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厚摸到瑞雪门口,悄悄地将瑞雪拉到一边,我出去下,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瑞雪放下手中的针线,转身就往屋里走。
赵希厚一把拉住她:你怎么了?瑞雪道:三少爷,您又要出去?赵希厚忙捂住她的嘴巴,悄声道:你小声点。
我不过出去见见几个朋友。
瑞雪伸出一只手,扯开他的手,正色道:既然是见朋友,同老太爷说声便是,又不是不叫你出门。
我若是说了,又该说,等考完再去,不过是两个月而已,熬熬就过去了。
十几年的功夫都忍下来了,这都到最后几个月了,还坐不住么?赵希厚老成的摇头晃闹,还不忘学赵老太爷的咳嗽。
既然知道,还出去做什么?你若是出去了,老太爷让你写的字呢?你不会又找我吧?赵希厚笑道:瑞雪果然是这世上最聪慧的女子,谁都比不上。
瑞雪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道:三少爷,您就要大考了,就收收性子读些书吧。
伤仲用你也知道,总不能叫老太爷失望吧。
赵希厚不耐烦地侧过头:瑞雪,不过是一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昨日我出去,也没见你说什么。
昨日是昨日,昨天老太爷发那么大的火。
想想昨晚,瑞雪就觉得后怕,还好自己的字像三少爷的,要不一定要掀起轩然大波的。
赵希厚讨好地道:不会的,爷爷若找不到我,来找你,你就说你也不知道。
反正他晓得我好静。
你只要把书抄齐了,他自然不会说什么的。
瑞雪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若是叫……若是能发现,爷爷早就发现了,你都帮我写了三四年了,爷爷也没瞧出什么来。
我真有事,帮帮忙,我起更就回来!有正经事同太老爷说就是,你若是在外面出了点事……赵希厚不耐烦地堵住耳朵,沉着脸道:看来我不该准备进学的。
如今我还没进学,你同爷爷就一口一个钉的教训我,若是这次我进了学,再准备考举人,你们还不成天在我耳朵根子前唠叨个没完没了。
那我考进士的时候,我还要不要活了!忠言逆耳……瑞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希厚抢了: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书山有路勤为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他张口就是好些勤学的名言警句,够不够?我还知道好些,要不要我都背出来?瑞雪被他堵得一句都说不出,只得叹气道:你既然知道……可是朱子曾言:读书有三道,谓心到,眼到,口到。
心不在此,则眼看不仔细……三到之中,心到最急,心既到矣,眼口岂不到乎?然者,余此刻心有茅草,并远在万里,难到矣!搬弄典籍堵住旁人的嘴,是赵希厚最拿手的事,瑞雪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得道:我是去看子谈,看能不能帮上忙。
昨天我们闹成那样,子谈乡试的费用还不知道哪里去寻。
若是能帮点我就帮点。
瑞雪有些松动,嘴上却道:那就同老太爷说。
老太爷平日最喜欢帮助读书人的,你若是同他老人家说,他一定会帮的。
赵希厚认真地道:我不想让子谈觉得我是在可怜他。
可怜?是读书人的骨气么?不过,能帮助人就是好事,瑞雪点点头。
赵希厚偷瞄着瑞雪的面色,面上已经柔和了,嘴上也松了:我去了?瑞雪点点头,却提出了条件:晚饭前两刻回来,不给写字!晚饭前三刻回来,帮我写了!晚饭前一刻回来,不写!晚饭前半个时辰,帮我写就是了!瑞雪见他明明是求着自己做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跺脚道:那你干脆别回来算了!瑞雪才说完,赵希厚硬扯住她:好瑞雪,你就帮帮我。
那年你裹脚痛的没人理,在这哭得死去活来的,是我……一听他扯出六七年前的事,瑞雪立马服软了:好好,我知道了。
赵希厚立马收了口,拱手谢道:帮我写啊!今儿的有些多,是公孙丑同腾文公两篇,老规矩。
你若是没纸笔不够,上五妹妹那要去。
对了,你可要什么,我出去给你带来。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以后都别来找我就好。
赵希厚笑了笑:那不可能。
我给王叔抓些补药好了?人参?黄芪?瑞雪将他往外面一推,气恼地道:你快走吧!有这工夫,还不如早去早回。
你若是晚饭前半个时辰不回来,我就烧了烧了那字,告诉老太爷去!赵希厚挑了下眉,笑着轻轻的给了瑞雪脑门一下:你若是敢跟爷爷说,我就……说着便俯身凑到瑞雪耳际。
瑞雪心知他要说什么,立即瞪圆了双眼。
赵希厚连忙向角门外蹿去:哈哈!我说着玩的!晚上记得给我做好吃的,我要吃排骨。
*子谈在家么?我是雪堂。
赵希厚轻轻地敲着邱端甫家的大门。
邱端甫开了门,诧异地道:你怎么又来了?赵希厚嘻嘻地笑道:怎么拒我千里之外?也不请我进去喝杯茶?邱端甫有些不大好意思:家里有些乱。
正说着,门缝处,伸出一只狗头,瞪着圆溜溜的双眼,探询地仰望赵希厚。
你家养狗?邱端甫点点头:我同姐姐常不在家,养了狗还可以看家。
赵希厚猛地一拍手道:那你家可有多的?有人托我买只狗,可是我却不知道上哪弄,你家若是有多的,给我条可好?邱端甫忙开了门,请赵希厚到屋里坐:有是有,不过都是寻常的,你们那样的人家不都爱养京巴儿么?只见满院子里有六七只狗,一只大瘦狗虎视眈眈地吐着舌头,警惕地瞧着赵希厚,其余的小狗,则是热闹地在赵希厚周边打着转转。
这是大黄才下的小狗,才断奶,也没人抱去。
赵希厚蹲下身子,摸摸这只,瞧瞧那只,只觉得各个都可爱非常。
不过,方才在门口见到的那只狗,格外有意思,立坐着歪着脑袋看着赵希厚,甚是憨态可掬,只是太瘦了些,只剩下骨头架子。
邱端甫见赵希厚注视着那条狗,便道:这是黑子。
赵希厚一听那狗名唤黑子,再想到昨日在厨房见到的黑塔一样的黑厨子,扑哧地笑了:这名字起的好。
邱端甫反身去了厨房泡了杯茶,有些局促地递给赵希厚:我们家的茶比不上你常吃的。
有些涩。
赵希厚抿了口,笑道:你怎知我在家就吃的是好茶?我爷爷最爱吃粗茶,父亲原在杭州做官的时候,特地买了明前茶孝敬,反被说了一通,说什么龙井再好,也不如家乡的好。
邱端甫也笑了:你平日里对吃喝一向讲究。
不过,你这茶味儿不错,包些给我,我带回去给爷爷尝尝。
邱端甫忙起身到屋子里抱了一罐子出来:你若不嫌弃就拿去。
赵希厚忙从荷包里掏钱:你这多少钱?我又不卖茶。
赵希厚正色道:正是不卖茶才这样。
你吃的必是从外面买的,算了你还是同我说在哪里买的吧。
邱端甫见他说的极为认真,便道:不瞒你说,我们家的茶都是姐姐炒的。
邱姐姐?是。
姐姐为了补贴家用,清明左右都会到外面帮人采茶。
有时候茶叶若是摘成半片,人家不要,就拿家来,自己炒了吃。
有时候还能换几个钱使。
赵希厚抚掌道:我竟不知邱姐姐还有如此本事。
我听说采茶一定要少女,可是真的?邱端甫迟疑道:这我却不知,等家姐回来后,我问问便是。
赵希厚喝了口茶,感慨的道:先前随父亲在杭州任上,听人说明前龙井,又唤做女儿茶。
说是必须有少女采摘,还不能用手,用双唇采。
说是若是手指掐的,掐痕会留在茶叶上,还说叶片在手上留久了,叶片会由绿变红,又说唇采的还有女儿的香气。
真正的折磨人。
邱端甫点头道:姐姐在清明前采嫩芽,一日不过采上八九两的样子。
一个来月采下来,手指都磨破了。
很是艰辛。
所以,这钱我定当给了。
若是叫爷爷知道我白拿你的茶,怕是要大棒子招呼。
赵希厚掏了荷包往外数钱,学着赵老太爷的声音,你个孽障!如今还未做官,胆敢收受贿赂。
来呀!狗头铡伺候!前句还是正经的堂威,后一句就转成了戏文腔,一席话说的邱端甫笑了。
什么时候去我家,爷爷听我说你棋下的好,还请你去家里。
邱端甫点点头:等院试完了吧!赵希厚很爽快:也好!院试那日我们一起走?斋生都说了要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院门开了,一个身着灰布襦裙,头包蓝色巾的女子挎着篮子走了进来:这是……邱端甫忙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篮子,道了声:姐。
这是我同窗好友,赵希厚。
前日来过的。
赵希厚同邱家大姐打了招呼,便道:你这是一般的茶,两百四十文一斤,你这怕是有一斤多样子,我饶你三百文,一只小狗算你五钱银子好了。
总共是五钱三百文。
这是五钱银子,这是三百文,你数数莫错了,出了这个门我便不认账了。
赵希厚从荷包掏了钱,仔细地数了钱,交到邱端甫手中。
邱端甫见他如此小心,突而笑了:我竟不知你还有如此样子。
也数了数钱道,五钱三百文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承蒙客官关照。
说着两人竟哈哈地笑了起来。
邱家大姐却将钱又还:不过是一罐茶叶,一只狗。
怎好收你的前。
您若是不收,我也不能要,家人定说我是商人气性,觉得不饶我。
不若下次再叨扰邱姐姐,赏小弟口饭吃。
*茶:开门七件事之一。
在我们国家的饮食中,茶是很重要的一项。
茶延年益寿、抗老强身,提神清心、清热解暑、消食化痰、去腻减肥、清心除烦、解毒醒酒、生津止渴、降火明目、止痢除湿等药理作用,还对现代疾病,如辐射病、心脑血管病、癌症等疾病。
明前茶,是指清明前采摘的茶叶;雨前茶,是谷雨前采摘的茶叶。
一般都以明前茶为珍贵。
尤其是明前龙井更是茶中上品之珍品。
不过,个人觉得红茶比较好,因为绿茶对胃有一定刺激,红茶则是养胃,所以推荐祁门红茶。