的那些事情,完全超出一个商人的关注。
这位宋老爷真的仅仅是个商人么?而他拉拢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赵希厚亲自烤了肉,夹给瑞雪:都不见你吃。
瑞雪摇摇头:我够了。
赵希厚哪里理她:够什么?你太瘦了,多吃点,对了,你曾祖父家在哪里?过些日子我去瞧你。
瑞雪这下难住了,她也不知道太爷爷的宅院在什么街上。
赵希厚服了她:以后把你卖了,你还要问人家为什么只卖十两而不是十六两。
瑞雪气地暗暗地拧了赵希厚一下:你说什么呢!痛痛!你轻点。
他指着仍旧沉思的邱端甫,子谈在呢。
瑞雪只得松开手,狠狠地瞪了奸计得逞的赵希厚。
赵希厚笑着凑到瑞雪跟前,轻声道:不过我是舍不得卖你。
瑞雪顿时面红耳赤,这个人怎么选择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他就不怕叫人听见了笑话。
她垂头盯着自己碟子里的烤肉,看着那上面的油。
虽然恼他这么说,不过,更多的是感到内心的甜蜜。
若不是邱端甫在,赵希厚此时真想亲亲瑞雪的面庞,红艳艳的,就跟前面的红梅一般,娇艳欲滴。
唉!可惜有外人在。
他现在正希望邱端甫消失,他怎么就那么煞风景呢。
对了,王叔喜欢什么啊?赵希厚已盘算开了,要去认认瑞雪家门,打算给王九指送些东西过去,可惜他一点都不知道王九指喜欢什么,还有你太爷爷,他喜欢些什么?瑞雪此时终于抬起了头,思量着道:爹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太爷爷有些凶。
我知道了,王叔喜欢你,我对你好就可以了。
赵希厚了然的点点头,自己对瑞雪好了,也就没什么了,自己随便准备点东西就好了,瑞雪的太爷爷有些凶……他不禁想起了自家那个爱板着脸的祖父。
这该怎么办,凶!怎么个凶法?瑞雪道:爹不过一句话就遭太爷爷一顿训斥。
不过他说的却是有道理。
瑞雪想着王老太爷那日训斥王九指的事情领悟的道,不过太爷爷总不喜欢把道理说开,总叫你自己去想。
对了,我问你啊,太爷爷那日做了涮羊肉给我吃。
吩咐我切了一碟羊肉片,之后自己又加切了一碟,让我两样都尝,尝什么啊。
我觉得都一样。
赵希厚笑道:当然有的尝。
涮羊肉最讲究肉嫩,所以是七上八下,这么快的速度就熟,所以羊肉切的一定要薄,不用说你的刀工不到位,照着七上八下去,肉一定没煮好。
赵希厚说话间,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去同那位王老太爷打交道了。
别的他估计是要头疼一段时间,只是这个,他再也找不出比这个还要令他欢喜的事情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羊肚羹瑞雪当天便从宋夫人的住处回来了,原因就是宋家门店外围了一群东厂的人,有几个还强行进了院子,搜了一阵子才退出。
整齐的院子在东厂番子的搜查后显得格外的絮乱。
只是宋家的下人显得很冷静,垂手站在过道边,看着东厂的人从屋子里进进出出,即使那些人怀里鼓出一块,也没任何人开口。
邱端甫的眉头越皱越紧,赵希厚也不再说话。
瑞雪不禁对宋老爷在南京官场与此处的境遇表示了怀疑。
不过更多的则是那个匆匆离去的朱姓少年的来历表示怀疑,他会是什么人,为何他前脚刚走,东厂的人就过来了。
被东厂这么一折腾宋老爷夫妇也忙碌起来,瑞雪冷眼看看着,只得告辞,这个时候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齐氏歉意地道:侄女回来了?不是说要住几日么?厨房没准备侄女的晚饭。
王太太皱眉不悦地道:我们家弄点吃的算什么难事。
她茫然地招呼着瑞雪到她身边来,回来也好,陪我说说话。
齐氏微微一怔,面上泛起一阵红晕,只是现在天黑,屋子里也暗,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面庞。
她有怨恨地瞧着瑞雪,她没来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被婆婆这么训斥。
这时她又怨恨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到现在都没动静,若是自己有个儿子,哪里还会被婆婆这么不留情面的训斥。
瑞雪故意不理会齐氏怨恨的目光,她不明白齐氏为何要针对自己,就是针对她,也不用在祖母面前。
她笑着去了披风,坐到王太太身边:祖母,外面好大的雪啊!王太太凝神凑到窗户边听了听,点头道:是,风刮的也大。
冷了吧!是。
今儿去做了什么?听你爹的意思,那位姐姐是个不错的人?既然不错就要多走动走动。
若是下次再去,就替我带个好。
在艰难的时候能扶一把的人不多。
瑞雪点头应道:我知道。
宋夫人请我喝了牛肉汤,辣辣的,可暖和了。
我们还在外头赏雪瞧梅自己烧羊肉吃。
宋夫人家的院子里种了十来株红梅,映着白花花的雪,真是好看。
临走的时候,宋夫人还折了几枝叫我带回来。
我这还有一枝是给祖母的。
瑞雪请金儿把梅枝送过来,递到王夫人面前,请她闻。
梅花特有的冷冽清香扑鼻而来,王太太虽然瞧不见,可是听孙女这么一说,又闻到梅花的香气,不由地点点头:让人拿水养了。
瑞雪笑嘻嘻地看着站在一旁伺候的齐氏:婶娘的那一枝我已经叫人送去了。
齐氏这时的脸色才好过一些,挤出两点笑容向瑞雪道谢,又笑着为王太太形容瑞雪带回来的梅枝。
齐氏的嘴很巧,说的也很清楚,王太太面上泛起淡淡的笑容。
看着王太太笑了,齐氏脸色这才缓和了,她轻轻地松了口气,暗叹总算把这位婆婆哄好了。
瑞雪含笑地凝听齐氏的形容,也将齐氏面上的变化收入眼中。
她对这位婶娘越发起了疏离之意。
一时厨房送来一个热锅两样小菜给瑞雪做晚饭,齐氏身边的大丫头亲自布了请瑞雪吃,齐氏扫了一眼,叫住送东西来的人:怎么送这个?仆妇谨慎地瞧了王太太一眼,小声道:雪下的太大,东西不好采办;二来也没想到大姐儿回来。
瑞雪瞧着酸菜五花肉热锅笑着道:我还想吃酸酸的。
中午在宋夫人家吃了多肉,现在吃这个正好。
齐氏拦着瑞雪:你先不忙。
你若是纵了她们,她们日后还会放纵些。
她又对仆妇道:还不把重新换了。
瑞雪故作不解地笑道:怎么会?婶子,我饿了。
王太太听孙女饿了,便叫过齐氏:她既然喜欢吃就行了。
现在你又不依不饶地,有那个工夫,你先前做什么去了。
齐氏又被扫了面子,退在一边不说话,只是看着瑞雪坐在一边高兴的吃着热锅。
祖母家腌的酸菜不如我吃过的一家,那位姐姐腌的酸菜脆而酸,我试着用她做的酸萝卜做过鱼,汤酸酸的,很是好吃。
王太太笑了:我又不晓得。
你去同你太爷爷说。
瑞雪摇头道:我去了,太爷爷肯定又要问怎么个不同,人家是怎么做的。
我说不上来。
她一想起太爷爷的默不作声,就觉得有些可怕。
说不上来才要去。
你快吃了吧,过一会儿,老太爷就会打发人来叫你过去的。
王太太笑着道。
公公在教导厨艺上头是严厉许多,不过在她看来对瑞雪算是好的,至少他网开一面,愿意指点女孩一二。
她想起早些年,公公教导自己相公,儿子的场景,微微叹道:你若是瞧见你太爷爷训你爹,你就不会叫苦了!瑞雪笑了笑,她宁愿被爹爹骂,也不愿意面对太爷爷的默不作声。
果然她饭才下肚,王老太爷便把她叫去了。
让她准备明日的热锅。
王老太爷对汤头很是讲究,羊汤一定要在前一夜就准备好,他指挥着瑞雪熬汤,准备配料。
第二日,汤才熬好,赵希厚便上门了。
王九指微微一愣,却仍旧笑着见了赵希厚。
两三年不见赵希厚成了大小伙,只是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是像小时候。
我听瑞雪说,你上赵大老爷府上读书?赵老太爷对你期望甚多,你可以好好读书,莫再像以前一样一味想着跑出去玩。
赵希厚恭敬地道:是。
现在不会了。
我是好些年没见王叔怪想念的,特地前来拜见王叔。
难为你有心了。
你祖父身体可好?好!祖父在家的时候还常念叨您。
等明年开春,祖父也要上京来的。
王九指遗憾地道:明年开春啊!我怕是要回南京了。
瑞雪太爷爷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打算回南京。
怕是又要见不到了!赵希厚只觉得万万使不得。
明年开春二月后就是会试,再后来是殿试,怎么也要等自己殿试完,到时候他才能叫爷爷上门提亲。
王叔这走了,他上哪提亲?再回南京?怕是等他到了南京,就有了变数。
王叔便留下来。
乐民楼那有周师傅他们万事没有。
再说瑞雪头次来京城,也让她多玩几次才好。
王九指似笑非笑地瞧着赵希厚:她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跑什么。
这里又不是寻常的地方,女孩子家跑出去总要有人说闲话的。
赵希厚忙点头应道:是。
只是您离家十几年,好容易回来这么一趟,定要多待几日。
不知瑞雪曾祖父在哪?我还想拜见下。
祖父今日有些事在忙。
下次好了。
哦。
王九指笑着示意赵希厚吃茶,却不说话。
赵希厚此时是急得抓耳挠腮,王九指暗示他,瑞雪年纪大了,要注意男女大妨,不要跑来跑去叫人说闲话。
这该怎么办?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可叫他为难了。
大少爷,老太爷请您过去试菜。
小厮进来恭敬地道。
赵希厚史觉得这下有机会了,王九指这里走不通,还有王老太爷那……真是天助我也。
王九指示意赵希厚自便,却不想赵希厚跟着过去了:你……王叔,我一听到吃就走不动了,你一定要让我尝尝。
赵希厚馋样的求着王九指,只是心里在想着自己这么做真不真,能不能叫王九指看出什么破绽来。
赵希厚爱吃,王九指是知道的,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好说不同意,便点头叫赵希厚过去。
只是交行赵希厚不能进厨房。
瑞雪见到赵希厚冲他微微一笑,只是王九指在跟前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垂手站在一旁。
王老太爷教瑞雪做的羊肚羹,完事后请王九指过来品尝。
当瞧到王九瞧身后跟着个年轻人,他不悦地皱眉:他是什么人?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不等王九指说话,赵希厚便开了口:在下久闻王老先生手艺精湛,今日特地上门一见。
他瞧了摆在桌上的羊肚羹,也不等王老太爷同意,私自尝了两口,羊肚羹?嗯。
加了胡椒,只是怎么会这么脆?我头一次吃到羊肚会这么脆,真是奇怪。
王老先生,您是怎么炒的?我家厨子怎么炒都不会这么脆。
还有这汤很鲜美,味道……跟我家的也不一样?用的是什么汤?我家用的是猪骨汤,可味道没这么够味?是羊汤么?王老太爷此时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他又端了一碗东西让赵希厚尝:你尝尝这个!红煨羊肉,吃上去没什么特别,只是没有了膻味:没有膻味?您是怎么做的?我见旁人为了去膻味,特地炒了,然后加黄酒大量的葱姜,您这怎么一点膻味也没有?还这么鲜嫩?小伙子还算有些眼力。
羊肉嫌膻,加些核桃一起就好很多。
赵希厚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可是……怎么没人知道呢?这是老法子,怎么会有人知道。
这样啊!受教受教。
王老太爷笑道:你先别忙。
你是谁?来做什么?赵希厚肃然而立,理理了衣裳道:在下赵希厚。
平日独好各异,想写本食书,特地来请教一二。
羊肚羹:这个是我从《随园食单》上看来的。
将羊肚洗净,煮烂切丝,用本汤煨之。
加胡椒、醋俱可。
陕西有个传统汤菜也叫羊肚羹,不过多了酸菜二字,味道很好。
羊肚羹算是一道药膳。
第一百四十六章赵希厚在王老太爷面前的攻心并不成功,王九指更是督促其用功读书,王家的大门可以说向他关闭了,日后他就是想去王家,也没空了。
临到十二月,赵老太爷的突然来到,全家的祭祀,过年……这一年就这么的过去的,新的一年在一阵阵鞭炮声来到。
初十,一个年轻人敲响了王家的大门,令瑞雪惊喜的是来人居然是陈茂。
不过是半年多没见,陈茂倒是比以前在南京过得好很多,身上的料子也格外的精细,腰上还挂了块玉佩,整个人精神无比。
陈茂也同样惊讶地瞧见瑞需:你怎么会在这?我怎么不能在这。
你来这……陈茂笑道:我是来见王御厨的。
你在这……师父也来了?瑞雪点点头:你可还好?上京后就没你的消息传来,大家都很惦记着你,小草他们也都很想念你。
小草是陈茂的妹妹。
没进御膳房想进,进了之后才晓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开始是不让你通信,说是会把宫里的消息传到外头;后来在御膳房待下了,就忙着做事,也没空。
瑞雪听着陈茂简单地解释着,看他的样子虽然很好,只是这话语里头却透露着艰辛:毕竟在御膳房站住了脚。
我听人说高威丰被撵了出来?陈茂点点头:万寿节还没到就撵了,留下的根本没有几个。
御膳房撵人的速度很快,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把你撵走,一切都是那两个说话算数。
陈茂笑着道:我以前还在埋怨师父交待我的东西太少,这一路走下来,才觉得师父交待是字字珠玑。
你还记得师父教我们做菜的时候,从来没讲过如何挑选食材吧!瑞雪点点头,她当然记得了:听你这么说爹好像还是有理由的。
当然有理由的。
若不是在御膳房待过,谁也不会相信做菜不要看食材的好坏。
陈茂摇着头,向瑞雪述说着,就是咱们南直隶送来的螃蟹,市篓到后来能活下一篓就是上好的了。
重阳节,万岁要宴请群臣赏菊花吃螃蟹,那一篓怎么够。
只有拿别的充数。
除了万岁及几位亲近之人能吃到真的,其他的就是做做样子。
啊!瑞雪显然对这个事实接受不得,她没想到皇帝的宴席还有做假的。
陈茂一想着御膳房的那些个事,只觉得这都不算什么,皇上口里的猪肉是随着御膳房人心情变的,过了两天的猪肉他们也可以做成美味送上去。
王九指当初不叫他选食材其实真正的深意是在这里。
他又想到因为王九指只叫他做三类菜,旁的一概不提,所以留在御膳房的厨子也只剩他一个。
因为他是学徒跟那些个原本就大气惯的大师傅们不一样,他知道恭让;因为他除了做鱼跟笋,其他的一概都不会,所以御膳房的那些人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他留下来两人。
他亲眼瞧见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高威丰被人像赶野狗一样赶了出去。
他亲眼见识到他一个并不懂得太多的学徒在御膳房占了多少优势。
所有的东西都要在这里重学,你先前知道的多,不如在这里学的多,你先前做得好不如在这里做得不好。
他也有过被御厨训斥的时候,可是那是因为他是真的做得不好,而不是构陷。
陈师兄,陈师兄。
陈茂终于从几个月的回忆中拔了出来,他虚弱地向瑞雪笑了笑。
御膳房的事情让他耗费了太多的心思,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进去吧!外头冷。
陈茂笑着将年礼交给了瑞需,倒问起了瑞雪:你怎么会在这?莫不是……陈茂想起自己师父是姓王,莫不是这里的本家。
瑞雪,是谁,在外面还不进来?王九指的声音传了出来,陈茂全身一怔,他整理了衣裳,大步迈进屋,走到王九指面前,向他叩拜恭祝新年。
王九指见到陈茂很高兴,摸出了红包给他:原来是你。
我说瑞雪怎么在外面同人说了这么久的话。
让我看看陈御厨,过得很不错么!陈茂不好意思地道:全赖师父栽培。
王澈是随后才来的,他见到陈茂同王九指说话亲热有些惊讶,只是冲陈茂点点头:是你啊!又对王九指道:这是陈茂,御膳房的师傅,万岁很喜欢他做的鱼。
陈茂又向王澈恭祝的新年,却是道:这位是卑职的师父。
王澈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说陈茂的手艺为何这般好,原来是大哥的徒弟。
他随即吩咐吓人去请王老太爷。
最震惊的人却是陈茂,他有想过王九指是御膳房头把交椅王家的亲戚,可是并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会是王家的传人。
现在他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
除非是御膳房待过的人,怎么可能对御膳房的那些个规矩那么清楚,误打误撞之下怎么可能知道皇上偏好鱼跟笋?最细心指点自己的那几道菜偏偏是皇上的最爱,这一切都揭开了。
他不禁想起御膳房上下流传的消息,是关于上一个在御膳房当差的王家人。
那几位御厨为了除了王家的人,联合起来的阴谋……他所知道的师父怎么可能在下奶的鲫鱼汤里搁盐?太子、贵妃……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些人……陈茂不由地想起前日见过的宋老爷,他交待的那事……你在想什么呢?我同你说话你也不理。
如今是御厨了,瞧不起我了?陈茂望向了向自己打趣的王九指,讪笑道:我在想师父平日的教导。
我真是愚钝,多想几分就该想出师父应该在御膳房待过。
王九指摆摆手:我听说你在御膳房做得很好,我很放心。
多做几年,就能把你弟妹都接过来了。
陈茂笑了笑:还是各位师傅抬爱,至于弟妹们就让他们留在师父跟前好了。
我一直都在御膳房待着,长久也不能出来,把他们接过来倒荒废了他们。
王澈笑着道:我们就是抬你,也要你有出息。
我平时就看着他不错,却没想到会是大哥的徒弟。
王九指笑了笑:他自己好。
我教导他不过才小半个月,全靠他自己学。
王澈拍掌道:我是说!陈茂刚进御膳房连调食材都不会,抓到什么就做什么。
董师傅可是被他气了个半死,海南进贡的金丝血燕,这小子一声不响的就弄坏一盏。
董师傅只说,被各地选上来的厨子怎么会有连燕窝怎么处理的也不会?原以为他只是不小心,却不想除了鱼跟笋之外,其余一概不会。
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最后无法把他撵到跟学徒一处待着,学徒都受不过他了。
王九指凝听着王澈的述说,注视着陈茂,微微一笑:他只会做鱼。
我也是奇怪,教旁的一概不会,一到做鱼就手到擒来。
后来才知道,他家穷,买不起肉,只能在江里捕鱼。
王澈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会做鱼,原来是这样。
大哥还不知道吧。
陈茂做的鱼圆汤很是好吃,万岁很是喜欢,就连爷爷,也对鱼圆汤赞不绝口。
陈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个叫我赞不绝口了?王老太爷住着拐杖进来了,瞧着陈茂道,这是……王澈搀扶过王老太爷道:这就是我平日同爷爷说起过的陈茂,居然没想到他是大哥的徒弟。
咱们王家又出人了。
王老太爷打量了陈茂一二,又询问了几句话,交待道:你既然来了,也别闲着,今日的午饭就你准备好了。
陈茂在王九指的示意下知道,王老太爷这是要考量自己,忙应下了。
瑞雪瞧着陈茂出去,也跟着溜了过去。
她笑嘻嘻地对陈茂道:连二叔都夸你。
陈茂笑了笑,却是瞧瞧四周,见无人对着瑞雪作揖:还是多亏师妹。
如今我的拿手好菜,却是出自师妹手下。
瑞雪忙躲开:我不过胡乱做做。
前日我也做了鱼丸汤,被太爷爷说教了许久,说我做得不好吃,既然太爷爷夸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陈茂点点头:不过是琢磨地多了。
宫里的主子多,一道菜要有千般变化才能迎合那些个主子们的们的胃口,而他也才能在那里生存下来。
他思量了一会儿,悄声道:瑞雪,你还记得那个宋老爷么?当然,怎么了?陈茂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你倒是说啊,开了口又不说,难道看到我着急很好玩么?瑞雪半恼地道。
陈茂摇摇头:我只是进京才知道这位宋老爷的不一般。
我听御膳房的人说他有个妹子不知道是不是?瑞雪点点头:是有个。
我听说跟宋老爷不是一母同胞。
那他们的关系……陈茂急急地问道。
瑞雪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可是我却很少听宋夫人提起过,就是翠云,她好想并不喜欢那位,我也不清楚。
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陈茂笑道:不是。
只是我才到京城,帮商掌柜的转信,才知道宋老爷在京城很是不一般,听人说他妹子是宫里的承御。
我前日在御膳房听说要为了一位有了身孕的宋承御补身子,想问问是不是那位宋老爷的妹子。
毕竟宋老爷给我这么个机会,我想……是这样啊!瑞雪立马应下,日后我见了宋夫人帮你问问便是。
拐角处,齐氏撑着伞站在那注视着瑞需同陈茂走过,微微皱眉道:那个又是谁?大姑娘家的也不害臊,跟个男人说说笑笑。
没娘的孩子就是没规矩。
去,问问是谁来了?齐氏哦了一声,盯着瑞雪消失的方向默默地出神。
第一百四十七章 肥鸡油煸白菜陈茂的手艺还是没长进多少,他拿得出手的东西还就是鱼,鱼肉炒片,鱼头煮汤,小菜也就是笋,其他的炒菜便显得平常许多。
砂锅装的鱼头豆腐汤在端上桌时还滚着,开了盖子后,一股热气冒了出来,王澈为王老太爷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王老太爷先尝了口汤,又吃了块豆腐。
只觉得汤热味美,白玉般的豆腐爽滑细嫩,不由赞道:好,果然不错!在王老太爷的示意下,王九指兄弟俩都尝了鱼头豆腐汤,王九指只是喝汤却不说话,王澈倒是赞扬了陈茂几句:小陈的手艺又长进了!陈茂腼腆的笑了笑,他倒是希望王老太爷能对自己其他的菜作出评价,至少自己回去后可以改进。
在他殷勤地期盼下,王老太爷尝了他做的炒菜,只是摇头:肥鸡油煸白菜炒的很坏,油汪汪的,白菜还是生的。
什么叫煸?陈茂知道自己不用回答,果然王老太爷继续道:煸是不停地翻炒,空出一些水分,除去食物本身的一些味道。
煸讲究的就是油少,成菜慢,你看看你的!记住!煸炒讲究‘干不顶牙,湿而不软’。
这道菜讲究‘色泽浅黄油亮,油少而均匀,质地鲜而软脆,味鲜微甜清香’,可最讲究的不是煸,还是煨,要把鸡汤都煨进白菜。
这样才能色泽浅黄。
王老太爷在讲述一番后,指着陈茂做得肥鸡油煸白菜,那你看看,你这叫什么煸炒?你这叫浅黄么?不等陈茂回答,王老太爷又指着另一道菜教训:罗汉面筋是鲁菜,鲁菜味道咸鲜。
这道菜除了炸面筋以外,浇头为首,你这浇头味道全无。
还有鲁菜偏重什么?嗯?王老太爷的提声,质问这陈茂。
陈茂忙开口道:鲁菜偏重用姜,葱,蒜调味。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会做?炒菜前葱姜蒜为什么不下锅炸?王老太爷拍着桌子训斥着,他面色越来越难看,你到御膳房多少日子了?连这个都不会么?你认为你会做个鱼就了不得了?其他的菜不会做,你还能叫厨子么?日后你还敢跟人说你是御膳房的厨子么?我看你趁早离开吧,省得把我们做御厨的脸面都丢干了!你以为御膳房就你一个会做鱼?我告诉你,离了你万岁还是照样吃鱼!陈茂的面上越来越红,红的都可以滴血了,他头也越来越低,他听人说过王御厨的爷爷是个很严厉的御厨,训起人来一点情面也没有,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王老太爷的训斥终于停了下来,屋子里的气氛很僵硬,瑞雪头次见到王老太爷这般动气,慢慢地退到墙边垂手站定,心里想着该怎么平息这场动怒。
终于,在王澈的开口下,僵直的气氛总算有了一丝的松动:爷爷,你这么对小陈太苛刻了些。
大哥也才说了,陈茂不过才跟他半个月......他到御膳房多久了?这半年还不清楚煸是怎么回事?你来的正好,我还要问问你,你们平日在御膳房是怎么教导他们的?教不严,师之惰。
他没学好,你们这些教导的就这么糊弄过去?王老太爷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连带着王澈也骂了进去。
王澈被骂得有些冤枉,陈茂的教导根本就不是他管的,而他又不是自己徒弟,就被扫了进去。
这大过年的,不喜气洋洋的,反而说教人,真是!真是年纪越来越大,脾气越来越怪,都离开御膳房了,还操那么多的心思做什么。
后人自有后人福,难不成他们还要一直看着学徒不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们都想着我这么老了,没事不知道在家享福,还管那么多!王老太爷丝毫不给王澈半点面子,一句道破子孙的心思。
王澈顿时红了脸,辩解道:爷爷这是怎么说的,孙儿什么时候这么想过。
您教训的是,只是今儿大过年的,小陈欢欢喜喜地来给您拜年,您倒把他教训了一顿,多不好。
王老太爷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会王澈的辩解,厉声对陈茂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要以为有旁人做就可以了!学无止境,知道了么?陈茂忙点头应下。
旁的话对他来说或许是没那么多的体会,可是那句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却是感慨良多。
自己能从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有各方面的准备,有王师傅事先的教导,有瑞雪的提点,还有宋老爷的帮助。
御膳房的这道门大家已经把他送进来,今后该怎么走,还是要看自己了。
自己是要在御膳房熬资历,还是慢慢的显出自己来,成为像王罗董郭四位师傅那样的大厨子。
这一切就要靠自己的努力。
一切都要靠自己日积月累的准备。
王澈被王老太爷吼多了,也不放在心上,到是躲在外面头听得齐氏却是恨得牙痒痒。
王老爷也太过于偏心了,陈茂明明是王九指的徒弟,老太爷为何要单骂自己的相公。
自己的相公错在了哪?错的是陈茂那小子学艺不精!害得自己相公也被骂。
自家相关怎么说也是个七品顶戴,就这么的被骂,也太......王九指父女俩还真是乖巧,事情是他们惹出来的,现在学乖了,一句话都不说。
让自己相公去堵火!这父女俩都不是好东西。
齐氏又听了一会,也没什么新鲜的了,带着一点点的气愤地离开,打算去佛堂祈求王九指父女俩赶快滚蛋!大冷天的,陈茂的额头都冒出了汗,他慢慢地退了出来,直到帘子放下他才敢抹了头上的汗。
陈师兄。
瑞雪也跟着退了出来,看着偷偷抹汗的陈茂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茂讪笑道:原先我就听人说过,王御厨的爷爷老王御厨待人很是严厉,我也就那么认为,真要自己上来受这么一回,还真是......他不禁摇摇头。
瑞雪要觉得今日王老太爷的火大了:这么说,太爷爷对我还算是口下留情了。
无妨。
这样比御膳房其他的那些个师傅好多了。
有些师傅说的风凉话,挖苦你的话更是让你难看,还专挑人多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打算留给你。
有位董师傅,更是厉害,说的我好几回都想哭。
瑞雪只得安慰道:爹说太爷爷这是敲鼓偏用重锤。
我那回被太爷爷骂也觉得不舒服,我又不是要做御厨,何必那么严厉。
可是爹说,他小时候也被太爷爷骂很久,只有这么严厉的教训,他才记得深,一辈子都忘不了!陈茂笑了,解下玉佩递给瑞雪:我也不知道你跟师傅来这里,也没准备年礼。
这个就给你好了。
这是太子赏给我的。
瑞雪连忙把东西往回推: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太子赏的,日后是不是就是御赐的了?要是后来再寻了,可就不好了。
陈茂笑道:这不值什么。
你收下就是了。
这种都是宫里备下赏人的,多的是,要说多精贵也没多少,只是名儿好。
陈茂抬头瞧了瞧天,对瑞雪道:你跟师傅什么时候回去?若是能待时间久些,我想办法常常过来瞧你们。
想来要待到开春。
太爷爷的身子才有些起色,要等到太爷爷身子大安。
陈茂点点头,伸了胳膊:都说京城好,御膳房好,能伺候皇上们可我还是觉得咱们乐民楼舒服。
周师傅他们都好么?好都好。
我临走的时候,崔掌柜的已经让小蓉开始学跑堂了。
小蓉是陈茂的另一个弟弟,已经十二岁了,崔怀光见他还挺机灵已经让他开始学跑堂。
都好,就好。
送走了陈茂,瑞雪去了宋家给宋夫人拜年,只可惜宋夫人出去了,她只见到了翠云,翠云拉着她同她亲热地说话,她也从翠云口里得到了陈茂请自己打探的事情。
宋老爷在宫中做选侍的妹子是另一个姨娘生的,同宋老爷可以说是对敌,因为那位姑奶奶的兄长跟宋老爷很是过不去。
翠云说了自己同旁人那听来的一些传闻。
那位爷的奶奶同贵妃是远房亲戚,那位爷就攀上了那根线,所以咱们那位姑奶奶才能进宫。
那位姨娘还真以为有多了不得,成天耀武扬威的,连带着那位爷也抢我们爷的事。
原先我们爷掌管家里的瓷器,那位爷瞧着能赚钱了,想着法子把瓷器弄了过去,把自己烂摊子丢给我们爷。
让我们爷受了好多罪!说着,她呸了一口,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这世上的事不就这样,那句什么坏事情后面就有好事情。
如果当时不是那位爷把我们爷逼上绝路,我们爷也不会有现在的场面。
从翠云的话中,瑞雪知道了宋老爷家里也不是轻松的事情,难怪,宋老爷会在外面安家。
不过听着翠云说起宋老爷以前的事情,倒是觉得有些惊奇。
南至闽越,北至蒙古,东边还去了朝鲜......这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关键是宋夫人那个时候也跟着宋老爷,她一个女子能跟着男子跑那么多地方,实在是令人钦佩!瑞雪将从翠云那得到的关于宋老爷跟他那位选侍的妹子的关系,告诉了陈茂。
陈茂好像是松了口气,她有些疑惑了,陈茂松气是做什么?宋老爷子跟他的妹子关系不好,有什么联系么?肥鸡油煸白菜:是清宫的一道御膳,乾隆三十年二月初二日未正,在乾隆皇帝第四次南巡途中,下榻在迫林行宫进晚膳,其中菜色‘肥鸡油煸白菜’大获赞赏。
先将葱姜蒜板栗煸出香味后放入白菜煸炒,加入调料与鸡汤,煨烧如味后收汁。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楂鳖甲蜜饯一日夜里,王澈被宫里来的人急急地叫走了。
王太太也没有入睡,她摸索着,跪在菩萨前念了一整夜的佛经。
瑞雪即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也清楚,大半夜的把人叫走没什么好事。
她默默地坐在堂屋,同王老太爷,王九指一起等消息。
齐氏急得都想跑出去,想在宫门口等待第一时间的消息,可是她不能;她想站起身来走一走,好缓解两分自己内心的焦急,可是在王老太爷的面前她不能自个走。
她只能稳稳地坐在那,面朝门外,默默期盼。
枯坐了一夜,有消息传来了。
宫中的一位选侍落胎了。
齐氏长舒一口气,王澈没有伺候那位选侍,一切都可以放心。
王家的人的担心也解除了,瑞雪的心却提了上来,选侍?二婶,那位选侍是......?齐氏瞧着瑞雪面上带着几分焦虑,想是对自己的丈夫很是关心,心里很是舒服,也抛开了平日对瑞雪父女的不待见,解释道:不过是一个有了身孕的选侍。
瑞雪明白这些,她想知道的是宫里究竟有几个怀孕的选侍:是谁?宋选侍。
是不是那位自己知道的宋选侍,瑞雪追问道:宫里有几位宋选侍?齐氏见瑞雪面上的凝色越发浓重,料想她久在南京,没经历过这些,一听到是宫里的事情,便觉得是天大的事情:就一位宋选侍。
别太担心,你二叔不伺候她,再说这位宋选侍圣恩也不怎么隆重,不过是肚子里多了块肉。
那就是了!怎么会这样?长久以来能跟齐氏说上话的没有几个人,婆婆成日就是诵经,家里又没有妯娌,她也没有孩子,难得有人跟她说话,难得瑞雪对这个事情这么感兴趣,齐氏乐得跟她说道。
这是常有的事情,只有你们这些个孩子当一回事。
在这宫里根本就不算得上是个事。
齐氏喝了口酽茶,叫人赶快摆早饭,快吃点,趁着有空,上床睡一会儿。
瑞雪点点头。
她想着赶快吃了早饭去瞧宋夫人,可是,出了这个事,宋夫人能在家待得住么?二婶,那位宋选侍有亲人在京城么?她出了这样的事,家人能不能进宫?齐氏草草地吃了一口点心,听了瑞雪的问题笑道:这就没听说过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位宋选侍的圣恩不怎么隆重。
就是出了事,也不过是问几句,家人哪里能进宫。
那她一定要去见见宋夫人,她一定很担心吧!即使宋老爷同这个妹子的关系不好,可毕竟也是一家人啊。
齐氏将点心盘往瑞雪跟前推了推:这宫里面就属贵妃圣恩顶好,谁都比不过,那位宋选侍不过平日跟贵妃走的近,才有那么一点的面子。
这宫里只要不是万岁跟贵妃出事,咱们都可以放下心来。
太子......太子出事......?瑞雪听了齐氏的话大惊,宫里只有万岁跟贵妃为重,皇后、太子都不算什么?怎么会这样?太子不是储君么?齐氏听了瑞雪的问话顿时笑了起来:傻丫头。
若是以前,万岁、皇后、太子为重,可是咱们这个时候,除了万岁跟贵妃,谁都没个定数。
万岁为了贵妃还废了个皇后,就是太子......齐氏收了口,起身走到帘子边,挑了帘子瞧了瞧,见外屋没人,这才凑到瑞雪跟前,太子也是说废就废的。
齐氏说完瞧着瑞雪的脸色,便笑了,推着已经愣住的瑞雪:瞧你吓得。
没见识的丫头。
你二叔在宫里伺候,这些还是知道的。
御膳房有哪个愿意到东宫伺候的?但凡想有点出息,都上杆子的往贵妃那靠。
不是我说,你那个师兄下次再来,你要好好的劝劝他,叫他赶紧从东宫那出来,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二嫂,真的是这样?齐氏掩口笑道:怎么不是.你不在京城,不知道这些。
贵妃不喜欢太子,老早就不是稀罕的事了。
不过太子行事严谨,一时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不过是熬日子。
他命好,能熬到万岁......他要是命不好......齐氏略去了那些字眼,瑞雪明白她说的意思。
她这是第一次赤裸裸地感受到皇权下的残酷,这比起自己平日听到的那些还要吓人,万岁跟太子是父子啊,血缘相连,要比贵妃亲近的多,可为什么会是这样?一时,下人送了早饭过来,齐氏端了一盅给瑞雪:尝尝,这是冰糖炖燕窝。
是好东西,吃了能养颜,宫里的贵妃早上起来什么都不吃就喝上一口。
我听说贵妃比皇上都大十几岁,可瞧上去一点都不显老,都是靠了这个。
给瑞雪介绍着几样点心:这个白糖油糕、素包子都是照着宫里的法子做的。
你尝尝。
听着齐氏的介绍,瑞雪只觉得自己现在是在享受御膳。
别的不好说,可是这吃的,咱们家还是能跟宫里的一样。
齐氏殷勤地请瑞雪吃东西,为她讲述每一样吃的,又说了宫里的一些事情,其实宫里的那些贵人吃东西哪里有我们这么安宁。
瑞雪知道齐氏这是在等着自己发问,她很配合地道:为什么啊?我听外面的人说,皇上的御膳还要用银筷子,还要人试吃,怎么可能会不安宁?齐氏呵呵笑道:这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
大家都知道御膳是要用银筷子的,怎么可能再下毒。
你还跟大伯学做菜的,怎么就不知道,有些吃的没有毒,却能害人?我当然知道。
比如说狗肉跟绿豆吃了会胀死人。
就是这个。
齐氏面色有些凝重地道:这些东西,又不是尝能尝出来的,所以最是害人。
她说着叹了口气,说起来,咱们王家也吃过这个亏。
我们也吃过亏?当然了。
世人都以为在高位好,其实哪里知道高位的辛苦。
就比如说咱们王家,世人都认为咱们王家是御厨的老大,可是哪里知道,咱们王家是天天站在风口浪尖上。
就说你二叔,也着过人的道,还好当时有你太爷爷在,这才没事。
就说大伯吧。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不在御膳房,我想着也是有事情的。
瑞雪点点头。
当时太爷爷在,都没能将爹保下,这里面的事情......这宫里还真是乱。
她不禁想到那位赵四太太海口口声声的要把自家女儿送进宫去。
若是她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她还舍得把女人送进去么?我把你说毛了?齐氏微微一笑,快吃吧!瑞雪吃了饭匆匆地往宋夫人那走,可是没想到,她却在宋家看到了陈茂: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陈茂咋见到瑞雪也有些惊讶,他支吾了一声:我来请宋老爷替我捎信回南京。
瑞雪拉着他道:我听说宫里的选侍落胎了,要不要紧?二叔昨晚就被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师兄你.......陈茂截断了瑞雪的话道:我没事。
你忘记了,我是在东宫,那不干我的事了。
师妹你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陈茂急急地走了,留下愕然的瑞雪,她的话还没交代完呢!二婶先前说东宫那不好,自己还想提醒他呢。
可是......不对啊!瑞雪摇了摇头。
二叔是伺候皇上御膳的,宋选侍的事跟他也没联系,可昨夜还是被叫走了,如果是这样,陈茂怎么可能躲过?为什么二叔没回来,他反而能出来?这事情是在太奇怪了!她又想起那日陈茂来家里拜年,还向她问起了宋老爷和那位宋选侍的关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她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来,只觉得奇怪,十分的奇怪。
按下自己心中的奇怪,去找了宋夫人。
难为你还惦记着这个。
多谢你了。
宋夫人摇摇头,便不再多说了。
瑞雪想着,宋夫人心情怕是不好,便不再多说,却是问道:我方才瞧见师兄,怎么会到您这?宋夫人笑着道:不过是想问下宫里的事情。
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后也好去信跟家里说一声。
一个说是要捎信回南京,一个是说叫过来问宫里的事情,两种回答。
瑞雪觉得奇怪,这里面有什么事情?再看看宋夫人身边的翠云,她步伐看起来都轻快起来,说话也带着点欢喜......不止是翠云一个人,跟在宋夫人身边的下人反而是高兴......看来宋家的人还真是不一般的乱。
不知道跟宫中比起来,到底哪个更让人心烦呢?瑞雪有些庆幸起来,至少自己家没有这样,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更不明白的事,同样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反而要胡扯那么多的事情来?山楂跟鳖甲都是流产的食物,比如说薏米,马齿苋都是能使孕妇流产的东西。
所谓的山楂鳖甲蜜饯是我杜撰的。
因为孕妇爱吃酸,所以对山楂都不是很防备,把鳖甲碾成粉泡制山楂蜜饯,强强综合......应该是有流产的效果吧第一百四十九章 过桥米线(上)宋夫人的轻描淡写不能掩盖事情背后的波涛汹涌。
事实上这次的事情,让瑞雪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京城繁华之下的残酷。
反对太子的声音迭起,针对此事,太子党少有的极力申辩,可是这种申辩如同洪水来时增加堤坝,根本就不能缓解来势凶猛的洪水,反而使得堤坝的处境愈加危险。
因为从内廷传出皇上对太子也颇有微词,京城的气氛再次凝结住了。
瑞雪看着宋老爷宋夫人忙的不见踪影,宋家的下人忙的步伐都快了许多,小宋晴不高兴这种令她感到不快活的气氛,哭闹了几次后,她发现根本就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便乖巧了。
她居然老实地趴在桌上描红,有时候还愿意同奶娘学习针线,这是在令人感到惊奇不已。
我们今天吃肥鸡香菇汤好么?瑞雪询问着描红的宋晴,这个丫头突然变得那么沉默,让瑞雪有些担心。
认真描红的宋晴,抬起头,放下笔,点点头:什么都可以。
我等爹娘回来一起吃。
在椅子边护着宋晴的奶娘笑着道:姑娘还是先吃吧,爷跟奶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宋晴倔强地道:我不!我已经有好些天都没见到爹娘了!姑娘是越来越懂事了!奶娘笑着劝宋晴,爷跟奶奶成日里忙,若是再惦记着姑娘有没有按时用饭,那不更累了?只要姑娘好,爷跟奶奶在外面就是再忙再累,也不会累心。
奶娘的劝话虽然是有道理,但是宋晴却不认同。
同样不认同的还有瑞雪,宋家徒然的紧张,可以说跟太子现在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小宋晴都能通过宋家家里的气氛察觉到不一般,更不要说真正处在外面的宋老爷宋夫人了。
瑞雪不想敏感地宋晴从自己身上看出半点,笑着道:那你想让你爹娘吃什么?我们做些好吃的,给他们补补?宋晴笑着拍手道:我来做好不好?我亲自给爹娘做吃的。
她说着就从椅子上跳下来,奶娘赶紧在旁边护着她,絮絮叨叨地道,我的姑娘,小心点。
别磕着牙。
这要尽孝心多着呢,这做吃的可不是玩着的,要是被烫着,可就......这也怕那也怕还做什么啊!你若是怕就别跟着。
我自己去!奶娘顿时涨红了脸,脚下却不停,跟在宋晴身后。
说是宋晴做,其实是瑞雪在准备,宋晴年纪小,个子还没有灶台高,奶娘抱着她站在瑞雪身边看着瑞雪做热锅。
宋晴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到了瑞雪做点心的时候,她开始显露出孩子的玩性,挣扎着要下来。
奶娘只得叫人找来椅子,让宋晴跪在那上面,这才够着案板。
瑞雪捏出了桃子递给宋晴玩,她便学着做桃子。
也许她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整个人一扫阴霾,又回到原先那个活泼的小姑娘。
她疯笑着将面粉撒向了瑞雪,站在椅子上快活地叫着: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两个丫头稳着椅子,奶娘则焦虑地张开双手,随时准过被护着她。
姑娘,爷跟奶奶回来了。
正当宋晴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她身边的丫头提着裙子跑进去,大声地禀告着。
宋晴立即停了下来,气息有些微喘地道:爹娘回来了?在哪呢?快带我去!她有回头对瑞雪道,雪姨,肥鸡香菇汤好了么?我们把东西送过去。
丫头抢在瑞雪前道:才下车,我在旁边瞧着了,便跑回来告诉姑娘,陈先生他们都回来了,往书房去了。
宋晴跟瑞雪的来到,让气氛有些紧张的书房出现暂时的松动,宋晴稚嫩的声音为宋老爷他们带来了欢笑。
这几日就麻烦你留在这了。
生意上出了些棘手的事情,我们爷没时间照顾她了!宋夫人的面颊泛白,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即使是喝下了一碗热汤,也没能向其他几位先生一样,至少有些红光。
瑞雪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要不要请郎中看看?脸色很不好?宋夫人摸着脸颊,微微一笑:不碍事。
喝了一碗热汤舒服多了。
歇一会儿吧!瑞雪很想说,缺了您一个,宋老爷跟着几位先生照样能把事情办好,再怎么拼命也好顾着身子啊。
只有身子好了,才能更好的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宋夫人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揉揉太阳穴,深深地吐了口气:忙完这一阵子就歇!你把晴儿带出去吧!瑞雪牵着宋晴出了书房,在庭院里遇上了几个捧着账本匆匆而来的小厮,厚厚的账本上还摆着算盘……是要查账了?这次的事情真的那么棘手?还没走出院子,书房里已经传来一片劈里啪啦声,算盘珠拨弄的很快很快,有节奏的拨弄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想起,飘过院墙,传到高高的天空。
其后的一个月,在随着废太子的呼声不断提高,宋老爷宋夫人居然闲了下来,他们每日只待在家中,静静地听着家人转述京城中的消息,嘴角不时露出点点微笑。
瑞雪再次迷茫了,她不清楚送老爷宋夫人倒底是什么角色了。
先前废太子呼声刚一起来的时候,他们显得那样的紧张,如今废太子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显得却越发轻松,这……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宋老爷宋夫人的棘手的事不是太子的事,而是生意上头的事?可是为什么他每日如此关注废太子的事情,细到每个反对官员的言论都要知道?瑞雪摇摇头,她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宋晴扯了扯瑞雪的衣角,不满的嘟着嘴:你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几声都不理我。
啊?哦。
你说什么事?瑞雪蹲下身子,歉意地对宋晴道。
宋晴瞧了瞧瑞雪,她的眼睛长得很像宋夫人,探究的目光像是能深达你的内心:没什么事。
我只是想问问过桥米线是怎么做的?味道很好呢!而且放那么久,汤还是热的。
一次瑞雪教了宋晴做过桥米线,却不想送老爷宋夫人回来的甚晚,原以为东西已经冷了,却不想仍旧是热的,宋夫人不过略说了一句,宋晴便记在了心里,在仔细地瞧了一次瑞雪做的后,她指挥着自己厨子去做,可是味道总是差了一些。
我拿的是砂锅做的。
里面放了云南那边的火腿。
宋晴想了想,恍然地点点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为什么要放云南的火腿啊?金华的不行么?我也不晓得,我是瞧太爷爷都是这样做的,照搬过来的!瑞雪解释道,她的解释有些牵强,宋晴有些不满,认为瑞雪不想叫她知道这里头的源头,缠着瑞雪一定要说明白。
可是瑞雪是真的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做菜里面的很多讲究真的是说不出来为什么,好像天生就是这么做的。
姑娘,姑娘,大喜!仆妇匆忙地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向宋晴道喜,方才郎中来咱们家了!郎中来咱们家了?可是娘的身体不好?宋晴急急地追问道。
对然这些日子宋夫人一直在家,可是依旧是早期晚睡,每日都同宋老爷跟几位先生在书房里谈话,经久不出。
仆妇笑道:正是奶奶!宋晴一见到那个仆妇现在还笑得出来,顿时沉下了脸:娘身子不好,你还笑得出来!大喜什么!宋晴实在是太小,就算她真是板着脸,语气严厉,说出的话都没有大人的气势,软软的童音无形中使她的恼怒降低了几分。
仆妇越发地弓着身子:郎中来给奶奶诊脉,说奶奶是有喜了!宋晴不明白这个有喜是什么意思,她望向了瑞雪,可瑞雪也是个大姑娘,冒然说出人家一定会笑话她,她只得腼腆的摇摇头。
奶娘笑着凑到宋晴跟前:恭喜姑娘,这回姑娘就要有个小弟弟了!宋晴这才缓了面色。
心里疑惑着,自己就要有小弟弟,可这弟弟是怎么来的?她完全不明白,却老道地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在这!在门口将瑞雪堵住的赵希厚有些不大高兴,他抱着双臂看着瑞雪,这丫头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多月了,除了隔几日派人给自己送些吃食,就一点音讯也没有,每日就往别人家跑,他是路人么?瑞雪见到赵希厚提了裙子含笑地跑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不是要考试了么?怎么会放你出来?赵希厚仍旧是板着脸不理她。
瑞雪笑着扯着他的衣角:你生气了?怎么了?是不是文章写不出来被骂了?别生气了。
望着瑞雪的笑脸,赵希厚觉得自己满心的怒气早就消失一尽。
他拉住瑞雪的手道:陪我走走,过几日就要会试了。
二月的天还是有些冷的,披风留在了车上,瑞雪不禁拢拢衣裳:我听说进公园考试不能生火是么?赵希厚握紧了瑞雪的手,笑着道:是这样,连吃的东西也是冷的。
从那里出来,皮都要掉三层。
为什么,就不怕你们生病?这可是三年一次啊,若是病了,就又要耗费一个三年,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啊!赵希厚轻轻一笑:那些主考官都会说,我们也是这么过了的,凭什么你们就过不来?不过是怕失火,烧死了人,最后追究下来丢官罢了!这么冷的天,在那里待个几日怎么受得住,若是能即使吃些热的东西就好了,那个过桥米线也不过只能抵挡一时,有什么法子不升火还能加热呢?想什么呢?我在想你觉得前几日送过去的过桥米线怎么样?赵希厚想着点点头:不错。
那么冷的天居然没有凉。
你打算让我过几日吃那个?不行么?可以可以。
赵希厚笑着注视着瑞雪,那天来送我?瑞雪微微一笑:会不会……她在担心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就有些麻烦了。
我们悄悄的。
我瞧你一眼就好了。
瑞雪不禁红了脸,垂着头,轻微地点着。
过桥米线:云南有名美食。
源于云南滇南蒙自县。
传说蒙自有个湖心岛,读书人都在那上面读书,有位学子常废寝忘食,常食冷菜冷饭,身体日益羸弱,其妻子发现后,宰杀家里的母鸡用砂锅熬汤送去,却不想丈夫依旧没有食用,本想拿去热热,却发现砂锅仍旧温热。
此后她便用次方法做出米线,因为到湖心岛要过桥,因此叫过桥米线。
第一百五十章 过桥米线(中)赵希厚找了间茶铺请瑞雪进去坐坐,原本是两个人说说话,却不想茶铺里议论纷纷不少,议论的主题无非是太子之事。
太子真的要被废了么?瑞雪捧着茶杯吸取热量,来京城几个月,她多多少少也听过太子的一些传闻,听说是个不错的人,不说那个,当说陈茂就在太子跟前伺候,不知道会不会连带他?好不容易才在御膳房做出了点成绩,若是因为这个被赶出去了……赵希厚起身将门关严实,坐了下来,夹了玫瑰并给瑞雪:你怎么担心起这个了?瑞雪咬了一口玫瑰饼,香味浓厚,吃起来酥酥甜甜的,还有一丝丝酸味:我只觉得太子还不错。
我听陈师兄说,每到冬日,他都会自己拿出些米面捐给寺庙,请他们施舍给穷人。
赵希厚微微一笑,放下筷子怔怔地看着瑞雪这样你就觉得他好了。
瑞雪不解的看着赵希厚这样不好么?太子现在就能关心百姓的疾苦,日后做了皇帝一定是位仁君!这是后话。
赵希厚道,关心百姓就能做的了皇帝?或者说做的了太子的位置么?瑞雪越发糊涂了,不关心百姓的皇帝不就是暴君啊,那他还做得了皇帝么?他要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你说清楚,我听不明白。
赵希厚亲昵的揉揉瑞雪的脑袋,听不明白就不要听了,你知道这些做什么?瑞雪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愤然的瞪了赵希厚两眼,所以才要你说给我听。
她忽然笑着指指赵希厚,恍然地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也不知道,故意这么说的。
赵希厚哪里不明白瑞雪的意思,笑着道你放心,太子是不会被废的。
瑞雪听赵希厚说的那么肯定,反而有些不相信,她坐直了身子,目光烁烁的盯着赵希厚,太子不会废?你怎么知道的?外面闹得很厉害。
一想到这些天听到那些个传闻,她就觉得太子被废几乎已经成定局。
就是方才外面那些谈论不也是一样,太子被废以后居什么地点都被讨论在里面了。
外面闹得越大,太子被废的可能性才小。
赵希厚颇为自信的笑了笑,废子的决定权在皇上又不是在外臣。
这么多人要求废太子,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 比如说有的时候是太子不好,有的是太子是不是碍着他们的利益。
皇帝接到这些奏折难道不会看啊!瑞雪凑到赵希厚身边,悄声说我听说是皇上对太子产生的不满。
赵希厚笑着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还挺准的!瑞雪不好意思得道我从宋夫人那听来的。
她摆着手道我不是故意去听的,每次同宋晴去书房,偶尔听了两句。
赵希厚眯起了眼,右手托起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
宋夫人那听来的,一个商妇知道这些做什么,绝对不可能是她,想必是那位宋老。
他要知道这消息做什么呢?这不禁让赵希厚想到初次见到这位宋老爷的情形。
知道万岁喜欢,有个妹妹在宫里做承御,生意做得比较大,为什么比较神秘,或许说这位宋老爷参与储位之争,他是倒太子派?瑞雪推了推赵希厚,你在想什么?宋老爷宋夫人这些日子虽说是在家里面,却比寻常忙的更厉害了。
宋夫人有了身子还不肯好好歇息。
每日都听着城里的传闻。
她都听些什么?不过是听那些参太子的说的是些什么。
赵希厚想了想这对宋家夫妇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他放弃地道你少往那里跑,老实的呆在家里吧!这些日子实在有些不太平。
瑞雪点点头,却追问道:你还没同我说为什么闹的越大,太子被废的可能性才小?赵希厚微微一笑:原来是这个,这个简单,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既然你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人都知道太子不错,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再者,你想想这个风声是怎么流传出来的?赵希厚不等瑞雪说话,继续说下去:什么人能传这个东西?你在联系下先前发生的事情。
赵希厚干脆挑明,先前听说,皇上让身边的太监们收敛些,若是等他驾崩了……你是说这些都是那些个太监们惹出来了?是却又不是。
赵希厚神秘地道,他们不过是传话而已,真正利用这个的怕是些有心人故意为之,比如说那些个皇子们。
瑞雪立即掩住了嘴巴。
故意为之,皇子们,这……她前些日子还在说宋老爷一家兄弟为家产争成那样,现在皇子们也这样。
那个位子真的就那么的好么?最关键的是,还有一个人的态度,她的态度很是能左右朝局,可是那位是个绝顶聪明。
赵希厚最后一句话让瑞雪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一个人,会是谁呢?贵妃?虽然皇帝宠她,可这种事她能做的了主?将这群上书的大臣都压下去吗?赵希厚偷偷亲了瑞雪脸颊一口,笑道:好了,别想这些了。
这种事跟咋们没有关系。
瑞雪红着脸捂着被赵希厚亲的地方,啐道:你要死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好是坐的包间,外面的人看不着,要不然被人传出去了,自己还真有可能被人拉出去浸猪笼。
赵希厚一听瑞雪这么说狡黠的笑道:那你这么说,只要旁人瞧不见,或者是换个隐秘的地方就……瑞雪忙推开他:你说什么呢!你再这么说我就走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
快吃这个点心,京城的点心跟咱们南边的不一样。
赵希厚安抚着瑞雪。
他见瑞雪留了下来,这才安心,怎么样?不错吧?瑞雪点点头:还好,不过我还是喜欢咱们那边的东西。
赵希厚笑道:不过我却觉得京城的东西不错,很多都是用酱,味道还真是不一般。
月威斋的酱羊肉,吃上去不像旁的酱有股厚重的感觉,反而有些清新爽口,肉鲜嫩无比;酱肘子不用我多说,我听说宫里还有一种炒黄瓜酱,真想尝尝。
赵希厚一说起吃的那是没玩没了,真的很少有人像他这么热衷美食,他双眼都带着别样的神采,手舞足蹈表达着自己的兴奋,瑞雪笑着道:那你以后真的想编食谱?赵希厚点头道:那是当然,我打小的心愿就是写本食记,把我吃到过的好东西都给记下来。
无论是贵贱,只要味道好,就算有一日这个吃食的手艺失传了,后人看了我的书也能模仿一二,也不枉费那些个手艺人几辈的摸索。
想做就去做啊!瑞雪鼓励道。
也许这个世上有名的厨子很多,好吃的菜也很多,或许有很多先前有名的菜,就是因为手艺的失传,所以现在消失了,如果有一本食记记录这些厨子还有这些美食,流传给后人,这比只是让他们现在站在厨子最高峰还要令他们感到欣慰。
哪里有那么容易。
赵希厚感慨地道,先不说家中的大人么不同意,就是这四处寻找美食的花费也是不小的一笔,他身无分文,哪里能消耗的起。
那就现在准备啊!你也吃过爹做的东西,咱们乐民楼的东西你也吃了个遍,那里为御厨选拔,你也吃了南直隶那么多厨子做的东西,这些都够你写的了。
还有你方才也还在说京城的酱用的不一般……瑞雪掰着手指数着赵希厚吃过的美食,这么多的东西,你现在不准备日后哪里来得及?赵希厚听瑞雪这么一说,立即拍着脑袋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现在就开始准备!积少成多,等我有能力四处游历,这也积的差不多,只要修改填补便好了。
他高兴的搂着瑞雪在她面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你果然还是知道我的。
只是,这些日子不能做,瑞雪提点着他,她真怕赵希厚兴头一来,丢了书去做这个,到时候那真就是她的不是了。
赵希厚忙应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还要做状元,好娶你呢!瑞雪红着脸只是不理他这些疯话。
略坐了一会,瞧着天色也不早了,瑞雪站起身道:咱们回去吧!你出来这么久,让大老爷知道就不好了。
赵希厚瞧了天色,心里算了算,他这次出来果然是有段时间了,一想到比爷爷还要古板的大伯,他就忍不住皱眉。
大伯是不是在翰林院待的时间太长了,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若不是还会说话,估计跟那些个四方棱角分明的书桌啊,砚台,书本一样了。
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咱们赶紧走,我先送你回去。
大伯若是发现我不见又要唠叨我。
他成日夸子谈,把我说的一文不值,说我也就是跟我爹一个命,一辈子做外官。
外官不好么?赵希厚一副说的是的样子:是啊,外官有什么不好?走得多见识也多。
留在京城这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意思?大伯就是典型的读书人,一辈子守在这个清贵衙门,想着熬到老就是个二品,比我爹累一辈子都有出息。
可是那有什么意思。
赵希厚一面抱怨着一面送瑞雪出去。
才开了门他们便遇上了上回在宋家见着的那位朱公子,他走的很匆忙,连赵希厚同他打招呼都没有理会。
玫瑰饼:老北京点心过桥米线(二):正宗的过桥米线不是那种用砂锅煮熟。
而是砂锅里盛了一锅冒泡的热汤,然后你亲自把鹌鹑蛋(有的地方是的)鸡肉啊,里脊片等配料一起放进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过桥米线(下)会试是二月初九开考,夜里起来还有些冷,瑞雪悄悄地出去,有了宋夫人派个自己的丫鬟还有小厮溜出王家十分的容易,她不禁暗暗佩服这两个人的行事,不过才几个月就跟门上的人混的那么熟,送个人出去,连瞧个不瞧。
越往贡院去,路上的人便越多,马车也逐渐多了起来。
马车在瑞雪同赵希厚约好的地方停了下来,可是却瞧不见赵希厚的身影,瑞雪抱着用棉兜包着的鸡汤焦急的等待着。
赵希厚早就到了,只是赵老太爷把他们三个叫在一起一句句的嘱托他们:这次的主考孔侑大人是圣人家的人,平日里最讲究文章严谨,你们要在文章上下功夫,要秉着圣人‘仁’的道理。
拿到考题不要心急,慢慢的把题目想清楚,那句话出于哪里,整篇文章又说的是什么意思,千万不可以心急,草草答题。
邱端甫很是认真的听了,赵希厚赵希远两兄弟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这话赵老太爷已经说了无数次,要根据主考大人的喜好写文章,要仔细看题,不可断章取义。
若是写困了就睡一下,别连着写。
休息好了,这文章才写的好的。
但是要急着把试卷保管好,别碰倒了烛台,遭了火可就不好了。
是,晚辈记下了。
邱端甫有些紧张的答到。
赵老太爷拍拍他:子谈你若是进场后还要紧张,拜圣人的时候记得看西配殿。
啊?邱端福有些不解,西配殿,怎么自己紧张要去看西配殿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还是应下了。
现在虽然已经暖和了,可是早晚寒气还是重。
中午要是热了,就把里面的衣裳脱下,晚上无论如何是要穿在身上的。
荷包里面都给你们包了药丸,身子有一点不适就吃药,头热有......赵老太爷絮絮叨叨的嘱咐他们,他觉得根本就是自己去考试,这手掌心早已湿了。
赵希厚哪有心思听赵老太爷唠叨,他惦记着瑞雪,瞧爷爷这个劲头不等到开龙门式不会把他们放走的。
还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见到她呢!赵希厚伸长着脖子四处张望,赵老太爷看在了眼里,若是平日里,他早就发火了,只是今日是大日子,不好发火,轻轻地给了赵希厚一拐棍:我方才说什么呢?!爷爷,您都说了好几十遍,比太太还啰嗦。
您不但要交代我们文章怎么写,每个主考大人的偏好是什么,就连吃东西穿衣裳都要管。
赵希厚半认真的抱怨着。
赵老太爷瞪着他:我啰嗦?我啰嗦么?旁人就是想知道这些都没处找!考试除了真本事,这行文有时候还要迎合主考的意思,你到那些个考到半百人怎么一下子能进学中举人?那就是行文迎合了主考的意思!当年.......赵希厚知道老太爷又要提他当年殿试,因为自己的字不让当今皇上满意,而痛失状元之事。
他忙认错: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爷爷说的有道理,孙儿洗耳恭听。
赵老太爷白了他两眼也不再说,再说下去,他就真的有些罗嗦了。
这个时候赵希厚瞧见站在茶楼下的瑞雪,冲她招招手就要跑过去,赵老太爷眯着眼瞧过去,只见一个姑娘走了过来,略微有些诧异,等走近了才发现是瑞雪。
原来这小子的不耐烦是为了这个啊!老太爷赵老太爷许久没见到瑞雪,见她很知礼节的向自己问好,规矩做的很好,心里很高兴,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你还在京城啊!是。
也是来送三孙的?瑞雪不禁红了脸,她点点头,将手中抱着的棉兜裹的砂锅递了过去:我听说进考场没有热东西吃,给你还有邱公子,还有六少爷准备了这个。
后面的丫鬟自然把手里的东西也送了过去。
赵老太爷问道:这是什么?这是云南的过桥米线。
锅里现在只有鸡汤,我出门的时候才从炉子上撤下。
若是饿了,在这里的米线放下去就可以。
米线是熟的。
赵希远试试温度,觉得隔着棉布兜还是滚烫,笑道:果然是好法子,至少今日不用吃冷食了。
他指着丫鬟从车上取下的食盒问道。
这里面是状元豆。
状元豆?那是什么?赵希远是不知道这个,也只有赵希厚同邱端甫明白,他们笑着接了,道是赵老太爷见了微微感慨起来。
赵希厚开口道:有了这个豆子,我这下笔犹如神助,是不是子谈?邱端甫将棉兜拎在手中,拣了一枚状元豆吃了:让我借老太爷的运!赵老太爷微微一笑,对着瑞雪道:你怎么连这个也弄来了?是你父亲说的?又问道,你们怎么都知道了?瑞雪点头道:是。
因为您是状元,想借你的彩头。
赵老太爷摆手道:我哪里是什么状元,豆子有气,吃多了不好。
瑞雪笑着道:怎么不是,我方才在那里经过。
看见那边就有摊子在卖这个,写的就是状元豆。
哦,是么?赵老太爷有些怀疑。
当然,托你的福,去年的乡试还让我赚了许多钱。
赵老太爷有些感兴趣了,他对瑞雪道:待会跟我一起过去瞧瞧。
瑞雪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卖状元豆,要说这也是他们乐民楼的东西,这京城的风刮的也太厉害了些,不过是几个月,南京那边的东西就传到京城了?赵老太爷再次嘱咐起赵希厚他们:这是鸡汤油腻,要少喝。
到时候都是生冷东西.....瑞雪忙道:老太爷,这鸡汤熬了一天多了,一点油花也没有了。
不要紧的。
赵老太爷点点头:我自然信你。
只是这毕竟是荤腥的东西,这几日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那就今日吃了,明日后我们就吃点心好了。
赵希厚笑嘻嘻地道。
瑞雪则忙叫住了他,指着食盒下的一个布包道:我临来的时候太爷爷教了我个法子。
到时候若是冷水,把这个包里的石灰分倒些出来,再浇水在上头,把这个砂锅放在上面,过会子就热了。
邱瑞甫赵希远二人只觉得稀奇无比,石灰粉搁了水就能烧东西,若是这样还要炭火做什么?赵希厚平日里读了杂书多却是信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见医术上说石灰迷了眼不能用水洗,而是要拿油擦,原来是把石灰跟水混在一起把眼睛烧坏了!赵老太爷也觉得这法子在考场上用一用却是很好,但是打住了:还是不要放进去,省得日后有人闹出来还说你们三个作弊,还是算了。
瑞雪一时忘记了这个,忙道:正是,正是!还是小心些好。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已经开门了,只听见一声起喝:开龙门喽!在外面等候的考生们纷纷涌了过去。
赵老太爷也催着他们赶快进去:快去,快去!又看他们还提着食盒,告诉道,把点心拿出来放到篮子里,不许带食盒进去的。
这里又忙着换,一时手忙脚乱的,还好总算完成了。
送了赵希厚他们入龙门后,赵老太爷示意瑞雪陪自己走一会儿,要去见见那个卖状元豆的摊子。
此时卖状元豆的老板正收拾担子,将自家的东西托付给一旁的人,自己则从担子下的抽屉里提出一只篮子,往龙门那边去。
当他瞧见瑞雪,立即涨红了脸:王姑娘,我……我……瑞雪已经认出他来,正是那个为他们乐民楼写状元豆水头牌儿的书生:是你啊!快去吧,已经开龙门了!书生急急的道:商掌柜的送了些银子给我,只是……我也想借着这个彩头赚些钱,好支付京城的开销,我上面有写金陵乐民楼的字样。
瑞雪知道他说的是京城里的开销大,虽然她平日里不管钱,但是也知道,他们王家在一处地方也有自己的空房,是租给应考的考生,但这几个月,收获不少。
是,知道了,你快去吧!赵老太爷也催促道磨磨唧唧,你还有个读书人的样子么?还不快去!赵老太爷的严肃的样子却是起了不少作用,书生不敢再耽搁,提着考篮便跑向了龙门。
三孙说考取了状元要娶你。
赵老太爷干脆在那个坛子上坐下,请帮忙的人送了两碗茶来。
瑞雪没想到赵老太爷当着她的面说这个,她以为,这种事,赵老太爷会亲自跟爹说,而不是跟她说。
你也知道老二媳妇对你的态度,就算是逼着她答应了,你日后也不好过,要不要说服三孙?瑞雪抿了抿嘴巴,这其中的厉害她是知道的,想要说服赵二太太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现在要趁早还来得及,你知道,若是等三孙自己说了出来,老二媳妇那里……瑞雪抬起眼睛看着赵老太爷,低声说:我知道,也怕过,他也知道,既然他不怕,我也不会再怕了。
赵老太爷挑起了眉毛:你就这么信三孙?瑞雪坚定地应着。
她信。
她从小时候就开始信赵希厚了,虽然那时候他有耍过她,可是他们初见面的那次赵希厚是扎扎实实的让自己安心的。
他不断安抚着自己,讲话给自己听,帮助她度过那饱受折磨的一段时间,最后把自己救出来,解脱缠足之苦。
她信他,她相信他。
只要他认为可以,那么对她来说,再大的困难都可以克服!赵老太爷摇摇头,这现在的孩子的想法,他实在是不了解,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能怎么样?为今之计还是要顾着三孙好了,等他考完再说吧!第一百五十二章 荷包胙几天的会试后,再到一个月后的殿试,一切都过的很快。
众人四更刚到,赵老太爷就打发了人陪他一起去瞧榜文,即使是赵大老爷说若是考中了会有人来报喜,他也不同意:我自家的喜事要等别人报喜做什么?赵三老爷忙劝道:即使是这样,爹也不用亲自去。
那人多,万一。
万一什么。
就是有什么万一,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中了状元,我虽死无憾!赵老太爷很是倔强地道,他指着劝说自己的赵三老爷骂了起来,六孙还是不是你儿子?儿子经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当爹的一点都不急?没心没肺的东西。
赵大老爷却命人取来自己外出的便装:爹,等儿子换下官服,便陪您一道去。
赵三老爷本不愿意去凑那个热闹,有失自己的身份,可一听自家大哥要去,也不甘落后,忙请赵大老爷找身便装借自己穿了,也要陪赵老太爷同去。
到了街口,赵家的下人赶辆马车把六人送到放榜之地,却不想等待放榜的人实在是太多,想挤都挤不进去。
赵三老爷把着车框,伸了脖子朝远处瞧了两眼,因为实在瞧不到什么,只得坐了回来:我是一夜没睡着。
天微亮就爬起来赶来看放榜。
我是最早到的,因此挤在最前面。
那个时候我又没钱买通里面的人,只得跺脚等待,后来来的那有钱人家的下人,使了钱,若是那家的主人中了,便到跟前道个喜,也就不用等了。
好容易等到五鼓开始放榜,本来第一名已经写了我的名字了,都写到十几名了,后来又有人出来,把我的名字抹了,头一名换了人,我就成了榜眼了。
后来有人说,皇上认为我的字不好,因此挪后了一名。
赵三老爷忽的叹气道:爹比儿子好多了。
爹至少名字还写在了第一,儿子连第一的影子都没有。
赵老太爷没好气地瞧了他两眼,双手合十默念起来,老天保佑三孙六孙五孙女婿至少一个中了状元。
老天保佑,老朽愿意少十年阳寿。
赵三老爷听赵老太爷这么念叨,却笑道:今儿老天爷是安生不得了,那么多人求他保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赵希厚一听也笑了。
他一直认为是身为榜眼的三叔是最是一板一眼的,原先在老家,听得六弟跟前的丫鬟一个赛一个的咬文嚼字,他就觉得头大,十分不愿意同这位三叔来往,却没想到人如此幽默,连爷爷玩笑都敢开:老天爷听烦了,不听就是了,关键是阎王跟前的判官可要累断手腕了!邱端甫一时没反应过来,咦了声:怎么又打伤判官了?赵希远扑哧地笑了出来:都要减寿十年,这判官不要一直忙着改生死簿。
哈哈哈!赵希远很没形象地捧着肚子笑了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
赵老太爷冷哼一声,三个小辈忙坐正了身子,一个个拼命地忍着笑意,面上不住地抽搐着。
这忍的过程实在是太难受了,可是他们又都怕及了赵大老爷的冷面。
赵三老爷瞧瞧三个憋的难受的小辈,忍不住道:大哥,你看把三个孩子吓的。
我们是亲兄弟,知道你不过是冷面不冷心,你又何必呢!白白让人家误会你!大哥,你嘴角别往下,往上,往上。
赵三老爷殷勤地为赵大老爷调正表情,赵大老爷嘴角不是按照赵三老爷的指示而动,而是隐忍地抽动:三弟!赵大老爷的一声断喝,吓得赵三老爷一屁股坐空了,大哥,这不是在大堂!赵三老爷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赵希远同赵希厚忙把赵三老爷搀扶起来,赵三老爷仍不忘数落赵大老爷:大哥,你就不该待在翰林院,你该去刑部,去大理寺,就是都察院也可以。
赵大老爷瞧了赵三老爷一眼,那脑袋僵直的转着,眼睛一直平视地望,仿佛他的眼珠永远都是待在正中央,而不会动:还没吓死就好。
赵大老爷的这句话实实在在让赵希厚他们震惊不小,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还是这么一句话来,他们可真是服了这位大伯,实实在在的一板一眼。
邱端甫突然对翰林院一点都不抱有兴趣了,看到赵大老爷,他只觉得自己二三十年的若是成了那样。
邱端甫突然打了个冷颤,心里不住的嘀咕起来,这到底要不要进翰林院啊!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大炮,震得马车的窗棱乱动,一声炮响后,外面立即躁动起来,嗡嗡地,赵老太爷忙命人挑起帘子,快到前面去看,快去,放榜了!这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炮响,赵老太爷催促着几个人赶紧下车,这边才下了车,又是两声炮响。
赵老太爷不顾人潮涌动就要往里面挤,赵三老太爷忙拉住他,爹,这人多,别挤着您了。
这什么人中了,待会自有人传出来,您别挤了!您听,又是一炮,这是五谷丰登。
赵大老爷也道:三弟说的是。
这边赵老太爷还要劝,只听见前面传来叫声,状元出来了,状元出来了!赵老太爷顾不上别的,拄着拐杖就要朝里面挤。
赵三老爷使了个眼色给赵希厚兄弟,赵希厚跑向了前面:我去,我去!状元是哪里的,叫什么?赵三老爷连问了几遍都没有人说清,急的赵老太爷不住地点头道: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还不出来!赵希厚此时却是真正的紧张起来,原本的轻松一点点的抽离全身,他有些紧张地搀紧了赵老太爷的胳膊。
此时炮声又连放了几响,不断地有人挤进去却不见有人出来。
赵老太爷感觉到赵希厚的紧张,诧异地转了脸。
这小子居然面如金纸,右手关节绷直地都发了白,双眼直愣愣地瞧这远处。
他这心里忽而没底了,自己的文章能不能在众多的考生中脱颖而出,能不能先让读卷的考官们瞧中,近儿让皇帝满意。
他回想着自己的文章里有没有避讳的没有避讳,又想了行文措辞有没有哪里不严谨。
赵老太爷拍拍赵希厚的手背,赵希厚僵直地扯了扯嘴角,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一定像极了大伯方才的那个样子。
这孩子!赵老太爷忍不住感叹起来,他背负的是不是太多了,这孩子是真的瞧上王家的女儿了。
从老大口里,他听说了些,虽然偶尔溜出去玩,可读书的时候却是很认真,他本来就聪慧,只要肯下功夫,文章自然是差不了。
老大这些年一起在翰林院待着,每次的状元卷老大都摸了个清,再指导他做文章定然歪不了。
爷。
爷赵希厚忽然唤道,您别紧张。
赵老太爷愕然地看着赵希厚,他紧张?您。
乱抖,我。
我。
赵老太爷微微地叹了口气,注视着左手颤抖地赵希厚:别急,别急,你就是考不中状元,我都答应你娶王家的闺女。
这状元不打紧,关键是孙子可不能这么魔怔了,那可得不偿失。
赵希厚终究没听清赵老太爷的话,只是注视着前面。
这时候炮已经不知放了多少响,前面突然躁动起来,几个人喜气洋洋地跑了出来。
赵三老爷一把扯住其中一人:这是。
老爷,我们还要赶着报头喜!京城有规矩,报喜的越快,主家的赏钱就越多,所以,人人都想赶头喜。
这人被赵三老爷抓住了,眼瞧着旁人都跑远了,不由地跺脚。
赵三老爷一挥手,小厮马上给了一吊钱。
那人立即笑了起来。
是状元出来了?那人将钱收进怀里,笑道:正是,我们在里面瞧着状元一出来,就打听了地址,这才挤了出来去报喜。
状元是哪里人?那人高声道:南直隶全椒县赵希厚。
赵三老爷一听忙拉住他:是谁?赵希厚老爷,是南直隶人。
赵三老爷喜得跳了起来,快步走到赵老太爷跟前:爹,三侄儿中了,是一甲第一名,是状元!赵老太爷同赵希厚早已听见了。
赵老太爷顿时满面泪痕,这等了几十年,终于让孙子实现了,真是的状元了,他这辈子就是死也甘心了!这边邱端甫早已向赵希厚来道喜了:雪堂兄,给你道喜了!赵希厚此时反而有种虚脱了的感觉,抓住邱端甫往他身上一靠,子谈,让我靠靠,我腿软。
不止是腿软,就连背后都汗湿了。
他真的中了状元了!那报喜的人一听状元就在眼前,更是喜上眉梢,他就是头喜了,他连忙跑到赵希厚面前,深深鞠躬,高声唱和道:捷报贵府老爷南直隶全椒县赵希厚老爷高中今科一甲第一名状元赐进士及第!果然是报喜的,那唱名的声音就是不一样,又高又长,一时引得人都围了过来,那边的二报三报都已得知状元本人就在这了,忙赶上起报喜。
赵老太爷忙指挥打赏,同旁人拱手相贺,他方要请人去看六孙跟孙女婿的名次,这里又来几个人:老太爷您是南直隶全椒县的,可知道邱端甫,邱老爷在哪?赵希远忙把邱端甫推了出去:在这在这!那几个人立马涌上来报喜:给您道喜了!南直隶全椒县邱端甫邱老爷高中二甲头名赐进士出身!这边又是忙着给赏钱。
赵希远此次也考中了,只是二甲名次落后了些,这一家人三人都中了,人们纷纷稀奇,后来又听赵家的小厮道,这家的老太爷只几十年前一科的榜眼,大老爷原是二甲头名传胪,而自家的老爷亦是榜眼,越发的叫嚷起来,人人都打算从赵家几人身上得到个物什,好赐福给自家读书的人。
好容易回到家,赵家六人身上的饰物早已不见,就连赵大老爷也没畏惧他的冷面,将他的帽子发簪尽数夺去。
赵二太太喜得紧紧抓住儿子的手,眼里不停地留着眼泪,可给她挣脸了!赵老太爷笑道:我进去换件衣裳,待会有话要交待你们!第一百五十三章赵希厚听到赵老太爷有话要交待,再想着方才他同自己讲的那些话,考不中也同意自己娶瑞雪,爷爷这是要在所有人面前提这个事?赵希厚不由地激动起来。
这里,赵老太爷重新穿了衣服,喜气洋洋地出来坐定,笑呵呵地同家人说话,赵希厚耐着性子等着,他期盼地望着赵老太爷,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请媒人去王家提亲的事。
你们且坐,今日我有话同你们讲。
赵老太爷指了位置叫儿子们坐下,那边也摆了屏风,与女眷隔开。
赵希厚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面上还带着一丝红晕,他有些紧张地握住自己的双手,这一刻比放榜还让他期盼。
我是要同你们说这三个孩子的事。
赵老太爷吃了口茶,环视了坐在一边的子孙们,赵希厚期盼的双目他更是看在眼里。
怎么还不说,怎么还不说,快些说啊!赵希厚只敢在心里催促着赵老太爷,他怕赵老太爷一怒绝口不提这个事,那就不好了。
赵老太爷好像很习惯拖,这种静静地等待让赵希厚有些坐立不安,爷爷这是怎么,怎么还不开口?此时他有些坐立不安地了,一度想站起来走到赵老太爷跟前提醒他。
赵希厚抬起头打算给赵老太爷使个眼色,却不想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了。
还没等赵希厚抛出询问的意思,赵老太爷眼中的一丝笑意却落在了赵希厚眼中。
笑意?爷爷笑自己?这个笑意绝对不是高兴的意思,这里却是有些瞧不起,对是瞧不起。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赵希厚到底还是有些聪明的,立马察觉到赵老太爷的意思,爷爷是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表露在脸色,动作太过余明显,让人家一眼就瞧出爷爷要说的话是同自己有关的。
这到也是,自己有些喜行于色了。
他忙搓了搓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三个孩子这次都考中了,是咱们赵家天大的喜事,只等他们领了恩荣宴,同榜进士的宴席完了后,咱们家便要开始庆贺的。
我只嘱咐一句,简而从之,不可铺张浪费。
赵老太爷说着瞧了屏风一眼,这话是说给赵二太太听的。
他这个儿媳妇就是跟旁人不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里有喜事了,只要有一点点的事,就要造十分的势。
赵老太爷停顿了下又道:要是这个时候叫御史参上一本毁了三个孩子的前程,我自与你们说话!这里所有的人忙起身应了下来。
这第二却是,你们还不打发他们去礼部?赵老太爷点着拐杖提高了嗓门道,这马上就要进宫面圣!待赵老太爷这么一说家里人才想起来,放榜之后便要进宫面圣,这都是太过于高兴了,把正事都忘记了。
赵二太太头一个站起身,唤来丫鬟:去!把三少爷的衣裳取来。
赵二太太一打头,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了。
其实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待穿好,便有马车将他们送往礼部。
赵希厚算是一直保持着清醒,他留着精力打算回来等赵老太爷说亲事。
这一家人也是等着他们回来,一见到他们下马车,一个二个就像迎凤凰一般把他迎了进去。
邱端甫今日有些失态了,十几年的努力终于得逞了,先前就在马车上,他还靠着赵希厚大哭了一场。
这回中了进士,殿前传胪,也算是露了脸,给家门争光了,就是日后姐姐在刘家也能真正地挺直腰杆做人,再也不用听那些个难听的话了。
等下车被凉风一吹,脑袋才清醒了些,只觉得眼睛有些涩,一摸面庞有些湿意,他有些讪讪的,偷偷地侧了身子把眼泪抹干。
赵老太爷一切都看在眼里,自己当年不也跟邱端甫一样,哭得稀里哗啦,把以前的糟粕全部丢到脑后,这下一家人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了!赵老太爷一直等邱端甫恢复了表情这才开了口,明日你们要赴恩荣宴,也就不叫你们多吃了,吃一杯意思一下便好。
此后不管是要到哪里,记得自己都是官家的身份了,再不可像以前那般行事鲁莽。
赵希厚三人忙站起来躬身应下。
三孙是要进翰林院做修撰的,这我不大担心,至于五孙女婿跟六孙你们还要参加朝考,若是考的好还能做庶吉士,三年过后若是成绩优良还能在翰林院授职。
朝考你们务必慎之又慎!老大老三这几日你们俩要多花心思在他们身上,这可是关系他们前途的事!赵大老爷同赵三老爷忙应下。
另一件就是他们的婚事。
赵老太爷的再次开口让赵希厚有些欢喜,他不像邱端甫那样有些羞涩,反而很是期待,这让在座的赵大老爷略微有些诧异。
五孙女婿的婚事先不急,还等邱家长姐来了再说,只是老大媳妇,五孙女打小就没了娘,这婚事少不得要你多操心。
赵大太太忙应了下来,只是心里有些犯难,这嫁妆可有些难办了。
等会少不得要拿账本好好地盘算一二。
她家里还有要娶媳妇的儿子,这两下一相交,不知道这要花多少银子,这余下几年的日子可要吃紧了。
老六还小,现在不急,老三媳妇,你要好好挑挑才是!赵三太太也应了下来。
儿子虽然这次名次考的不好,但是也中了这一榜进士里头有几个还没议亲的。
她儿子现在就是个香饽饽,不愁娶不到媳妇,她确实要好好的瞧瞧。
最要紧的是把三孙的事办了!他今年都多大了?终于终于说到自己了,赵希厚忙握紧了手,到了到了,就要说他的事了,不过他现在心中却有些不安,不知道赵二太太听到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在众人面前,她应该不会直接反对的吧,只要不直接反对到时候他就有理由了,再说她是不会同爷爷对着做的。
赵二太太忙站了起来道:是,媳妇已经选定了人,只等老太爷瞧了便订下来。
这段时间她也跟以前的手帕之交略有走动,同她们说话中考究每家的家世还有姑娘的品行。
赵老太爷点点头。
赵希厚此时却是大急,爷爷这是怎么了,他明明应了自己中了状元,就答应自己娶瑞雪的,现在怎么又让赵二太太挑选人选了。
难道是他忘记了?或者是他故意要考量自己是否敢当着母亲的面提出要娶瑞雪么?是了,应该是这样!爷爷!赵希厚腾地站了起来,因为太过于用力,椅子仰面翻到发出巨大地声响。
赵三老爷被吓一跳,才平息了过快的心中,瞧着三侄儿跟父亲眼瞪眼,再看看三侄儿满面涨红,心里了然,少年人害羞了。
他拍拍赵希厚:三侄儿莫要不好意思!人之大伦,常理常理。
大登科后小登科,这人生四喜,金榜题名洞房花烛,都叫你一下占全了。
三叔可是羡慕的紧啊!赵大老爷听着赵三老爷越说越不像话,这个时候屏风后面还有一干女眷就这么说,也不怕丢了读书人的体面。
他皱着眉,不悦地清哼了两声。
赵三老爷这才想起屏风后面还有女眷,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
赵希厚才不管什么,大声道:爷爷当初答应孙儿,若是今科高中状元,便让我娶瑞雪的!此话一出,果然是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不知道的在盘算着那个瑞雪是谁,知道的如邱端甫赵希筠二人却惊叹赵希厚的大胆,他竟然敢在长辈面前提及此事。
赵二太太一听到瑞雪二字立即气得头晕脑涨,千算万算,儿子居然要娶那个小娼妇!她撑着椅把勉强站起身来:我不许!这是意料之内的反对,赵希厚早就知道她是要反对的,母亲跟瑞雪的矛盾一直就存在,自己要娶瑞雪头一个反对的就是她!可是他没想到赵二太太会不顾一切地当众反对。
赵希厚将目光转向了赵老太爷,这个时候他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赵老太爷的身上,这个时候只要爷爷的一句话,母亲就是再反对也没有任何的用途。
赵二太太推开了众人,从屏风后头大步走了出来,她瞪着双眼,一把抓住赵希厚,双手死命地撞打着他:那个狐狸精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还要娶她?你不知道她爹拿了刀子威胁你娘么?你是死人啊!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早知道当初在南京我就不该心软,索性砸了她家那破店,把她们父女都送官!赵三老爷见赵二太太那长长地指甲抓向了赵希厚的面庞,已经留了两道印子,忙把赵希厚拽开,喊着自己的夫人出来拦一下。
二嫂,二嫂,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明日三侄儿还要赴恩荣宴,叫人笑话了!赵二太太道:叫人笑话!等他娶了那个狐狸精才真正的叫人笑话去了,他既然不怕叫人笑话,今日就索性闹开了,让人笑话个够!原来那个事是母亲做的!赵希厚一把抓住赵二太太的手,我说平白无故地瑞雪怎么对我翻了脸,却是母亲。
瑞雪哪里不好了?你现在知道要质问我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我趁早把你掐死算了!赵二太太哭喊着撞打着赵希厚。
她这辈子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命苦,原想着指望儿子了,却不想媳妇没娶进门,儿子就偏了过去,儿子还中意那个跟自己过不去的媳妇。
她这是做了什么啊!你们闹什么!赵老太爷点着拐杖,厉声呵斥道:老二媳妇,你像什么样子,大儿媳妇,把你二弟妹搀进去!三孙,你反了天了,以为你中了状元就不得了了!你就是做了当朝宰相,在家里你也给我老实点!你给我滚到书房去!赵希厚本想说两句话,可是邱端甫却拉住了他:雪堂。
他是知道这里头的事情,赵老太爷既然能接受他,想必也能接受瑞雪,但是毕竟他跟赵希厚的情况又不一样,毕竟赵希筠同父亲不亲近,赵老太爷同意便可,而赵希厚这里,赵二太太那里。
即使是勉强同意成亲,日后赵二太太不给瑞雪好脸色,那也是令人烦恼的!赵希厚不敢同赵老太爷顶,他害怕这么一个支持者也不再支持自己,气恼地去了书房。
第一百五十四章赵二太太一人在那里气的作死,又因为是在赵大老爷家里,只得勉强自己安静下来,她想了几遍,只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赵老太爷当众提出这件事来肯定就不是要反对,而是在逼自己答应。
她现在不能再在这里待着,要出去,回家去。
要在这个之前把王家的那个死丫头。
儿子今日这么说,难道说王家的那个丫头也在京城?她命人叫来儿子的跟班细细的问了,果然发现有些遗漏,问仔细了跟班又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到是说了,会试殿试那几日有个姑娘送了东西给几位少爷,老太爷还跟那姑娘说话来着。
这个姑娘。
她连忙命人去查访那个女子,自己这里则加快步伐同人议亲。
赵希厚在书房坐着好容易等赵老太爷进来,便急急地道:爷爷当初说好了,我中了状元你就答应我娶瑞雪的!现在要反悔么?那我这状元也不做了。
赵老太爷冷哼一声:由不得你不做!爷爷!雪堂,你且听爷爷说话。
邱端甫按下赵希厚,示意他去听赵老太爷说话。
赵希厚赌了气干脆背了过去。
赵老太爷看着他那不成器样子,连连点着拐杖: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你看看你那像什么样子!你以为你中了状元就了不得了,敢跟我拍板了?邱端甫扯了扯赵希厚,示意他接个话。
赵希厚只得道:孙儿不是是这个意思,爷爷。
什么意思?你家太太意思是什么你方才瞧见了么?赵老太爷没好气地道。
果真是那句老话,小时了了,大必未佳。
小时候看着这孩子还老成持重,这长大了,越来越回去。
我知道。
可是毕竟还有爷爷在,只要您答应了,太太那也就过去了。
赵老太爷哼了一声:就过去了?你想得到容易!你若是这个样子,我看瑞雪也别嫁给你,省得跟着你吃苦受罪!爷爷!赵希厚不满地叫道。
什么叫他这个样子瑞雪就要跟着吃苦受罪,他怎么了?他这个样子不好么?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做事在思量么?你思量了什么?你娶了瑞雪,她不要伺候你家太太了?要是你太太给她小鞋穿你要怎么样,跟你家太太吵?你以为还是像你小时候那样,张口说要娶瑞雪就娶啊!说话不经脑子,你长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赵老太爷的话落在了赵希厚的心里,他都忘记了这个,娶瑞雪容易,关键是赵二太太那里。
他原先就想着他是要在京城里做官,母亲跟着父亲在任上管不着,可是却没想到,母亲完全有可能把瑞雪从自己身边带走。
赵希厚的表情全部落在了赵老太爷的眼里,他继续敲打着这个没脑子的孙子:你娶了亲就是大人了!一个男人连媳妇都照看不好,你还算是什么男人,你还能做个官么?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赵希厚木然点点头。
这个道理他明白,是他想简单了,他要娶瑞雪,是为了对她好,而不是让她受母亲的责难,若是她过的不好,那。
赵希厚扒了扒脑袋。
他是个聪明人,一旦静下心来仔细的想一想就能找出些线索来。
现在的办法是母亲能接纳瑞妻,而且还要保证自己能保护得了她。
可是要怎么做呢?怎么做母亲才能接纳瑞妻,而自己也能保护她?他不由地叹了口气,这事怎么这么难呢?瑞雪说了,只要你不怕,她也不怕。
赵老太爷慢慢地丢出话来。
他要看看这个孙子最后到底怎么做。
赵希厚愕然地抬起头:什么?那丫头说你不怕她就不怕!真不知道你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这么信任你,你有什么好?人家。
赵老太爷对瑞雪信任赵希厚的心实在是有些搞不懂,孙子到底说了些什么,许诺了什么那丫头那么信他。
她信自己,自己不怕她就不怕!瑞雪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让赵希厚烦闷不已的心落了下来。
她这么信自己,完全放心把自己交给他,一点后路也不留给自己。
自己一定也要做出个样子来。
是,一定要好好的把这件事做好,办的漂漂亮亮的,不能辜负了瑞雪对自己的这一片心。
瑞雪从家人那里听到赵希厚中了状元的消息。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有那么一点的不相信,就中了状元?那么多人一次又一次的考下来,有的读了一辈子的书的人都没能触碰到一点,他就考中了?除了对赵希厚考中状元的惊讶外,瑞雪还对别一件事挂心,娶亲。
这件事要在赵家掀起多大的波浪!赵二太太那就够让她好受,不知道赵希厚在面对赵二太太那关他会怎么样!王九指听到这个消息也就瞧了自家女儿一眼,女儿的表情中蕴含了太多的东西,他不想去问也不想去知道。
不过,那孩子中了状元,跟自家女儿的距离又拉大,女儿也该认清,省得在这上头弄的有的没的。
他也该好好的为女儿寻门亲事了,不过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靠祖父跟二弟才行。
想着王九指问着齐氏:弟妹家可有跟瑞雪一般大的女孩?齐氏微微一愣。
我是看家里就她一个女儿怪寂寞的,想着自家亲戚姐妹多多走动才好。
齐氏笑道:近的还真是没有。
这房却是有几个,只是不大走动。
不过她二叔同僚那里应该有几家的姑娘同大侄女差不多大。
我见过几位,性格都还不错。
王九指点点头:如此就要麻烦弟妹了!哪里!等她二叔回来,我就同他说。
瑞雪听齐氏说二叔回来,这才发现王澈一连几日都不在家,问道:二叔去哪了?我有两日都没见着了。
齐氏笑着道:明日有恩荣宴,你二叔要在宫里准备。
她知道瑞雪不明白这些,细细的讲解道:恩荣宴,是皇上赏新科进士们的宴席,听说他们在那里簪花吃酒吟诗斗文的。
我小时候听戏文,以为状元都是青年才俊,后来嫁给你二叔,听他说起赴恩荣宴的状元,有些还是须发花白的了!哦!瑞雪点点头。
赵希厚明日是要进宫赴宴,想必今后赵家的宴席也很多,会有些日子见不到。
一想到这些,她有些闷闷不乐。
齐氏见瑞雪不说话,推了推她:那种席面也就是中看不听吃,等你二叔回来了,让他做给你吃。
要不你就问爷爷。
以前爷爷在御膳房的时候,所有的宴席都是他老人家经手,这天底下再也比他老人家知道的多。
齐氏今日很是高兴,王澈能点了恩荣宴的主厨,可是得了不少的好吃的。
瑞雪摇头道:看二婶说的,我还那么好吃不成?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到是王老太爷问道:陈茂去了么?王九指欠了身子点点头:是,前日来的时候说了。
王老太爷点点头:那孩子干的不错么。
王九指笑道:爷爷太过于夸奖他了!他还是个学徒,要学的还多着呢!也亏二弟肯指点他。
他每日来都对我说二弟在宫中多有关照,很是感激二弟。
齐氏忙道:怎么说也是自家人,多多关照是应该的。
定是他值得指点他才会去指点,若是遇到那些个笨的,说几遍也不明白,或者是不尊敬师长的,指点他做什么?再说,他自己做的好,也给咱们家挣了脸面不是?王九指随声附和了两句。
王老太爷便没再说话,直到吃完饭,才对王九指道:下次他来,我要见见他。
王九指对爷爷这么特地的交待,想了想点了点头。
王老太爷又对瑞雪道:你师兄难得来一次,你要常向他请教才是,厨艺这样东西,只有互相比较才有精进,大家常常在一起说才有好处。
方才你爹也说了,家里有没有同你差不多大的人,你一个人孤单了些,因此你们师兄妹亲近些才好!瑞雪点点头。
齐氏转了转眼珠,品了品,尝出王老太爷的意思,笑着对瑞雪道:正是。
那孩子来京城都没好好的逛过,侄女也没怎么出去走走,就让他们出去逛逛好了。
省得说来京城了,还没逛过京城,那就笑话了!瑞雪点头应下。
之后王老太爷说起宫中各种宴席的讲究,瑞雪没什么兴起去知道那些个她永远都不可能遇到的事情,草草的吃了饭,回了自己屋子。
她翻出已经绣好的一只荷包,细细地抚摸着。
这是给赵希厚准备的,针脚做的很细密,她是下了一番工夫的,本想着等他考中了就送给他。
现在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一面,把这个交给他。
就这么看着荷包,瑞雪渐渐地迷瞪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见轻微的响声。
她眯着眼睛挣扎着起来,浑身酸疼,还没来得及捶两下,发现自己窗户外面立着一个人影。
接着又传来轻微地敲窗户声。
谁?外面是谁?瑞雪轻声问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瑞雪下了床,紧紧地逼在窗子边,压低声音再次问了一遍,是谁?王姑娘是我,金儿。
是她?瑞雪不禁泛起嘀咕,她大半夜的不自己好好睡觉,来找她做什么,既然要来找自己大大方方的来便是了,何必这般鬼鬼崇崇的。
我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
王姑娘,奴婢受我家奶奶之托特地来见姑娘的,请姑娘开个门。
金儿的声音似乎有些急促。
怎一听上去并不像是在说假话,只是瑞雪仍旧闹不明白宋夫人若是要见自己,把她叫去就好了,何必还要派个人偷偷摸摸的来,有什么事这么见不得人?瑞雪拒绝道:明日我自会宋家见你家奶奶的。
一切明日再说。
金儿倒是没有在求,而是冷笑一声:原来姑娘也是这点见利小人,枉费我家奶奶临危之际还想到你。
我去便是。
等等。
瑞雪听得金儿这么说,更是觉得诧异,连忙叫住她,却仍旧不开门,你说什么临危之际?你家奶奶怎么了?金儿压低声音道:今儿东厂的人把我们府上都围了,爷和奶奶几位先生都困在了府里。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瑞雪顿时惊呼起来,京城的墙虽多,却阻挡不了京城人的嘴巴,在京城一点点的风声,不出一日整个京城便都会传开了,没有东厂的人出动了,到现在王家一丝风声也听不到啊。
你怎么会知道?这京城又几个人会知道。
外头都已经木字号,今日歇业拢帐。
怎么会是这样?姑娘即不肯相信我,何必问那么清楚,告辞。
瑞雪忙拦住她,开了门,露出一点点的缝隙,瞧着确实是金儿这才开了门。
金儿进来后看着仍旧一脸戒备的瑞雪,低低一笑,扬眉道:姑娘还是不信?瑞雪不好说不信,也不请她坐下,自己靠在墙壁注视着金儿,又低了头:我听说你家奶奶同东厂是有来往的,怎么会。
那是误传的。
原先西厂还在的时候,我们奶奶跟西厂的汪督公交情甚好,后来汪督公败了势,西厂被撤了,我们奶奶跟内官来往就少了。
金儿到是直言不讳。
汪督公。
瑞雪想起在南京御马监的老太监,他便是姓汪,听他跟宋老爷宋夫人说话很是深奥,而且那老太监当时还说了一句话,若是这点苦都吃不得,就不是那个我了。
金儿瞧着瑞雪的脸色像是信了,便道:东厂里头虽有我们奶奶认识的人,却是不管事的。
奶奶叫人出来送了口信,命我转给姑娘。
转给我?金儿点头答:是。
奶奶想问,身子肥胖的人不宜吃什么?身子肥胖的人?却是没有什么太过忌讳。
金儿略微沉思了下又问道::那肝不好的人呢?这倒是有。
太硬的东西不要,鲤鱼、鲫鱼、草鱼一概不能吃,要少吃油,多吃些清淡的。
对了,最好不吃甜的。
不吃甜的。
瑞雪点点头:我也不大明白这是为什么。
只是那日太爷爷同我说若是有肝病的人一定不许他们吃甜的。
最好多吃素,少吃荤腥。
是这样啊!瑞雪见金儿自言自语后又摆出一副深思地模样,只觉得诧异不已,宋夫人被东厂的人包围了,好容易找人出来,却是叫人来问自己这个。
你家奶奶叫你来问这个是。
金儿拢手道:这个婢子并不知晓。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家奶奶听说王姑娘的曾祖父二叔都是伺候过御膳的人,想知道贵妃平日里爱吃的都用哪些?瑞雪警惕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哦,只是我家奶奶想知道而已。
瑞雪冷笑一声:笑话!你家奶奶早已知道这事,还要来问我?你是哪个,冒充金儿?我正是金儿,并非假冒。
只是那些东西我们奶奶能买的到,旁人也能买的到。
奶奶要知道贵妃真正喜欢吃的。
真正喜欢吃的,这是什么意思?瑞雪有些理解,这是什么,还有真正喜欢吃的东西,假喜欢吃的东西。
金儿点头道:是。
这事便拜托姑娘了,明日可有回复?瑞雪模棱两可地点了头:我明天尽量。
金儿注视着瑞雪,良久才点了头:我等姑娘的好消息。
说着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瑞雪的屋子。
晚上发生的这一切让瑞雪有些不大适应,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坐车专门去了宋家,前门的店铺已经放下了门板,外面挂上了拢帐字样的木牌。
看来金儿说的是事实,她又叫车夫转到后门,希望从哪里能得到半点消息。
后门仍旧是一样,就连那道隐门如今也关闭着,周围总是出现一两名貌似无意的人,一旦有人经过,双目鹰眼一样盯了过来。
看来金儿说的是真的。
瑞雪有些疲倦地回到了家中,见到王九指也是淡淡的。
王九指知道她一大早便出去了,见她又是一脸疲倦地回来,猜想她是去见了赵希厚,发现了其中有什么不同,所以内心里失落了,不舒服了。
他轻轻地走向了女儿拍拍她:不舒服?瑞雪轻轻地点着头。
金儿的事对于她来说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牵扯到贵妃,还有忌口的东西,喜好的东西。
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说爹因为那场小小的失误被御膳房赶了出来,现在她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如果说,要是插手了的话,那会比爹那件事还要严重百倍,命丢了的不会是一两个人,还会是她们一家人,或者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爹,喜欢一样东西会有真的和假的之分么?嗯?王九指一下没能明白瑞雪的意思,不过转念想了想,觉得自己算是明白瑞雪的意思,她是在说赵希厚的变化。
他点点头,是啊。
为什么会是这样?王九指将一碟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因为人都是在变。
啊?人会变?她不觉得会变什么啊,她还是她,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的山楂糖么?王九指轻声地问道。
瑞雪点点头:我现在也很喜欢吃啊。
王九指微微一笑:你没吃出来山楂糖的味道一直在变么?啊?瑞雪不解地看着王九指。
味道一直在变,她并没有觉得啊。
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还是那样啊。
并没有什么改变啊。
王九指指了瑞雪腰间悬挂的那个装着山楂糖的荷包:你一点点长大,这个糖就一直在变,不过是份量变化的较少,你没察觉出来而已!他说话间,忽而想到了赵希厚,那位少爷的味觉还真是不一般的厉害,那么一点点的变化都叫他尝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么?因为爹每年都会随着自己的口味去变化山楂糖的味道,所以自己一直认为爹做的山楂糖永远都会那么好吃。
原来是样啊!难怪宋夫人会让自己问这个,随着时间的变化,那位贵妃的口味也是一直不断在变,原来是这样。
爹以前在做御厨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么?因此才能在御膳房那么有名?王九指笑了笑: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旁人都以为我们王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方在手上,其实我们王家的秘方就是不断变化,不断迎合食客的口味。
瑞雪听住了。
皇上年轻的时候喜欢吃有味的笋,比较偏厚重一些,现在年纪大了,听你二叔说,应该是偏好糟笋。
因为糟笋有点酸酸的味道。
是。
王九指满意地点头。
那贵妃呢?贵妃的口口味是什么?瑞雪脱口而出。
王九指诧异地道:贵妃,你问这个做什么?瑞雪微微一愣,随即道:我只是想问问,我听陈师兄说,贵妃也是用的御膳房。
王九指点点头:贵妃,我伺候的日子短。
不过她喜欢吃荤,菜里若是放点糖她会多吃两口。
吃荤,喜甜食。
这。
那得肝病的是。
贵妃!宋老爷跟宋夫人这是要做什么?他们是要去害贵妃还是。
瑞雪,瑞雪!王九指连叫了几声,他见瑞雪一直在发愣,不悦地道:你这是怎么了?这都能发愣?瑞雪赶紧摇头:没,没什么!这要不要同爹说啊,这么大的事,她一个人怎么能承受的了,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决定把一家人都断送了吧!王九指哪里看不出她的刻意掩饰,这丫头有心事,只是好好的怎么会特意问起贵妃的口味呢?这里面有什么他想错的事情?你真的没事?瑞雪坚定的点点头:没事。
先还是不要同爹说了,先弄清宋夫人的目的是什么再说吧。
她要见金儿,她要亲自见到宋夫人,只有见到宋夫人,亲口听她说出来,她才能做出所有的决定。
一定要。
爹,我回屋了。
对了,你看到宋夫人送给我的那个丫鬟金儿了么?我有事找她!第一百五十六章金儿一露面,瑞雪的头句话便道:我要见宋夫人。
金儿苦笑道:若你还能见到奶奶,奶奶如何会让我来问你话?瑞雪被金儿的话拿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啊,若是她能进的去,宋夫人怎么会让她来传话,直接叫自己去问了岂不是更好?实话同你说了吧!贵妃的身体微恙,有人传是太子殿下蓄意谋害,并言及我们老爷同太子殿下来往过密,因此皇上特令东厂勘察。
瑞雪动了动没再说话,有了前一晚的惊讶,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她开始已经猜到是食物谋害,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到宋老爷。
为什么会牵扯到宋老爷?她有想过宋老爷交往的人甚多,可是并未想到过,宋老爷居然跟太子殿下还有交往。
金儿望着瑞雪笑着道:自然是有联系才会牵扯。
她好像为了让瑞雪听得明白些,或者是想让瑞雪靠向自己这边,又道:说起来,王姑娘是见过太子的。
我见过?我何时见过?瑞雪一听金儿说自己曾见过太子,立即发问道。
她一个民女怎么会见过太子殿下,这。
瑞雪忽而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想起那次在宋家,那个抱着宋晴的少年,她在宋家见到的外人也只有那一次,莫不是他。
瑞雪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眼睛询问地望向了金儿,在得到金儿的应下后,她有些缓不过劲来。
她居然见过储君,那个抱着宋晴哄着她,同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东西的人居然是储君。
没有一丝的架势,很是随和。
可是那动作优雅,还有他言及父亲对自己态度时的那种怅然,在他走后不久锦衣卫便上门了,这一系列的东西,她当时要多想一想就该想到的,真是该死!太子天资过人,励精图治,日后定是一代明君,只可恨万岁听信奸人谗言,以为太子谋逆,几欲废位,赖上苍垂怜,得以至今日。
你怎如此泯灭天良,置我太子于不顾?更让瑞雪吃惊的是从金儿口中吐出的这番半文半俗的话来,这哪里是一个丫鬟说的出来的,她是读过书的。
一个商人家的丫鬟居然识字。
你到底是谁?金儿肃然地道:金儿。
随即又道:我是奶奶身边的帐房丫鬟,我们这种人,你平日是见不到的。
瑞雪抿了抿嘴:你昨日问的那个是为了要证实贵妃的病情并非是太子蓄意谋害?金儿一听瑞雪这么说,言下之意像是有些愿意帮助自己,立马道:正是。
姑娘可帮我问了令曾祖父?瑞雪摇摇头,金儿的双眼立马黯淡下去,她现在对瑞雪的回答感到失望,瑞雪看着她,轻轻地道:我问过爹,爹说他以前很少伺候贵妃的御膳,只晓得贵妃偏好荤菜不喜素食,喜甜,菜里若是味道有些偏甜,她便会多吃几口。
金儿听了瑞雪的话,双眼又迸射出耀眼的光芒,道:是了!我们都忘记了,王师傅原先也是在御膳房当过差的!她们。
这么说宋夫人已经知道父亲原先是在御膳房当差,又被赶出来的事了?那么。
瑞雪不由地掀住了衣襟,她怎么如此大意。
你不必多心。
我们奶奶是知道的,不过却是不久罢了。
金儿看出了瑞雪的心思,出口道,她宽慰着瑞雪道,我们奶奶的事不在这些绳头小利上。
你知道的。
瑞雪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是啊!宋老爷跟太子的关系,这说明他们谋求的是大事,至于爹是被御膳房赶出来的事,根本就不会影响到太子的事,再说如今宋老爷自身都处于危险之中,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呢?金儿一直在注视着瑞雪的面色,但看到瑞雪面上有松动的迹象,她才放心下来,快走两步来到瑞雪面前,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王姑娘,若是老爷奶奶能逃此大劫,你就是我金儿的再生父母,他日一定结草衔环。
瑞雪被她这么隆重的谢法吓倒了,连连缩了脚,又觉得这么不好,才要去伸手搀扶金儿起来,她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金儿有些歉意地道:王姑娘,我得赶紧给老爷奶奶传话去,晚了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来。
她说完便匆匆地离开了。
瑞雪注视着匆忙离去的金儿,颓废地跌坐在炕上。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个决定是不是对了,为什么要拿菜害人,饮食是为了让人活下去,为了让人吃着身子好才做的,怎么就成了害人的工具了呢?宋夫人。
不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能不能帮助她。
那个曾经被瑞雪认作为天人一般的女人人,是否能想出办法走出困局呢?宋夫人。
你为何跟宋老爷走到这一步?为何做着生意,最后会跟朝局搅和在一起了,她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么?钱真的是那么有用的东西么?且说赵希厚这日午后赴恩荣宴,原先不过以为是一干人等吃喝长吟一番便结束,却不想临到最后太子殿下亲临,慌得在座的读卷大臣、銮仪卫使、礼部尚书郎以及一干赴宴官员 同新科进士们连忙起身整理官帽衣裳,生怕有一丝不恭。
有那些不善饮酒的,一沾酒便红了脸的更是懊恼,唯恐殿前失仪,暗暗地拿手做扇,想为脸部降热,或是驱散酒气。
有世家子弟脑子动的飞快,料得太子此时已经无事,若非如此怎么会来恩荣宴。
打算同太子好好拉近关系的是翘首以待,心里盘算着若是入得太子眼,谋个一官半职,日后太子登基,那自己便是东官旧臣,上计上计!也有的打算荡秋千,左右摇摆,眼下形式微妙不可轻易妄下论断,还是旁观为上;还有的则是万般气恼,怎么太子就没事了。
太子到底让那些想跟太子拉近关系的新科进士们失望了,他只是略微坐了一会便走了,期间也没新科进士们说任何的话,只是象征性的赐了杯酒,同读卷大臣等几位说了一会儿话便去了。
太子的来去有如一阵风,来去匆匆。
除了每人膝头的灰尘记录着他们方才跪过,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一时恩荣宴去,邱端甫悄悄地拉了赵希厚去一边:雪堂,你方才看见太子殿下了么?赵希厚点点头,悄悄四周,低声道:你也注意到了?邱端甫面露难色的点点头:或许只是长得像?可是,为何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相似呢?赵希厚没再说话,他想到了别的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宋老爷。
南京的那次宴席,他轻而易举的道出皇上的喜好,若是他只有一个选侍妹子,南直隶的主管们会跟他来往的如此密切,那么大的事,却是请了他来;那次在宋家,那个长相与太子颇像的年轻人刚一走,宋老爷便忙了起来,后来宋家来了锦衣卫。
这件事不得不让他感到可疑。
如果不是太子本人出宫到宋家,锦衣卫为何会上门?宋家的人那么匆匆来报,而那个年轻人离开的如此之快,甚至最后锦衣卫无果撤走,显然宋家有离开的密道。
这越来越让他认为那个年轻人就是太子,可是他到宋老爷那是为了做什么?单单的散心?不可能,那位陈先生。
他们两个人互有心思地沉思着,全然忘记现在还在恩荣宴上,此时赵希远被人推了出来,让他去邀请赵希厚吃再去吃酒,他笑着跑了过去,从后头用力拍着两人的肩头:三哥,五妹婿。
赵希厚同邱端甫都被他的这一下吓得不轻,两个人捂住心口,长舒气地瞪着赵希远:六弟,你要吓死我们?赵希远撇撇嘴,摊开手道:你们在想什么呢?我叫你们都不理我,难道是。
?他坏笑着看着赵希厚,难道三哥你要去见三嫂?带我去,带我去!若是我考不中庶吉士就要外放了,到时候就真的瞧不见三嫂了。
赵希厚给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呢!这是什么地方,你再乱说!赵希远嘻嘻一笑并不恼,你昨日都敢在大家面前说,今日怎么耸了?三哥,你若是想偷偷去见三嫂,我给打掩护,是不是五妹婿?五妹婿我叫你呢!他硬扯上了邱端甫,一声声的五妹婿叫的邱端甫怎么都不舒服,明明比自己小,却还要做出老成的样子,口口声声的叫自己为五妹婿。
赵希厚又给了赵希远一下:你再胡乱叫子谈。
赵希远别扭扭地道:本来就是五妹婿,那你要我怎么叫?对了,他们要请你们去吃酒,一起去吧!赵希厚看了看远处的那几个新科进士,沉吟道:下次如何,今日。
就去吧!大不了半途走人好了,不会说你什么的。
你若是想去见三嫂,我日后给你打掩护好了。
话说三嫂是哪家的姑娘啊!赵希厚只得由着赵希远将自己推了过去。
看来去瞧瑞雪也只有再找机会了。
当官就是这点不好,半分不由己。
唉!第一百五十七章 清炒苦瓜还说要请陈茂,却不想陈茂自己便来了。
对于陈茂的到来,王家的热情超乎了他的预期,也超乎了瑞雪的想象。
王老爷亲自见了他,同他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虽然是问陈茂在东宫御膳房做的如何,但王老爷似乎忍不住指点了他几下。
陈茂是受宠若惊,又试探性的问了一两个问题,王老太也都给了解答,之后他便放开了,说了一些日常遇到的问题,又说了旁人是怎么解决的,自己在一旁看着觉得另外做是不是更好。
他的回答虽然更多的是老太爷否认了,但却知道了更多。
齐氏准备了一桌饭请陈茂吃,在席间她很热络地问起了陈茂:今年多大了?家里有几个弟妹?父母可在?接着又歉意的道:自家人我竟不知道,早该到家里坐坐,大家说说话才好。
一顿饭吃的陈茂也有些手足无措,今天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他朝瑞雪瞧去,却发现师妹一直低着头;看了师傅王九指,他只是笑,什么意思也没有。
好容易等饭吃完了,他起身便想告辞离去,却被齐氏一把拦住,只说瑞雪要出去,请他陪她出去。
师妹,这……陈茂有些醒悟过来,王家人是要把他跟瑞雪凑对。
瑞雪也不大好意思,只说:师兄若是有事,就且先去吧。
陈茂摆摆手:无事,婶子让我送师妹回去,我……我又不出去,只想去宋夫人家看看。
瑞雪随便找了个理由,想打发陈茂走人。
陈茂一听去宋家,有些为难得道:我看……宋老爷这些日子一定很忙,师妹还是过些日子再去吧!瑞雪见陈茂阻止自己去宋家,还是以宋老爷这些日子很忙作为理由,心中有些怀疑,在宫中的陈茂为什么会阻止自己去,难道说他知道些什么?很忙?是。
师兄怎么会知道?陈茂有些不安的动了动,他没有去看瑞雪,而是转而看向了车外:我前些日子请木子号的掌柜将家信送回南京,从那里……哦!瑞雪点点头,可是她却不认同陈茂的理由,我只不过想去见见宋夫人,又不见宋老爷。
我还想去看看小宋晴,不知道她这几日过得好不好。
爹前些日子才教了我做一种点心,我去做给她吃,她一定会喜欢的。
师妹!陈茂有些激动的叫住了瑞雪。
瑞雪诧异地看着他:师兄,怎么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是不做的很像样,反正她看出了陈茂的异常,他的脸上出现了惊慌,虽然很快便恢复过来,可是她已经看明白了。
陈茂显然知道自己太过于激动了,转动了身子,将面对向了车窗外,佯装欣赏着窗外的街市:师妹,京城很热闹。
瑞雪没有绕弯子,而是一针见血地道:师兄有事在瞒着我。
陈茂啊了声,继而摇头否认着:没,师妹,我怎么会瞒着你。
师兄为何不愿让我去宋家?没。
只是宋老爷……瑞雪截断陈茂的话:师兄又要拿宋老爷事多没空见我,可是我要见的是宋夫人还有小宋晴。
就算宋夫人是忙见不了我,还有小宋晴呢!师兄这么阻扰我是为了什么?宋家出事了?!师兄不想让我知道?陈茂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瑞雪怅然地道:师兄,你变了。
来京城这近一年来,你变了好多。
陈茂张了张嘴,想要去解释,可是瑞雪依旧没有给她机会,而是淡淡地道:你不同我说,我也知道宋老爷家已经被东厂监视了,已经有几日了。
师兄是怕我去了那里,被人当成同伙一起抓住吧!陈茂道:师妹知道了?可是你……可是我怎么会知道,是么?瑞雪微微一笑,师兄不如告诉我你如何知道这事?东厂秘密行动,对外一直是拢帐,在宫中的师兄怎么会知道?我……那日我在宋家见到师兄就觉得有些奇怪,师兄什么时候跟宋老爷走的那般近,就是要送信回南京,也不会直接找上宋老爷吧!后来紧接着传出宋老爷的妹子宋选侍落胎,而宋家却不是难过,下人有些幸灾乐祸。
师兄,你是不是……陈茂忙摆摆手:没有,师妹,绝对没有。
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那怎么会那么的巧?不是这样,又是怎样?陈茂叹了口气:师妹,还是找个地方,这不大方便说。
瑞雪笑了笑,指着车外的小厮道:你直说无妨,他都是宋夫人送给我的。
陈茂即使听到了这话,仍然没有直接说,而是靠向了瑞雪,凑到瑞雪身边,低低地道:我只能同你说,宋选侍的事宋老爷绝对没有下手。
那……瑞雪递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师妹我不能说,你就别逼我了。
陈茂向她摇摇头,又把食指搁在了嘴唇上,示意他收声,继而又道,婶子不是说师妹要去买东西么,我陪师妹去。
瑞雪看了看陈茂古怪的样子,知道他还是在意外面的那个人,也是,金儿现在的身份连她都是将信将疑,更不用说其他的事情。
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瑞雪去了一家菜馆,只是说要点几个菜回去给王老太爷品尝,那家掌柜的忙请瑞雪去了雅间,而瑞雪也让赶车的小厮去另一家店买酱菜来:要姜芽,腐乳,豆酱。
师兄,这可以说了吧!陈茂为难地道:师妹,你这是在逼我。
逼你?你不说事情就会牵扯到曾祖父那了。
瑞雪率先把那日金儿半夜找到自己问的那些话说给陈茂听,一面是太子,一面是贵妃,这事情还出在了饮食。
师兄,你不会不晓得爹当年是怎么出的御膳房吧!那次不过是给奶妈子的菜里搁了盐,爹就被生生的去了一个手指头。
如今贵妃要是有个万一,那我们王家……师妹!陈茂叫住了瑞雪,犹豫再三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不会……那你呢?你跟宋老爷走的那么近,就不怕?陈茂摇摇头,找了个凳子坐下。
他双手交叉着握着,抬头认真看着瑞雪:师妹,我没事,我没有……我没有做那些事,我只是把一些消息告诉宋老爷而已。
他见瑞雪听得很仔细,深吸了口气道:宋老爷的妹子宋选侍在这胎前也怀过身孕,却落胎了。
这次……宋老爷却是不希望这位妹子生下皇嗣,也曾经想要用药物使其落胎,但是我在东宫伺候太子御膳的时候,前去御膳房,忽而发现宋选侍的食物里含有令她滑胎的食物。
其实是三种食物混合……我同宋老爷说了,宋老爷只说顺其自然。
瑞雪听了,只觉得有些骇人。
宋老爷居然知道自己的妹子会滑胎,却……不过想着翠云说过宋老爷跟宋选侍的哥哥之间的矛盾她能理解,只是……我开始也很……后来陈先生说出,宋老爷的一位妹子,就是因为这位宋选侍在福建惨死……福建,是了!宋夫人说过她去过福建海事跟宋老爷一起去的,难道就是那位在福建惨死的妹子?一家人,还会这样……这次,贵妃病重,有人说是饮食之故,还怀疑到太子殿下的身上,后来我接到旁人传的消息,让我这些日子不要去木子号店铺,而且挂的又是拢帐牌,我就知道出事了。
拢帐?陈茂笑着道:正是。
宋老爷曾经同我说过,如果是出了大事,店里会挂上拢帐牌,无论如何都不要有联系,以防万一。
那后来呢?昨日,我接到宋老爷传递出来的消息,他让我查下贵妃这些时日最爱吃的菜是哪些厨子做的。
昨日?是。
昨日就是自己才说了一些,那个时候宋老爷便已经行动了?可是为何宋老爷说挂了拢帐牌无论如何都不要有联系,为何还要传消息给陈茂,是了!这个事情实在是太急了!陈茂道:我今日就是想问师傅这里面的玄妙。
每道菜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为何宋老爷要我查的那么清楚。
贵妃爱吃油腻与甜食。
正是,可是我尝过那些菜,都不是甜……哦,我明白了,师妹,是这样,是这样,跟宋选侍的事情是一样的。
陈茂看着瑞雪还有些不清楚,解释道,有些食物本是没有坏的,可是几样杂糅在一起就有事了。
一道菜吃的不甜,可是跟另外的味道混在一起就会把甜味激发出来。
苦味加了甜味就会中和,甜味的东西加了咸味就会更甜。
是这样,所以贵妃的病会更严重。
瑞雪想了想果然是这样,她兴奋的抓住陈茂的手道:是了,果然是这样,太好了!砰!只听得门被外面踹开,你们在做什么!正味记 第一百五十八章瑞雪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觉得一只手大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猛地将她拽了过去,她才要惊声尖叫,这才瞧见进来之人。
是你?赵希厚粗声粗气地道:是我。
你??????你怎么会来这?赵希厚撇撇嘴,只是不说,死死的盯着瑞雪: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到??????瑞雪的话还没说出口,赵希远便闯了进来。
方才三哥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出来,他真怕他是吃醉了,瞧着三哥那清醒劲儿,便打趣道:三哥,你好快活,难怪你不言不语地就跑了出来,却是看见美人了!啧啧,果然是漂亮。
不过,要是未来的三嫂知道了??????六弟!赵希远忙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事一定不叫三嫂知道!王姑娘!跟着赵希远匆匆而来的邱端甫咋见到瑞雪先是吃了一惊。
随即醒悟过来,难怪赵希厚方才跑的那么快,又转向同屋里那个陌生的男人,这个是??????邱公子。
瑞雪同邱端甫打了招呼,却示意赵希厚快些放手。
赵希厚又握紧了两分,瞪了眼瑞雪,她跟个男人跑出来做什么,两个人方才还手拉着手,还什么太好了,有什么好的,十分的不好。
你放开我师妹。
一连串闯进来的人让陈茂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却知道赵希厚抓住瑞雪的手是不对了。
师妹?赵希厚打量着陈茂,他对这个人好像有些印象,好像在哪里见过。
师妹那该是王九指的徒弟,这是想师兄娶师妹?他没好气地看着陈茂,她是我媳妇,我放了她做什么?赵希厚的话一出立马让在场的人顿时一惊,赵希远先是看着赵希厚,又瞧了瞧瑞雪,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怎么了,三哥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要娶那个什么王家的女儿,现在怎么又抓着个女子,说那是他媳妇。
太乱了,太乱了!他又望向了身边的邱端甫,却没想到邱端甫一点诧异之色也没有。
五妹夫??????这??????邱端甫只是朝赵希远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自己一同出去。
赵希远不情不愿地跟着邱端甫出去,迈出之前,他又回头瞧了眼屋里的那三个人,还有被三哥紧紧握住的那个姑娘。
王,好像这个姑娘是姓王,那跟??????啊!那个就是??????未来的三嫂长得果然漂亮,难怪三哥不惜冒犯二伯母的威严,他怎么就没遇到一个长得如此漂亮的女子呢?不知道三嫂还有没有别的姐妹。
陈茂厉声地道:赵公子,就算你是官家子弟,但是如此信口雌黄,污蔑良家女子,坏我师妹清誉。
我定不会??????你定不会什么?赵希厚没好气地道,瑞雪本来就是要嫁给我,你不信问问她,瑞雪??????瑞雪没想到赵希厚当着陈茂的面会这么说,顿时感到羞赧不已:你说什么呢?赵希厚将头凑向了瑞雪,笑嘻嘻地道:你说我在说什么?他随即正色道,你不会当以前的事什么都没有吧?你??????你不敢当着旁人的面说喜欢我吧?赵希厚此时有些气恼瑞雪此时的态度,只不过是在一个师兄面前就不敢承认自己,若是到了王叔那里,或者说是自己家人面前,她哪里还有那个担子承认喜欢自己。
她不敢承认,自己还去挣什么。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万般气愤。
瑞雪已经看出赵希厚的愤怒,但是她哪里是因为这个,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酒楼啊!这时候门还是开着的。
你胡说什么呢?赵希厚也不管陈茂此时就在屋里,使劲将瑞雪带入自己的怀里:你不说,那我就??????瑞雪知道他这个人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忙道:我说,我说就是了。
她不敢看陈茂,只用赵希厚听得到的声音道,我喜欢你。
赵希厚不快地道:听不见。
瑞雪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得寸进尺,她踩了他脚一下,瞪着他,陈茂在这里,他就??????你说不说?赵希厚不理会瑞雪的动作,主动靠向了她,就在他快要亲到自己,瑞雪趁着陈茂撇过头去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赵希厚心满意足地笑了,还要说话,瑞雪却道:这是爹的徒弟,陈茂。
陈师兄,这是??????陈茂仍旧是侧着身子:我知道,在南直隶原先见过,御前献艺那次。
原来师妹喜欢的是这个人啊!只是他们怎么认识的,想来师父还不知道这个事,才凑合他跟瑞雪的吧!赵希厚听陈茂这么说,这才打量了他,立即想起来:我想起来了,你那日做的是螺子石汤圆,还有鱼圆。
我想起来了,那个螺子石汤圆很是奇特,是怎么想的,可以做成那样。
陈茂笑道:是,不过是小技巧,鱼圆却是师妹做的。
瑞雪一听赵希厚说起那次鱼圆的事,立马道:我却是忘记了,那时候你说鱼圆难吃,究竟是哪里难吃了?赵希厚张了张嘴,立马否认道:哪有,我没说那样的话,是谁说的?你说了,若不是你说鱼圆难吃,而且还是闽地的特产,不会再加一场比试的,你说到底是哪里难吃了?瑞雪此时反守为攻,追着赵希厚不断的问着。
赵希厚异常地被动,他哪里记得起来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那个时候的螺子石汤圆格外的特别,而且如果说当时他要是知道那是她做的,打死都不开口了。
他支吾着道:我哪里说过,你听岔了,若是我当时说难吃,你师兄怎么可以进京?啊,对了,你师兄现在应该是御厨了吧!哪日我要尝尝御厨的手艺。
是,还请你指点。
陈茂一听赵希厚要尝尝他的手艺,着实高兴,王老御厨说过,一个厨子除了自己做菜的手艺好外,还要有个懂自己做菜的人,他能分辨出你做菜的好坏,从而可以帮助你的手艺不断精进。
王老御厨在同自己说话的时候无比的怅然,可见一个会品尝菜肴的人,对厨子来说是多么重要之事。
赵希厚忍不住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王叔学艺的?大概只有两三年吧!王叔真的是有本事,只教了你这几年,你就可以进入御膳房,真是!陈茂恭敬地道:是。
不过我只跟着师父学了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是。
当时南直隶的御厨选拔原是师父去的,临时却是选了我,师父只是简单的交待了一些常理。
陈茂现在想想觉得很是可惜,如果他当时没进御膳房,就跟着师父身后学习该有多好。
不用理会御膳房里的那些事,老御厨为怕新手击败自己暗地打压,宫里的人为了一己之私下黑手 ,置人命于不顾,还有宋老爷那样的人,本来会没事,却被牵扯其中。
赵希厚哪里知道其中的东西,只觉得万分稀奇,陈茂只跟王九指掌了半个月就这样的了得,那他也就是跟王九指一样的人:厉害,厉害!是师父指导有方。
赵希厚望向了瑞雪,有些不大乐意地道:他跟王叔只学了半个月就这样的厉害,为何你??????他不敢说瑞雪做的东西不好吃,其实也不是难吃,就是觉得味道上面还是差了些,不过那些不懂吃的人,一定是觉得好吃了。
瑞雪见到他这样,忍不住心里地不快,附和着:是,我人生来愚钝,学不得那些高深的东西。
赵公子,告辞了。
赵希厚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今日我好容易见到你,你又走!过几日我就要去翰林院了。
你留下来,我有话说。
瑞雪望向了陈茂:师兄??????陈茂摆摆手 :我去看看给师祖准备的菜好了么?赵希厚立马道:不如请师兄为我准备几道小菜,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可以一饱师兄的手艺,实在是大快朵颐。
陈茂笑着出去了,将这块地方留给了他们俩人。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赵希厚笑着道:我在你身上点了香,你去了哪里,我都能闻的出来。
瑞雪没好气的道:你只会胡说,方才还说自己要去翰林院上任了,现在又这样,天下读书人的面子都要被你丢光了!赵希厚只得道:同年到这里吃酒,我才出来就看见你跟那个师兄进来,我还以为??????以为,以为什么?瑞雪明白他的意思,以为自己跟陈茂,她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也不理会他的跳脚,径直出去,叫你胡乱想。
她一开门,就看见趴在门外偷听地赵希远:你??????赵希远忙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朝瑞雪拱着手:三嫂。
他的样子是那么的若无其事,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能那么镇定自若。
瑞雪见他这样顿时大窘,夺门而出!正味记 第一百五十九章赵希厚赶紧从后面拉住瑞雪,瞪了赵希远一眼:六弟你且回去。
赵希远玩心大起怎么愿意走开: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有三嫂陪着就??????你吃醉了。
我扶你回去。
邱端甫在赵希厚的示意下拖着赵希远强行离开这。
赵希远哪里愿意:五妹夫,五妹夫,你放开,你放开。
你再不放我就不把五妹嫁给你了。
你们到好,都有了??????唔唔。
后面再也听不见赵希远在说些什么,只有呜呜的声音传来,显然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赵希厚见人终于走了,这才松了口气,抱怨地道:总算是走了。
又对瑞雪道,你怎么也跑,不愿意见到我么?瑞雪的手被赵希厚紧紧地攥在手掌内,赵希厚手掌的热量传入瑞雪的手中,由胳膊一直往上,慢慢传入瑞雪的心房。
炙热的掌心传递的热量让瑞雪觉得自己就要被烤化了,她抬起头,飞快的抬起头瞧了赵希厚一眼,轻轻地摇摇头。
赵希厚顿时大喜,声音也柔了下来:那你陪我说会子话好了?瑞雪点点头,却是想把手抽出来,可怎么敌的了赵希厚的力气,轻声道:你把手松开好不好?赵希厚哪里愿意,将瑞雪的手搁在胸口:不好。
我可想死你了。
瑞雪的面孔顿时通红,轻啐道:什么死啊活啊的,也不知道忌讳。
呵呵,见到你什么忌讳都没有了。
我们俩坐下说话吧!赵希厚拉着瑞雪坐下,这才松开瑞雪的手,笑着道王师傅的手艺那么好,做什么不会,还巴巴的叫你到这里来买?瑞雪道:其实也不是,方才是???瑞雪盘算着要不要把她跟陈茂来这里的真正原因告诉赵希厚,如果有他在的话,帮自己去想应该更好吧,可是如果??????到时候把他也牵连进来的话??????赵希厚笑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呃?难道你事先知道我在这里,为了叫我生气才故意到了这里的?瑞雪看着赵希厚那自恋的样子气愤的道:哪个是故意来这的。
赵希厚见瑞雪不说话还以为她不过是嘴巴硬,不愿意承认而已: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才知道的呢!瑞雪觉得还是要把事情说给赵希厚,毕竟他出身官宦,有些事他比自己了解的要清楚,这事情关系到太子殿下,贵妃娘娘,还有??????瑞雪现在在担心在御膳房的二叔同陈茂,这件事到最后是涉及到御膳房,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赵希厚被瑞雪说出来的事吓了一跳,准备放入口中的点心也滚落在地上。
圆形的点心在地上连着滚了两圈,最后在赵希厚的脚下平躺下来。
这里面有这么多事,他都不知道,瑞雪,瑞雪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御膳房的事情??????宋老爷那里又是??????他居然是跟太子殿下有联系,难怪他对皇上的喜好那么的了解。
太子殿下今日还出现在恩荣宴上。
赵希厚晦涩地同瑞雪道。
恩荣宴?赵希厚点点头:虽然只是出现了一下,但是照这么看这件事对太子的影响应该没有了。
赵希厚一开始虽然有些难以理解,但是脑子却飞速的转了起来。
没有了么?那宋老爷他们??????宋老爷那里不好说,毕竟现在太子殿下才是最重要的。
这件事说到底只是膳食搭配出了问题,到了最后会说这只是无意之举,若是说有什么陷害也是查无根据的。
所以太子殿下会没事,但是支持他的宋老爷却??????宋老爷,宋老爷会怎么样?瑞雪急急地问道。
她在担心宋夫人,她会怎么样。
赵希厚背着手沉吟道:这就难说了。
照你这么说,东厂的人在注视着他,而东宫的旧臣今日也出现在恩荣宴上,估计这是只是明松暗紧。
宋老爷还是很危险。
像宋老爷那样的商人在支持太子殿下上面也只有财力,这种人是最遭人忌讳的,所以他的艰难估计还要一会。
至于瑞雪提到宋老爷那个选侍妹妹,想来现在同宋老爷是对立的局面,那么也就是同太子对立面,很有可能是贵妃??????赵希厚摇摇头,下面的东西不能再想了,再想脑子都就要炸了。
他不清楚这世间上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些废脑子的事情来。
有那么时间去想些这些弯弯绕绕,还不如想想怎么过的轻松才好。
对了,你家里是怎么?????赵希厚忽而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出了事情宋老爷居然最先想到的是瑞雪,或者说是瑞雪背后的王家,王家到底是什么人?宋老爷为什么最后选择的不是在御膳房做事的陈茂呢?照瑞雪说的陈茂应该同宋老爷早有联系,为何会选择的会是瑞雪呢?瑞雪喃喃地道:我叔叔是在御膳房当差。
这个时候该是同他说明白了吧。
御膳房?你叔叔是在御膳房当差?赵希厚只觉得有些,有些??????虽然觉得有些惊讶,但是整件事也说的通了,原来是这样。
赵希厚才点了点头,才想起瑞雪姓‘王’。
王罗董郭的名号立即浮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惊讶地指着瑞雪,结结巴巴地道:那个??????那个??????王罗董郭的那个王家?瑞雪点点头。
赵希厚此时的表现就跟当初自己知道的时候一样,一脸的惊讶。
是。
赵希厚猛地抓起瑞雪的手搁在自己的胸口:这??????王叔他??????那个??????他一想起听旁人说过,王叔当初来爷爷家的时候,是流落过来的,既然他是御膳世家的人,那么怎么会流落呢?瑞雪低声道:我听说那时候发现爹伺候的十八皇子奶娘的膳食里搁了盐,最后被人赶出宫。
爹不愿意回家就??????赵希厚猛地在瑞雪面上亲了一口,整个人傻呵呵地笑着。
瑞雪本要推开他,却见赵希厚在傻笑不禁奇怪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傻笑起来。
她不由地恼火起来,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背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爹被去了手指从御膳房赶了出来,他怎么反说好了,爹当初带着还在襁褓的自己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要不是有李老郎中为自己治病,她说不定早就不在了。
赵希厚被瑞雪那狠狠地一下缓过劲来,他抓住瑞雪的手,笑嘻嘻的道:若不是因为这个事,王叔没被御膳房赶了出来,我怎么会遇到你。
御膳房的人待我真是不错。
哈哈!他正开心呢,门被敲响了:谁?是我。
回答的人是陈茂,他端着做好的菜走了进来,这是师祖指点的,我头一次做。
赵希厚此时最是开心,送到口里的都说好吃,闹得陈茂有些不知所以,这么赵公子不是最挑嘴的么?怎么现在什么都好吃起来了。
他望向了瑞雪,却见瑞雪的面色泛起淡淡的红色,而手还微微地抽动着,顺着往下瞧去,却是??????瑞雪的手被赵希厚紧紧地握住,难怪。
他含笑着退了出去,将这块地方留给了他们。
你松开,陈师兄看着呢!瑞雪示意赵希厚松开手,陈茂方才进来他也不注意些。
赵希厚不在乎地道:注意什么?再不注意你也是我媳妇。
他随即正色的道,以后不许你跟宋夫人来往。
他紧紧地抓住瑞雪的手,宋老爷宋老夫人人虽不错,可是,他们做的事太冒险了。
你??????瑞雪只觉得赵希厚有些蛮不讲理,他做什么不让她跟宋夫人来往。
虽然说宋夫人现在所处环境危险,但是??????不说她跟宋夫人一向处得比较好,就说当年自家在南京摆摊子的时候,是宋夫人出钱又出力,她们才能在南京经营乐民楼,乐民楼能在南京经营下去,依靠了不少宋老爷在南京的面子。
怎么能这么轻言断了来往。
赵希厚手上略微带了一把劲儿,将瑞雪带到自己的怀里:瑞雪,我这辈子也不会做什么大官,只想平稳的活下去,若是有本事,编本食记就满足了。
宋老爷不一样,他是??????如果太子殿下顺利登基,他能审时度势的隐退,那一切都还好说,否则??????你家既然是御膳世家,这里头的东西,你一定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稍不留意就是??????瑞雪拍拍赵希厚:我??????我也就平日跟宋夫人说说话,又??????瑞雪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家的特殊位子,御膳房,如果叫人家知道自己同宋夫人走的过近,那么人家就会联系到二叔还有陈茂,到时候??????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过段日子我跟爹就要回南京了,太爷爷也答应要去乐民楼看看。
在京城还是注意一些,到了南京再说吧!赵希厚只是紧紧的抱着她:祖父是答应了,现在只有太太了,即使她不答应也没关系,现在只要你平安,你平安就什么事都没有。
一定要离那些远远的。
嗯?瑞雪轻轻地点点头。
我明日就上你家提亲去。
得赶紧把你娶回来,我可等不了了!赵希厚急切的道,要赶紧把她娶回来,娶回来她才能是自己的,省得到时候王家又给她找个什么师兄师弟的。
要不,他一点都不放心。
正味记 第一百六十章 紫酥肉赵希厚在这里同瑞雪说话,他跟前的小厮来福却长了个心眼,方才那个瞧见的不就是乐民楼的那个女子么?我的老天!跟三少爷在这??????他一想起赵二太太的吩咐,立马嘱咐身边的人道:我突然想起,少爷叫我去买个东西,我先去了,也不必等我。
旁人应了,他却是快马加鞭的跑回府上,到赵二太太那回话去了:太太,我瞧见那个姓王的丫头跟少爷在酒楼的雅间说话,两个人说了老半日了还没出来。
赵二太太听了下人的汇报怒不可支:好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居然勾引了三儿?她若是老老实实的,我本不想对她怎么样,今日却做下了这等龌龊事,也别叫我心狠了!你们去把那个小贱人给我带到家来!这里的人刚应了话,外面有个回话的仆妇进来了,高声道:太太,贵财进来回太太的话了。
叫他进来!贵财早在外头等着了,一听到赵二太太这话连忙小跑着进了屋子,又见赵二太太着板着脸,腿一软就跪下,只是磕头。
你不是要回差事的吗,怎么不说话了?赵二太太见贵财只是磕头又不说话,火气更冒三分。
贵财这里动了动脑子,只觉得赵二太太生气应该不是自己,忙磕了个头道:回太太。
太太昨日叫小的去打听的事,小的已经打探清楚,来回奶奶的话。
赵二太太此时火气正大,听了贵财那场面上的话,死劲地啐了一口:快说!贵财战战兢兢地磕了头,回话道:太太叫小的去查那个姓王的姑娘的踪迹,小的查了半日,晓得少爷原先去过一户人家,摸了上去问明了是姓王。
也问明白了,那个姑娘名儿叫瑞雪,她老子右手少了根手指头。
继续说!是!小的使了二两银子问清楚了,那宅子是她祖上的,如今有她的曾祖父跟二叔住着。
赵二太太厉声道:住在哪里?带了人到她家把她那个不要脸的曾祖父二叔都一窝子给我揪出来。
我看他们要不要脸,养的好东西,尽会勾引汉子!贵财只是点头却不应下。
赵二太太见了骂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带人去!贵财又磕了头:太太,去不得。
呸!怎么去不得?那里是阎罗殿还是凌霄宝殿?去不得?我偏去!我到是要看看那家人有什么脸面,就是闹顺天府那里,我也是有理的!赵二太太怒不耐地道。
贵财急急地道:太太,那个姓王的人家是御厨。
我到是什么人,不过就是个御膳房的厨子。
这年头,带上个御字都了不得了么?贵财急道:太太,听小的把话说完了再去也不迟啊!赵二太太见贵财不听自己的吩咐,心里很是怀疑,只是暂时听着他的说法:说!我到要知道她家怎么个不得了,这么的死缠烂打阴魂不散的!贵财见赵二太太愿意听自己说话,心里地欢喜:太太才来京城,京城的一些事儿还不晓得。
赵二太太听他这么说,只觉得这里面有不少门道,不过脸上却有些不快:有什么我竟不知道?贵财道:就说这个姓王的厨子,就是轻易不能惹地。
咱们久不在京城的,以为不过是在御膳房当差的一个厨子,倘不知道,他背景极深,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到时候吃亏的就是咱们老爷同少爷了。
赵二太太听了不由一声冷笑:我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御厨还能管得了朝堂上的事情。
贵财道:太太是有见识的人,一定听过御膳房有‘王罗董郭’的称呼吧!赵二太太点点头:这个我当然听过。
这又怎么了?贵财心里急,我的好太太啊!你就是听到这个王也该想到那姑娘也是姓王,家里还是御厨吧!贵财心里就是急也不能有任何表现,只得耐着性子道:太太既然只得便好了。
我细细说给太太听。
这‘王罗董郭’说的是御膳房最有本事的四位御厨,这王是天字第一号,世代伺候御膳的。
他说到这儿,悄悄地抬起头瞧了赵二太太一眼,见她面上没反应只得硬着头皮说了。
他却不知道,赵二太太早已是气的不愿意去想那些,只想着把瑞雪那个小贱人拖出来,揭了她的皮儿!让大家都知道她在外头勾引人家儿子。
不瞒太太说,太太叫小的去查找的那个姑娘就是那个王家的人。
赵二太太笑道:我说呢!原来是有个御厨的远亲,难怪这般放肆。
你怕,我却是不怕,这样的人最是要面子!这主家为了自己的体面,才不会管着些旁支的人。
贵财苦笑道:太太,那位王姑娘的亲二叔如今就在御膳房当差,专门伺候万岁的膳食。
她的曾祖父,王老太爷是伺候了两代皇帝的老御厨了,去年辞了差事,万岁特地赏了六品顶戴。
她家的那个宅子虽不怎么样,听说也是先前的皇帝赏赐的。
就连她爹,王九指,原先也是御膳房的御厨。
贵材一口气把话说尽,这才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去除了。
这下太太总该明白,那个家不是他们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了。
他偷偷地摸了一把脑门上头的汗,都说这京城的人不是随便能惹得起的,他今日是见识到了。
那个王九指虽然说以前是在老宅厨房伺候的,可是人家以前却是御厨,难怪那手艺那么好,还在南京开了个那么大的酒楼。
他身后还是个御厨世家。
这几辈子跟那些个王公贵族都是打过交道的,自家老爷少爷那点官职,人家说不定还瞧不上眼呢!赵二太太听了这话,也不禁在心里盘算起来。
王家她是惹不上了,哥哥被免了官她行事也没有了仰仗,贵财那话说的不中听,理却是在理。
这水摸不着深浅的,别把儿子的官儿给耽搁了。
不过叫她收下那个丫头做媳妇,她是万万不肯的。
名头虽好听,但是??????赵二太太想了想,又问道:她家可还有旁的什么人?贵财忙道:有。
王九指的娘还活着不过眼睛却瞎了,家里的事都是他弟媳妇做主。
他弟媳妇姓齐,好像也是个什么小官儿的女儿吧!她家的下人说不明白,小的想着也没多大用途,也就没问了。
赵二太太点点头:出去!又扫到来福,喝命道,还不去伺候三儿,在这做什么?赵二太太第二日便收拾了,带了人带了礼物去了王家。
贵财在前面引路,一直到了王家宅子门前敲门,王家的人开了门,贵财说明了来意,王家的人赶紧去回了齐氏。
齐氏听着外省的一位赵太太来拜见只觉得心中诧异,只是人家已经来了,只得以礼相见。
齐氏笑着道:不知赵太太前来,恕罪恕罪。
赵二太太打量了齐氏两眼,笑道:因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进京科举,我便陪着一道来。
齐氏忙道:不知道令公子中了第几?我是个妇道人家,外头的事一概不知。
赵二太太听齐氏问起了儿子,面上不由地带上了七分笑意,口里虽然谦虚着,却流露出八分得意:他打小顽劣,我也没想着他以后有什么出息,只盼着他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却不想着他今年鸿运当头,一次便考中了,哪里想到就中了个头名。
齐氏一听忙道:令郎可是名唤赵希厚的?她见赵二太太点头,又道,我听我家老爷说过,说令公子的文章很是好,说府上的老太爷跟一位老爷也是榜眼出身?真的了不得。
今日能见到夫人,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是在平常赵二太太早就高兴起来了,可是今日不是来炫耀儿子的,而是要解决瑞雪那个丫头。
她皱了眉道:王师傅原先在我们家做过事,前日我听三儿说起,才知道王师傅也来了京城,瑞雪打小就是在老宅长大的,我很是喜欢她,这几年没见,特地来瞧瞧。
齐氏听了这个忙叫人把瑞雪叫来。
瑞雪一见到赵二太太只觉得万分的不好,却不在面上流露出一丝的不安。
赵二太太见了瑞雪只觉得女大十八变的话真是说的有理,这丫头比在南京的时候又好看了两分,难怪儿子一直说要娶她。
齐氏拉着瑞雪道:大伯以前在赵家做事你也不同我们说,这如今赵家的少爷中了状元我们也没去祝贺,实在是失礼。
赵二太太笑着道不知者不罪。
我听三儿说起瑞雪,想着瑞雪如今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我素来喜欢她,一心想帮着挑个好人选。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是什么人家?齐氏只是想听听,她又不是瑞雪的母亲,也不好做主,不过是想着就是瑞雪这不行,她娘家那边的侄女也是可以的。
赵二太太笑着道:我娘家哥哥原先是在吏部做官,有个学生颇得他喜欢,只是那孩子一心想说个绝色的,挑了许久都没人选。
我听嫂嫂说了,便想起了瑞雪。
齐氏本来想着那是个进士也是不错,便笑道:多谢您的美意。
只是我们都舍不得她,再等等,您若是有好人选,我们也想看看。
赵二太太点点头又道:瑞雪,有空去家里玩,五丫头也来了,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你们从小玩到大,也该去同她说说话才好。
过些老太爷也打算给三儿说亲事了。
瑞雪的面上白了白,却依旧笑着道:是。
赵二太太见瑞雪的面色有些变了,知道自己的计策成了,便要急着离开。
却不想王家下人进来回,说是东宫的高公公来了,还要见大姑娘,说着疑惑地朝瑞雪看了眼。
赵二太太听了只觉得面上一抽。
东宫!瑞雪跟东宫又扯上关系了,这个东宫的内官见瑞雪又是做什么?这丫头还真是不一般的会攀比啊!瑞雪也觉得奇怪,好好的东宫那里怎么会知道自己?难道说是自己说的那个事,宋老爷同太子说了?可是,太子这么做,不就是直接表明自家是同他???那么以后不就撇不开了啊!正味记 第一百六十一章瑞雪满腹心思地跟着齐氏去了前面。
一路上齐氏不断地告诫她:见了高内官要主动问好。
要恭敬有礼。
对了,高内官是怎么知道你的?齐氏才听到高内官要见瑞雪便觉得奇怪,身为深宫的高内官怎么会知道自家的这位侄女还要提出见她。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高内官是怎么知道瑞雪的。
她疑惑地看着瑞雪。
这个大侄女长得漂亮,难道是说??????她不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防太过于激动失声叫了出来。
齐氏好不容易压下自己尖叫的冲动,心里便盘算开了。
如果要真是像她想的那样,那时候是太好了。
那他们王家可真是一跃入龙门了!齐氏再次瞧了眼瑞雪,只觉得她穿得太朴素,也没涂抹脂粉,更别说身上没有两件首饰,不行,不行,就这么出去,太不施礼了。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拉着瑞雪朝相反的方向走。
婶子,婶子,你这是?????大厅在那边。
瑞雪不由地指正齐氏的错误。
齐氏只是扯着瑞雪走:我知道。
那??????既然知道怎么还带自己走相反的方向,瑞雪心里犯疑的道。
婶子这个是要做什么?齐氏恨铁不成钢的道:高内官是什么人,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寻常人相见还见不着。
这么大的人物,你当然要打扮体面才能出去,要不就是不恭,对他失礼了,那就是对太子不恭。
你看看你穿的这叫什么,快回去换了衣裳来。
我记得你有一身水红的衣裳不错,你快去把那个换上。
头发还不错,就不要疏了,我拿几样首饰给你就好了。
小姑娘家,正是打扮的时候。
瑞雪忙拉住了齐氏,指了指大厅的方向:婶子,叫高内官等也是不恭吧!齐氏一想也是,只觉得左右为难:这该怎么好?你这一身穿出去,会叫人笑话的。
笑话?她这一身怎么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二婶是什么意思?不要紧,就这么去!齐氏不知道是哪里又想明白了,推着瑞雪又往大厅方向走,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看我都糊涂了,你这样最是好了。
那么讲究做什么,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是讲究不起的。
这就好,女子最要紧的是稳重大方得体,你这样就很好。
瑞雪被齐氏这么一正一反地做法弄糊了,二婶怎么总是在变啊!不就是去见下高内官,有那么多的讲究么?她决定还是不要再理二婶的‘疯言疯语’了。
瑞雪才来到大厅,王老太爷便立马拉了她对着内官行了礼:这是高公公。
又对内官道,这便是老朽的曾孙。
高内官为人胖胖的,挺着个大肚子,一张脸未笑便含了三分笑意,一旦笑了起来,就跟那弥勒佛一般,一双眼都没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着他道:果然是好。
说着从手里取了出一只锦盒递给瑞雪,小玩意,大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瑞雪还想推辞,王老太爷却拉着她跪下来了,口中却道:臣谢恩。
接着便了三个响头,这才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接了过来。
谢恩?这不是高内官私人给的,而是他所代表的东宫,也就是太子了,太子这个意思是??????可是太爷爷怎么知道这就是太子??????是了,若不是太子的意思,高内官怎么会来家里,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送了东西来。
瑞雪接过手,却听着高内官在边上道:打开瞧瞧,瞧瞧。
瑞雪将头转向了王九指,她想知道爹的意思是什么。
王九指的嘱意下,她慢慢地打开了锦盒,却是一对玉佩。
这是少有的红玉,通体的红色,凑到阳光下可以发现,那红色一丝一丝的。
玉佩的样子是双喜。
瑞雪只觉得这份礼物实在是有些怪异,如果要感谢自己,怎么会送这种样式的东西?不过她还是再次谢了。
高内官一直在注视着瑞雪的神色,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接了下来,笑嘻嘻地道:我听说,她做菜的手艺也不差?王老太爷见了那双喜样式的红玉,略微有些明白高内官的意思,笑着道:是好。
平日里跟着学些手艺,若要是个男孩,我这手王家菜也就有传人了。
高内官听了呵呵一笑:你这老货,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这一家子都要送进宫来,你才高兴?可惜御膳房不要女厨子,要不,这么好的孩子都要被送进去了!王老太爷同高内官应该比较熟识吧!被高内官称了老货,王老太爷反而笑道:年前从御膳房出来,也没事做,只得在家里教导孙儿,她又是个女孩,哪里能像小子一样磨练。
是了,女孩都是娇贵的!大姑娘这么娇贵的人,谁都不好磨她。
王老太爷连连点着头,指着王九指道:大孙最是宝贵她,一手的绝活都恨不得教给她。
高内官转了头对王九指道:王大,太子殿下听说你回来了,想尝尝你的手艺。
说记得吃过你做的一个蜜枣,说只有你做的才是最好的。
王九指谦谨地道:谢太子殿下隆恩。
小民这便去准备,不过需要些日子。
高内官笑着道:不急不急。
今日来,是想请王老太爷做道紫酥肉。
太子殿下说想吃这个了,宫里的人都做不出那个味道来。
王老太爷一听太子点名要吃自己做的菜,立马点点头,转身吩咐王九指:你陪我一同去准备。
高内官注视着王老太爷跟王九指离去的背影,笑着对瑞雪做了个揖。
瑞雪忙侧了身子,他这是??????把爹跟太爷爷支开,他就是为了给自己作揖?高内官缓缓地直起了身子:这是太子殿下命我向姑娘行的,这次的事多亏了姑娘。
这么快???????瑞雪只觉得这些事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些,这么快自己的事情就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宋老爷跟太子之间的联系居然那么快?且不说那个,就是太子洗清自己的嫌疑的速度好像也太快了些吧!高内官微微一笑:王姑娘今年多大了,听说好像十四岁了?是,十五了。
瑞雪一时有些转换不过来,这里怎么又问到了自己的年纪了。
好奇怪!哦,原来是这样啊!啊?瑞雪摸不着头脑了。
这个高内官说的话怎么那么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的话不停地在跳跃,她实在是抓不住他要说的的重点,只能面有尴尬地望着他。
高内官见瑞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再次一笑。
一时王老太爷端了做好的紫酥肉送来,王九指也另做了金丝蜜枣羹送来。
高内官见了笑嘻嘻地道:果然是香。
若不是有事要回复太子殿下,真想尝尝您二位的手艺。
是。
若是再出宫,便到家里坐坐,我虽老,但这手艺还是不差的。
许久没有亲自做菜,总是觉得有些遗憾。
既然你这么赏脸,那是再好不过的。
王老太爷笑嘻嘻的道,又指着王九指道,大孙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他做的文思豆腐很是好,到时候您好好品尝才是。
高内官不由地握住王九指的手:原来这是你做的啊!那个陈茂??????陈茂,正是大孙的徒弟。
原来如此,太子殿下总说陈茂的手艺有些像王家,我嘴巴笨,尝不出来,今日听了却是这样啊!是。
等下次小陈来了,也叫他露一手。
高内官听了越发的高兴了:如此更好。
咱家这就告辞了溶月瞧着赵二太太满面倦容地回来,连忙赶上前迎接,回说了三少爷打发人回来说中午不回来了。
赵二太太只是点点头,吃了口茶,换了衣裳,去了赵老太爷那。
这些日子媳妇一直琢磨着给三儿说门好亲事,也找了人问了各家姑娘的条件,如今瞧中了一户人家,还想请老太爷瞧瞧。
赵老太爷对赵二太太这么婉转的说话弄的糊涂了,这个媳妇什么时候会询问自己的意思,她是一向看不起自己这个没根基的老头。
哦?是哪家的?赵二太太笑道:说起来,老太爷也认识,也见过的。
赵老太爷闭上眼仔细地想了又想,自己在京城并未见过哪家的千金,是自家的亲戚么?那只有三儿媳的娘家亲戚同二儿媳妇娘家的人了。
哦。
赵二太太见赵老太爷回答的那么牵强,知道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便直白的道:老太爷不觉得瑞雪很好?赵老太爷顿时睁开了双眼,盯着赵二太太:谁?瑞雪,王九指的女儿,瑞雪。
老太爷不记得了? 赵老太爷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朵并没有出问题,赵二太太确确实实地说的是瑞雪,可是这个儿媳妇怎么突然转性了?主动提及三孙同瑞雪。
哦!你瞧着配的上三孙?赵二太太点点头:三儿成日里不也是说娶人家么!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凡事当然迁就着他。
我这几日悄悄的看了,虽然出身差了些,可是人都不错。
关键是老太爷从小看到大的,比那些个不知道根底的孩子好多了。
赵老太爷仍旧觉得不信,她是个能因为旁人说什么就会改变的人?别是要耍什么阴谋吧!赵二太太笑着道:若是老太爷觉得没什么?我就写信给南京的老爷,到是再请人说媒,这些事都一样样的准备了。
虽然说新房子已经准备下了,可这家具!是了,可以跟五丫头的一起准备,老太爷这又嫁孙女又要娶孙媳妇真正是好福气!赵二太太一面说一面握紧了拳头。
王家的丫头,居然有太子跟前的内官说项,还搬出了太子的名头,这个丫头,这个该死的丫头,逼的她不得不让步!该死!正味记 第一百六十二章站在外头的溶月一听赵二太太竟然亲口向赵老太爷提出要迎瑞雪进门,当场便立在那了,竟然要迎娶瑞雪!太太不是最恨王家父女的么?怎么会??????如果瑞雪真的要成为三少奶奶,那她先前所做的??????溶月只觉得后脊一股寒气涌了上来。
她摇摇头,不可置信的给了自己下。
疼!这是真的。
溶月不禁为自己以后担忧。
一定,一定??????太太的转变实在是太令人感到惊讶了,早上出去的时候还说要把王家的事给解决了,怎么这一回来就要订亲呢?细想着赵二太太才回来面上难看至极,难道是说,有什么丑事?若是有丑事那便万万不行。
一定一定要劝住太太,可不能妥协,这以后可是要让少爷的名声有损。
溶月好容易等到赵二太太从赵老太爷的屋子出来,回到自己屋里,她赶紧倒了茶,亲自端了过去:太太吃茶。
赵二太太一口喝干了茶汁,把茶杯重重地放下,微喘着粗气。
常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赵二太太现在心情不好,一个个都不敢出大声,悄悄地退了出去。
溶月拉出金燕,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过来,两人走到一处无人角落,溶月急急地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三少爷订亲是好事,我瞧着不大高兴。
金燕微微一笑:怎么会?溶月亲热的拉着她,笑着道:你也不同我说?金燕挣脱溶月的手,轻轻笑着道:不是我不同你说,我也不大清楚。
她说着就要走。
溶月哪里同意,张开手拦住她的去路,亲切地道:好妹妹,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日日同太太在一处。
好妹妹,你快跟我说了,别绕弯子了,若是日后怠慢了少奶奶,少奶奶心里不快,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金燕听了不由笑道:怎么会怠慢了,三少奶奶又怎么会不快?她同三少爷从小长在一处,你又是时常见,难道还不知道王姑娘的秉性?我当然知道了。
只是我瞧着太太不高兴,好妹妹,你??????金燕深深地瞧了眼溶月,为难地道:我不是不同你说,是真的不知道。
怎么会,你不是同太太一同出去的么?怎么会不知道?太太今日不是去了瑞雪??????她一不妨说出瑞雪的名字,招来金燕探究的眼神,立即明白自己说过了,懊恼自己嘴快,王姑娘家。
怎么??????是不是在王家受了什么气?虽然说王姑娘人不错,可毕竟出生低了些,我们愿意同王家结亲,他们感激??????金燕掩住嘴巴轻轻一笑:太太能因为这个生气么?那是??????具体我也不晓得,只知道,太太从王家出来就不好,那时候又不许我近前伺候。
我也不晓得。
金燕歉意地道,太太先前吩咐我去给舅太太送口信,我这就去了。
溶月只得放开手,她悄悄地走到赵二太太房门口,趴在门缝处悄悄地朝里面望去。
赵二太太仍旧坐着,不过面上的怒容更盛了七分,那手紧紧地握着,指甲都断了。
太太并不同意三少爷的婚事,可是为何??????为何要忍气吞声的接受了?她轻轻地推了门走了进去。
哪个叫你进来的!赵二太太听着门吱呀地被推开,恼火地拍了桌子。
溶月不由地一肃,轻声道:太太是我。
赵二太太向溶月瞟了一眼:你进来做什么?出去!溶月忙跪在地上磕了头:奴婢来瞧瞧太太,太太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砰!茶杯直接朝溶月飞了过来,在她脑门上重重的砸了一记,随即在地上落开了花。
溶月不敢动一下,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居然知道找帮手,找帮手,她现在就是知道找人来压我!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王九指那个丑厨子,教的好女儿!好女儿!赵二太太突然爆发了,她砸光了她伸手可以够着的东西,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企图消除自己所有的怒气。
从王家出来,那个高内官就在外面等着,专门等着她。
他说的那些话??????居然敢逼我,逼我!赵二太太一想到高内官说的那些话,只觉得万分恼火,从来没有,从没有人敢这么赤裸地威胁她,那个阉狗,仗着太子身边侍从的身份,就敢威胁她!溶月听着赵二太太的话,忙道:若是瑞雪有什么,太太可以不用理会,少爷中了状元,日后前程??????啪!溶月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便着了赵二太太重重的一巴掌。
滚!不中用的东西,滚!溶月哪里还敢在待下去,慌忙退了下去。
从赵二太太泄愤的话语中,她听出了这里面的不寻常。
有人在逼赵二太太,而逼她的那人不是瑞雪,也不是爷的人,而是让赵二太太畏惧的人,是她不敢动的人。
王家是个御厨,结识的人也不过是如此之人,有什么是能让自家太太畏惧的,能让太太吃哑巴亏,只能在家里暗暗生气。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旁什么门道?赵希厚在翰林院坐了一天,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废了,难怪大伯会是那样的性情,跟翰林院的那些老学究打了一整天的交道,他便觉得,大伯现在的性情已经是非常难得得了。
一到早到衙门拜印,就到掌院大人那聆听教诲,又拜见了各位同仁,又听了七七八八的嘱咐,只听得脑子发晕,这还没缓过神来,便有人拿了东西给他,说了如此如此该怎么做,之乎者也的就没有一句听着顺耳的话。
想来翰林院是举文点翠之地,就连那些个杂役嘴里也是一串一串的之乎者也。
三叔的家风想来就是这么养成吧!他老老实实的坐了一日,抄了一日的书,写了一日的字,都不敢停下来,生怕自己一听又要听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言语。
终于到了可以下值的事情,他逃似的跑了出来,直到家门才敢伸个懒腰。
赵希厚深深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全身舒畅无比。
在翰林院连伸懒腰都不可以,做累了只能轻轻地去捶,手写酸了,也只能用手轻轻地去揉捏,连甩都不可以。
他真是想不明白,这种烦闷的地方,还会有那么多人挤进去。
终于回到家了!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他现在就想躺在床上,张开四肢,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再也不要管那些个令人拘束的东西了。
他才走到赵老太爷院门口,就瞧见笑嘻嘻走出来的赵希筠:五妹妹今日有什么好事?莫不是要做新娘子了?赵希筠面上微微一红,却是笑道:三哥现在笑我,不晓得有没有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话?赵希厚不由笑道:五妹妹这话却是新奇,我却听不明白了。
怎么,妹妹不打算嫁人了?赵希筠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双手合十满口的念佛:我只求老天给你找个能管住你的厉害嫂嫂。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自大!赵希厚开了扇子,强忍着笑意道:还是管好五妹夫吧!我是不会叫人管住的。
是啊!赵希筠故作明白的点点头,双眼故意望向天空,不知道,新嫂嫂听了会怎么想。
三哥,是不是啊?赵希厚听得赵希筠突然提什么新嫂嫂,心里顿时一惊,他收了扇子,赶上两步,拉着赵希筠问道:五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新嫂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是不是太太给我订了亲事?是谁家?我不管是谁家,我都不答应。
赵希筠示意赵希厚赶快放开自己:三哥,你快松手,你先听我说啊!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要娶她自己去娶,反正我不娶!赵希厚跳着脚道。
赵希筠瞧着赵希厚那跳脚的样子,只觉得心中好受不少,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呵,那可不成,一定要三哥你亲自娶了!赵希厚见赵希筠笑了起来,还说什么要自己亲自娶了,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希筠笑着道:三哥你成亲还要让二伯母替你拜堂么?若是这样,瑞雪不知道要多生气。
三哥,瑞雪??????瑞雪?你是说瑞雪?赵希厚只觉得十分的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瑞雪啊?赵希筠笑着对着赵希厚拢手作礼:恭喜三哥,贺喜三哥,终于得偿所愿了。
就连跟着赵希筠的金莺也笑着向赵希厚道喜:三少爷,太太一早上就去了王家,回来后便禀告了老太爷,要给您订下王姑娘呢!已经同老太爷商量了要请人做大媒,又商量着下订了,成亲用的东西,都跟着五姑娘一块准备了。
赵希筠听得金莺把自己也牵扯进去,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这娇羞的眼光又能起什么用,不过是招来金莺的微微一笑。
赵希厚对金莺那么一串的话听进去的甚少,只听着赵二太太给自己订了瑞雪,爷爷那也同意了。
可是怎么可能,母亲怎么会答应自己娶瑞雪,前日还口口声声的,气急败坏地不许自己娶瑞雪,为何,为何这一夕之间又改变了?赵希厚摇摇头,打算不去想那些,他所期待的事情,终于要变成真的!而这似乎来的那么快,那么的顺利,他本还准备要跟赵二太太好好的攻防一阵子,这么一来,他的那些个算盘,都不用了。
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得到了这么个好消息,赵希厚只觉得这一日的疲劳拘束都不算什么,想来老天是为了补偿自己在那闷人的翰林院待一辈子的补偿吧!第一百六十三章 莼菜鲈鱼(上)赵希厚的亲事并不顺利,下定后,赵二太太说瑞雪年纪还小,等开笄后再娶进门,赵希厚掐着手指头算了,这却是要一年多以后,他又在赵二太太面前抱怨。
赵二太太没好气的看着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又不是天仙,又不是金元宝,这还没娶进门呢,就急成这样,等日后娶了进来,怕是连她都要踢到一边:她年纪小,还有许多规矩没有学,日后嫁进来怎么好?况且她又不像旁人,自小没有娘教导,许多事情都要重头学。
有什么好学的?进来太太教她不一样?赵希厚凑到赵二太太身边,讨好地为她揉捏肩膀,官家的东西自是不一样,瑞雪跟着她婶子又能学什么?赵二太太惬意地享受着儿子的揉捏:你懂什么,她在家里学是一回事,嫁进来学又是另一回事,哪里像你说的这样!若是这样,你两个姐姐嫁人那会子,我都不会教导她们,都甩手给她们婆婆去!赵希厚嘿嘿一笑:那怎么一样,大姐姐二姐姐嫁的也是官家。
那就是了!你若是现在想退亲还来得及,我这就给你找个官家出身的媳妇儿,过个半年就可以进门了,你可愿意?赵希厚立马道:我不过是跟您说说,您……我只是觉得太太经的事多,教得肯定比瑞雪婶子要尽心。
赵二太太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把我折腾好了,你是不甘心的!她拍了拍赵希厚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儿子,那好,就这么办,等你们成亲后,她便跟着我回南京,到时候我好好的教导她三年,便出息了。
赵希厚顿时一惊,坐直了身子:您把她带回南京去?赵二太太点着头:那是当然那怎么可以?赵二太太笑着拦着赵希厚,安抚着他:你父亲在南京任上,我必是要回去伺候的,你既把她交给我,要我教导她,我自然是要带回南京的。
不行,不行,太太把她带回去了,我怎么办?赵希厚满口的否定到,带到南京去,还要三年,那他怎么办?他这成亲不就是跟没成亲一个样子,他不要!赵二太太知道他是不愿意的,便说:我知道等你成了亲,你们小夫妻俩就跟蜜遇着了油似的,分不开了。
不大紧,我指给你一个人,亲身伺候也是一样的。
说起来你早就该有房里人了,你一直说要读书,我也没给你准备,正好,就一并准备了。
赵希厚顿时皱了眉毛:我不要。
赵二太太只当他是害羞,笑着道:怎么不要?你看哪个人没有一个?就连你父亲……赵二太太说起赵二老爷的时候,口中有些苦涩。
赵希厚不认同赵二太太的说法:老爷同太太那时候没有人的。
这个时候怎么能跟以前比?你看看你两个姐夫还不是一样?赵希厚抓住了邱端甫:那子谈也没有。
赵二太太语重心长的道:你五妹是个有福气的,嫁给那个邱子谈,家中没有公婆,大姑子又出嫁了,自然没人操这个心思。
你方才还跟我说要我教导她官家的事情,这就是头一件,我说了,你又不应。
赵希厚听了,忽而一笑:不知道太太给我准备的是谁?赵二太太听了,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这少年人爱新鲜果然是没错,不过是略微说一说便立马改了主意。
有东宫撑腰又如何,就是嫁进来又怎么,她有的是法子叫她待不好。
太子到时候还能管的了家务事?你是知道的,就是溶月,这孩子我瞧了这么多年,一向是不错的,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哪里知道……呵呵。
赵二太太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大的暗示放在那,这儿子硬是没看出来,真叫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站在一旁听着的深月立马羞红了脸,边上的丫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赵二太太的陪房在边上听了忙走上前:姑娘大喜了!还不快给少爷太太行礼。
那个陪房说着便走过去硬拉着溶月去给赵二太太行礼。
溶月羞红着脸怎么也不愿意。
那婆子笑道:姑娘这样,可是不愿意?又对着赵二太太道,太太,月姑娘这是害臊了!一句话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赵二太太笑着看着面色通红的深月,问道:你可是不愿意?溶月听了这话立马走了上去给赵二太太磕头,她没想到太太还会记得她,她原想着瑞雪嫁进来,三两年里头少爷屋里是不会放人的,她年纪已经大了,已然没了希望,正当自己死心之际,却不想听到这么天大的好消息,怎么叫她不欣喜!赵二太太笑着看着给自己磕头的溶月,又瞧向了赵希厚,却看着赵希厚面露难色: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亲家那边知道不好?到时候说一事,亲家是知礼之人,绝不会说什么的。
只管宽心。
赵希厚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却不是为了这个,只是儿子原先应了别人,太太这样……儿子到不好……哦?赵二太太听得赵希厚这么说,略微有些诧异,这话是怎么说的?原先来福替我办了几件事,很得我的心事,我也想赏他,结果他却向我提出要讨溶月去做老婆。
溶月一听到赵希厚说这话,面色顿时变了,来福……三少爷跟前的小厮……一想到那个粗鄙的人,溶月连连摇头。
她前些时日为了要知道赵希厚的行踪,常常遣来福办,接触的多了,那家伙是什么人,她还不知道么?办事不妥当,还爱吃酒赌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少爷跟前的小厮的。
要是让她跟他,她一辈子不就毁了!赵二太太笑着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却是来福,到时候再给他找个好媳妇就是了,溶月断不能给他!溶月听了赵二太太的话又觉得充满了希望,她要紧紧地抓住赵二太太,一定不能叫少爷把自己配给家里头的小厮。
赵希厚知道赵二太太会这么说,也笑了:太太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呢!当时我就说不行,溶月在我跟前伺候这么多年,深得太太信任,自然不能随便配人。
赵二太太听了连连点头:正是这话!是啊!所以,我也就没应他。
前几日儿子在翰林院,常同几位前辈在一处说话,后来有一位前辈前些年没了太太。
给他说了多少,都挑得不能再挑了,只说要个绝色的,还要会持家……赵二太太一听便笑了:就是龙女也做不到。
赵希厚拍着腿道:是啊!前些日子儿子不是请几位前辈回来吃酒么?太太叫溶月到前面服侍,那位前辈瞧见了她,便问儿子讨了她。
赵希厚凑到赵二太太身边道,这位前辈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却是四品官了,再熬个三四年就是三品了。
这是多好的亲事?太太说呢?赵二太太知道儿子这是在拒绝她,她想也不想地道:好是好!可就是年纪大了!难道说他家里就没有妾侍儿女了?若是有,她年纪轻轻地过去,人家又轻视了她,怎么当的了家?赵希厚笑道:哪里有儿子在身边,只有两个女儿,都到了说人的年纪!要不儿子也不会同太太说这事的。
赵希厚看着赵二太太不愉的神色,笑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太太是知道的,他是儿子的顶头上司,况且这位前辈同贵妃之弟走得甚近,若是儿子这拒绝了他……赵希厚只说了一大半,剩下那全让赵二太太一人想去了。
其实这根本就是不用想什么的。
赵二太太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头的东西。
她虽然不想让儿子在翰林院待一辈子,可是也不愿意让儿子同顶头上司交恶,要不三年一次的考功会让儿子的前程大打折扣。
更何况还跟贵妃的弟弟走得颇近。
她娘家哥哥前番只是罢官了事,也是因为找上了贵妃之弟,这才轻轻放过,她当然知道这是意味什么。
不过是个丫头,保儿子一个前程,要得,一个丫头不行,还有别的。
她就不信,儿子共事的人都是老鳏夫?都瞧上自家的丫头了?赵二太太笑着道:果然是好,可是要好好准备些东西,体面的放她出去!溶月一听只觉得起起落落,怎么会又是,她不想嫁给个老家伙,又不知道根底,万一,她爬到赵二太太跟前连连求道:太太,太太,我……赵二太太哪里容她说话,双眼露出了笑意:这是你该得的,过去就是官家太太,也要跟我平起平坐了!是啊!金燕站在赵二太太身后听见了赵希厚说的话,也知道赵希厚的意思,接口道:要给姐姐道喜了,日后就是官家太太,可不要忘了我们才是。
溶月此时应也不是,回也不是。
这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细细地回想那日少爷请来的几位翰林院的同僚,都是……有些比老爷还要大,就是年轻的,好像也胡子老长了。
她……她哀求的看着赵二太太,希望看在她以前办事的面子上,放了自己。
可是赵二太太已经不看她,而是接受旁人的道喜去了,而她自己,很快也被平日常话话的人拉了下去,道喜了。
赵希厚注视着溶月的离去,忍不住勾起嘴角,又陪赵二太太说话去了。
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个人,回道:少爷,王家老太爷病了!莼菜鲈鱼其实是两种菜,莼菜羹同鲈鱼烩。
提到这个大家都知道晋代张翰。
就是他使得这两道菜名扬天下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莼菜鲈鱼(下)王老太爷的病发的突然,到死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瑞雪作为曾孙女要服三个月的丧,原本准备的下定一事又往后拖了。
拖拖拉拉的婚事最后到底是结成了,不过那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
随着婚事越来越近,赵希厚被人指使的就越勤,试衣裳,试鞋祙,又问他这里的摆设如何,这个盆景放着好不好。
赵希厚不厌其烦地听着大家问他的意见,其实这根本就不用他拿主意,还没等他开口,赵二太太就已经帮他定下了。
他头一次不介意赵二太太的啰嗦,笑嘻嘻地听着她说自己这个,说自己那个。
终于等到过礼的那日,那一天他起的很早,赵家的人起得都很早,除了没嫁人的几位姑娘,大家都很忙碌,赵希厚穿了新做的衣裳,听了人的指挥,接着赵家的人又把抬盒送到王家,午后抬盒又跟着回来,数目比去的时候多了一些,这都是女方的嫁妆。
衣服首饰铺盖到小摆设瓷器,整整装了四十六盒。
赵二太太初见到那依次摆在院子里的四十六盒的嫁妆,握紧了拳头。
王家是什么意思?她送去了三十二盒,这里还要多出十三盒,是瞧不起她么?再听听那个唱礼的人报出来的名儿!那都是些什么东西,织金的衣料都有好几匹,斗彩还有一对,这是向她宣告的么?嘲笑她置办不起么?瞧着赵三太太面上不停地抽着,她就越觉得心里气愤,该死的!赵三太太瞧了王家抬过来的嫁妆,不由的往赵大太太身边靠了靠:大嫂,三侄儿媳妇家可真大方!这几样东西,怕是要不少银子。
赵大太太欣赏地瞧了眼那对斗彩小瓷杯:是,想来,王家的老太爷圣恩甚隆啊!那是,王家老太爷毕竟是伺候了几十年了,又只有这么一个曾孙女,还能不倾力?只是可惜啊!王家老太爷死早了,若是能再熬几个月,在他们成亲之后死,这东西怕是还要多。
赵大太太摇摇头。
她有些不喜欢这个三侄媳妇,这样的出身,实在是跟他们赵家世代书香门第的家门相差太远了。
王家是御厨世家她是知道了,也很得圣恩,可是又能说明什么?三侄儿正正经经地状元出身,什么人家的姑娘说不到,偏是那样的人家。
虽说是御厨,伺候几代皇帝了,可毕竟根基浅,配不上他们这书香门第。
不说旁人,就赵二太太那个脾气,怎么可能叫儿子娶个平头人家。
二弟妹怎么就不管管!这可关系到三侄儿的前程!娶了这么一个媳妇,日后三侄儿的升迁可就难办了。
赵三太太悄悄地凑到赵大太太身边道:我听说这是二嫂亲自到老太爷那求的。
她说着别有意味地瞧了赵二太太一眼。
她那位二嫂还真是不一般,她怎么就瞧出了王家那么有底子。
赵大太太不可置信地道:真的?可她明明听人说起,赵二太太并不大喜欢这个媳妇呢?这又是怎么了?赵三太太笑着道:所以说咱们这位二嫂才是聪明人。
聪明么?赵大太太真的是不觉得,她这个二弟妹这次还失策了。
赵希厚这一天着实的高兴,他笑嘻嘻的接受大家的道贺,一抬眼就可以看见许多彩灯,大红的绸缎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喜洋洋的场面,看着就高兴。
夜里赵希厚睡在新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只觉得自己心跳 得很快,有些期盼第二日早些到来,又有些害怕,他再三告诫自己一定要睡了,可是却仍旧睡不着。
瑞雪有些紧张地握着双手,听着齐氏一遍又一遍的交待着明日要注意的事情,又要注意哪些礼节。
齐氏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紧张,拍拍手道:无事,明日有喜娘在身边,她会交待你的!就是金儿也很好,日后就是到了赵家也不怕什么。
再说你那个婆婆终究还是要回南京去的,身边又没有长辈,那些并不打紧。
瑞雪点头应着,她在回想齐氏方才说的那些,明日的婚礼上要注意些什么,好像事情好多,她根本就没有记下什么。
要是到时候出错该怎么办?她觉得心跳好快,怎么都没法安抚下来。
齐氏瞧了瞧四周,神秘兮兮地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来,塞到瑞雪的手里:快看看。
烛光透过纱帐映了进来,齐氏塞给自己的书没有名儿,瑞雪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那书是什么时候被齐氏放在枕头下的,怎么那么神秘,还要偷偷的,趁着睡觉的工夫。
一打开书面,瑞雪不由尖叫一声,扔了手里的东西。
齐氏忙一把捂住瑞雪的嘴巴:小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啊!瑞雪红着脸,指着被自己扔了出去的书,红着脸:那个……那个……那上面画的人儿,都没穿衣裳……婶子拿那个书给自己看做什么?齐氏瞧着害羞的瑞雪,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同她话话。
瑞雪听到了一番新奇的东西,其实这些东西她以前在赵家厨房那听了一些婶子含含糊糊地说过,可是这么清楚地由人告诉自己,她还是第一次。
她的头越来越侧,干脆用被子将头蒙了个严严实实。
瑞雪觉得自己的面庞都在发烫,发热,都要燃烧起来。
齐氏笑了笑,扯着她的被子:快出来吧!别闷坏了。
这东西在你的嫁妆箱底里已经放了一本,就是那个描金的大箱子,我给你放了衣裳的。
她笑着交待着,这原本是娘家母亲交待的,若是你娘能活到今日,瞧见该有多高兴!齐氏说着忽然流出了眼泪。
她到现在依旧没有孩子,心里多少遗憾着,这次却真正地体验了一把母亲的滋味。
真的是很复杂,当年自己出嫁的时候,母亲的心里也不好受吧!瑞雪听齐氏提起母亲,她有些茫然了,从记事开始她的身边只有爹,所有的事情都是爹在教导她,她没有母亲的感觉,甚至觉得没有母亲,她一样也过得很好。
这个时候,她想到的只有爹。
自己嫁了出去,爹该怎么办?他先前同自己说,等她成亲后就要回南京,爹一个人回南京,以后谁照顾他,他手疼会不会有人为他揉捏,他累了还有没有为给他烧水烫脚?齐氏见瑞雪没了声息,有些后悔提及了这事,为瑞雪盖了薄被:快睡吧!明日还有一大堆的事,快睡吧!瑞雪并没有睡多久就被齐氏叫了起来,梳妆换衣。
瑞雪闭上眼不去看别人对她做的一切动作,她将手收缩进了袖口,借着袖子掩饰自己的紧张。
这种紧张一直伴随着她进入赵家的新房。
她所能见着的是一片的红,除此之外什么都瞧不见,她忐忑不安的交叉着双手,全身都僵直了。
直到最后,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推开了,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少爷来了。
一切都按照南京的规矩来办,吃酒挑盖头撒帐,各人说了吉祥话儿,赵希远还想赖一会儿,打算取笑新娘子,却被人拉了出去,一时人都走开了,屋里只有他们俩了。
赵希厚坐到瑞雪身边,静静地坐着。
他好像也只是在注意着他的双手。
瑞雪只觉得浑身僵直,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大习惯,瞄了眼赵希厚泛红的面颊,她连忙站起来:可要吃茶?我给你倒茶。
赵希厚点点头,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同瑞雪说什么,他只觉得今天的嘴巴不利索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希厚握着瑞雪递给他的茶杯,吃了两口茶,却不放下来,心里盘算该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办。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将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凳上:累了吧,歇吧!瑞雪面上顿时通红,她垂头轻轻地点点头,自己脱了外衣,上床躺下,她尽量地朝里面睡,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赵希厚就躺在自己的身边,那种感觉令瑞雪有些不安,一想到齐氏昨晚交待她的那些事,她更是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赵希厚慢慢地伸出手,想要去握住瑞雪的手,他也觉得无由头的紧张,可这种事必须是他主动才行,哪里等到瑞雪……他大胆的伸出手,他可以感觉到,瑞雪手释放出的热量,他甚至感觉到,只要自己再伸出一些,就可以握住她的手了。
就差一点点,已经碰到了,他就要握上瑞雪手的时候,可手的主人却躲开了,还一脸惊吓地望着他。
赵希厚也被吓住了,轻轻的道:对不起。
瑞雪摇摇头:是……我……赵希厚只觉得不该这样,若要一直这样的话,这晚上什么也做不了了,他猛然地翻过身,一把抱住瑞雪,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庆下一阵骚动声,声音越来越大。
原本僵直的瑞雪这下终于找回了思绪,她一把推开赵希厚:老鼠?赵希厚摇头道:怎么可能。
瑞雪连连推着他:你去看看,你去……汪!~帐子才开了一条缝儿,一道黑影便蹿到床上,冲着瑞雪就一阵乱舔。
紧张害怕的瑞雪这时候终于放松下来,抱着大黑狗咯咯地笑了起来。
赵希厚怏怏地坐在床上,看着抱着大黑狗的瑞雪,喃喃地道:它怎么在这里?我也奇怪呢!本来是交给爹养的,没想到它也跟来了。
它是怎么到屋里的,我都没发现。
瑞雪笑着抱着已经长大了很多的大黑狗,其实大黑狗只是趴在她怀里,她现在已经抱不动它了。
赵希厚不由地叹了口气,看着现在这个情形,今天是洞房不了了。
他不由地道:那咱们今晚就说说话吧!如何?听了这话,瑞雪也觉得顿时轻松了不少,她爽快地答应了:好啊……赵希厚的话还没有说完,瑞雪突然插嘴道:我一直都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想娶我的。
赵希厚惊讶的问道:什么时候?什么?瑞雪一副急于知道的样子:开始喜欢我,想娶我。
赵希厚有些不自然,别扭地挠挠头,他真是后悔了,后悔提出要同瑞雪说话,结果叫她提出这个问题。
瑞雪却不知道赵希厚的不自在,自顾地道:我一直都想问你这个问题。
笨蛋!赵希厚躺了下来,侧过身去,这个问题叫他怎么回答。
瑞雪不死心地扯着赵希厚:是,我是笨蛋,但是我一直都在这么想,都想知道。
赵希厚转过身,问道: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小时候我缠足的时候,你帮我解开,还背我去找五姑娘,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个好人啊。
你还给我山楂糖吃,给我讲故事,就是我尿……也没取笑我!可是……可是……瑞雪不依地扯着赵希厚,可是,后来你为什么总叫我好哭佬 ,说我尿裤子!为什么?赵希厚不自然地道:没……没什么他拉下瑞雪,快睡吧!明早还要给爷爷爹娘敬茶!听得要向长辈们敬茶,瑞雪忙躺了下来,安抚着卧在身边的大黑狗:黑子,快睡!快睡吧!赵希厚瞥了一眼卧在自己同瑞雪中间的大黑狗不由地感到一阵的火大,洞房之夜,他的洞房就这么被毁了!一定一定要把那只狗给宰了!这种两人一狗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五日才有了解决的法子,在想了无数的办法之后,赵希厚找来了两只母狗,成功的把大黑狗引诱出去,他终于洞房了!可是幸福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婚后一个月,赵二太太无论如何都要把瑞雪带回南京,说有许多事情还要交待她,而且她又不能一直在外面待着不回去伺候赵二老爷。
赵希厚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瑞雪,成日掰着手指头数着赵二太太承诺的半年之后便派人送瑞雪回来,可是半年后没有见到人,说是瑞雪身子不好,又半年后,还是没见到来人。
再过了三个月。
赵希厚终于忍不住了,辞官返乡!分开一年多后再见面,赵希厚只觉得瑞雪变了不少,他紧紧地抱住她,感慨道:真好!瑞雪不好意思地将头埋了下去道:你怎么就辞官了?也不说声,太太……太太知道了发了好大的火。
谁叫她不把你送来的?这都多久了!她不把你送去,我就回来,以后都不走了。
瑞雪笑了笑:那……那……翰林院同意你辞官?赵希厚忍不住笑道:那有什么,我就说我想念南方的莼菜羹鲈鱼烩,大人只觉得我不堪重要,便放我回来了。
你真是学坏了!瑞雪取笑道。
赵希厚正色地看道瑞雪:怎么叫学坏了!我是一直惦记着你走的时候做给我吃的莼菜羹鲈鱼烩 ,我可没找诳语。
啊?赵希厚推着瑞雪:你快去做给我吃,快去做,我一年多没吃你做的东西都馋了。
二叔那里不能去,二叔做的菜跟岳父大人同贤妻大人无法比。
你就知道吃,太太那我看你怎么交待。
瑞雪一想到赵二太太就觉得有些担心,这一年多来,她算是领略了赵二太太那一百八十样的工夫了。
赵希厚亲了亲瑞雪的面颊,伸手摸进瑞雪的衣襟:那有什么!我们去爷爷那,我不是同你说我想编本食记么?咱们回去,连岳父大人也一同回老家,同爷爷一起编,论编书,爷爷一定喜欢……不说了,我可等了你一年多。
你就不想我?……多年后,一本题名为《食林广记》的书刻书,大江南北的美食列于其中,只是大家都被那上面的美食所吸引,没人记得那位作者是谁,笑笑生的名字则随着一本《食林广记》同另外一本《官声见行纪》流传于世。
完!故事写完了!我不擅长婚后,也不擅长感情,所以赵希厚能娶瑞雪,赵二太太同意赵希厚娶瑞雪故事就结束了。
赵希厚的性子做不了官儿,所以我安排他辞官。
瑞雪不可能有显贵的父母,所以我安排了宋老爷宋夫人出来,通过他们连线一位赵二太太不可抗拒的大人物,促使这桩婚事。
红包在此感谢大家看书,正味记虽然有很多BUG及硬伤的地方,但是还是有很多人陪伴我走到现在,我很感激大家。
红包是个超级懒惰属鸵鸟的人,因为害怕批评所以几乎不去评论区,在某天冒着挨菜刀的险情下去看了两眼,发现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在鼓励红包的。
在此再次感谢大家,无论是表扬红包,还是勉励红包的,即使骂过红包的,红包也表示感谢。
因为红包有了继续努力的动力与正视自己不足的勇气。
正味记的来头很简单,就是某日红包同大家出去吃饭的时候,听得他倍受尊敬说起莼菜羹的典故,红包就在想这个张翰是不是借思念家乡的莼菜羹为理由辞官,或许内面有别的隐情呢?之后就YY出这个文章来了。
而这也是一开始就定下的结局!前期准备的比较充分所以菜名跟文章的内容大致能对的上,后面……准备的就很牵强,所以到最后几乎都没有什么菜出来 。
在此说声抱歉。
因为红包对北方菜几乎没有涉足过,写起来很为难,找资料的时候发现京菜其实很多就是山东菜,而山东菜我更是没吃过。
红包的嘴巴喜欢川菜,可是红包的眼睛更爱淮扬菜。
所以标题上……经过两本书的锻炼,红包学到了很多,知道自己哪些地方不足,要注意哪些,以后红包会多多注意的。
谢谢大家这半年来的关照!有了大家的支持,没有毅力的红包可以坚持把书写完。
谢谢~明日会有番外,还请大家收看!!!谢谢~番外 百家饭出身榜眼的赵老太爷悠闲地喝着粥,他家里新来的一个厨子,做的是一手的好饭菜,最是对他的口味。
新鲜的鸡豆磨碎,加山药,茯苓,慢慢的熬到水米融洽,柔腻合一。
最是对他老人家的胃口。
正当他感叹人生惬意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是二儿子打发人来问安。
二老爷派小的给老太爷问安。
赵老太爷顿时板了脸,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告诉他,我还没死!瞧着他生气了,赵老太爷二儿子赵佑楣派来的家人大气不敢乱出一声,只是磕头,末了瞧着赵老太爷没下和衣而卧,才大着胆子道:回老太爷,二老爷让小的禀明老太爷,过些日三少爷回来,跟老太爷请安。
他回不回来干我什么事?莫不是官做到头了?家人顿时咧着嘴笑道:二老爷任上政绩斐然,吏部已经下了官文,升咱们老爷做杭州知府。
小的给老太爷道喜!当得知二老爷要回来的消息,大家都翘首以盼的张望着。
老太爷虽然不说什么,但家里人已经忙着打扫宅院,安排房间。
其中有对二老爷回来的赏钱的期盼,以及对二太太的敬畏。
二老爷的官架很小,不过是五辆青呢马车,后面跟着驼了几大车的东西。
这让看热闹的人微微有些失望。
这跟当年二老爷出去上任的时候差不多。
王九指正盘算着今晚的宴席,为了瑞雪他在一户人家找了份事做。
他已经打听清楚二太太为人挑剔,更听说三少爷是个挑嘴的孩子。
县里的一干官员,再加上乡绅,这席面却是有些讲究。
厨房的人却在那里学说二老爷回来的情形。
二老爷的行李跟当初离家的时候差不多。
赵原撇着嘴道,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咱们二老爷虽是个知县,可是也做了好些年了,怎么也该有个五六万的银子吧!老厨子赵山啐了他一口,赵原哪里敢跟父亲顶嘴,忙离得远远得:不过,有好几个女子还戴着帷帽,家里不是就两位姑娘么?怎么多了那么多?过来打热水的婆子听了笑道:除了两位姑娘还有二太太跟前的丫头,你又不知道二太太规矩大,会调理人。
厨房这时很闲,毕竟回来的人要先拜见老太爷,然后回房梳洗后,再开席。
现在的天气也热,准备的都是凉菜跟现炒的菜。
赵原叹了口气道:家里的三个老爷都做了官,却鲜少回来看老太爷!大少爷在京城成亲了,大老爷也没请老太爷去。
赵山抄了旱烟杆给了赵原一个,他家老人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老几辈了,这本事没丢,一直传了下来。
赵山又抽了口烟道:你懂什么,老太爷如今年纪也大了,京城离得那么远,万一老太爷身上不得劲,岂不是罪过?话是这么说,成亲后,小辈总该回来见见老太爷吧!别的不说,总该有个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的替自己尽孝吧!说到这,赵家的下人都不作声了,三个老爷在外面做官,三个太太带着孩子都跟了去,只留了个叔老爷女儿在家里头。
偌大个赵家,显得冷冷清清的。
沉默的空档,催热水的又来了,说洗澡水怎么还没准备好。
一群人只得散了。
打水的婆子指着那过来的小丫头道:瞧见了吧!还不是大丫头呢!这手上都戴着银镯子了。
王九指一面切菜,口里还哼着小曲哄着背后哭闹不已的孩子。
瑞雪乖!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
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王九指哼着曲子,又改了首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不伦不类的东西惹得孩子闹得越发的厉害。
他明白女儿这是饿了,可是瞧瞧外面的天色,还不到时辰。
只得颠着身子,哄着孩子:瑞雪乖,爹爹马上就带你出去玩!饶是这样,他手下的工夫依旧不停。
赵家厨房里帮忙的下人都看直了眼。
孩子闹得厉害,闹得人心里直发毛,他还能一面颠着,一面稳稳当当的切丝,瞧那刀功,水嫩的豆腐都能切成细丝,还一般粗细,这就么刀功,赵家头一把交椅就是他的了。
不,整个滁州府都是第一把交椅。
切好的豆腐丝放进开水中略微烫了下,除去豆腥味,就捞了出来。
赵原,鸡汤好了没?赵原?原来看着他做菜的赵原终于回了神,忙应了声,忙回头看了眼炉子上炖的鸡汤,伸手就去掀盖子,不想被烫得直甩手。
忙掐住自个儿的耳垂,跳着脚道:好了!只要汤,一点油花都不要。
等送上去后,舀一勺汤放进去就可以了!王九指取了水,净手交待着,这是最后一道菜了,厨房便没他的事,得好好的照顾女儿了。
他揩了手,将胸前的布条解开,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在了怀中:瑞雪,爹爹的小瑞雪厌了吧!爹爹这就带你出去玩。
咱们去瞧花好不好?哭闹声暂时停了下来,还没一会子,小瑞雪又哭了起来,喘不上气的呜咽着,小脸憋得红红的,好不可怜。
王九指略微交待了两句,抱着瑞雪就冲了出去,女儿现在的饭量是越来越大了,他总是往后门跑也不是个事啊!王九指刚走到后门的小角门那,就瞧见个穿油绿色棉绫比甲的妇人向外张望。
他立即加快了脚程赶上前,将女儿交给迎上来的妇人后,忙转过身子。
柳嫂子,又麻烦你了!柳嫂子抱着瑞雪哄了哄,背着风,坐在角门台阶上,解开衣襟。
瑞雪在她怀里拱了拱,自己就找到了地方,大口大口的吸吮着。
柳嫂子和悦地看着瑞雪,笑着道:瑞雪又长了。
背着身子的王九指嘿嘿地笑了,唠嗑地道:这丫头老早就开始闹了,越发能吃了。
他挠挠头,歉意地道,你的奶水够吗?这丫头吃了,万一五姑娘……要不我给她喂米糊糊好了。
柳嫂子拍着瑞雪道:五姑娘吃的少,不碍事。
若是她能肯吃米糊糊,你也不会找到我了。
王大哥,多亏你,要不是你给我补身子,我哪里能给五姑娘做奶母子!她家男人刚死了,她一个人上面要照顾婆婆,下面拉扯大伯子遗留下来的两个孩子加上自己两个孩子。
或许是好心有好报,她瞧着吃不到奶的瑞雪可怜,想着自己才两个月大就死了的女儿,就喂了她两口,王九指便到江上打了两条鲫鱼做了汤让自己喝下去。
她原本就是想到大户人家做个奶母子,也好养活家里,可她常年积月劳作,加上吃不好,人是面黄肌瘦的,连奶水也不稠,多亏了他为自己补了半个月的身子,这才能到赵家做个奶母子。
王九指同样感激地道:我还得多谢你,劳你每天要跑来跑去的。
早上听你说角门上的黄妈要两个下酒菜,我已经做好了,一会子就送去。
每次都要你破费,真是过意不去。
你一个人带着瑞雪也不容易。
柳嫂子拍拍吃好扔的瑞雪,帮着她打奶嗝。
赵家做奶母子,一年六两银子,外加四季衣裳各两套,也是厚道的了,偏她还有家里的一大帮子的人,打点角门上的婆子,就全靠王九指一个人。
我好歹一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也不要买些什么,不碍事的!柳嫂子将衣裳重新穿好,把睡着了的瑞雪交还给王九指道:我知道,你不过是为了瑞雪才在赵家做事的,终究还是要出去的,不存些钱……正说着,柳嫂子瞧着角门那闪过一个人影。
柳嫂子有些慌了神,忙跟王九指道别,掩了门就要离去。
王九指突然想起厨房的人说起过二太太很是严厉,忙叫道:我听人说,二太太很是严厉,这些日子我就不来找你了!柳嫂子匆匆地答应着。
赵佑楣颠颠地跟在父亲身后,想着跟父亲说说话,他在外放任已经十二年了,父亲硬是不理会自己,难道中状元真那么重要?他也没觉得这中进士的名头没什么不好听,大哥是早自己一科的二甲头名,在翰林院呆了十多年了,还就是跟自己一样,都是个四品官。
却是个没实权的衙门,哪里像自己,放任三年,过着神仙日子。
老太爷,二太太说五姑娘的奶母子柳氏为人不老成,还偷偷的奶自个儿的孩子,说要打发出去!二太太就是赵佑楣的妻子,赵老太太几年前故去,小儿子去年中了榜眼,带着家眷去了京城,后院也就荒凉了。
现在唯一待在赵老太爷跟前的孙女是赵老太爷的侄孙女,他那个侄媳妇难产而死,侄儿又在国子监读书,便寄养在他跟前。
所以后院管的管得也不是很严,这二太太既然回来了,也就暂时管了起来。
赵老太爷微微地挑了眉毛,疑惑地道:柳氏?不是没孩子么?那个管事的媳妇忙道:奴婢不知道,只是二太太叫禀明老太爷。
哼!赵老太爷没好气地道:我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的!他马上就冲着儿子发火道:滚,马上给我滚!要当太太到你自个府上去!老朽这座破庙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赵佑楣无缘无故地赵老太爷发作,自觉地媳妇多事,想来是在任上习惯了。
他忙赔笑道:儿了去处理这事好了,爹息怒!赵老太爷根本就不满他的说话,冷笑道:这不是你的扬州知府府衙,别在老朽面前摆你的知府大人款!本书由www.txtku.cn 整理制作更多txt好书 敬请登录www.txtk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